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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美尔战时文件

_8 李德哈特(德)
曼弗雷德执笔
  那是1943年的3月中旬。我站在维也纳新城郊外的大飞机场上,等候我的父亲。因为我们已经接到无线电,说他从元首大本营回家了。终于,一架双引擎的海因克尔(Heinkle)轰炸机在灰色的跑道上着陆了,机身是绿斑斑的颜色。机身下面的舱门打开,父亲慢慢地从铝质的扶梯上走下来。
  当我们握手的时候,他说:“元首不让我再回非洲了。集团军群总司令由阿尼姆继任。”
  过了一两天之后,父亲由母亲陪同进医院继续他的治疗——由于阿拉曼会战时他匆匆飞回非洲,上次的治疗并未完成。我留在家里,以免影响学校的课业,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坐火车去探望我的双亲。当时我只有十四岁,无法将我父亲那时说的话完整并正确地记录下来。不过其中有某些片断印象特别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譬如,我记得有一天,父亲告诉我他已经失宠了,暂时不能再指望获得任何重要的职位。那时和元首大本营的联络几乎完全中断。除了报纸和无线电以外,得不到其他的消息。他整天的工作就是埋头撰述他的非洲战役回忆录。
  当马雷斯防线和阿卡里特阵地正发生激战的时候,父亲十分紧张,他在书房里不停地踱来踱去,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那间大书房是医院特别为他而设的。他早就预料到非洲战争的结果。他对最高统帅部的批评总是非常激烈,甚至对希特勒也不例外。当时我还是希特勒青年团的忠诚团员,听到他这些言论之后,内心十分矛盾。当德意两国的军队正集中起来准备开入盟军战俘营前不久,父亲突然接到大本营打来的一个电话,要他立即向元首报到。从那一天起,我父亲的军旅生涯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使他有机会从比较近的距离,来观察希特勒是如何领导政治和军事上的事务。这些经验使得他完全背弃了纳粹。
  可惜的是从1943年5月10日起,一直到他奉命视察大西洋长城为止,这一段期间,他没有作过完整连续的记录。惟一存留的文件就只有私人信件和简短的日记——日期是从5月9日到9月6日,其中包括许多会议的速记记录。除了这些资料,还要再加上我和我母亲的记忆,才拼凑出下述的记载。
  1943年5月10日那一天,所有的战线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第六集团军,总数32万人,在斯大林格勒的废墟中被歼灭。23万人战死,其余9万人做了苏联人的俘虏。在突尼斯的13万德军也蒙受同样的灾难。
  在这种情况下,父亲于5月10日的下午在滕珀尔霍夫(Teropelhof)机场(在柏林市西南部)着陆。他马上被送往元首大本营,并在那里见到了希特勒。这时候的希特勒脸色灰白,神经失常,他的信心很明显也发生了动摇。
  事后父亲告诉我们:元首向他说:“我早该听你的话。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突尼斯不久就要完蛋了。”
  几天之内,报纸和广播都宣布了非洲集团军群投降的消息,此后在战争中,成千成万的德国军队仍被这个丧失了人性的希特勒驱策去作无意义的牺牲,所以我父亲对于他的旧部能够被关进西方国家的战俘营中,反而觉得颇为安慰。不过,当突尼斯投降之后,从他写回来的家信,可以看出他当时有多激动。
  最亲爱的露:
  今晚,和蔡兹勒参谋长共进晚餐。我们之间曾经有一次愉快的谈话。我们的观点几乎一致。
  我听说英国人对阿尼姆很有礼貌。所以我希望布罗维斯、赛德尔、贝克以及其他一切勇敢的孩子们,所遭遇到的命运尚可忍受……
1943年5月15日
  ……高斯今天要来。我非常快乐,我们旧幕僚中的许多军官不久可能都会和我们聚在一起,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不要担心我的身体。这里的孤寂生活以及突尼斯最后阶段的噩耗,在我的神经上留下了一个可怕的创痕。不过,这已经过去了。
5月18日
  昨天平安而迅速地到达此地(依照德国的保密规定,隆美尔不会说明是什么地方。不过从其他的方面可以证实这封信是在东普鲁士拉森堡写的,那是当时希特勒大本营的所在地)。高斯也来了。现在我们要安定下来开始工作。我相信一定可以闯过这些难关。现在我感觉比较愉快,因为又有事可做了。这可以使我忘掉过去的许多旧伤痛。
  我们短时间在一起的相聚是如此甜蜜。你应尽量设法让曼弗雷德多留在家里。一想到这个刚刚十四岁半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军营了,这事真使我感到不习惯。对你而言,这种分别当然更是难受……
5月24日
  当我父亲写着“我相信一定可以闯过这些难关”的时候,他所指的应该是整个战局,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特殊的任务。不过我们不要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认为德国还有获胜的希望。他所想的是:德国人民在军事上可能还有力量强迫敌人和他们签定一个可以忍受的和约。
  父亲曾经向希特勒陈述他的意见,但是不久就发现和这位最高领袖的想法完全不同。在1943年当中,他和希特勒曾经有过两次谈话,使他印象深刻。事后他把这两段谈话讲述给我和母亲听。第一次的情形是这样的:当时希特勒非常不放心意大利的情形,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他和希特勒首先谈到英美两国在物资方面的强度,两人谈了很久,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向希特勒提出他对战局的意见。
  他指出特别公报(刊布胜利消息)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每个月损失30艘潜艇的数字,还有继续升高的趋势。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在东线和意大利的情况也都不乐观。当然,由于从1943年起,德国实行了劳动人力总动员,生产的兵器和弹药数量有所增加。但是他反问道:“即令如此,我们能够赶得上全世界的产量吗?”
  我父亲说话的时候,希特勒一直是低垂着眼皮静听。突然他睁开眼睛开始说话了,他说他也认清了胜利的希望非常渺茫。不过西方国家绝不会与他和谈——现在所有西方当政的人都没有这个资格。而那些准备与他和谈的人,在今天又都没有权力。他本来不想和西方国家作战。不过既然西方国家硬要挑起这场战争——那么就让他们打到底好了。
  母亲曾经告诉我说,之后我父亲曾经表示过,希特勒在1943年就已知道战争是非败不可的。
  可是情况越是不利,希特勒觉得一切的批评都是冲他一个人来,所以就更不肯放手,而硬要自欺欺人地认为胜利还是有希望的。
  当防线崩溃之后,盟军的轰炸机也开始成群结队地在德国城市的上空飞过。这个时候,希特勒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的心里充满了不正常的仇恨。当他一帆风顺的时候,这种病态心理还潜伏着。而在这几个月当中,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父亲曾经告诉母亲说,在1943年7月底的某个黄昏,他又曾两次和希特勒讨论到结束战争的问题。这一次的谈话更使他感到骇异。
  希特勒说:“假使普鲁士民族打不赢这场战争,那就让他们腐烂好了。因为优秀的分子一定都死光了,一个伟大的民族,应该死得轰轰烈烈——这是历史的要求。”
  父亲事后说:“有时你会感觉到他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人了。”
  我父亲是在欧洲旧有的军官传统中长大的,他当然坚守绝对服从的原则。从他在1943年圣诞节写给我的一封信,就可以看出这种基本态度。
  亲爱的曼弗雷德:
  ……再过两个星期,你就要离开家庭,入伍参加空军辅助队的工作,开始另一种新生活了……你应该学习准确地服从上级的命令,不要多加辩论。常常会有一些命令是你所不愿服从的,常常有些命令是你无法了解的,但你应该毫无疑问地服从它。因为上级不可能花很多的时间,把命令解释给他的部下听……
1943年12月25日
  不过,我父亲现在也慢慢认清了,即令是对一个高级的指挥官而言,服从也还是有限度的。一方面是希特勒的命令,这个人不惜把整个德意志民族一同拉着跳进灭亡的火坑中去。另一方面却是德国的8000万人民,他们是为生存而战,并非自寻毁灭而战。到了1943年的下半年,我父亲感觉到应该有所决定了。
  常常有人问我们,到底我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决定阻止希特勒想和普鲁士民族同归于尽的计划。这可以从他在1943年12月间和我的一次谈话里找到一点线索。我对这次谈话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与我个人的私事特别有关系。
  那个时候,德国各地正在推行一个广泛的宣传运动,鼓励青年们不要投入陆军而加入党卫军。大家都知道党卫军的装备比正规陆军好,制服也更漂亮。有一天我也决定要加入党卫军,于是我告诉父亲,希望取得他的同意。
  他的反应非常强烈。他说:“这完全不在考虑之列。你应该加入那个我曾经服务三十年以上的军种。”
  照平常的惯例,我父亲是很开明的,对于这一类的事情,他一向给我很大的自主权,于是我和他展开辩论,可是这一次他却严厉禁止我再往下说。他说无论如何,他不愿意我受到“那个人”的指挥,因为据他所知,他是个实行集体屠杀的刽子手。
  我问:“你是说希姆莱吗?”
