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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世界军事史 卷1

_11 富勒(英)
中世纪史书上所称的十字军数字,实际上完全不可置信,因为当时为了号召和宣传,当然不免夸张。这些部队只可能是中等规模,否则就不可能沿途获得补给。斯蒂芬森教授在《十字军史》中大致估计进入小亚细亚的部队总数应为二万五千到三万人。
在君士坦丁堡,阿列克塞要求每位十字军领袖向他宣誓效忠,但只有戈弗雷一人勉强答应。其余的十字军将领均对“希腊人”嗤之以鼻。最后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九七年五月十四日,十字军开始展开对尼西亚的围攻。六月十九日该城投降,十字军进一步进攻奥龙特斯河边的安提阿城。
七月一日,他们在多利留姆赢得第一次会战。因为伊斯兰教徒此时已经太弱,不敢冒险作战。博杜安首先开始作领土要求,他在幼发拉底西亚建立了一个拉丁国家,自称埃德萨伯爵。一○九八年六月三日,靠内应攻下了安提阿,可是刚刚占领该城,十字军马上就受到卡波格哈包围。因为他们已经如此危急,所以尽管大家都互不相让,还是公推博希蒙德为统帅。巧合的是他们在六月十四日发现了“圣矛”,于是士气大振,博希蒙德决定冒险一战。这一战击败了卡波格哈,战后博希蒙德成了安提阿王子。
他们在安提阿滞留了六个月,直到一○九九年一月十三日,雷蒙、坦克雷德和诺曼底的罗伯特才开始向耶路撒冷进发。在的黎波里,加入了戈弗雷和弗兰德的罗伯特。于是他们继续向南推进,所率兵力可能约为一万二千人,六月七日,他们宿营在耶路撒冷城外。七月十五日,他们用强攻突入圣城,城内居民受到无情屠杀。他们在“圣陵”教堂中庆祝胜利,戈弗雷被宣布为圣陵的保护者。
这样,十字军总算达到了目的,但是主要原因却是自从一○九二年伟大的塞尔柱苏丹马立克沙死后,伊斯兰教世界就不断发生混乱和内战,所以无力抵抗外侮。他们胜利之后也并未能征服其他地区,只能对某些区域进行军事占领。此外,博杜安一世(一一○○——一一一八年)虽被推为“共主”,但事实上不过是名义上的元首,安提阿王子、埃德萨伯爵和的黎波里伯爵都不受他节制。至于大马士革,埃摩萨、哈马和阿勒颇等城镇仍保留在伊斯兰教徒手中。不过内争未息之前,伊斯兰教徒对基督教地区最多只能加以骚扰。攻陷耶路撒冷之后,接着又相继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占领了雅法,使意大利商人获得了港口,如果没有这个港口,十字军可能无法获得补给。第二是军事上的“骑士团”制度的建立。
从十一世纪初叶开始,为了帮助患病和贫穷的朝圣旅客,在耶路撒冷建立了圣约翰医院。在此基础上,于格·德·佩恩提出了新思想:派一批骑士专门负责保护朝圣旅客。在博杜安二世(一一一八——一一三一年)时代,这些骑士被允许住在所罗门圣殿中,就被称为“圣殿骑士”。不久,圣约翰骑士也采用类似组织,于是这两个“骑士团”——圣殿和医院——迅速发展,成了这个王国中的重要军事组织。以后又创立了其他“骑士团”,最著名的是一一九一年创立的“条顿骑士团”。(注:这也是现代勋章勋位的由来)。
伊斯兰教内部的分裂一直延续到一一二七年,那时摩苏尔总督赞吉开始向叙利亚扩张其统治权。在三年之内,他征服了哈马和阿勒颇,一一四四年圣诞节那天又征服了埃德萨,埃德萨当时的统治者是约瑟林二世。两年后他被刺杀,其子努尔丁继位。在西欧,埃德萨的陷落被视为头等灾难,其直接后果就是第二次十字军运动的发起。这是由克雷沃的圣伯纳德发起的。在他号召之下,日尔曼的康拉德三世和法兰西的路易七世于一一四七年春率领十字军出发。他们在前往小亚细亚途中都曾遇到灾难,可是路易用了迂回路线,康拉德则由海上,终于都率领残部到了圣城。在那里,他们与博杜安三世(一一四三——一一六二年)联合并决定围攻大马士革。伊斯兰教方面据守该城的是穆吉,他设法挑拨西方人和叙利亚的法兰克人之间的感情,并用贿赂使法兰克人放弃围攻。第二次十字军运动就这样自动崩溃了,康拉德于一一四八年回国,路易于一一四九年回国。这次失败又使努尔丁重新发动攻势。一一四九年,他击败了安提阿的雷蒙,第二年又征服了基督教徒手中的埃德萨剩余地区。一一五四年,他占领了大马士革,这是叙利亚的门户。在他的身边带着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名叫萨拉丁(一一八三——一一九三年)——就是下一次决定性会战中的英雄。
第十五章:哈丁会战
一一四八年,十字军未能攻克大马士革,而且根本没有收复埃摩萨、哈马和阿勒颇的企图,主要原因在于:(一)他们对战略和围攻技术太外行,(二)他们彼此间互相妒嫉和争吵。可是对尤里安皇帝而言,大马士革是“东方的眼睛”;对阿拉伯人而言是“大地的新娘”,要了解这些其重要性,首先应研究叙利亚的战略价值。
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可以分为四个地形区:(一)浅水海岸平原,(二)在东面为多山高地,(三)由奥龙特斯河,利坦尼河和约旦河构成的深谷,(四)河流以东为大沙漠的西面边缘。阿颇勒以北地区都是山地,而在死海以南则均为沙漠。所以若能从阿曼努斯山地到亚喀巴湾将所有四个地形区占领,那么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即很容易防守。此外,只要能坚守该地,就能使亚历山大——巴士拉(即幼发拉底河谷)一线以北地区与埃及完全分开。这四个地区可说是天然要塞,一侧临海,位于南北两个伊斯兰教地区之间。
从北到南有三条交通线经过:(一)沿海岸线,(二)从奥龙特斯河直到利坦尼河和约旦河,(三)沙漠中的道路,从阿颇勒经大马士革,安曼到亚喀巴。十字军(法兰克人)的最后失败,最大原因就是没有注意到对这三条交通线的控制。经由这些路线,叙利亚可以和埃及连成一体,南北两个伊斯兰教势力能够合流。如果十字军能控制住它,那么哈丁会战可能不会发生,整个十字军历史可能都要改写。
在前一个大事记中已提到十字军从来没有真正征服这个地区,他们能做的只是占领其中一部分。这一部分,一侧临海,使他们能从海上获得补给,另一侧由一连串要塞保护。从南到北,这些堡垒中最著名的是:(一)亚喀巴湾上的埃拉,即亚喀巴城;接着是蒙特勒伊和摩押的卡纳克。(二)其后是一条链状要塞,阻塞着通向约旦河的隘路:其中有博福尔,新堡,波伏瓦,萨菲特和加斯蒂勒。(三)隔了一个缺口,最后是阿卡尔,克拉克和蒙费朗等要塞,监视着黎巴嫩。
补给靠海,防御靠要塞,这就是十字军战略的基础。只要这些堡垒能够坚守,而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又能控制地中海,那么他们所需要的就只是对人力进行补充。这些人力不仅用于据守要塞和提供在要塞间地区活动的机动性野战部队,更重要的是维持十字军的血统。因为缺乏欧洲女人,所以原来的十字军人员很快就与当地人民混血。但事实上很难办到,因为新来者本是为拯救自己的灵魂才来参加战争。当能够占领的土地已经攻占,其中的优秀分子就回国了,留下的全是坏蛋,不断与过去的居留者发生争执,那些人现在的心理早已是经济重于宗教,需要的是和平而不是战争。照圣伯纳德的看法,第二次十字军的组成是个奇迹,因为他向犯罪的人们呼吁,这是得救的无上机会,一切罪恶都一笔勾销。所以他们只有空洞的目标,而且也无纪律可言。
虽然缺乏数量,控制和纪律,但有两个因素可以弥补这些弱点:(一)盔甲,法兰克人在这方面是远比对手优越,(二)他们也有疯狂的勇气。这两个优点使他们累次击败数量远占优势的伊斯兰教部队。据说在一一七七年,有一次,三百七十名骑士用冲锋击溃了二万六千名敌人,即使真实数字为二千六百人,也要算是难得的杰作。他们在战术上的唯一缺点就是未能认清步兵和骑兵应有合作必要。这两者若能合作,他们通常总能获胜,不然的话,除非第一次冲锋就获得成功,否则就常常遭受失败。努尔丁在一一五四年占领大马士革以后的作战,上述一切就是当时的一般战略形势。
大马士革位于沙漠中的道路上,从那里可以建立通往埃及的交通线,唯一能阻扰交通之点就是卡纳克。所以由此看来,只要叙利亚的伊斯兰教徒能够占领埃及,或是与埃及缔结同盟,那么就可以从南北两端向耶路撒冷王国施加压力。努尔丁对这一点非常了解,所以此后十五年中,争夺埃及是其主要目的。他的最大困难却在宗教方面:埃及的伊斯兰教徒是什叶派,他们拥戴法蒂玛哈里发,憎恶叙利亚的逊尼派和巴格达的哈里发,其憎恶程度并不亚于对基督徒。十字军方面也深知这一事实。解决问题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巩固伊斯兰教徒在大马士革附近的地位,一旦目的达到,努尔丁就与耶路撒冷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一一六三——一一七四年)相对了。两个人都是能干的将才。阿马里克一世每年都能得到开罗的法蒂玛哈里发的津贴。一一六三年,埃及总督萨瓦尔被叫作迪哈姆的政敌驱逐,逃到努尔丁那里,迪哈姆拒绝继续给予阿马里克津贴,于是阿马里克就向埃及进攻并击败了埃及军。可是迪哈姆却放水淹没自己的国家,迫使阿马里克撤退。努尔丁派萨拉丁的叔父希尔库赫率军护送萨瓦尔回到埃及,此时萨拉丁就随着叔父一起作战。
萨瓦尔感到希尔库赫的控制太严厉,就又逃往耶路撒冷,一一六七年,阿马里克又迫使希尔库赫退却。接着进行了一系列战役,希尔库赫终于逐渐在埃及站稳。一一六九年三月二十三日,希尔库赫死去三天之后,法蒂玛哈里发选择他的侄子萨拉丁为继承者。从这时起直到他的主公努尔丁死亡时为止,萨拉丁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
在中世纪历史中,萨拉丁是真正的伟人之一,因为他是那样伟大,所以连但丁的《神曲》也歌颂过他。他是库尔德人,父亲是纳赛尔,是努尔丁的大将,希尔库赫的兄弟。
萨拉丁大约在一一三七年到一一三八年间,出生于底格里斯河上的特克里特。萨拉丁是简名,原文应译为“世界的繁荣和信仰”。他天性好学,文人气质重于军人——爱好下棋和做诗。在青年时代,他非常不情愿地随同叔父参加第一次埃及战役,因为他爱好和平甚于战争。在一一五四年到一一六四年间的大部分时间中,他都在大马士革与文化界人士交往。他是虔信的伊斯兰教徒,对基督教具有疯狂的反对心理,而当大任降临在他身上时,他却能泰然处之,并冷静接受。从指挥艺术上看他非常谨慎,是个战略家而不是战术家,对部下非常宽厚仁慈,以行政才能而言,更是大大超出了他所处的时代。不过最值得欣赏的还是他的人性,他对敌人经常表现出骑士风度,直到今天仍然是东方浪漫文学中的主角。在那时,法兰克人认为违背诺信并不有损荣誉,所以他这种风度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尽管法蒂玛朝廷不断对他制造阴谋,努尔丁也对他表示妒忌,可是萨拉丁还是在埃及占稳了地盘。但是直到一一六九年他在达米埃塔击败了阿马里克和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一世(一一四三——一一八○年)的联军之后,他的地位才算彻底稳固。接下来,他对重新统一伊斯兰教势力采取了第一个决定性的步骤。一一七一年,他取缔了法蒂玛的伊斯兰教国,使埃及在精神上接受巴格达哈里发统治。正如兰普里在《萨拉丁传》中所说:从此耶路撒冷王国在两面都受到同一权力所控制军队的夹攻。当时的作家贝哈也同样证明了这个说法。(注:贝哈是萨拉丁的秘书。他所著《萨拉丁传》是一本标准著作。)他对达米埃塔远征这样评述道:“当法兰克人了解到这次战争的真实情形之后,就眼睁睁看着苏丹在埃及稳定了权威,他们也料到他将会占领他们的土地,使他们的家园变成废墟,将他们过去的一切统治都化为乌有。”这种观察太正确了,当一一七三年努尔丁命令萨拉丁围攻卡纳克时,贝哈又做了这样的解释。“因为这些要塞距离埃及很近,而且挡着通往埃及的道路,阻止了交通往来。所以苏丹的目的是要使这条路线变得自由畅通,使两国(叙利亚和埃及)之间交通不再受到阻碍。”卡纳克对萨拉丁一直有如芒刺在背,因为只有在这一点,十字军可以切断沙漠中的道路。
一一七四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使政治情况出现了激烈变化。第一个事件是五月十五日努尔丁死于大马士革,因为他的儿子马立克只有十一岁,所以必须要有人摄政。虽然萨拉丁是公认的理想人选,可是埃米尔穆卡达却捷足先登。阿马里克立即注意到这是天赐良机,可以此削弱萨拉丁的势力,于是他出发前往巴尼亚斯以争取这位摄政的合作。接着第二个事件发生了——阿马里克在途中得了痢疾,被迫返回耶路撒冷,于七月十一日病死。对法兰克人而言,他的死实在是莫大的损失。因为王室的唯一王子就是阿马里克的儿子博杜安,只有十一岁,而且患着麻疯病。可是此外更无其他选择。于是贵族们只好拥戴他为王,七月十五日,他加冕称为博杜安四世。接着就是摄政的问题,争论了几个月后才同意由的黎波里的雷蒙三世担任国王的监护人。
此时萨拉丁正在埃及忙于内务,等这些事解决之后,他就出发,于十一月二十六日到达大马士革。由于他先声夺人,马立克和他母亲已背弃了摄政埃米尔穆卡达,逃往阿颇勒。萨拉丁认为最重要是首先使自己成为叙利亚的主人,然后再对付法兰克人,所以他的第二个步骤就是着手攻占阿颇勒。
被选为执政时,雷蒙本是具有超强能力的人,而且也正年富力强。当地贵族和医院骑士团都拥护他,可是新来者和圣殿骑士团却反对他。圣殿骑士团在一一七五年以雷诺为大师。雷蒙及其拥护者都反对冒险,而反对派们却主张进攻。因为国内有两党对立,所以这个王国迅速走上了灭亡之路。
因为埃及已经丢失,所以雷蒙的首要任务就是阻止萨拉丁获得阿颇勒,以此来巩固其对叙利亚全境的统治。一一七五年年初,他出发前往霍姆斯以切断萨拉丁与大马士革之的交通线。他达到了预期目的,萨拉丁发现交通线受到威胁,就立即放弃了对阿颇勒的围攻,向南运动以巩固基地。他压迫雷蒙后退,然后于九月回到埃及,重新部署防务。
虽然在一一七六年双方暂时没有交战,可是却发生了另外一件重大事情,这件事对基督教方面产生了极严重的后果,并且也注定整个十字军运动最后非失败不可。截至此时,尽管法兰克人与君士坦丁堡之间不断有摩擦发生,可是大部分由于曼努埃尔皇帝在安纳托利亚的力量日增,并且经常给与必要的援助,所以十字军才能够守住其在巴勒斯坦的据点。在安纳托利亚的拜占庭人从北面威胁着叙利亚,只要这个威胁存在,那么在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教徒就无法集中全力对付法兰克人。
因为出现了一个塞尔柱人的安纳托利亚苏丹王国,所以情况变得更为复杂。这个王国的统治者现为基里吉·阿斯兰二世。努尔丁在世之日,这个苏丹国一方面受他威胁,另一方面又受拜占庭威胁。可是努尔丁死后,基尔吉就开始不安守本分了。曼努埃尔决心将他击毁,这样可以使自己的战略地位更加优越。他正向基尔吉的首都柯尼亚前进时,九月十七日,他在麦利奥塞法伦要塞附近的山路中突然遭到敌人包围,终于全军覆没。
这场惨败对拜占庭人和法兰克人的影响都同样严重。对拜占庭人而言,这是第二次曼齐刻尔特之战;对法兰克人而言,也就注定了最后的覆灭。因为没有拜占庭人帮助,法兰克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力来守卫巴勒斯坦。所以曼努埃尔的失败也是伊斯兰教徒的胜利。(注:库格勒尔说,麦利奥塞法伦之战决定了整个东方的命运。果真如此,那么也应列为世界史中的决定性会战。)
当曼努埃尔进行这场要命的战役时,耶路撒冷王博杜安的麻疯病也更厉害了,因为到一一七七年,他就是成年人了,雷蒙不能再行摄政,为了解决继承人问题,十月,他的姐姐西贝拉与蒙费朗的威廉结婚,做为她的丈夫可以作为继承人,不料他却在一一七七年死亡,而西贝拉在他死后生了一个遗腹子。所以一旦博杜安去世,继承人是小孩子的机会也很大——这是那些贵族们不希望的事情。
十一月,萨拉丁越过埃及边界,在包围阿斯卡隆之后,直向耶路撒冷进发。可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他的军队在努姆纳附近的隘路中受到突袭,全被击溃。萨拉丁仅以身免,骑了一匹骆驼飞速逃回开罗。虽然从战术上来说他这次是完全失败了,但是从战略上来看却算不了什么。因为埃及的资源是那样巨大,所以不久他就召募了一支新军,于一一七八年又回到叙利亚开始发动新的战争。但还是未能获得决定性战果,到一一八○年,双方都对战争感到厌烦,于是由博杜安建议,终于缔结了为期两年的休战协定。差不多与此同时,违背了伯爵们的愿望,博杜安勉强同意他的姐姐西贝拉与盖伊结婚,这是一位从法兰西新来的骑士。他是个懒弱愚笨的青年,毫无个性和决断力。这更增加了国内两派之间的摩擦。
危机重重之中,法兰克人又失去了他们的最强大盟友。九月二十四日,曼努埃尔皇帝逝世,继者者是他儿子阿列克塞,只有十一岁,由其母亲摄政。因为她是拉丁籍出生者,所以为人民所厌恶。一一八二年,安德罗尼卡率领群众起事反对皇后。愤怒之中,君士坦丁堡城中的拉丁人都被屠杀。不久皇后和她儿子也被刺杀,安德罗尼卡自立为帝。称帝之后,他担心这次大屠杀会引来西西里人报复,为了保护东疆不受攻击,安德罗尼卡就与萨拉丁讲和,条件为萨拉丁与他缔结同盟,共同对付塞尔柱人,而他就容许萨拉丁自由对付法兰克人。