  他说:“是的。”他命令我对这一件事要绝对保密。这场战争已经每况愈下,他曾经听到这样的说法,说像希姆莱这些人,准备不择手段地把德国人民后面的桥梁烧断,以便同归于尽。我相信当时他还不敢确定希特勒是否知道这些事,因为当时的元首大本营还没有人提及这种集体屠杀的事件。假使不是在1944年年初,他获得更多的情报,证实了这些罪行的存在,并且知道其范围之广泛,也许他还不会下定决心背叛希特勒。自从那个时候,他对希特勒的信仰就已经完全幻灭了。过去他是崇拜他的,现在则不惜与他为敌。
  但是这些政治上的发展还没有成熟之前,意大利方面的军事情况却早已显现极度的严重性。在1943年这一年当中,他本人虽然不是负责人,可是他却清楚地观察到这些情形的演变。
7月9日的夜间,盟军的登陆部队开始向西西里岛发动攻击。意大利在这个岛上虽然差不多拥有30万人的兵力和1500门火炮,但却丝毫没有作任何激烈的抵抗。自始至终,所有的仗都是留在那里的两师德军打的。这时,德国陆军与空军之间为了指挥权的老问题,又展开激烈的暗斗。从我父亲的日记中,可以发现他个人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
  盟军登陆的时间是7月10日的凌晨。他们是蒙哥马利的英军第八集团军和巴顿的美军第七集团军,以宽广正面在东南海岸上实行登陆,意大利防守海岸线的部队马上就瓦解了,于是防守的责任完全落在那两个当作预备队的德国师身上。他们一方面顽强的抵抗,一方面向西西里东北角的墨西拿海峡(Messina)撤退,德军又匆匆地调了两个师到西西里岛,以这四个师的兵力和盟军不断地苦斗,盟军到了8月17日才把这个岛完全肃清。可是盟军登陆的成功和他们对意大利本土的威胁,使得意大利的人民都更希望马上获得和平,推翻墨索里尼的统治。
1943年7月15日
……晚间参加元首的情况汇报。胡贝将军(Gen.Hube)奉令指挥西西里的作战。
  
1943年7月16日
  ……中午,情况汇报。戈林主张任命斯塔赫尔将军(Gen.Stahel)为总司令,来代替胡贝将军。我主张仍由胡贝负责指挥,并建议派拜尔林将军为他的参谋长。元首表示同意。苏军在布良斯克(Briansk)的突破已经被封锁住了。打电话给拜尔林,但没有接通。
  晚间,参加元首的情况汇报。胡贝奉命改取攻势。
1943年7月18日
  正午往见元首。克卢格元帅也在座。苏军在整个东线上都发动了攻势。现在攻势虽被阻止住了,但是我们连一个师的兵力都抽不出来。我听说有人劝告元首,不要让我去意大利担任总司令,因为我和意大利人的感情不佳。我相信这又是空军方面进了谗言,被派往意大利的计划又告吹。元首可能要和意大利领袖会晤。
  虽然我父亲曾经设法使胡贝将军获得对西西里德军的指挥权。可是空军方面也设法阻止他获得意大利境内德军总司令的职务——原定的计划是如此的。
  但不久后,在西班牙的海岸边上,发现了一个英国传令官的尸体,那是飞机失事后被海水冲上岸的。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份文件,证明盟军有准备侵入希腊的企图(这是英国情报人员耍的一套把戏,居然骗过了德国人)。希特勒当即决定任命我父亲做东南欧的总司令,指挥这个战区中德意两国的兵力。但是24小时之后,情况突然改变了,希特勒收回了成命。在日记上面,关于这件事也多少有一点记录可以引述:
  
1943年7月23日
……与元首作了一次长谈。我奉命把希腊的详细情形向他提出报告——在那里的部队,除了意大利第十一集团军以外,就只有德军一个装甲师(第一装甲师)和三个步兵师。
  1943年7月25日
  11点钟到达萨洛尼卡(Salonika)。天气酷热。
  17点钟和勒尔上将(Col.-Gen,Lohr)举行会谈。勒尔表示一切情况取决于补给问题。照我看必须再加紧努力,才能使希腊变成一个可用的堡垒。明天拟先飞往各地视察,然后再接收指挥权,以便了解这个地区的情形。高斯将军对这里的情况也不表示乐观。
  21点30分,瓦里蒙特将军(Gen.Warlimont,三军统帅部作战处副处长)有电话来,说意大利第十一集团军已经决定交由我指挥。我希望把所有的德军抽出来组成一个军,由我直接指挥。照原定的计划,他们是由意大利人指挥的。可是,到了22点15分,三军统帅部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把一切的定案都推翻了。意大利发生了政变,墨索里尼已被监视。我被召回元首大本营。意大利的情况变得模糊不明。
从这些日记看来,意大利的政变对希特勒而言,是一个完全的意外,在元首大本营里面,布满紧张过度的气氛。情况还是非常模糊,每一个人都在等候新消息。我父亲又奉命在阿尔卑斯山地区集中部队,准备必要时开进意大利境内,他的日记上很可以表现出这种气氛。
  1943年7月26日
  12点回到了拉森堡。直接到元首大本营报到,参加元首的情况汇报。所有党政军的要人都出席了。其中包括着海军大元帅邓尼兹(MarshalDonitz)、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vonRibbentrop)、党卫军总司令希姆莱、宣传部长戈培尔博士(Dr.Gobbels)等等。克卢格元帅首先报告东线方面的情况。苏军在奥廖尔(Orel)的突破还没有肃清,同时美军已经占领西西里岛的西半部,并且突破了德军的防线。
  意大利的情况还是混乱不明。关于墨索里尼被推翻的详细情形,还没有人搞得清楚。巴多格里奥元帅(MarshalBadoglio)根据意大利国王的命令,继任了政府的阁揆。尽管意大利国王和巴多格里奥都已经发表了宣言,可是我们却预料意大利不久将退出战争。或者至少英军即将在意大利北部登陆。
  会后,与元首共进晚餐。意大利的内阁阁员法里拉西(Farrinaci)来到这里,他是从罗马逃出来的。在罗马已经有暴动的事情发生,人民攻击法西斯党员的生命和财产。不过除了小型的冲突以外,德意两国之间尚来有不幸事件发生。法里拉西告诉我们,在一个星期或十天之内,意大利必然会提出休战的建议,于是英军会在热那亚(Genoa)和来航(Leghorn)等地登陆。我们和自己的部队还没有丧失联络。
  我希望马上被派往意大利。
晚间,与古德里安会谈。
  1943年7月27日
  参加元首的情况汇报,魏克斯元帅(Field-MarshalvonWeichs)奉命接管希腊的指挥权。尽管有两个意大利的集团军驻扎在那里,而且很可能将变成“叛徒”,但由于政治上的原因,我还不能马上开入意大利。不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负责监督德国军队的集中。
  
1943年7月28日
  我正准备进入意大利——不过目前,还是不准我越过1938年的原有国界……关于意大利的情形,已经有一些新的消息传出来了,即墨索里尼召开的法西斯最高会议宣布反对墨索里尼的行动。在以后的讨论中,投票表决时,反对墨索里尼的有18票,拥护的8票,缺席的2票。于是墨索里尼准备往见意大利国王,亲自报告这件事,可是中途被一些官员拘禁,开始受“保护”。接着巴多格里奥奉命组织新阁。据说在新的内阁之下,已经发动了一个全面搜捕法西斯党的运动。
16点45分的时候,法尔斯坦将军(Gen.Feuerstein)和席格尔上校(Col.Sigel)也来参加会议了。法尔斯坦是一个战斗群的指挥官,地区危机发生的时候,他要负责使布伦纳隘道(Brenner)不至于被封锁。
  第二天(7月29日),父亲和法尔斯坦将军——一个黑色八字须的大汉,据说是一个一流的山地战专家——以及霍弗尔(Hofer)(他是蒂罗尔(Tyrol)的纳粹党负责人)举行了一个会谈。关于这次会谈,存有一个速记记录,足以表示当时德军统帅部所关心的基本战术问题。
  霍弗尔:这就是我要求你所应该做的事。今天你可以走过布伦纳,安然进入意大利。可是到了明天,也许就非要经过战斗不可了。假使有战斗发生,意军势必实施爆破,那么火车至少有六个月不能通车。
  法尔斯坦:党代表的目的是希望马上动手入侵意大利?
  霍弗尔:是的,意大利人整条铁路线上都有爆破的准备。所以我主张不管兵力多少,都要赶紧过去。
  隆美尔:三军统帅部反对这种决定。
  霍弗尔:除非你马上准备开进意大利,否则就不要把一切的兵力陈列在边界上面。意大利人一定也会注意到这一点……假使我们准备干涉,动作要快,现在正是时候,再过几天也许我们就无能为力了。意大利人会把铁路炸断,并据守一切工事。至于今天,他们还只是防守第二、三线……他们对阿尔卑斯山区的设防早有准备。
  隆美尔:这我都明白。今天总比明天重要。但是我们必须等候。这是政治上的需要。
  霍弗尔:元帅,我绝不是信口开河。我求你现在就动手,否则将来会很困难。
  隆美尔:我必须等候元首的命令。
  霍弗尔离去之后,隆美尔私下对法尔斯坦一个人说:“你知道我是怎样想的?我认为丘吉尔一定已拒绝了意大利政府的要求,所以他们势必拖下去。但是意大利内部的情形却还是会逼得他们非求和不可。”
  像下面一封信中说明的,当时父亲对意大利新政府的真正意图也不了解。不过他却猜到了巴多格里奥的目的是想单独投降。他害怕的是意大利人突然采取行动,再加上盟军伞兵的援助,会把这个隘道先占领住,一直守到整个意大利半岛都为盟军占领时为止。为了避免这种事件发生,7月30日那一天,父亲命令法尔斯坦将军率部越过布伦纳,占领那些要害地区。不过他本人,依照希特勒私人的命令,还是不准进入意大利的境内。
  最亲爱的露:
  我率领我的总部人员,在慕尼黑逗留了好几天。这些工作似乎要比东南欧方面合我的口胃。不过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自从墨索里尼被推翻之后,意大利人的心理似乎不难猜度。他们很想跨到那边去,并携带着全部的财产,一点都不损失。不过事实上是否那样容易,却又是一个疑问。在东线方面,苏军的攻势似乎已经慢慢减弱了,奥廖尔地区附近是一个例外,那里的战斗还是十分激烈。
1943年7月29日
  我一时尚不能离开,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回家。因为新工作已经开始,部队出发了。因为某种原因,还是不准我进入意大利,甚至不得越过旧有的1938年边界。这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可我必须忍受。不过无论如何,凯塞林迟早要退出意大利舞台。
  过去几天的情形特别紧张,尽管意大利人提出了抗议,我们还是设法把一个加强师运过国界。我希望他们现在能够各安本分,帮助我们保卫他们自己的国家。意大利是注定要作战场的,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对于我们而言,宁可在意大利境内作战,也不要在国内作战。
8月3日
  在意大利北部的作战一直延续到7月31日为止。我父亲和法尔斯坦将军之间又有进一步的会谈,这些谈话的记录很可看出意大利人对德军行动的印象。
  法尔斯坦:我们部队开入非常顺利。也获得博尔扎诺(Bolzano)意大利地方官吏的合作。不过你不可以完全信任这些意大利人,我们得先守住布伦纳隘道。
  隆美尔:是的。尤其应该注意防空,和防止阴谋破坏的行动。
  法尔斯坦:意大利军营中还是塞满了部队——他们可以凑足一整个集团军。他们对于德国军官的态度,比对他们本国军官要好些,中级军官简直毫无用处。
  隆美尔:因为他们完全不了解他们的部下。
  法尔斯坦:我们偶然发现所有的炸药箱内都是空空的,也并未见到任何地雷。
  隆美尔:意大利人的态度是否会永远如此呢?