曼努埃尔之死已使萨拉丁无北顾之忧,所以法兰克人此时应注意的就是小心不要破坏休战条约。萨拉丁的为人颇为正直,肯守信用,他不会破坏条约。不幸的是法兰克人中却有人素来不尊重荣誉。此人就是雷诺,他做过努尔丁的俘虏达十六年之久,一一七五年被释放之后,由他据守卡纳克要塞,正在大马士革到麦加之间的大路上。依照条约,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商人都可以自由使用这条大路。可是在一一八一年夏天,雷诺却突然对过往麦加的商队横加攻击,抢夺他们的货物。于是萨拉丁宣布休战条约已被破坏,除非获得赔偿,他不拟续订条约。博杜安认为萨拉丁的要求颇为公正合理,立即命令雷诺归还所抢货物。可是他却抗不服从。因为他现在是新来者和圣殿骑士的领袖。这样战祸就无可避免了。
一一八二年五月,萨拉丁又从埃及出发,一路且战且走回到大马士革,从那里进向摩苏尔。他未能攻下该城,但巩固了在耶基里赫的据点。一一八三年五月,他回到阿颇勒。八月又回到大马士革。现在他的权力已达颠峰,从迦太基到巴格达,他成了最强大的王子。
一一八二年,当萨拉丁在摩苏尔附近作战时,博杜安病势已很沉重,他已经没有手指,没有脚趾,也快瞎了。在他母亲和妹妹的逼迫之下,他勉强同意指派盖伊为摄政。这对这个王国而言还不算是最不幸的事情,因为在此同时,雷诺又抓住萨拉丁不在的机会,实行他蓄谋已久的计划,就是袭击伊斯兰教在红海中来往于埃及、印度和阿拉伯之间的商船。此外他还有更疯狂的念头,想毁灭麦地那的伊斯兰教先知墓地和麦加的克尔白大清真寺。为了想进行这样疯狂的冒险,他在死海岸边建造了一支舰队,把船拆开运过沙漠,到亚喀巴湾再组装起来。接着他一方面围攻埃拉——这个城在一一七○年被伊斯兰教徒占领——另一方面命令舰队向红海实行突袭。首先攻击艾达布——在努比亚海岸,面对着麦加。接着麦地那和麦加的港口也被洗劫。这些意外来临的袭击使伊斯兰教世界处于恐怖和震惊之中。但是这种成功只是昙花一现。因为埃及总督,萨拉丁的兄弟马立克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立即率舰队出海。不久后,不仅收复了埃拉,而且也毁灭了突袭舰队。对法兰克人来说最不幸的是祸首雷诺居然逃走了。萨拉丁发誓要使雷诺逃脱不了报复,九月,他侵入巴勒斯坦。九月二日,他渡过约旦河,前进到耶斯列河谷,发现他正面对盖伊率领的军队。对盖伊来说幸运的是有人力劝他不要向数量占优势的敌人进攻,虽然他自己的确很想进攻,但终于听信了忠告。果然敌人由于缺乏补给,到十月八日,又渡过约旦河退回去了。
最后,博杜安终于认清了盖伊的无能,由于获得雷蒙和其他贵族的支持,取消了他的摄政权,并立他的外甥博杜安(即西贝拉与前夫所生的儿子,现在才六岁)为继承者。此时,萨拉丁还在一心要向雷诺报复,决定突袭卡纳克,于十一月二十日突然出现在该城之下。突袭的结果出人意料,因为在那一天,阿马里克一世的幼女(即博杜安的异母妹妹)伊莎贝拉正在与托隆的韩福瑞举行婚礼。毫无防备之下,雷诺和他的骑士们越过堑壕退入堡垒,由一个骑士据守着桥头,后面就有人把桥板锯断。下面发生的事说明当时战争的奇特性质。雷诺派人送了一块礼糕给萨拉丁,请他分享喜宴。萨拉丁也严格命令弓箭手和炮兵,不要射击婚礼的礼塔。这次围城战未能成功,十二月四日萨拉丁又返回大马士革。
萨拉丁还是要向雷诺寻仇,所以到一一八四年秋天,萨拉丁又在卡纳克城下出现。但他仍然无法攻入这个特强要塞,加上耶路撒冷方面又有援兵开到,所以他只好再次撤退。对法兰克人而言,一一八五年是悲剧的开始。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境内,到处都是旱灾和饥荒。博杜安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为了准备后事,他在年初召集所有贵族开会,获得他们的同意,又命令雷蒙摄政。并规定如果他的外甥夭折,则一方面仍由雷蒙继续摄政,另一方面由教皇、皇帝和英法两国国王共同决定他的继承人。为了使他的外甥能确保继承权,他又请大主教希拉克略在他生前为这个孩子加冕。三月,博杜安四世死亡,雷蒙开始摄政。他看到由于饥荒的缘故,战争决无任何成功希望,所以雷蒙很聪明的与萨拉丁谈判,建议双方签定休战四年的条约。这也正合萨拉丁的心愿,因为这样可以使他将粮食卖给法兰克人,重新打开与地中海各港口之间的贸易联系,并获得时间来加强对封建诸侯的控制。虽然如此,他却明白看出和平不会永久化,迟早双方不免一战,不过他也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有利,因为敌方内部已经出现裂痕,所以其力力量会逐渐减弱。这时,耶路撒冷内部的冲突已经非常激烈,内战似乎一触即发。
过去,由于那位麻疯国王颇有政治家风度,凭着他的调处,冲突没有达到爆发点。现在他死了,今后国事前途就寄托在大家对摄政的效忠程度上,而他权威的来源就是那个儿童国王。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持久的。一一八六年八月底,博杜安五世在阿克里死了,首相约瑟林立即与大主教希拉克略、雷诺、圣殿骑士团大师、吉拉德等人决定发动政变。为了使雷蒙不能作梗,约瑟林劝说雷蒙到太巴列去召集贵族会议来执行博杜安四世的遗嘱,而他自己则迎奉国王遗体回耶路撒冷。接着他又将盖伊和西贝拉召回耶路撒冷,表面上是参加丧礼,实际上却是背着雷蒙为西贝拉加冕,这样依照封建时代的法律,盖伊也就自动成为国王了。
他们匆忙召集党羽,西贝拉和盖伊到达之后,这四个阴谋者(似乎以吉拉德为主谋)就命令关闭耶路撒冷城门,并派人防守城墙。在圣陵教堂中,希拉克略为西贝拉加冕,大主教就向西贝拉说:“夫人,你是女流之辈,必须要有男人在你身边帮你治理国家,所以你应该使你的丈夫为王。”于是盖伊跪在她面前,由她加冕。
雷蒙发现受骗之后,以合法摄政的身份,召集他的拥护者到纳布卢斯决定所应采取的路线。他们的决定是为伊莎贝拉加冕,这样就可使她丈夫韩福瑞变成对立的国王。但韩福瑞却怕大任降在他身上,逃往耶路撒冷,自愿向盖伊称臣。雷蒙失望之余,宣布解除他的从者对他的效忠誓言,于是这些人也就象韩福瑞一样到耶路撒冷去投降了。雷蒙本人却拒绝效忠。
既然内乱尚未平息,当然最好不要破坏对外和平,盖伊当然也不想这样做。虽然如此,紧张关头之际,又是多事的雷诺挑起了战祸。接近一一八六年终时,他又突然袭击了从开罗到大马士革的大商队,杀害了随护人员,并抢劫了货物。
萨拉丁立即向盖伊提出质问,他也命令雷诺释放商队。可是雷诺却称在自己的堡垒中他是主人,可以为所欲为,而且同意与萨拉丁签订和约的人不是他而是雷蒙。他还向萨拉丁的使臣说:“要你们的穆罕默德归还东西好了。”苏丹听到这些狂言不免大怒,他发誓一定亲手杀死这个狂徒。接着他就宣布向基督徒发动圣战。一一八七年三月,他向卡纳克进军,将雷诺的领地夷为废墟,同时保护另一支正从埃及出发的商队通过。
休战状态破坏了。安提阿的博希蒙德立即单独与萨拉丁续订条约。雷蒙也采取同样态度,休战范围包括他自己的领土和他妻子的加利利领地,其主要要塞是太巴列,此外,雷蒙又认为在盖伊统治之下,这个王国必然完蛋,于是决心推翻盖伊自立为王。为了达到目的,他采取了一条极其危险的路线,与萨拉丁通信并获得他支持。情况已经很恶劣,而雷蒙的死敌吉拉德又劝诱盖伊召集民兵,不去进攻萨拉丁,反而去进攻雷蒙——他此时正在太巴列的堡垒中。萨拉丁听到了这个消息,就派兵去救援雷蒙,接着他自己集中大军在潘尼斯(约在加利利海以北三十英里处)。此时,盖伊也在拿撒勒集中兵力。在那里,巴莱恩力劝他放弃攻击太巴列,因为围攻太巴列,萨拉丁必然会来援救。他劝盖伊派使节去向雷蒙游说,把他争取回来。盖伊也都表示同意。他们正在讨论之时,雷蒙与萨拉丁之间又发生了一个微妙的问题。萨拉丁想派一支部队去抢劫阿克里地区,要求雷蒙让他借道路过加利利。这却使雷蒙感到左右为难。如果他拒绝,将丧失萨拉丁的支持。如果同意,则将被开除基督教籍。最后,他建议若萨拉丁所做的不过是一次十二小时的示威行动,并且不伤害基督教的土地和人民,那么他可以同意这次“突击”。萨拉丁也表同意,于是在五月一日,他的一千七百名骑兵鱼贯通过太巴列,向正西方奔去,一路秋毫无犯,到黄昏时才转回来。这时,盖伊的使节团也出发了,最先只有九十名骑士,中途又增加了四十名,由吉拉德和医院骑士团大师率领,在希弗里亚附近遭遇到示威的伊斯兰教徒。吉拉德立即夸大其辞地派一个使者回拿撒勒城报告说:他已击败伊斯兰教徒,城里的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快来收拾战利品。然后他才开始向敌人冲锋,结果大败,许多小队都被歼灭,包括医院骑士团大师在内。他自己幸免于难,这对基督教方面实在是极大的憾事。不久,由拿撒勒城里出来的战利品收拾队也被伊斯兰教徒杀得大败而归。
现在雷蒙心里感到非常恐慌,因为长此以往,他必然会被人当作叛教者。所以他抓住这个偶发事件作借口,与萨拉丁断绝关系,并愿与盖伊讲和。他留下妻子埃希瓦公主防守他自己的堡垒,自己则再度加入基督军。
盖伊的军队有一千二百名骑士,大约二千名本地轻骑兵和将近一万人的步兵,其中多数为叛教的伊斯兰教徒。为了集中这样一支巨大的兵力,所以境内几乎每个堡垒的守兵都已抽调一空。萨拉丁的军队现在宿营在太巴列附近,他的实力已不可考,但可能比盖伊的兵力强大,而且几乎全部是骑兵。他的位置就战术而言是很危险的,因为他背靠加利利海。如果他被击败,将是死路一条。但是基督徒若被击败,则可逃入要塞。萨拉丁首先围攻太巴列,埃希瓦立即向她丈夫求救。于是在阿克里召开了战争会议,盖伊和雷蒙二人也在这里见面,双方言归于好。吉拉德和雷诺力劝盖伊向萨拉丁进攻;虽然悠关雷蒙的切身利害——他的妻子正受到围困——他却反对此举。他认为这是萨拉丁的诱敌之计,一旦进攻必将坠入陷阱。在数量上他们不如敌人,而且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水源极感缺乏。所以他说:“让萨拉丁拥兵城之下,而我们却应一直采取守势,等到有利时机再发动反攻。”
尽管他的话合乎常识,雷诺和吉拉德却指控他是内奸,于是他的忠告被摆在一边。当盖伊命令把兵力集中在希弗里亚时,骑士们马上欢声雷动,因为他们为了表现侠义精神,都想急于救助的黎波里伯爵夫人,于是心智都丧失了平衡。他们一路走一路高呼:“快救的黎波里伯爵夫人!”七月二日,他们到达希弗里亚。宿营之后,雷蒙又去向国王苦劝说:“陛下,我求你放弃援救太巴列。尽管我自己的妻儿都在那里遭受围困,但是我宁可眼看亲人都死在那里,却不愿意丧失了我们这个王国。从这里到太巴列只有一条小溪,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在那里活命。你前进不久,伊斯兰教徒就会向你狙击,迫使你停止。你若向他们进攻,他们就会退往山地,使你无法追上。如果你停在那里,就必须被迫宿营,那么人马会无法获得水源。没有水多数人都会渴死,第二天全都会变成伊斯兰教徒的俘虏。”因此盖伊也就同意不再前进,可是到了午夜,吉拉德又秘密进入国王帐幕,对他说:“陛下,你不要相信这位伯爵所说的话,因为他是内奸,他希望你丧失荣誉。”接着他力劝盖伊改变他的决心,因为盖伊不敢得罪这个推他为王的人,所以吉拉德获胜了。可是当他高兴之时,却不知大祸即将临头。
如果十字军略具战略常识,他们将不会向太巴列前进。因为要想使太巴列获救,其办法还是和一个世纪以前完全一样,那就是拜占庭皇帝毛里斯和利奥拟定的作战方法,这是一种积极防御,以要塞和反击为基础。可是现在要塞已经无人据守,而攻击战略的要点不是击败敌人,而是如何在黑夜之前到达水源地——加利利海。水成了一个决定因素,但是中间却可能隔了两万名敌人。
一一八七年七月三日拂晓,他们从希弗里亚向东前进,内心充满忧惧。他们把甘甜的水井留在后面,进入了吐拉恩山区,这里距太巴列约二十英里,到处都是石头,焦干的丘陵,草木不生,这也是他们自杀的场地。
萨拉丁听说他们正在前进,非常高兴,不禁高呼道:“真是天从人愿,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他马上派遣一支轻快部队去把敌人钉在沙漠中,他们向十字军前卫进攻,其余部队则绕过了他们向敌人主力挺进。这支前卫是由雷蒙率领,和他一起的有巴莱恩和历史学家艾诺尔,他对这次战斗有非常详细的记载。天热得要命,灰尘使人窒息。不久所有的饮水都喝光了,于是这些精疲力竭的人开始挣扎。情况变得如此严重,所以雷蒙疾驰回到盖伊身边,催他们赶快前进。他警告说除非能够赶快到达约旦河或是加利利海,否则全军都完了。尽管心中仍然怀疑雷蒙可能是内奸,但这位国王还是催促他的部下快走。同时还派出传骑去催促后卫(由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兵和步兵组成)跟上。当得知后卫已被敌人弓箭手阻止时,盖伊本人也就停在马勒斯卡西亚村废墟附近。雷蒙怒恼之余,不禁大哭道:“啊呀,啊呀,上帝呀!战争已经完了,我们都是死人,王国已经完了!”
虽然前卫继续向前推进了数英里,可是主力已经完全力竭,就宿营在一个丘陵的斜坡上,在山峰上有两个小圆丘,以后就称为“哈丁双角”。哈丁村就在山下,在马勒斯卡西亚北面约几英里。十字军都无法入睡,因为整夜之中,他们口渴得非常痛苦,而且不断受到攻击。箭不停地呼啸飞来,黑暗中到处可以听到“安拉最伟大!”和“只有安拉一位真神”的呼声。更糟的是伊斯兰教徒又在草丛中放火,用烟雾来熏。
第二天上午,萨拉丁仍然不肯接战,他用七十匹骆驼满载着箭矢补充他的骑弓手,这种射箭的攻击持续不断。贝哈这样记载说:“那一天有过激烈苦战,为许多年来所仅见。”此时,雷蒙率领他的前卫继续挺进,与国王的主力完全脱节。而国王为了保护步兵,将他们撤到中央,让骑士向敌人的弓箭手冲锋。这样使队形发生了混乱,有个步兵爬上山坡,在恐怖中突然高喊:“救命呀!救命呀!”于是全部秩序都丧失了,恐怖之中,人们都随在他后面向山坡上爬。盖伊要他们下来,却毫无效果,他们只是哼着要水喝。最后,他率领一群骑士占领他们附近的阵地,在中央,盖伊树起了“真十字架”。士气马上恢复了,他们纷纷跑下山来。所有人混合在一起,有步兵,骑士和弓箭手,在人群中簇拥着这个“神圣标志”。同时,后卫也挤上来了,结果是使秩序更为混乱。虽然如此,有许多骑士——尽管他们所受的痛苦有过于步兵——仍然没有丧失精神。萨拉丁的幼子阿弗达此时正在他父亲身边,对这些骑士们的英勇冲锋有下述记载:“我看看父亲,发现他也非常紧张,他脸色发白,把长须握在手中。”当骑士们的冲锋终于被击退之后,这个孩子高声叫道:“我们已经把他打垮了!”萨拉丁回答说:“安静一点,除非国王帐幕倒了,否则不能算是击败了他们。”正在这时,国王的帐幕倒下了!
盖伊已经失败,因为此时雷蒙和其前卫残部也被赶回来了,于是全军都被包围。成千的士兵举起武器,向十字架祈祷,疯狂的要求奇迹出现。于是盖伊转向雷蒙,要雷蒙救他脱险。的黎波里伯爵就集中尚骑在马上的骑士,其中包括安提阿的幼王依贝利的巴莱恩以及西登的雷诺,向包围他们的伊斯兰教徒冲锋,杀开了一条血路。伊斯兰教徒方面记载说:
“的黎波里伯爵和他的随从,判断情形已经无可救药,决定采取死里求生的办法,向伊斯兰教徒冲锋。伊斯兰教徒的将军是萨拉丁的侄子奥马尔,他看出这是拼命的突击,感到自己抵挡不住。所以他命令让开一条生路,放敌人逃走。”
现在就要终场了。贝哈的记载如下:
“伊斯兰教徒从四面八方把敌人围住,用箭压迫他们,用剑拦着他们。有一队敌人逃走,但被伊斯兰教徒追上,无人能够脱身。另外一批人爬上了哈丁山。伊斯兰教徒把他们围在核心,四周点火燃烧,无可奈何之下,他们为了免死才纷纷投降。”
这些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所以一个伊斯兰教徒可以用一条帐幕索子拖着三十多个基督徒。在被俘者中有国王盖伊,国王的兄弟阿马里克、雷诺、韩福瑞的义子,雷蒙的儿子和吉拉德等人。此外比人员被杀和被俘更严重的损失就是“真十字架”的丧失。阿拉伯史学家艾马德这样评述:
“这个大十字架被拿到国王面前,许多异教徒为它而死。它被举起时,这些人都跪下磕头。他们曾用金珠去装饰它,在重要的日子都要背着它同行,在战斗中也以防卫它为第一责任。这个十字架被掳要比国王被俘更使他们伤心。”(注:雷蒙逃回的黎波里。不久以后也忧愤而死。一说是被人暗杀的。)
会战之后,萨拉丁把那些最高贵的俘虏都请到他的帐幕中去,因为盖伊已经渴得痛苦不堪,所以萨拉丁很有风度地请他坐在身边安慰他,并送了一碗冰冻果汁,国王饮下之后就把它转送给雷诺。萨拉丁突然发怒,厉声说:“你并未得到我的允许而将杯子传给他,所以我不能饶恕他。”接着他责备雷诺不该犯下许多罪行,但雷诺却不怕死,也厉声回骂。萨拉丁就用弯刀砍他,卫兵跟着上前砍下脑袋。盖伊吓得发抖,但是萨拉丁却说:“一个国王不杀另一个国王,不过这个人的不义和无礼却是到了极点。”
对于这场决定性会战,伦西曼先生在《十字军史》中如此评论道:“东方的基督徒以前也曾遭受过惨败。他们的国王和王子也做过俘虏,但是俘虏他们的都是小国的君主,而且所获得的胜利也很有限。可是在‘哈丁双角’上,王国集结的空前大军却全被歼灭。神圣十字架也丧失了。而胜利者也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共主。”
七月五日太巴列也投降了,英勇的的黎波里伯爵夫人被允许安全离去。对萨拉丁而言,事实上已不再有什么可以抵抗他了,那些强大的要塞现在都已变成无人防守的石堆。人民都欢迎征服者进驻。七月十日,阿克里被占领。由于天助,康拉德(西贝拉前夫之弟)正好从法国赶到,带来三船骑士,所以泰尔城侥幸守住了。阿斯卡隆于九月四日自动开城投降,那天发生了日全蚀,更使耶路撒冷的居民失魂落魄。萨拉丁不想使耶路撒冷城受损,因为该城对伊斯兰教徒正如对基徒教徒一样也是圣城。所以他向居民提出条件,只要他们开城投降,就允许他们自治。尽管该城的防御很糟糕,可是居民们却英勇的拒绝投降。