  法尔斯坦:假使罗马方面有命令来,他们的态度可能就会变坏了。
  隆美尔:所以我们必须有可以自卫的措施。
  法尔斯坦:我方已组成一个情报机关,专门侦察意大利军队向北部的行动。目前有一个阿尔卑斯山地师中的一部分兵力,正向米兰运动。据说每一个人只有10发子弹——很明显是缺乏弹药。
  隆美尔:很有可能。他们的工业始终不曾有过适当的动员。
  法尔斯坦:在混凝土的道路上,我们使用虎型战车时发生了许多困难。已经损失了两辆,一辆被焚毁,一辆翻了车。我需要修理设备、物资和燃料。仓库中是满满的,可是管理人员却要先向罗马方面请示。
  隆美尔:这又是那个老套的拖延战术。他们这些人是从来不作决定的。现在布伦纳隘道的交通情形又怎样了?
  法尔斯坦:我们打开了障碍物之后,就再没有关起来。现在交通的情形已经非常流畅。
  在意大利部队准许德军入境之后,过了几天,德意两国之间的关系就突然紧张起来。但不久又恢复原状了。“他们会帮我们打仗吗?”这是在南欧方面的每个人想要问的问题。当时当然不可能知道意大利人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当在意大利边境上面的所有隘道都已经被德军占领之后,德军即停止进展。父亲的观感与德国留在罗马的当局完全相反。他认为意大利人和英美的谈判搁浅了,他们一定敢立刻和意大利人翻脸。
  逐渐风平浪静了。不久,德意两国的军队已经在一起玩足球。但是在这个时候,那些军人们并不知道政治上的温度又快要升到沸点了。
  隆美尔昙花一现地被指派去负责巴尔干战场的指挥时,他组织的指挥部定名为集团军群。等到墨索里尼被推翻之后,希特勒匆匆地增强他的南翼,并准备派兵进入意大利,于是隆美尔又率领他的幕僚人员转到慕尼黑,并配属一些兵力在身边。8月15日,隆美尔正式接管意大利北部的最高指挥权。9月12日,当意大利投向盟国阵营之后,他的总司令部又移到加尔达湖(LakeGarda),到了12月,希特勒决定把意大利的全部指挥权都交给凯塞林,于是隆美尔移交了他的一半幕僚人员和全部的军队。接着希特勒命令他去视察并改进北海和大西洋沿岸的防御工事——从丹麦一直到比利牛斯山。他的核心幕僚组织暂时称为特种任务集团军群总部。这个调动使他改属西欧德军总司令龙德斯泰特元帅麾下。他的这个任务缺乏明确的范围,处境颇感困难。到了1944年年初,才有一部分的解决方案,把主要一段防线——从德荷两国的边界起直到法国西部止——交给隆美尔的B集团军群指挥,而这个集团军群本身又再受到龙德斯泰特的节制。于是B集团军群的组织又再度扩大,不过它还是没有军需部分——一切行政工作均由龙德斯泰特总部负责处理。
  我父亲的日记和信件,可以说明从B集团军群的立场上,对于情况的看法是怎样的:
  1943年8月2日
  法尔斯坦将军报告说,大约在昨天中午的时候,在布伦纳隘道突然发生了紧急情况。意大利人尝试阻止德军第四十四步兵师前进。意大利将领格罗亚将军(Gen.Gloria)已经命令意军不惜开火以阻止第四十四师的继续前进。不过在当地的意军下级军官却不肯执行这个命令,结果第四十四师还是顺利通过了隘口。大多数意军都自动向南撤退。
  傍晚的时候,意大利军队在博尔扎诺举行示威游行以后,情况又逐渐平静下来。根据法尔斯坦将军的报告,搜索部队已经发现在维罗纳(Verona)到博尔扎诺间的地区中,意大利人已经集中了大约6万人的兵力。
  1943年8月3日
  情况日益转好。甚至于报纸上的报道都指明意大利人现在很希望和德国人合作。从6点钟起,党卫军希特勒近卫师也已通过了布伦纳。
  1943年8月4日
  军需总监瓦格纳将军(Gen.Wagner)来到此间,并留下来和我一同吃饭。他告诉我们生产量已经大有增加,也许我们可以渡过这个难关。他又说东线上的弹药消耗量相当惊人。所以我们可以推测苏联人的损失也相当大。
  诺伊拉特总领事(Neurath,是前外交部长的儿子)中午也来了。他说他知道意大利人的意图是要早日退出这场战争,同时也知道巴多格里奥和艾森豪威尔谈判的内幕。他又说英国人准备在热那亚登陆:“在与艾森豪威尔谈判时,艾森豪威尔坚决拒绝了意大利准备让德国军队撤退的要求,并固执地主张:所有的德意部队,连同一切军用物资在内,都要无条件投降。巴多格里奥不肯接受这个要求,不过盟军又和意大利海军建立了新的接触,意大利的海军素以亲英著称。美英两国现在已分别进行他们的谈判,好像彼此间也在互相争胜。一旦意大利投降或革命,盟军马上会在热那亚登陆……”
  在我父亲的日记当中,有一份文件显示基夫上校(Col.Chrisf)——他是里希特霍芬元帅(Field-MarshalvonRichthofen)的参谋长——在8月5日曾经有一个报告说:在240架轰炸机中,只有120架可以升空作战。在意大利战场上面,可用的战斗机只有80架。
  他说里希特霍芬元帅认为意大利人不可靠,即令在目前他们对于德国人具有好感。事实上,意大利人已经完蛋了,因为他们一点物资都没有。不过,若是把他们合并在德国部队内,也许还有一点用处。
  我父亲说他的意见与此完全符合,他不知道是谁给他上了这样一个尊号,说他是“仇意派”。
  关于意大利人的政治态度,基夫上校说他们很想推翻法西斯的统治。过去,元首只和墨索里尼打交道,不曾和意大利国王发生直接关系,这实在是一个错误。
  最亲爱的露:
  我的集团军群已经慢慢移动了。主要的工作是要使意大利边界上的交通能够保持畅通,这样就可以使敌人不敢进行大规模的作战。
  意大利人似乎很愿意和我们一道走。墨索里尼的复辟已经毫无希望了。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对我们有利,因为现在欧洲只剩下一个巨头了……
1943年8月6日
  1943年8月7日
  昨天在塔尔维西奥(Tarviso)和OKW的人员会谈,另有意大利的领袖人物参加。意大利人显然以此当作迟滞行动,同时,他们已经北调一部分部队,在某些地区进入布伦纳隘道的周围。
  1943年8月8日
  一支党卫军派出的侦察部队,奉命向拉斯佩齐亚(LaSpezia)搜索,但由于路上发生了障碍,终于到不了奥拉(Aulla)。意大利人显然又阻止德军占领在拉斯佩齐亚的海军基地。
  1943年8月9日
  10点45分,维京霍夫将军(Gen.vonVietinghoff)向元首报告之后,回到了防地。他奉命指挥在意大利南部的两个军。元首的意思是想撤出意大利南部,他认为除非在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的部队,都已经撤回到罗马以南的地区,否则他不放心。他认为英军绝无在意大利南部登陆的危险——因为那里的疟疾大猖狂了。他再也不相信意大利政府的诺言。
  凯塞林和维京霍夫之间的合作,似乎并不和谐,因为凯塞林主张尽量把部队调往意大利南部。元首仍不允许我进入意大利。他认为我若去无异于公开宣战。因为意大利人都害怕我,原因是我是惟一领导他们打过胜仗的将领。
  11点5分。党卫军第二装甲军的参谋长奥斯登多夫准将[编者注:党卫军才有“准将”这一级官阶。](OberfuehrerOstendorf)来向我报到。我把当前的情况讲给他听,并且请他注意元首是否希望我们站在以善意理解的立场,来执行我们在意大利境内的任务……
  最亲爱的露:
  在一两天之内,我要与元首会谈,但是时间很匆忙。意大利人的态度非常不明确,在我们的面前,他们表示仍愿效忠于共同的目标,可是在我们的背后却尽量地制造烦恼,并且偷偷和盟军进行谈判。贝恩特已有信来。关于汉堡和柏林的撤运工作,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在汉堡空袭中的死伤数字一定非常巨大。这一件事已经使我们够受了……
1943年8月9日
  罗塔(Gen,Roatta,意大利陆军参谋长)已经向法尔斯坦将军发出一封很没有礼貌的信件,在信里他指控法尔斯坦对意大利人的态度,完全不合于盟邦之间的习惯。这又是聪明的意大利人在故作姿态,假使他们肯把部队都调回南方,则一切的冲突都不会有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军队向南调动,不必为我们的补给线担忧。
  依照美军所发表的消息,苏联人似乎有和谈的倾向,假使真是如此,对我们而言将是一个从未有的变局。
8月9日
  意大利人仍然拒绝德国军队对阿尔卑斯山区隘道的保安指示。他们不信任我们,不知道我们补给线的重要性,我们绝不能冒险,让意军或是盟军封锁住这个隘口,使我们处于进退维谷的地步。我相信只要丢一颗炸弹,即足以使意大利人就范。
8月10日
  尽管上午有空袭警报,我还是在9点30分的时候,飞往元首大本营。恰好赶上了中午的情报汇报。戈林、邓尼兹、施图登特(Gen.Student,伞兵司令)和希姆莱诸人都出席了。
  东战场方面,在哈尔科夫的附近发生激战。苏军已经突破到了该城的西面。在列宁格勒附近发生了消耗战,炮击终日不停。
  关于意大利方面,元首和我对于情况的判断恰巧一致。元首似乎马上就准备派我进入意大利,我说我认为已经是时候了,应该向意大利人提出一个明确的要求,以作为共同作战的基础。意大利人对防务丝毫没有贡献,这个时间实在不可以再浪费了。元首说意大利人的一切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最后还是会退出战争的。最近丘吉尔和罗斯福的会晤(魁北克会议),其目的就是要引诱意大利人叛变一一可能有意大利人参加会议——果真如此,对于英美当然是一个大胜利。
  元首很清楚地说明他的意图,他还是要扶助法西斯主义者,因为他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意大利人对我们的绝对忠贞。他尖刻地批评麦肯森(Mackensen)、林提仑和凯塞林等人的工作,认为他们完全不了解当前的情况。尤其是凯塞林,居然对意大利的新政府完全表示信任。