在这之前不久,与雷蒙同在哈丁逃出的巴莱恩曾要求萨拉丁发给他安全通行证,以便他进入耶路撒冷城去接回妻儿同去泰尔。萨拉丁答应了,但条件是只准在圣城中停留一天,并从此以后不再与苏丹为敌。虽然如此,巴莱恩入城之后,教会却赦了他的背誓罪,于是他就负起守城之责。这时城中挤满难民,关起城门,准备死守。这使萨拉丁不能不攻城,九月二十日,他到了耶路撒冷城下。当城市面临饥饿威胁时,教会开始求和,尽管巴莱恩曾经背信,可是萨拉丁的要求还是温和到了极点。每人只要交纳十块金子即可买得自由,两个女人或十个孩子可作一个男人计算。没有黄金的穷人,只要交纳三万个拜占庭铜币,则可换得七千人自由。耶路撒冷人接受了条件,在十月二日签定了降约,萨拉丁也于该日入城。
现在就可以看出萨拉丁的伟大灵魂。当年十字军攻入该城时(一○九九年)滥行抢杀,伊斯兰教徒死者达七万人之多。萨拉丁却能以德报怨,他命令开放耶路撒冷城内外的市场,以便居民可以出卖东西换钱来赎取自由。当时仍然有几千人缴不出钱。萨拉丁的兄弟萨伊福就要求苏丹从这些人中选出一千人赐给他作奴隶。他的要求被允许之后,萨伊福就把这一千人都释放了。接着,大主教和巴莱恩也作了同样要求,萨拉丁也同样应允,于是又有一千人获得自由。最后萨拉丁说:“现在轮到我了。”他派人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宣布说,所有老年人,凡出不起钱的也都可以自由离开。于是他们从圣拿撒勒门出去,从日出走到天黑才走完。这样伟大的风度真可叹为观止。
哈丁会战是一次惨败,使十字军永远不能再恢复其原有地位。因为这是在“真十字架”之下打的,这是基督世纪的最高象征。如果这一战获胜,就可以说是上帝的胜利。但结果却是伊斯兰教徒战胜了,使多数基督教徒感到这是世俗力量战胜了精神力量。所以萨拉丁的胜利打击了整个十字军运动的基础,也使教廷权力的基础发生了动摇。从此以后,十字军变得日益世俗化,因此世俗权力不肯接受教廷的教条,也不肯接受教皇对天命的解释了。结果,世俗权力又开始利用十字军来作为他们向外侵略的工具,这样更使教皇的权威受到打击。从此教皇只能在不同王权之间的夹缝中讨活。
上文说过,从第一次十字军开始时,目标就已混乱不堪。对乌尔班二世和西欧一般人民而言,十字军的意图是帮助基督世界收回圣地;对多数骑士而言,是为了要在东方获得土地;而对拜占庭皇帝而言,是要确保君士坦丁堡并从土耳其人手中收复亚洲各省。第二个目标挤走了第一个,而第三个目标又与第二个完全相违背。所以萨拉丁在哈丁获胜的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伊萨克皇帝就派使节去见萨拉丁,一方面祝贺他的胜利,另一方面要求将基督教的圣地归还希腊正教。
因为拜占庭人和法兰克人的差异是如此巨大,结果毁了整个十字军运动,不再以解放圣地为目的,也使拜占庭帝国在政治上暂时被封杀。盖伊在阿克里集中兵力准备向哈丁前进的同一个月中(一一八五年六月),西西里的威廉二世也攻占了杜拉佐,再前进到萨诺尼卡,占领之后大肆屠杀那里的居民。接着他向君士坦丁堡进攻,结果在穆西诺波利斯附近被击败。这次入侵的影响是拜占庭皇帝安德罗尼卡一世被废并被拷打致死,继承他的是伊萨克二世,到一一九五年,伊萨克二世又被他的兄弟篡位,弄瞎双眼被禁闭起来。他的兄弟自立为帝,就是阿列克塞三世(一一九五——一二○三年)。
此时,第三次十字军(一一八九——一一九二年)又已经无声无息过去了。到一一九八年,教皇英诺森三世当选,又号召组成第四次十字军。因为西欧几个主要大国的君王对英诺森的号召都没有兴趣,结果这次十字军的指挥权落入了丹多罗(一一九三——一二○五年)手中。这个全瞎或是半瞎的威尼斯总督,已经八十高龄。他对其所能使用的工具根本上就未加考虑,却派船将十字军运往当时伊斯兰教权力的中心埃及。但十字军集结在威尼斯时,发现他们同意交付用来雇船的钱并未筹齐,于是威尼斯总督提出一个条件,要他们在出发前往埃及之前,先为威尼斯收回达尔马提亚海岸边的扎拉城,这个城最近脱离了威尼斯控制,落入匈牙利人手中,虽然教皇威胁要开除他们和威尼斯人的教籍,可是他们还是同意了条件。扎拉被围攻陷落了,教皇虽宣布了革除教籍令,但不久又自动收回。
这时拜占庭的王子阿列克塞·安基卢斯出现了,他是废帝伊萨克二世之子。他正在姐夫菲利普那里避难并要求援助。因为菲利普没有可以直接援助他的力量,就派使臣到扎拉去要求威尼斯总督和十字军扶助伊萨克复位。阿列克塞许诺说,若能做到这点,他将使东方重受西方教会统治,并愿担负埃及远征费用二十万马克。因为这个建议对威尼斯大为有利,丹多罗就设法使十字军接受了,条件是一旦伊萨克复位,十字军即继续向埃及进攻。于是签订了征服君士坦丁堡的条约。一二○三年四月七日,十字军开始出发。六月二十三日,他们到了博斯普鲁斯。他们首先攻占金角北岸的加拉太,控制了铁链,并确保金角的出口,接着船只驶入港内,于七月十七日开始攻城。阿列克塞三世弃城逃走,瞎了眼睛的伊萨克从牢狱中被释放出来,再登帝位,他的儿子阿列克塞(四世)也一同摄政。丹多罗和十字军扎营在城外,等候阿列克塞偿付其所应允的二十万马克。双方正谈判时,在一二○四年初又节外生枝。阿列克塞三世的女婿,阿列克塞·杜卡斯发动叛乱,再度废除和禁闭了伊萨克二世,并将阿列克塞四世绞死,自立为阿列克塞五世。
现在十字军认为他们对帝国再无任何义务,于是他们在三月与威尼斯总督订了一个分赃条约。接着开始从陆海两面攻入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顽强抵抗了一些日子,结果在一二○四年四月十三日被攻陷。阿列克塞五世逃走,全城遭到穷凶极恶的抢杀达三日之久。据当时目击者维拉杜安记载说:“抢获的赃物是那样多,简直没有人能说出数量是多少。自从世界创立以来,从未在任何城市抢得这样多赃物。”从此,经过差不多一千年的存在后,拜占庭帝国开始变成法兰克人的封建帝国(一二○四——一二六一年),同时威尼斯的殖民帝国也建立了。
对于这场不光彩的抢劫行动,教皇英诺森三世(一一九八年——一二一六年)并非不乐意看到。虽然他曾激烈反对征服东帝国,可是一旦既成事实,他也很高兴,认为这是征服了一个异端民族,并使东西两教会合而为一。虽然如此,第四次十字军无论就哪方面来说,对教廷和整个十字军运动都是绝对有害无益的。更糟的是,不但不能使欧洲免遭亚洲威胁,反而自毁长城。许多世纪以来,东帝国都是一个最大的堡垒,足以使亚洲人望而却步。经过这次致命打击之后,帝国再不能恢复元气。从政治上来说它已经不再存在。尽管如此,经过一个世纪的时间,十字军却使西欧产生了一种团结精神,这是过去所从未有过的,而且今后也永远不会被忘记。他们把许多种族联合起来,刺激民族团结观念的产生,也使他们之间产生了民族仇恨,总而言之,加速了民族国家的成长。人民变得具有民族自觉性,法兰西开始变成强国,英格兰在被征服之后也早已如此。从摩尔人的混乱中,西班牙和葡萄牙也变成了大国。条顿骑士团的十字军运动也为普鲁士奠定了基础。在十字军出现之前,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大贡献就是使其分崩离析的臣子可以获得一点统一团结的影子。到十字军时代,在中世纪的教廷的光辉照耀之下,这个影子可以说是完全消失了。
在英诺森三世统治下,教皇的权力达到了最高点,对西方世界而言,他是“万王之王”。他曾经对菲利普·奥古斯都皇帝的大使说:“对君王而言,权力只能限于地面,但对教士而言,权力却可及于灵魂。因为灵魂高于肉体,所以教权高于王权。君主有他一定的领域,教皇却统治世界。”
这种精神独裁制度的建立,毫无疑问又会导致财政控制权的冲突。在第一次十字军运动中就产生了两种财政工具:一个是赦罪卷,一个是什一税。乌尔班二世曾在整个基督世界中广泛发售赦罪卷,从此成为一个主要财源。一二一五年,又对所有捐助十字军的人给予“十全赦免”。更赚钱的是什一税。一一四六年,法国的路易七世对其统治下的一切牧师科以什一税。哈丁之战以后,理查一世和菲利普·奥古斯都也立即创立了“萨拉丁”什一税。卜尼法斯八世也宣布罗马教廷对一切教会财产具有“绝对权力”。也就是说,他可以根据需要抽取财产的百分之一,十分之一,甚至任何部分。
这样就发生了自从罗马衰亡以后的第二次大革命,从这次革命中产生了现有的经济和财政文明。由于金钱的需要,出现了犹太人的银行,意大利商人和军事阶级。因为金钱不断流通,而捣乱份子又到东方去了,留下来的市民可以在家里过着和平生活。经济繁荣之后,许多过去的奢侈品又变成必需了。泰尔人教会西西里人炼糖和织丝。大马士革的钢铁需要日增,此外还有小米、柠檬、杏子、西瓜、棉纱、洋纱、香粉、地毯等,另外还有热水浴。
繁荣产生了闲暇,有了闲暇智慧也重新醒来。许多史书(编年史)出现了。亚里斯多德的著作从西班牙传入西欧,而西班牙又得自君士坦丁堡。医学和数学知识也大有进步。观象仪、日晷、六分仪和航海罗盘都是这个时代开始采用的。
知识的增长又引发思想上的怀疑主义。十字军也眼看着异端时代来临,例如韦尔多教派,保罗教派和阿尔比教派等。哈丁会战中奇迹也破产了,如果“真十字架”都不能保证胜利,那么还有什么可以保证胜利呢?
社会秩序改变得非常迅速,有些是十字军运动直接造成,有些则是受到它的刺激。人们的宗教信仰开始动摇,并使教会与世俗权力发生了冲突。本来想使教会不受王权控制,结果却产生了更专制的王权,那就是教廷本身。在十三世纪,教权更是一落千丈,因为不用十字军去对付异教徒,反而用它来对付基督教中的异端,所以非常令人失望。当一二五五年教皇亚历山大四世号召组织十字军去对付日尔曼皇帝的儿子曼弗雷德时,马太·帕里斯在《英国史》中就这样评论说:“真正的基督徒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感到十分惊异。因为他们杀基督徒所受的奖赏和杀异教徒一样。这种宣传的激烈只徒然使人感到可耻和可笑。”
另外一个影响也必须提及,这可能是所有影响中最重要的。十字军运动激发的冒险精神,开始引起了旅行和发明的风气。因为武力在圣地没能获得成功,就希望能以游说取胜。一二五二年,圣路易派遣方济各派的威廉去谒见中亚细亚的大汗,希望使蒙古帝国皈依基督教。想法虽然似乎很荒唐,但却能刺激方济各派和多明我派的传教工作,也使威尼斯商人的足迹远达中国的长城。这些人在发现亚洲之后,燃起了经济上的幻想,最后成了发现新世界的动力。
大事记(十五):西西里帝国的瓦解和英法崛起
  十字军释放出的力量,任何教皇都控制不住,而第一次十字军的宗教精神已经被第四次十字军的金钱主义取代,并非偶然的,主要是由于十字军已经把战争从君王的私事变成了商业行为。其结果是内争减少了,西方人民又可以把主要精力用于和平的职业方面——也是世俗事务。这样就导致了商业城镇,市民自由,公民性民兵,商业贸易,手艺,行会(基尔特)和市场等因素的成长,从此就有了一定的货币制度和共同的度量衡单位。此外建立了许多大学,有沉思的哲学家(如阿贝拉尔[一○七九——一一四二年]、阿奎纳[一二二七——一二七四年]),有经验主义科学家(如马格努斯[一二○六——一二八○年]、罗杰·培根[一二一四——一二九四年]),还有上文说过的基督教异端。
从这许多变化中产生了民族国家观念,并开始逐渐取代了教皇至上的观念——这是从格列高利七世开始,直到英诺森三世才勉强达到的目的,可是最后又被他们自己宣传的主义所击败——历史换了一条新的航线,终于使这艘西方基督世界统一大帝国的大船碰到了宗教改革的礁石。虽然如此,从英诺森三世于一二一六年逝世时算起,到一五一七年马丁·路德把九十五条宗教改革建议钉在维滕贝格教堂大门上为止,中间还隔了三个世纪。这三个世纪是战争的世纪,在这期间,神权封建秩序逐渐演变成民族皇权制度。
第一场战争是由教皇国家的地理位置引起的,教皇国有如楔子一样插在两个西西里和帝国北面领域之间。出于安全考虑,英诺森三世与皇帝奥托四世(一一九八——一二一八年)发生了争执。英诺森三世有法兰西腓力二世撑腰,而奥托四世也得到英格兰的约翰(一一九九——一二一六年)支持。一二○八年,英格兰被剥夺了宗教权利,一二○九年,约翰又受到开除教籍的处分,腓力就趁机发动讨伐约翰的十字军。但是在一二一三年,因为约翰向教皇投降,所以入侵被取消。第二年,约翰又与奥托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腓力,七月二十七日,奥托在布汶遭受到决定性失败,这使约翰进退维谷。结果在一二一五年,英国的伯爵们强迫他发表《大宪章》。虽然教皇宣布这个文件无效,并对这些贵族开除教籍,但对英国而言,幸运的是约翰在一二一六年死了,内战终于没有发生。
奥托在一二一八年逝世,两年后,英诺森的保卫者,西西里王腓特烈被加冕为皇帝,就是腓特烈二世(一二二○——一二五○年)。他生于一一九四年,是霍亨斯陶芬皇帝亨利四世的儿子。此人具有超凡的人格和卓越的能力,被称为中世纪的最后一个皇帝和新欧洲的第一个皇帝。虽然他曾向英诺森保证永远不使西西里与帝国合并,可是教皇死去不久,他马上开始努力使南北意大利都并入其统治下。一二二七年,这个行动使他与教皇格列高利九世(一二二七——一二四一年)发生了冲突。因为他答应发动一次十字军却没有兑现,于是教皇开除了他的教籍;一二二八年,还未获赦宥,又组织了十字军,所以受到双重开除教籍处分。在没有教皇和骑士团支援的情况下,腓特烈率领一小队骑兵单独向圣地出发。凭着高明的外交手腕,他占有了耶路撒冷,伯利恒和拿撒勒。一二二九三月十八日,他自己加冕为耶路撒冷国王,这是个惊人的成就。几乎完全没有流血,他就获得了自第一次十字军以后其他历次十字军从未获得的成功。
他在一二二九年回国,发现教皇的部队正侵略他的南面王国,将他们逐退之后,他于一二三○年与教皇在圣杰尔马诺签署和约。他把宫廷设在巴勒莫,不久就成了欧洲最文明的国家,也是中世纪世界最伟大的学术中心。
教皇与帝国间的和平并未维持太久,当腓特烈想去征服伦巴第时,教皇一次开除他的教籍。腓特烈就宣布他所持的理由也是所有其他统治者的理由,如果这次教皇帮助叛徒击败他,那么其他君王不久也会受到同样待遇,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以后,教皇诋毁他是“反基督者”,“瘟疫国王”。说他曾经公开表示:“整个世界曾受过三个大骗子欺骗,那就是耶稣基督,摩西和穆罕默德。”“相信上帝能创造万物,能够使处女生子的都是大笨蛋。”这些指控即使夸大,也可以表示时代已经改变到了什么程度。
不久格列高利死了,继承者是英诺森四世(一二四三——一二五四年),他宣布废除腓特烈的帝位。腓特烈也实行报复,劝说其他统治者不要捐助教皇,因为他是为大家而战。他的呼吁对象是欧洲而非基督世界。腓特烈死于一二五○年,他的儿子康拉德四世死于一二五四年。他的儿子康拉丁(一二五四——一二六八年)接替他为西西里国王。教皇亚历山大四世(一二五四——一二六一年)决定不让这个可恨的霍亨斯陶芬王室继续统治下去,设法使日尔曼境内发生连续不断的内战,其激烈程度为加洛林王朝战乱后所仅见。一二六五年,康拉丁出发去收复其在意大利的遗产,教皇克雷芒四世(一二六五——一二六八年)请法国国王的兄弟查理来帮助他,以西西里和那不勒斯为奖赏。查理接受了。一二六八年八月二十三日,康拉丁在塔利亚科佐遭到决定性失败,八星期后他在那不勒斯被杀。这样霍亨斯陶芬皇室灭绝了,虽然如此,斗争一直延续到一二七三年——在这一年,哈布斯堡的鲁道夫被承认为日尔曼王并当选为神圣罗马皇帝,条件为不干涉意大利。一二七八年,在马希弗尔德之战中,他从波希米亚的奥托卡尔手里夺取了奥地利,并在多瑙河谷中建立哈布斯堡王朝的基础。它一直延续到一九一八年才灭亡。
这场长期斗争的效果十分不幸。因为靠用精神权力以达到纯粹政治目标,所以教廷的威信扫地。帝国丧失了意大利,在好几代人中,由于教皇党和皇帝党对立,所以祸乱频生。由于查理的野蛮统治,诺曼西西里的光荣文明大部分化为乌有。日尔曼方面,因为分裂成为许多领地和城镇,所以政治上的统一不再有可能性,在以后许多世纪中,它都不过是一个地理上的名词。
唯一得到好处的是法兰西。一一五二年,安茹的亨利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结婚时,法兰西路易七世(一一三七——一一八○年)的王室领土所包括的不过只是塞纳河和卢瓦河中游部分。两年后,亨利成了英格兰的亨利二世兼诺曼底公爵时(一一五四——一一八九年),路易七世一面对着从切维厄特山地伸展到比里牛斯山脉的安茹帝国,另一面则是巴巴罗萨统治的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夹于两强之间,动辄要仰人鼻息。
路易的儿子和继承人腓力二世(一一八○——一二二三年)——号称奥古斯都——首先兼并了一些城镇地区以巩固本土,接着就开始调整其不能忍受的态势。他用外交手段赢得了维蒙德瓦,又从英国的约翰手中争夺诺曼底。一二○四年的加来堡围城战决定了这个公国的命运。接着他征服了曼恩、图赖讷、安茹和普瓦图,一二○六年占领了布列塔尼,赐给彼德。一二一三年,他又侵入弗兰德,在次年击败了奥托皇帝(见上文)——这是他事业的顶峰。一二二六年,他的儿子路易八世征服了朗格多克。以后香槟,拉马什和昂古莱姆也都并入版图。英国人唯一保留的省区只有加斯科涅。因为用吞食手段扩张,所以在中世纪中,法国从来没有象英国那样统一。尽管并入法国版图,但是各大采邑仍能保留其原有的大部分独立权。虽然如此,在“好人”腓力四世统治下(一二八五——一三一四年),他却一反封建君主作风,成了一个万民爱戴的国王,这就导致他与教皇间的斗争不可避免。他和英格兰的爱德华一世(一二七二——一三○七年)都不肯接受教皇统治,认为自己对国内教会有课税权。当卜尼法斯八世(一二九四——一三○三年)象格列高利七世一样准备强迫对“世界各国”执行权力时,腓力就将其拘禁起来,不久他就死了。为了使继承的教皇不敢效尤,一三○五年,腓力诱使枢秘大主教会议选举加斯科涅人德戈为教皇,就是克雷芒五世(一三○五——一三一四年)。他留驻亚威农,开始了七十年的“教会巴比伦俘虏时期”。