  戈林说,只有元首一个人可以保障意大利国王不至于丧失王位。元首却反对他这种见解,说这个新王不会希望他去保障王位。而且无论如何,这个国王已经完蛋了,同时也被英国人收买了……
  在午饭之前和约德尔商谈。他已经拟好了一个计划:把指挥权扩展到意大利的全部地区,分为南北两个集团军,连同意大利部队都在指挥系统之内。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应设在罗马附近,以便对意大利的政府和最高统帅部发挥相当的影响作用。经过一番争论后,约德尔同意了。
8月11日
  晚间参加情况汇报。里宾特洛甫也出席了。他要诺伊拉特总领事完全受我指挥。我说:我怕和意大利人作任何谈判,因为他们本来就想出卖我们,所以都是毫无意义的。我的建议是在西西里作迟滞性的作战,除非在敌人重压之下,否则绝不撤回意大利境内。同时也建立下述的四道防线:(一)科森扎一塔兰托(Coseuza-Taranto),(二)萨莱诺(Salerno),(三)卡西诺(Cassino),(四)在阿尔卑斯山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些建议全被批准了。不过,元首也不相信这可以成为事实,因为意大利人一定会反对。他派我代表他个人和意大利的统帅部举行一次会议,使意大利人的态度明朗化。约德尔也参加了这个会议。
  晚间汇报的时候,元首一直都在研究文托泰内(Ventotene)的航拍图,墨索里尼现在正被囚在那里。他把邓尼兹和施图登特留了下来,共同讨论如何救出墨索里尼。我希望这个工作不要和我发生关系。我认为不会有什么好处。
8月11日
  墨索里尼被推翻之后,7月25日被拘禁,囚在蓬察岛(Bonza)上,也就是在文托泰内的附近——在那不勒斯(Naples)以西,加埃塔湾(GulfofGaeta)之内。过了几天,他又被运往撒丁岛北岸附近的马达莱纳岛(Maddalena)。正当希特勒准备营救他的时候,他又被运回意大利本土,囚禁在阿布鲁齐(Abruzzi)山的绝顶上面——几乎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是在斯柯尔齐尼(Skorzeny)的领导下,用滑翔机载运一小队德军,终于在9月8日夜里降落在峰顶上。他们用恐吓的手段使那些卫兵投降,然后把墨索里尼带上一架小型的斯托尔赫型机飞走了。
  依照希特勒的指示,我父亲和约德尔在8月15日一同前往博洛尼亚,和意大利陆军参谋总长罗塔将军举行一次会谈,企图澄清整个情况。这个会议开场时情势就很紧张,因为我父亲获得一个情报,说意大利人准备在食物中下毒来谋害他,或是用武力来劫持他。因此他带了一连卫兵同去,让他们在会场中担负警卫的任务。
  依照会议的记录看来,约德尔和罗塔为了意大利在法国南部的占领军突然撤回的事件,曾经发生过辩论。当约德尔问意大利政府为何采取此项行动时,罗塔回答说:“很简单,我们是为了集中兵力以供防御意大利本土之用,目前意大利总兵力为62个师,其中只有24个师留在国内,而又只有11个师具有作战能力。无论如何,这些兵力都不过是用来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英美联军)而已。”
  当意大利参谋总长说明意大利陆军的弱点之后,我父亲和约德尔就进一步要他解释为什么有大量的意大利军队向北移动。罗塔回答说只有一个阿尔卑斯山山地师。这个师是从苏联撤回来的,已经受了很大的损失,原本由于政治上的原因向南移动,现在不过是重回它原有的阿尔卑斯山区而已。在这个师的后面,又有一个师正在移动,其主要的目的是保护铁路的安全,防止英国人的攻击。罗塔将军接着再强调说:“这两个师的惟一目的就是要确保铁路线的安全。事实上,无论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是否对德国保持不友好的态度,他们绝不会蠢到那种程度,认为以这两个还在整补之中的师即足以守住意大利的边界,阻止德军的侵入。”
  罗塔将军继续谈到反攻的问题。他说:“我国最高统帅部对于旁人怀疑他们的命令,感到不能忍受。这种怀疑实在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意大利统帅部对于这些问题不愿再作进一步的详细讨论。直接保护意大利本土的责任应留给意大利人自己去担负,就好像意大利王宫的警卫只能由意大利人担任一样。德国人只可以担负空防方面的工作。我国的边界防线都不准备派兵驻守,只留下极少数的人员负责保管的工作。多数的防线都是没有人的。”
  当约德尔说明由于意大利发生革命,才引起德国有干涉的意图时,罗塔马上接口说:“在意大利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革命,只是调换了一个政府面已。旧政府‘自杀’了。由此而引起的纷扰现在已被克服,德国实无任何不信任的理由。”
  不过约德尔还是坚持说,德国人认为对于他们补给的安全,仍应由德军自己负责保护。关于这一点并不曾获得一个协议,不过最后双方对于占领的真正原因,却认为已无可疑之处了。
最后讨论的是如何编组德意两国的军队以共同防卫意大利的问题。罗塔主张把党卫军近卫师送往撒丁岛,其余的德军则应尽可能开往意大利的南部。很明显,指挥权仍然掌握在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手里。包括隆美尔元帅本人,也都应受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节制,当然,我父亲和约德尔对这个意见是不能表示同意的。于是这次会议完全失败,所谓“轴心”也已经崩溃了。我父亲在他的日记里对这次会谈的结果,曾有一个综合性的叙述:
  1943年8月15日
意大利人对于我们的某些要求拒绝让步,例如铁路的防护完全由意军负责,以及在意大利境内的全部指挥权。他们宣称我方的要求是对他们不表信任,并且认为有损他们的荣誉。
  在这里应该注意的事实,是在8月15日那一天,意大利人才第一次向盟军试探要求休战。罗斯福和丘吉尔在8月16日分别打电报给斯大林,其起句这样说:“驻马德里的英国大使在8月15日向我们提出报告说,卡斯泰拉诺将军(Gen.Castellano)代表巴多格里奥,已经带英国驻教庭公使的介绍信来到此间。卡斯泰拉诺宣称他已经获得巴多格里奥的全部授权,可以作如此的声明:假使意大利今后可以被准许加入盟军方面,则它愿意作无条件的投降。这似乎是可靠的,英国驻教庭公使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巴多格里奥的确曾经书面表示他已经授予卡斯泰拉诺全权……”
  1943年8月18日
  ……林提仑将军有一封信来,说罗塔曾经在他面前提出控诉说:当博洛尼亚会议时,德军曾经在会场附近作含有敌意的警戒。我回信说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关于战后的欧洲,希特勒也许有一套计划,不过我父亲只知道一点而已。事实上,希特勒本人的见解也随着战局的转移而变化。
  1940年法国战役之后,我父亲有这样一个印象,认为希特勒的目的是想解决整个的欧洲问题。当1940年6月21日,在贡比涅森林中接受法国投降时,凯特尔元帅代表希特勒宣读了一项文件,似乎表示出纳粹政府准备采取一种合理的政策。他说:“法兰西作了一个英勇的抵抗之后,在一连串的血战中战败了。对于这样一个英勇的敌人,德国无意使休战条件或休战谈判带有任何屈辱的意味。”
  非洲战役正在进行时,我父亲曾经一再向希特勒建议,认为德国应使法国成为它的伙伴,一同参加抗英的战争;也应该与法国缔结和约,并保障它的海外领土不受剥削。希特勒拒绝了这个建议,理由是假使德法两国缔结成一个军事同盟,意大利和西班牙两国一定为之不欢,因为他们都想吞并法国的海外殖民地。他并非不晓得缔结这种同盟有其价值,问题是在实际上的困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父亲去世前,有一次在散步时,大致把他对于欧洲问题的个人意见解释给我听。他说,照他的看法,欧洲最大的悲剧就是当拿破仑每战皆捷之后,在政治方面,并没有使欧洲各民族走上统一之路,假使不是这样的,则欧洲人民就可以躲过几次浩劫了——只要回忆到1866年、1871年和1914一1918年的战祸[编者注:分别指普奥战争、普法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即足以使人感到惊心动魄。德国人的悲剧也是一样,那就是在这些战争中,他们不知道如何使欧洲合而为一,假使能够如此,则世界上所要考虑的就不仅是8000万的德国人,而是3亿的欧洲人了。德国的战争目的绝不可以和其他各民族的主要利益相冲突。我父亲说,到了1943年,他还曾向希特勒陈述过这个意见,可得到的答复却是否定的。
  1943年9月4日
  元首的态度似乎是非常镇静且有信心。最近他准备派我去和意大利国王谈判。他同意我对于意大利境内作战的看法——沿着海岸设防——但是约德尔表示反对,认为这不合于近代战争的要求。
  元首认为成立“欧洲联合国”之议似乎还未达成熟的阶段。
  东线的情况日趋紧张。苏军又已经作了一个大规模的突破……英军在卡拉布里亚(Calahria)并未受到攻击,反之,这个地区是自动撤退的。
  20点30分,与元首共进晚餐。他告诉我和意大利国王谈判时应特别小心。
  在下一个星期中,已经在卡拉布里亚登陆的盟军,一直冲到了桑格罗河(RiverSangro)。1943年9月9日,当艾森豪威尔的登陆艇冲上了萨莱诺滩头的时候,意大利投降的消息才开始传遍了德国。
  很可惜的是,这个时期的日记因战后的混乱而遗失。不过我们可以从其他的资料和他的信上,找到一些线索。
  首先我们可以参考魏斯特伐将军在他那本《西欧的德军》(TheGermanArmyinTheWest)一书中的记载。他说,1943年9月7日,意大利的海军部长戴柯尔登上将(Adm.deCourten),曾经访问过德军南欧总司令部:
  “戴柯尔登上将解释说,由于一切的迹象都显示出盟军不久即将登陆,所以意大利的海军在这个生死关头,不愿继续困守在港口内,他们不愿意束手就擒。意大利海军的重型单位不久将从拉斯佩齐亚港口内偷偷地溜出去,绕着西西里的西角航行,然后找着英国的舰队与他们决一死战。这一次奇袭的结果不是光荣的胜利就是全部葬身海底。这个行动在未开始之前绝对要保密,所以必须等到起锚时才可与德军的空军联络,当戴柯尔登如此声明的时候,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他的眼泪和他自称具有德意志的血统(他母亲是德国人),也使我们深深感动。凯塞林和我都不曾疑心到这是一种诡计,其目的只是欺骗德国人,不要阻挠意大利的舰队开往马耳他岛去向盟军投降。”
  1943年9月8日,魏斯特伐将军被邀请到意大利陆军参谋本部,去参加一次会议,在他的书里面,对于这一次会议也有详细的记载:
  “正在会谈的时候,从罗马有一个电话来,是德军方面的报告,从广播中已经收听到了休战协定签字的消息。〔意大利陆军参谋本部位于蒙特罗通多(MonteRotoudo)〕罗塔解释说,这又是敌人所耍的把戏。在我们谈话结束的时候,他表示希望今后双方的合作,一定要比过去还更为密切。我们回来的时候,罗马街头已经挤满了许多狂欢的老百姓,告诉我们意大利投降是千真万确的事。”
  魏斯特伐又这样写着:
  “第二天夜间,罗塔又打来一个电话,说他和我们谈话的时候,的确不知道意大利已投降的消息。对这一点他说可以用他个人的荣誉来作保证。”
  最亲爱的露:
  现在看来意大利人的奸计已是事实了。我们对于他们的判断并没有错。直到目前,我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这样一个逆转却使整个情况变得非常困难。但我们还是应竭尽努力,来挽救这个局势……
1943年9月9日
  当然,意大利此举是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应付这次突变。在南部,意大利军队已经和英军比肩向我们攻击了。在北部,所有意军都已被解除武装,并以战俘的身份送往德国。对于一个军队而言,这真是一种奇耻大辱。
9月10日
  在作战尚未结束之前,我父亲突然患了盲肠炎,在他写给我的信上,曾捉到这件事:
  亲爱的曼弗雷德:
  谢谢你9月13日的来信。我听说你的假还没有放完,真使我大感吃惊。我希望你不要把所学的东西都忘光了。我的盲肠手术很顺利。这次病来得非常突然。晚间8点钟的时候,我还好好的。没想到一个钟头之后,突然感到腹部右方剧痛,于是去休息。结果越来越痛,一夜都不能睡,最后经由医师的帮助,才勉强睡了一阵。第二天上午就动了手术。
  这里的情况都很顺利。那些奸贼们都已被解除了武装,并且大部分已被装车送往德国。我附上两枚邮票,是专为你搜集的……
1943年9月24日
  当德军把意军的武装解除完毕后,希特勒原本想让我父亲出任意大利方面的最高指挥官,而把凯塞林调往挪威。
  我和母亲都还记得,希特勒曾经和我父亲讨论到发动一次反攻,以重新夺回意大利南部,甚至西西里的可能性。我父亲认为机会很小。反过来说,以现有的兵力要想守住意大利,已经少有把握。我父亲主张完全放弃意大利的南部和中部,而在波河流域南面的亚平宁(Apennine)防线上作最后的死守,这样就可以缩短海岸防御线的长度,增加防御兵力的厚度。凯塞林却认为可在罗马以南作相当长时间的抵抗。我们从魏斯特伐将军的记载上,可以看出凯塞林总部方面对当时情况的看法。
  “……我们也征询过隆美尔的意见。不过他认为由于敌人具有如此强大的两栖作战能力,若是防线的位置太接近南方,将非常危险。一旦敌人在北方实施登陆,那么整个集团军群将陷于死亡的陷阱中。他不主张冒险,但是他却承认守住罗马以南的防线,所需的兵力也许要比扼守亚平宁防线少一半。希特勒也考虑了一段时间……在11月中旬,他命令隆美尔接管凯塞林的指挥权。可是当这个命令还在传送的时候,他又改变了决定,命令凯塞林元帅自1943年11月21日起,接管意大利战场的最高指挥权。”
  我父亲从意大利境内发出的最后一封信,对这件事也有记载:
  最亲爱的露:
  这个位置还没确定。从各方面看,元首最后似乎又改变决定了。无论如何,此次任命命令还没有签署。当然,详情我不得而知。可能是因为我对前途不抱太大希望,也许是因为我迟迟没有到任的缘故。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他的理由。可能我会被调开,一切我都表示听天由命。
  东线的情况非常紧张。在极困难的条件下,我们必须放弃大第聂伯河湾。这样看来,可能连克里米亚也都守不住了。敌人处于绝对的优势,我真不知道我们要退到哪里。
  我今天会见格拉齐亚尼元帅。他的人格很高尚,和我所认识的其他意大利军官完全不同。当然目前他一点实权也没有。
  当我昨天往亚德里亚海岸方面旅行的时候,途中曾经去访问圣马力诺(SanMarino)——那是一个中立小国。匆匆地在城市中观光了一番之后,就买了一些邮票。当我正准备离去的时候,有一位该国的大员代表摄政向我表示欢迎,并说摄政很愿意接见我。于是我们又重新走入这座城堡……
  当然,这个国家希望德国尊重他们的中立。自从1600年以来,圣马力诺就不曾参与任何战争。拿破仑曾经想扩大他们的领土,并且准备给与他们以一个港口和一些火炮。但他们拒绝接受这个好意,他们宁愿做一个小国……
1943年10月26日
  1943年10月21日,我父亲在维拉弗朗卡(Villafranca)机场上了飞机,从此离开了意大利,没再回去过。他去接受一个新的任务,他要回到多山的诺曼底,1940年他在那里成名,现在却注定要在那里失败。
第二十一章 1944年的侵入战
拜尔林将军执笔
  非洲战役结束之后,我第一次和隆美尔元帅重逢,是1943年7月间在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里。他住在一间半木制的房子里,那里过去是前陆军总司令的住宅。我们一同出席元首汇报,正是贝尔哥罗德-库尔斯克(Byelgorod-Kursk)攻势失败之后的那几天(这是希特勒在东战场上的最后一次冒险)。在这一战之中,我们的攻击力量被苏军的战防阵地和防御工事所阻,损失了不少最新式战车。要想在苏联发动一次新的夏季攻势,可以说是完全绝望了。
  在这次会议之后,隆美尔和我一同坐在他的书房里,谈论一般的军事情况。在这个阶段中,他已经相当适应这种完全改观的战略情况;而关于未来战争的执行,他有许多的新观念。因为这一次谈话是惟一足以显示隆美尔在那个时期中对战况看法的资料,所以我在此尽我记忆之所能及,把它引述如下:
  他说:“拜尔林,你知道我们已经丧失了主动,关于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是头一回,我们刚刚从苏联人那里学到:只靠勇敢和过分乐观的心理是不够的。在以后几年,无论是在东面或是西面,我们都谈不上采取攻势,所以应该尽量发挥出守势的优点。对战争的主要防御工具就是战防炮,在空军方面,应该多生产战斗机,放弃目前这种轰炸第一的观念。我今天对局势的看法已经不再像我在非洲时那样悲观,不过现在我还是认为完全的胜利实在是殊少可能。”
  我问他,在他的想象中,这种防御应如何执行。
  他回答说:“我们应该采取内线作战的方式。在东线方面,我们尽快撤到一个可以据守的防线。但最重要的是打消盟军任何建立第二战场的企图,这才是我们防御的重点。假使我们能够破坏他们这个企图,那么我们的前途就会显出一线光明。我们不久就可以生产出大量的作战物资;几天以前,元首告诉我,在1944年年初,我们飞机的产量每一个月可望达到7000架,战车可望达到2000辆,假使我们能够使英美在失败之后再花上两年的时间才能卷土重来,那么我们就可以把重点再移到东线上,于是我们的机会就到手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较势均力敌的和平了。”
  隆美尔继续讨论到防御的战术。他说:“拜尔林,你总还记得在非洲的时候,我们为了要攻击英军的战防炮阵地,所遭遇到的困难是多么巨大。要想使攻击成功,就要有高度训练的一流精兵。现在我对于苏联作战的经验,也曾经作过一番研究。苏联人够顽强,但缺乏弹性。他们绝对不会像英国人那样用审慎精密的方法。苏联人在攻击中,总是一头撞了过来,不惜牺牲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完全只凭着单纯的数量优势来获取胜利。
  “假使我们能使每一个德国的步兵师获得50门战防炮,然后再逐渐增到100门,甚至于200门,把它们布置在准备周密的阵地上,再加上大量地雷的掩护,那么我们就可以阻止住苏军的攻势了。战防炮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武器,对它们的要求只有下列两点:(一)在适当射程之内,它可以穿透任何苏联战车的装甲,(二)它们同时又可以当作步兵炮使用。
  “我们的战车产量很难与敌人并驾齐驱,但是在战防炮方面,我们却有这种可能,因为敌人要采取攻势,势必要花更多的资本来制造战车。制造一辆战车所花的代价,可能可以制造10门战防炮。
  “现在让我们假想苏军向一个浓密的雷区进攻,假定这个地区的纵深是6英里,再加上良好的战防炮掩护,那么哪怕他们的实力多充足,只要几天工夫就一定会发生顿挫,此后若是再想前进,就只好一步又一步地向前爬。此时我们在后方地区中,还可以继续布置更多的战防炮阵地。假使敌人的战车每天可以向前爬行3英里,那么我们在同一天中,就可以使阵地再增加6英里的纵深。这样拼下去,让他们自己慢慢地到爬不动为止。我们在有掩护的阵地中作战,而他们却得在开阔地上进攻。我们固然要损失战防炮,但他们却要损失战车。一旦部队知道他们可以守住他们的阵地时,士气马上就会提高……战车、或是太过精密的战防炮和其他的东西,目前的产量似乎都可以减少。我们在东战场上的惟一机会,就是要使我们的军队获得一种装备,足以便他们永远守下去。”