在上述这些战争中,大部分由于十字军运动,广泛的军事改革开始生根。一方面,由于西方骑士与东帝国的巨型要塞和设防城市进行了接触,自己也建筑了一些巨大的要塞,例如巴勒斯坦的卡纳克和克拉克堡垒等,所以筑垒的风气也传遍了西欧和中欧,到十四世纪,几乎每个地区都在封建堡垒控制之下。另一方面,城镇的财富日益增加,与他们为了供给十字军而发行公债有关,这又产生了城市自卫队和创立了专业化的佣兵,最著名的是守城弓箭手。因为封建骑士对挖掘,埋置等技术完全外行,所以围攻专家和各种战争机械的需要日益增加。
佣兵制度发展的另一个原因是由于十二世纪末开始使用“板甲”,到十四世纪发展到最高程度。这使战争成本大大增高,只有全身装甲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战士,所以凡有钱买得起甲胄的人,就获得了国际性商业价值,可以高价拍卖他的“服务”。与这些拿薪水的专家和全身甲胄的佣兵作一对比,那么封建式的民兵似乎是不太划算的买卖。
由此又引起另外一个变化。雇佣军人,只要能够发饷就可以无限期留在战场上,反之,封建性贵族和骑士只能集中四十天就要解散。在法国腓力三世(一二七九——一二八五年)和英国爱德华一世的时代,为了能延长作战时间,军人发饷成了普遍现象。不管召募来源如何,全部陆军都变成了有给制的士兵。常备的正规军逐渐代替封建骑士,职业军人阶级开始出现,在法国称为“Routiers”,在意大利称为“Condottieri”。这些职业战士自己编成部队,以最高价格拍卖他们的“服务”,因为他们只为军饷打仗,所以他们是反封建的,他们与其主人之间并无所谓荣誉规律束缚。这类军人的鼻祖首推日尔曼人罗杰,他在一三○三年编组的“卡塔兰大连”受过安德罗尼卡二世皇帝雇用。
虽然“百年战争”开始时,除热那亚的弓箭手和划船战士以外,法英两国的陆海军都是分别从两国臣民中召募的,可是不久之后,佣兵的使用变成了普遍现象。普瓦捷之战以后,爱德华三世率领他的英国部队返回英格兰后,许多法国佣兵就开始失业,他们不肯解散,变成盗匪以维持生活。正是由于这些佣兵才使百年战争变得如此恐怖。这是一个十分矛盾的现象,战争很快变成了民族性的,可是军人却是国际性的,各国人都有,在各种不同社会阶级的领袖之下,随时准备以最高价出卖“服务”。
除这些军事上的变化以外,在政治方面也有一个最重要的改变同时成形了。英格兰在爱德华一世统治之下,“国会”变成了一个法定制度。由于贸易发展,商人阶级的重要性日益增加。因为爱德华要依赖商业社会来筹措国家经费,所以他们就要求政府降低封建性质。在英国,下议院与各郡的骑士和市民代表之间具有密切合作。但在法国,贵族却歧视市民阶级,不愿与他们合作,直到一三四三年,法国才有第一个国会出现。到一四八四年才有了“三级会议”的名词出现。所以到十四世纪开始,帝国已经只剩下空名,教廷也一蹶不振;英国已经变成一个近代化意义的民族国家,而法国却还是一个中世纪意义的民族国家。在西欧各地,知识阶级都觉醒了,主要是由于研究亚里斯多德的著作,逐渐使人相信个人的智慧和信仰是可以独立的。这对教廷的政策是极大的打击。举例来说,但丁(一二六五——一三二一年)在《帝王论》中就主张建立一个全球性王国,但却主张直接臣属于上帝而不是教皇。如果不受阻挠,这些变化的结果将会怎样是很难断言的。因为从一三三七年到一四五三年间发生于英法两国之间的百年战争,对西方的几个最先进的国家,有些产生了阻碍作用,另一些又产生了推进作用。
第十六章:斯鲁伊斯会战和克勒西会战
爱德华三世于1312年11月13日出生于温莎,是爱德华二世的儿子,他的母亲——法国的伊莎贝拉——是查理四世的姐姐,查理于1322年继承其兄腓力五世为法王,所以爱德华是查理的外甥。1325年,为满足伊莎贝拉的要求,爱德华二世将阿基坦公国交给他的儿子统治,查理四世也欣然同意,因为他可以获得移交费六万利弗尔。
9月10日,这位年轻的王子接管了这个公国,变成查理的属臣,象他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与前几代法兰西国王的关系一样。十五个月之后,爱德华二世被迫退位,于是在1327年1月13日,他的儿子——当时只有十五岁——被拥立为英王,于1月29日加冕,就是爱德华三世。
差不多一年以后,查理四世逝世,留下妻子和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他的妻子虽有孕在身,但是1328年4月1日又生下一个女儿。此时腓力四世的侄子,瓦卢瓦的腓力——即查理四世的堂兄弟——以继承人仅限于男性为由获得法兰西贵族议会承认,于5月29日在兰斯加冕为法兰西王,就是腓力六世。
他当选的消息传到英国,伊莎贝拉大感不悦,因为他的儿子在卡佩世系中是“长房”,更有理由获得法王的继承权。为了争夺权力,在腓力加冕之后,英国派使节团前往巴黎为爱德华提出继承权要求,并对腓力的篡位表示抗议。但英国宫庭却没有贯彻这项要求的实力,所以抗议也只是一纸空文。不久,腓力利用英国的弱点进行报复,他也派出使团到伦敦对爱德华说:在所有臣子中只有他还没来朝贺,希望他也照办。英国政府采取了敷衍政策,所以给了一个模糊的答复。
腓力马上派出第二个使节团,带去了最后通牒,说如果爱德华不向法王宣誓效忠,那么阿基坦领地将予以没收。这个威胁使爱德华不能不就范,因为这时他并没有保卫他的公国的能力。1329年4月14日,他回信给腓力说一等他国内的困难情形略有改善就渡海来朝。6月6日,他如约入朝,在亚眠大教堂正式成为腓力的臣子。
这种较量其实已经触及百年战争的主因——事实上与法国王位继承权并无直接关系,反倒主要是由于爱德华身为阿基坦公爵所造成的不正常臣属关系。对普通法国臣子,法王可以用威胁手段迫其就范,但是因为爱德华身兼英国国王,如此待他,难保不会引发大规模国际战争。换句话说,从法理上来说国王可以做另一个国王的臣子,但事实上国王就是国王,彼此是平等的,进一步说,只要爱德华还是阿基坦公爵,那他不仅还是法国国王的属臣,而且可以在法国境内为英国保持一个桥头堡。而且除非他诚心臣服,否则并无任何道义束缚可以限制他尽量扩张这个桥头堡。腓力也明白,如果他不能把英国人赶出阿基坦,那么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必须坚持爱德华的臣属关系应该越紧密越好。同样,爱德华也明白,如果他不能完全取消这种臣属关系,为了自己的利益,则应使其尽量只保持有限形式。最后当腓力命令没收吉耶讷时,如佩罗教授指出,正是走向对爱德华宣战的道路。于是爱德华就以王位继承权要求者的姿态出现,因为在封建冲突中他居于劣势,而在王朝斗争中他却可以与对方平起平坐。
除了封建性事务,还有其他因素搀杂在一起,终于使冲突成为定局。在这些因素中,比较重要的是在十三世纪神圣帝国已经崩溃,而教庭自从迁到亚威农之后也日渐式微,所以英国与法国之间,无论在世俗和精神方面都已丧失平衡力量,没人给他们排解纷争。另外还有苏格兰问题。1295年,苏格兰与法兰西缔结了同盟关系,法兰西也利用这个关系来牵制和削弱英国人。对弗兰德的关系也一样,1328年卡塞尔之战以后,这个地区也已完全与法兰西国王发生了联系。虽然爱德华无法破坏同盟,但却想出一个很聪明的方法来削弱它,就是使弗兰德的纺织工人必须依赖英国羊毛。
所以总的说来,百年战争的起因不仅限于王朝和封建问题,而是由那个时代中的各种条件造成的。教皇的权威处于消亡之中,帝国的影响已趋湮灭;王国开始兴起,贸易逐渐成为王国之间的主要竞争手段;制海权的问题开始出现;从十字军时代产生的骑士精神也已演变成了好勇斗狠的风气;而最重要的却是西欧太小,不能供两个强国发展。这一切因素,以爱德华的继承权面目出现,造成了百年战争,成为中世纪的一大浩劫,尽管带来了愚蠢和灾难,但却为更加伟大的英格兰和法兰西撒播了种子。在这场长期斗争中,严格说来并没有一次真正伟大的决定性会战,可是战术性胜利并不少见,尤其是在战争开始和将要结束时更为突出。