  在隆美尔1943年8月6日的日记上,也曾有过这样类似的议论。他说步兵连应该加以改编,使连级的战防武器数量增加,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他又主张步兵连应配有四连装的高射机枪。最好用自动推进的方式。他认为应该减少步枪兵的人数,以增加步兵的火力。
  毫无疑问,为什么在战争初期德国人能那样地轻取胜利?主要的原因是由于英法苏三国的步兵都缺乏战防武器,所以遇到大量战车的攻击时,当然束手无策。可到了战争末期,这种优势已经减弱,步兵拥有现代化的武器,据守着良好的工事,还是有很大的抵抗力的。
  隆美尔又说:“但是西战场却是这个阶段中的重心,假使我们能把来攻的盟军赶下海去,那他们就需要很长时间,才可以卷土重来……”
  当我听到隆美尔元帅又已经奉命组织西线的防御,以防止敌人侵入法国的时候,我心里马上就回忆起上述的这一段谈话。在法国也和在东线一样,他认为我们如果使用机动战争的方式,绝无获胜的机会。不仅由于英美拥有空中的优势,而且德国的工业对于战车、车辆、火炮的生产量,也绝对无法赶得上西方国家。1942年12月31日,当他视察大西洋海岸防务的时候,就上了一个报告给希特勒,在报告里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他这个报告的开端先讨论到盟军可能的登陆地点。有趣的是他那时的见解,与他以后的看法并不一致。
  他这样写着:“敌人登陆作战的焦点可能是指向第五集团军的地区(加来海峡),其主要的原因是从这个地区,我们可以向英格兰的中部和伦敦发动长距离的飞弹攻击。由于海而上波涛汹涌,敌人势必以最快的速度夺取一两处港口,以便大船的使用。他们更可能赶紧占领我们准备发动长距离飞弹攻击的基地地区。
  “……很可能敌人的主力会先投于布洛涅和索姆河口之间,以及加来两侧的地带,在这些地区中,他们可以获得最好的长射程炮兵的支援,同时无论对于突击和补给而言,其海上的距离也都最短,而且在使用空军时,这里的条件也最为有利。至于说到空降部队方面,我们可以预料到:他们大部分都会被投掷在我们海岸防线的后方,并迅速占领我们长射程飞弹的拟定基地地区。
  “……敌人的攻击将在何时发动,当然很难预料,但他们一定会尽可能在我方长距离飞弹攻击之前,抢先发动他们的攻势。假使由于恶劣天气和不利的海洋条件,妨碍他们做到这一点,那么当我们发动飞弹攻击的时候,或是飞弹攻击以后,他们也必然会马上动手。因为我们对英国的攻击时间越长,效力也就越大,并且会使英美两国的部队在士气方面受到极大的打击。所以,假使我们能在恶劣天气开始而不利于登陆行动的时候,就发动飞弹攻击,那么就可以逼迫敌人在不利的条件之下,冒险进攻。”
  斯派达尔将军在他那本《我们防卫诺曼底》(WeDefendedNormandy)一书中告诉我们,隆美尔曾经不断询问有关飞弹这种新兵器的最新发展情形。隆美尔夫人和他的儿子也记得,当盟军侵入后,他曾经告诉他们他主张使用V型武器在盟军登陆之前,先攻击英国南部沿海地区,使盟军延展他们侵入的日期。不过希特勒却拒绝了他的要求,理由是说V型武器的目标绝不可以比伦敦更小,同时他认为必须生产足量之后,才可以开始发动攻势。
  “……在登陆之前,可能先有一个非常猛烈的空中攻击,同时施放烟幕,并使用强大的海军火力。除了海面上的登陆行动以外,空降部队可能在主要攻击地区之内,降落在海岸防线的后方,以便切断我方防线与后方的联络,并且在极短时间之内建立一个巨型的桥头阵地。
  “在海岸上,我们现有的防线非常单薄,在敌人轰炸和炮击之下,一定会受到严重的损失。所以当敌人在烟幕或黑暗的掩护之下,从宽广的正面上,同时使用千百艘装甲突击艇和登陆艇向滩头进犯时,我们能否挡得住这个狂潮,实在颇有疑问。但是假使这种攻击不能够立即被击退,我们这种浅薄的防线,不久就会被他们穿透,随即登陆部队将与空降部队取得接触。
  “现在我们在海岸防线的后方只有极少数的预备队,我们也决无逆袭的力量。尤其是我们缺乏自行火炮和各种形式的战防武器,以摧毁已经登陆敌人的强大兵力。
  “因为我们目前在海岸上的兵力非常薄弱,敌人可能在好几个地方建立桥头阵地,于是在我们海岸防线上就会被冲开一个大缺口。一旦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就只有迅速地调动我方的作战预备队,把他们赶回海里去,因此,预备队的位置必须十分接近海岸防线。
  “否则,我们的主要预备队就要从内陆深处去调动,这种调动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敌人也可以增援,并且更深入内陆——更经常处在空中威胁下。由于敌人的打击力量在数量和物资两方面都占着优势,同时他们拥有巨大的空中优势,所以要在大陆上赢得一次巨型的会战,照我个人的看法,根本不可能。盟军的空中优势即足以使一切大部队的运动都成为不可能,无论在前线和后方,还是在白天和夜里。”
  隆美尔所作的结论特别有意义。他提出保证说,即令以现有的力量——这种装备不精的步兵师——也足以击败盟军的登陆。他继续说:
  “……所以我认为应集中一切力量,在海岸上把敌人击退,一定要在我方已经设防的地带中实行战斗,因此必须建立一个要塞和布雷区,从海岸边向内陆延伸,纵深应达五六英里远,并且对海面和陆上同时设防。现在的雷阵只有铁丝网保护,其效果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说毫无价值。尤其是那种宽广的空隙,必须赶紧消除。理想中的雷区包括无数的雷阵,每一个都有几公里的宽度和纵深,在建立时具有一定的计划,大致夹在海岸线和内陆6英里之间。我明白照这样的计划,所需的地雷数量一定非常可观。不过在目前,我们可以只在这种“两面防线”的前方埋置地雷,在其他地区用假雷即可。
  “在这种雷区内,应该留出某些通道,以便我们作逆袭之用,主要是与海岸线平行,和沿着雷区内的道路两侧。从我们和英军的作战经验上面看来:在大型雷阵之内将孤立的据点分布在它的中央,是一种最难攻击的阵地。此外像这样的布雷区只要用辅助部队和预备兵,就可以守住它了。
  “所以在海岸所展开的各师,其任务有二:(一)是防守海岸线,不让敌人登陆,(二)是守住这个纵深达五六英里的地带,防止空降部队的突袭。假使敌人的伞兵恰好落在这个雷区内,自然不难把他们歼灭掉。
  “为了减低敌机轰炸和敌舰轰击的效力,防区的纵深必须设法增大。海岸防御师的师长必须把他的指挥所设在他这个雷区中央,换言之,他正像是一个要塞的指挥官一样。
  “假使这些地区中,有某一个地区没有受到敌人的攻击,那么负责该地防守的部队,就可以很容易地抽出来用在其他方面,而让其他辅助性单位来代替他们。即令守兵的实力很薄弱,这种布雷区也具有极大的防御力量。
  “……日前,在主要的海岸战斗地区中的最前方,所有的战防炮、机枪及火炮,数量还是太少。因为我们应该尽量趁敌人还在水而上,或是刚刚登陆的时候,立即加以迎头痛击。所以第一线的火力必须大大增强,因为只要敌人的兵力还停留在水面上,防御的问题就简单多了。等到他们一上岸,他们的战斗力马上就可以增加好几倍。
  “所以在最感受到威胁的地区中,必须拥有重战防炮、自行火炮和高射炮,以便随时推进到海岸边,阻止敌人的登陆行动。
  “……我认为沿着布洛涅到索姆河口之间的危险地段,在海岸防线之东,一定要摆着两个师的预备队。一旦发现敌人的攻击重点之后,这两个师马上就可以开入第一线,以阻止敌军建立桥头阵地。这也许不是一个大规模的作战,而只是使用小型的战斗群,逐个地把正在下船或刚刚下船后的敌人予以扫荡歼灭。海岸上的战斗也许只要几个钟头就结束了,假使经验就是判断的基础,那么后方的兵力若能迅速地开入前线,就是一个最具决定性的因素。要使这种逆袭能够获致成功,则德国所有可以调动的战术空军,都应该用来支援这种攻击。最重要的是击溃敌方的轰炸机编队。”
  隆美尔对于他手里已有的资源,皆能够善加利用,从这些方法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具有极高度的天才,善于随机应变,而同时对于技术问题也有充分的了解。这种新型的防御计划也可以表示出来,他完全不遵守正统的教条和体系。只依循他自己的理想。以下是在他的计划中,有关主要技术部分的简述,都引述自他本人在当时所发布的各种文件。
雷阵
  隆美尔在某一备忘录当中,曾经这样写着:“在非洲前后两年的战役中,我获得一个机会来试验地雷在各种不同战争形式中的重要性。而对于敌方大量使用地雷的方法尤其熟悉。和他们相比,我们的资源实在太少了,1941-1942年冬季,在迈尔迈里卡和昔兰尼加苦战结束之后,英军在建立他们的新防线时,就大量使用地雷。这个防线长达50英里,从加扎拉向南进展,一直到沙漠地区为止。在这条防线上,和在托布鲁克的前方地区中,两个月之内埋置了100万枚以上的地雷,这些雷以电线彼此相连着,有些地方的纵深在几千码以上。
  “……在以后的各次战斗中,我们要克服的敌人通常都拥有大量的战防炮,有时还有战车,而且都部署在雷区的中央。这种战斗实在是非常困难而激烈。这些经验使我深刻认识到英军大量布雷的价值,假使据守阵地的人是德军,那么这些阵地也许就永远不会被人攻陷了。”
  所以根据他在非洲的经验,隆美尔相信大量的地雷可以使装备恶劣的德国步兵师能够对抗英美的精兵。
  下面所节述的是1944年3月17日,隆美尔写给B集团军群总部工兵指挥官麦西将军(Gen.Meise)的一封信,从这里可以显示出来隆美尔布雷计划的一斑。
  ……在第一阶段中,沿着海岸方面和内陆防线方面,都应该有一个宽达1000码的布雷地带,平均每一码地需要10枚地雷,所以整个法国前线需要2000万枚地雷。至于其余的地区(共8000码),还一共再需要2亿枚之多。
  虽然隆美尔对于布雷工作的完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时机已经太迟,并未发挥充分的效力。不过,假使在1943年的夏天希特勒就命令隆美尔去负责整顿大西洋和海峡地区的防务,那么这一场侵入战就可能会是德国人占上风了。隆美尔在法国境内临时组织起来一个制造地雷的工业生产线,利用许多被俘获而尚未使用的炸药,一共制成了2000万枚杀伤性地雷。下面所引述的是B集团军群战时日记中的一段,足以证明他的成就:
  截至1944年5月20日,在海峡地带的沿海防线上已经埋置了4,193,167枚地雷。其中2,672,000枚出于隆美尔的主动要求,多数都是在3月底以后才埋设的。在同一时间内,也是由于隆美尔的推动,在最初的生产阶段内,还临时拼凑成功了1,852,820枚地雷。
  根据隆美尔所想象的,在这些雷区中所进行的战斗,其景象可以用下述的语句来表达——这也是他亲笔写的一段文章:
  在夹在成绕着固定战车、据点群、单独据点、抵抗掩体等等之间,应该布置极大纵深的雷阵。这些雷阵里面包括着所有各种不同形式的地雷,并且都应具有高度的效力。假使敌人陷入雷阵之后,还想要向我军阵地进攻,则他们的处境将十分凄惨,他们要面对我们各种不同的防御火力,在死亡的陷阱中寻找出路,而且不仅在沿海岸地区如此,在后方地区中也还有更多和更广泛的雷区,任何企图从后方向海岸防线透入的空降部队,也都会尝到这个雷区的威力。
滩前障碍物
  所谓“滩前障碍物”(ForeshoreObstacles)就是布置在水面上的障碍物,其目的是构成一种“人工的暗礁”,以阻止和毁灭靠近岸边的船只。它们的内容大致可以分述如下:
  (一)埋在海底中的木(铁)桩,在顶端多数还挂着战防用的地(水)雷。
  (二)混凝土筑造的多角体,在顶端加上钢片或战防用的地(水)雷。
  (三)其他以前可以临时使用的工具,例如俘获的法军战防障碍物。
  (四)隆美尔所建议的“干果夹式地雷”(Natcrackermine)。即一根木桩下面插在一个水泥盒子里面,装置着一颗重炮弹,当登陆艇碰着了这根木桩之后,由于杠杆的作用,信管受了压力而使炮弹爆炸。
  (五)滩头上的照明设备,以照射来袭的敌军。
  关于这些障碍物的目的,隆美尔曾经有下列的解释:
  “……1月底以来,沿着大西洋的整个海岸线上,都在着手建立这种滩前障碍物。在某些最重要地区已快完工了。有人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早布置这些工事呢?假使早日动手,则所完成的障碍防线,不就可以更坚强吗?答案是:在过去,并没有人想到这种形式的障碍物,不过这样迟迟才动手做,也自有其好处,因为敌人事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到最后阶段才设法应付这个新型的防御方式,于是他们的登陆船只所受到的损失必然会异常巨大。事实上,由于这些新的障碍物,其结果可能会使敌人大大地延后了他们的进攻日期……
  “当敌人分乘千百艘两栖车辆,和各种不同的登陆舰艇,在黑暗或人工烟雾的掩蔽下向滩头进犯的时候,这种水底障碍物的目的就不仅是阻止敌人迫近岸边,而且还可以毁灭他们的登陆装备和部队。它们包括着各种不同的障碍物,再加上地雷和炮弹。最重要的是要把它们埋在深水中,以便在各种潮汐情况下都有效。最近盟军的登陆演习,都是假定在低潮点以后两小时才举行的,他们相信此时他们的炮兵和炸弹,已经把那些滩前障碍物都完全扫清了。不过我们知道要用炮火去扫清障碍物非常困难。要想扫清这一大堆坚强的障碍物达到顺利登陆的目的,其困难更是无法估计,敌人必须使用极大量的弹药和极长久的时间,而且即令他们已经把某个地区的水底障碍物完全炸毁,那时我们也可以预料到他们的登陆重点是在什么地方,于是我们就可以事先准备,并且把预备队调集好。
  “敌人给与我们的时间越多,障碍物也就可以越坚强。我们希望不久之后每一个营都可以向我报告说,所有的障碍物完全准备就绪,具有极大的纵深,再加上千千万万的地雷和炮弹……”
  依照麦西将军的报告,准备建立以下四条水底障碍物带:
  (一)第一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涨潮时为6英尺。
  (二)第二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半潮时为6英尺。
  (三)第三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低潮时为6英尺。
  (四)第四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低潮时为12英尺。
  当盟军侵入之日,在多数地区——尤其是诺曼底,前两条地带大致完成,不过时间还是太短,尽管隆美尔已经在准备方面尽了最大的努力,而较低的两个地带却还是没有完工。
  隆美尔的成就从B集团军群的战时日记上也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截至1944年5月13日,沿着海峡的防线上,一共已经构筑了51.7万处滩前障碍物,其中3.1万处都装有地雷。
空降障碍物
  隆美尔对于计划的目标和执行的方法,都有详细的解释:
  “现在,我又要谈到对于空降部队的防卫问题。攻击一开始的时候,敌人就可能会把一切的力量都使出来,以求获得一个闪电性的胜利,并且在沿海岸上许多地点企图获得一个宽广的立足点。所以我们对这种空降攻击,必须有充分的准备。他们可能来一次突然的奇袭,或是在猛烈轰炸之后,立即实施空降,利用月光,或在拂晓和黑暗之中,沿着海岸线或是向内陆深达数英里的地区,伞兵都可以大批地降落,甚至于整师的空降部队,也可以乘着滑翔机,在我们海岸防区的后方着陆,并企图从后面攻入我方的第一线。同时他们还可以降落在大后方的地区,担负着半战略性的任务,也还可以分散成小型的战斗群,向法国内地到处乱窜,以促成法国地下军的迅速动员。但是只要我们守住海岸线,则无论空降部队如何活动,迟早还是会被我们消灭干净的。
  “……所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使所有的地区对于空降部队提高警觉,要使敌人的飞机和滑翔机在降落时,都会受到严重的损失——人力和物力莫不如此。所有各师都应采取必要的步骤,且越早越好,在陆海两条防线之间,尽量加强防御工事。”
  隆美尔计划的障碍物是一种大约10英尺高的木桩,每隔100英尺埋上一根,在大多数的木桩顶端都挂有从法国俘获的炮弹,或者彼此间用铁丝网连着,只要一拉线就可以使它爆炸。从经验上看来,若是有一架滑翔机落在这个地区之内,不被炸毁也一定会受到重伤一一事实上,可以说是毫无幸免的希望。在盟军发动侵入战的前几天,隆美尔才刚刚获得批准,领到100万颗炮弹,准备装在这些障碍物上面。但是已经太迟了——实际上已经没有时间把它们装好。
隆美尔从西线寄发的信件(1943年12月-1944年6月)
上文叙述的是隆美尔对于防御问题的看法,不过最可惜的是,缺乏在这段时间内关于他个人的日常生活的完整资料可供参考。惟一可靠的就是他在这期间写给他太太和儿子的信件。现将其中一些有趣的片段摘录下来,并适当地加以注解:
(隆美尔沿着丹麦海岸视察)
  最亲爱的露:
  我们今天又要向极北的地点前进了。在几天之内,这一次旅行即可以告一结束,于是又要开始纸上作业了。在东南两线方面仍在激烈苦战。当我站在远处看着这种情形,心里是作何感想,想必你知道。
  我听说征集令已经下到十四岁的孩子们身上。孩子们根据他们的体格,也要分别参加国防或生产的工作。
1943年12月8日
  我们现在已回到了首都(哥本哈根)。再做几天纸上作业之后,又要继续出发视察。
  在丹麦你可以买得到你需要的一切东西。当然,丹麦人只肯卖给他们本国人。在所携带的金钱限度之内,我为你买了一些圣诞礼品(隆美尔也和其他所有的德国军官一样,只准携带一定限量的丹麦钱)。
12月11日
(在到达法国之后)
  ……昨天平安到达了。
  今天我和龙德斯泰特共进午餐。他似乎非常愉快,认为一切都很乐观。但是我认为应该先全盘了解后再说。
1943年12月15日
  拜长途电话所赐,昨天晚上我已知道你们的一切情况。最大的消息是曼弗雷德将于1月6日应征入伍。他一定是非常高兴,但是对我们而言,尤其是你,对于孩子离家总会感到一时难以习惯。
  祝你们圣诞快乐。昨天晚上我先和军官们聚首,然后又去和士兵们在一起共度佳节,可是事实上很难有欢乐的气氛。
12月25日
  今天从一次长距离旅行回来。我看了许多的东西,对于进展的速度颇感满意。我相信若是再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完成防御的准备,那么我们在西线方面就一定有获胜的把握。根舍明天会带一口箱子回家去,他要把我的褐色便服和轻大衣及帽子等带回来,我希望有时出门走走的时候,可以不必拿着这根元帅的权杖。
  东线的情况显然是稳定住了。
  南线方面还在苦战,敌人正在不断地猛攻。
  在西线方面,我相信一定可以击退敌人的攻击。
1944年1月19日
  从昨天起,我也要算是一位“狗主”了,因为OT部队(OranisatiorTott,德国的劳动部队)把两只狗送给我。其中一只有一岁大,毛很长,还有很漂亮的胡须。另一只才只有三个月。小狗非常讨人欢喜,但是大的却不大肯接近人。现在这两只狗都睡在我的写字台下面。大的一只看见任何人走进来就吠叫。在夜间两只都偶尔叫唤几声。可能是在想念他们的故主吧。
1月21日
  工作又遇到很多困难,官僚主义的现象又来了,这些头脑顽固的人拒绝接受一切新式和进步的东西。但我们总要设法干下去。我得把两只狗分开才行,那只大狗对小狗亲热得过了头,几乎把小狗弄死了。
1月26日
  东线上的情形还是非常紧张而严重。尽管在三天之内,我们击毁了苏军大批的战车——数量达860辆之多。但他们仍有充分的补给能力。
  意大利的情况发展又被我不幸言中了。那个开阔而无保护的侧翼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危险。不过,我相信这个危局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我在巴黎订做了一件新上衣,那件旧的实在是太紧大小了……
1月29日
  亲爱的曼弗雷德:
  当我接到你的信,知道你已经加入了空军辅助队时,我非常愉快。你对新生活很能适应,让我很放心。一个人这样地离开家庭,本不是一件容易事。在2月份你可以有几天假期,到那时你可以详细地告诉我们一些新鲜事。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才能把将来的战事准备就绪。在平时,当情况平静之后,人们往往感到自我满足而懈怠下来。但是平时和战时的情形却差得很远,我们必须准备应付最困难的环境。
  我还总是在东奔西跑,每到一处都是征尘满面。希望你一切都好。
1944年1月31日
  最亲爱的露:
  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斯大林似乎对于他的同盟国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例如供给他一支相当强大的舰队,大致和意大利在地中海内的舰队相等——完全从英美现有的海军实力中去挖取。要求占有三个地中海方面的港口,阿拉伯石油资源的三分之一,并且在一定的时间内开辟西欧方面的第二战场。假使这些条件不能满足,斯大林认为他就不再受以前各次协定的束缚。若真是这样,对我们是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在这里视察了许多东西,都使我感到愉快。虽然我们还有许多弱点,但是瞻望前途,仍然觉得充满了信心。
1944年3月31日
  似乎看起来,盟军在时间上的拖延会让我们占到了便宜。对于海岸防御而言,具有无比的价值,因为我们会一天比一天更强大——至少在地面上是如此。
  我的小狗越来越可爱了,而且爱吃甜东西。它现在睡在我的房内,就在箱架下面,再过不久就要注射防狂犬病的疫苗了。昨天又出去骑马,但是今天我觉得关节相当不舒服。
  古德里安今天下午要来这里。我和盖尔将军[编者注:盖尔将军的全名是LeoBaronGeyrvonSehweppenburg,在本书的英文版中李德哈特常直接称为“Geyr”(盖尔)。]的争执已经解决了,根据上面的命令,还是我胜利了(他们争执的是关于装甲师配置位置的问题,见下文)。
4月27日
  OT部队现在又把一只褐色顺毛大猎狗送给我。它很年轻,很可爱,不久就可以适应它的新生活。艾尔波(Elbo,以前那只小狗。隆美尔已经把那只大狗送回家去,但不幸被一辆汽车轧死)最初还对它感到陌生,不过现在却已经玩得很熟了。我不久或许也会将艾尔波送回去,不然你自己也可以找一只狗养养,养狗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消遣,它可以消去你心里的烦闷。
5月8日
  5月中旬了,敌人还是一点进攻迹象都没有。不过在意大利境内,敌人已经发动了一个钳形的攻势,这也许是春末夏初大事发生的前奏曲。我又已经出发视察了好几天,到处和官兵们谈话。在最近几个星期当中,我们的成就的确非常惊人。我深信当敌人进攻时,他们一定会吃大亏,而终于一无所成。
5月15日
  两天前,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元首。他似乎非常愉快,对于我们在西线上的工作也颇多赞美之词。我希望工作进度能比过去更快。
  天气还是那样冷,又下雨了。英国人也许还要再耐心地等下去。我正在等着,看到了6月间是否可以抽空回家一趟。可惜的是,意大利的局势越来越坏了。敌人在炮兵方面具有极佳的优势,而在空军方面尤其如此,他们已经把我们的正面突破了。
5月19日
  昨天,敌人的空军非常活跃。我们则完全无力应战。今天到目前为止还是平静无事。敌人在意大利境内的成功于我们来说是很不幸的。我们的地面兵力并非不行,主要是对手拥有空中优势和无限量的弹药,这完全和非洲战役的情形一样。我希望在西线上情形能够好转一点。截至目前,在空中方面毫无准备可言。许久以前受到的损伤,到今天元气还未恢复……
5月21日
对于侵入战的准备
  1944年3月20日,希特勒曾经向西线方面的陆海空三军指挥官们作过一次讲话,说明他对于西线战争任务的看法。在他的致词中,曾说:
  “……很明显英美联军必然会在西线方面实施一次登陆战,至于它怎样来,和从什么地方来,谁也难以预知。同样的,对于这个问题要作某种猜想也是不可能的。不管他们的船只如何集中,都不能算是一种证据,或是一种征候,使我们足以确定他们在这个绵长的西线上,会在哪一个地区实施登陆。从挪威一直到比斯开湾,还有地中海方面——在法国的南部、意大利的海岸上,甚至于在巴尔干。这种船只的集中是可以移动的,所以他们可以实行声东击西的诡计。最适宜登陆的地方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是西岸上的两个半岛——瑟堡和布雷斯特(Brest),这两个地区似乎最易于建立桥头阵地,然后大量使用空军和各种重兵器,以使它有计划地逐渐扩大。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敌人的整个登陆作战,绝不可以使它延长到几个钟头,或者至多一两天的时间——迪耶普之战[译者注:加拿大部队于1942年对法国海岸的失败突击。]即为一个范例。敌人登陆的企图一旦被击败,就绝不准许他们再卷土重来。他们不仅因已受到了严重的损失,而且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再来一次的准备。不仅是这些物质的因素,同时只要第一次侵入战惨败之后,他们在士气上也就会受到极大的打击,足以阻止他们再来作第二次的尝试。在美国:这一定可以阻止罗斯福的再度当选,他如果运气不好,也许都会被美国人把他关到监狱里面去。在英国,厌战的心理一定会涨到空前的高度,那个年老多病的丘吉尔的声望一定会一落千丈,再也无力鼓动英国人作第二次的冒险尝试了。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之内,我们可以使用同等的兵力,以对抗敌人的数量优势——大约五六十个师。击毁敌人的登陆企图,其意义不仅是在西线方面获得了一次局部性的解决。它实在是整个战争中的惟一具有决定性的因素,这就是最后的结束。
  “……我们目前在欧洲留置着45个师的兵力,这些兵力也正是东线方面最迫切需要的。一旦西线方面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他们马上就可以完全移转到东线上去,局势就一定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所以今天在西线上作战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深切认清这一战即足以决定整个国家的生死命运。大家必须认清这个任务的重要性,而准备不惜一切的牺牲来完成他们的使命。”
  从希特勒这篇演讲词当中,实在看不出来一点足以表示元首大本营内正陷于犹豫不决困境中的迹象,但事实的情形就是这样。虽然敌人可能在此登陆,但是此时大本营中却并不肯开始把兵力向这些地区集中。实际上,希特勒对下述的两派战略主张,也感到无所适从:一派是以龙德斯泰特元帅和盖尔将军为代表,另一派的代表人就是隆美尔。
  这个时候盖尔将军所负的责任本只是监督在法国境内的装甲兵训练而已,但他却很想组织一个装甲兵团,由他个人指挥,并把所有的装甲师都集中在巴黎附近。为了支持他的主张,他特别强调:盟军的空降部队很可能会在巴黎附近发动一次大规模的作战。他更主张应该让盟军登陆,让他们冲进来,然后再发动一个大规模的反攻,以把他们赶下海去。
  虽然他的第一点见解为所有的专家们所拒绝,可是第二点见解却获得了很多拥护者。因为那些德国高级将领中,多数人都只有在东战场上作战的经验,他们所知道的战争还只是二度空间的,并非三度空间的。这些将领们完全不了解制空权的重要性,他们没有见过盟军在南战场拥有多大的空中优势。此外,他们更认为英美的军队对于机动战是很不在行的,可能完全不是德国从东线方面所调来的老兵的对手。
  从隆美尔个人的记载中,就可以知道他在北非之战中,已经获得了许多宝贵的经验——那代表最现代化和最进步的战争技术。反对隆美尔意见的将领们,过去从未和美英联军这样一个高明的敌人交过手,同时他们也不像隆美尔过去两年在非洲有机会可以把他的战术锻炼到精益求精的层次。他主张把一切可用的装甲师,都部署在海岸边最受威胁的地区中,这绝不是表示他不懂得“集中”的战略原理。事实上,他在非洲的机动战争中,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他非常善于运用“集中”的原理,并尽可能地把最大的兵力集中在最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上面。他对于这一点所具有的经验,似乎要比其他人都更多,尤其盖尔将军更是不足以和他相比拟。
  7月上旬,当盖尔将军的装甲兵力集中在诺曼底的时候,虽然有丛林和树篱的掩护,但是在英美空军的连续袭击之下,不久即全部被炸毁,当被解除指挥权之后,盖尔曾写了封信给隆美尔:
  亲爱的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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