爱德华被迫在亚眠向腓力表示臣服之后,法国政府赢得了第一个回合,因为英国的软弱使他们受到鼓励,就想赢得第二个回合。这就发生了爱德华宣读誓词的内容问题,事实上它固然不象其他法国诸侯宣读的那样“正确”,但与爱德华二世,爱德华一世和亨利三世等宣读的并无太多差异。仅是简单的臣服,而无效忠的意义。于是没有经过进一步磋商,法国政府于 1330年7月28日命令爱德华到法国宫庭当面解释他的“臣服”是否具有效忠意义。
此时英格兰的伯爵们正在造反,反抗伊莎贝拉和她的男宠莫提美尔。爱德华对母亲训政也十分厌恶,就与这些贵族同心协力废了他的母后,并在特布恩将莫提美尔处死。因为国内混乱,他无力拒绝法国人的无理要求,于是在1331年3月30日写信给腓力说:“我们承认在亚眠的宣誓具有效忠意义。”四天后,他又亲自访问法国,在短暂逗留中,腓力认为这个书面承诺可以令他满意,于是两国间又恢复了友善关系。问题似乎解决了,腓力就着手准备参加十字军,因为欧洲正在宣传这种运动。虽然如此,没过多久这场巨大火灾的第一个火花就被点燃了——不是在海峡那边,而是在特威德河以北(指苏格兰)。
当罗伯特·布鲁斯——1314年班诺克本的胜利者——于1329 年6月7日逝世后,苏格兰王位就传给他的儿子大卫,他还只是五岁的小孩,依照1328年5月订立的《北安普敦条约》,被爱德华承认为苏格兰王。这个条约也规定过去在苏格兰有领地被没收的人,除三个人例外其余都应该予以发还。
1331年11月,大卫在斯科尼加冕,爱德华的宠臣巴利奥尔就出发去收复他失去的领地。(注:他是约翰·巴利奥尔的儿子,在1291年,爱德华一世强迫苏格兰人接受约翰为国王)。1332年7月31日,他率领一小队士兵和弓箭手侵入苏格兰,8月11日他在都柏林莫尔击败了苏格兰的摄政,获得了惊人胜利。此时,爱德华得知大卫正接受腓力的补助,就废除了他本来喜欢的这个《北安普敦条约》,率兵北上包围贝尔维克,并于1333年在哈里登丘陵彻底击败了苏格兰人。大卫逃往法国,受到腓力的优待。腓力表示除非爱德华撤出苏格兰,否则他拒绝停止援助苏格兰人。
情况恶化之后,教皇本笃十二世自告奋勇出面调解。1335年11月,他劝说爱德华和大卫同意短期休战,以此作为调处他们争端的第一步。不久他又对腓力说,希望能获得全面和平,否则十字军行动只好延期。这却使腓力大为恼火,因为他早已决定领导这次冒险,为了对爱德华施加压力,就不由分说命令本来集中在马赛准备输送十字军前往圣地的舰队开往诺曼底,好象准备介入战争支援苏格兰一样。
这个行动马上使英格兰有了反应。英国议会认为英国有受到入侵的威胁,便于1336年9月投票表决筹募战费,同时命令舰队集中在英吉利海峡。对这个反挑衅的答复是腓力把部队开到吉耶讷边界,并于1337年5月24日采取决定性行动,宣布没收吉耶讷。
此时发生了另一个意外事件,加速了战争爆发。1332年,腓力的妹夫罗伯特被指控毒死了妻子,被判剥夺爵位财产,流放出国。他首先在海纳德避难,但腓力宣布谁收留他就对谁兵戎相见,罗伯特只好在1336年底渡海赴英,爱德华待以殊礼,他劝说爱德华反抗腓力,并再次提出对法国王冠的要求。如果以阿基坦公爵的身份,爱德华受到誓约束缚,他不能支持罗伯特反对其合法国王,不过如宣布腓力的继位不合法,那么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工具是现成的——就是他对继承权的要求。所以1337年11月1 日他派林肯主教去巴黎,带去一份最后通牒,在文件中他称腓力为法兰西的“自立为王”者。虽然他尚未立即要求法国王冠,可是这种称呼就表示腓力是篡位者,所以他在亚眠的宣誓已无遵守价值。所以,在1337年秋天爱德华赢得了第三个回合,这场从1328年以来已经冷却的冲突现在升温到了沸点。
如果按现在的字义解释,要征服法兰西——就是说要加以占领——应该不在考虑之列。不仅因为十四世纪的法兰西王国是个巨大而繁荣的国家,而且差不多有两千万左右的人口。但在1377年,经过1348到1349年间的黑死病后,英国人口只不过三百七十万人而已。面对这个优势,我们却应记住在法国仍然保持着封建制的战争思想,就是以精选人员为基础,而不是依赖广大的人力。虽然法国骑士在数量上也多于英国,但纪律却较差,而且仍然认为步兵在战场上出现是有辱尊严的。
与法兰西作一对比,英格兰是个比较统一的王国,爱德华有一个好得太多的财政制度,可以使他方便地召募和维持兵力。为了赢得会战,他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击败法国骑士。法国人的封建战术还是设法将敌人挑下马来加以生擒以便勒索赎金,而爱德华却比较注重“杀伤”。在思想上,他的战术要比封建式更为“近代化”一些。由于他的祖父从威尔士人那里学会了使用长弓,这种兵器使他可以把“火力”当作战术基础,而不仅限于冲力。把这些因素综合起来,那么在战术上法国人是处于劣势的。但由于法国面积巨大,连相当长期的占领都不可能,当然更不必说永久占领。
遵照他祖父在1297年拟定的计划,爱德华决定经过低地国家进攻法兰西,目的是牵制腓力的兵力,使他不能夺取阿基坦——就是说把战争拉向北线。虽然与弗兰德伯爵路易缔结同盟是无需考虑的问题,但利用金钱收买——总数为三十万弗罗林——他赢得了布列塔尼公爵约翰三世、莱茵河上巴拉丁伯爵雷格那德和巴伐里亚的路德维希皇帝等人的支持。此外,他又与海纳德、海尔德兰、林堡、尤里尔斯和布拉班特等诸侯签订了条约。
此时,弗兰德的路易——本是法国人——为了表示对腓力的效忠,已经在坎德萨岛上——在斯鲁伊斯下方——设置了一支强大守军,足以阻碍英国与低地国家之间的海上交通。爱德华就以这事为借口,派出远征军去攻占该岛。1337年11月11日,在箭雨掩护之下,德比公爵和曼尼率领部队在该岛登陆并毁灭防御工事。百年战争自此开始,一直延续了116年之久。
同时,为了使弗兰德内部发生混乱,爱德华禁止英国羊毛输出。由于这个原因,弗兰德人在根特的纺织业公会领袖阿特维尔德领导下推翻了路易伯爵,并与英格兰缔结了商业同盟。这次成功之后,皇帝路德维希也责备腓力霸占了某些本来属于帝国的封地,并要求他把法兰西王国交还给其合法主人——英格兰的爱德华。最后,皇帝又任命爱德华为帝国总督,统治莱茵河以西各省,并要各省都向他效忠。
为了扩大同盟圈子,爱德华已经负担了巨额战争债务。此时腓力却不声不响忙着对英吉利海岸作战。他利用诺曼底人、西班牙人、不列颠人和热那亚人的舰队扫荡海峡,早在1336年,英国到加斯科涅之间的商船就已经要采取护航的方法了。1337年,海峡中各岛及怀特岛都遭到蹂躏;次年,朴茨茅斯、普利默斯和南安普敦都被焚毁。1339年5月,黑斯廷斯的大部分也被焚毁,到7月底,法兰西和热那亚的联合舰队不仅使多佛、三维治、温切尔西和拉伊等地受到巨大损失,而且也更紧密地控制着海峡,没有一艘离开英格兰的船只不被抢劫,人员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这些损失中的最著名的是克里斯托弗号和爱德华号两艘大船,都是运送羊毛前往弗兰德的。同时在吉耶讷,拉彭尼城自1338年4月被围,到1339年也沦陷了。
为了挽回颓势,并且使自己所借的重债能有所保障,1339年7月16日,爱德华发表了宣言,送给教皇和各枢密主教,提出他对法国王冠的要求。其次他在维尔沃敦和布鲁塞尔与他那些并不太热心的同盟军会合,一共约为15000人。为了向他们表示决心,他正式宣布撤消对腓力的臣属关系,将这场封建性斗争转变成王朝战争。接着为了表现真正的侠士精神,他率领四十骑长枪兵以最高速度前进,去破袭位于斯卡伯河和斯海尔德河交点上的蒙塔格纳要塞。他未能攻下要塞,又继续挺进,去破袭在康布雷附近的屠恩列维克。
因为对秋季战役没有准备,腓力就在圣康坦召集贵族开会,而爱德华则前进到康布里西斯,沿路蹂躏。当他于9月25日到达马可营时,腓力已经移到佩罗讷。10月18日,他从那里致书向爱德华挑战,请爱德华自己选定任何“公正的战场”,以便进行正常会战。但爱德华却退向拉卡培里附近的弗拉门戈纳,腓力也跟进到布伦菲沃斯。10月23日,两军准备会战。爱德华准备还是象在哈里登丘陵时一样采取防御行动,并无攻击意图,腓力与他的顾问商量一番,认为这天星象不利,所以也等候对方进攻。结果双方都按兵不动,到傍晚时,爱德华退往阿韦讷,11月1日回到布鲁塞尔。这就是爱德华为争取法国王冠进行的第一次战役,结果虽未流血,但所费不少。他已举债三十万镑,并糟踏了教皇的美意。此时在加斯科涅,法国人已经攻占了巴约和伯尔涅,而波尔多也受到直接威胁。
虽然如此,爱德华却并不灰心,为了使他与弗兰德人的关系“合法化”,因为他们还是应该效忠于法国王室的,所以在1340年1月25日,他公开宣布自己兼任英法两国国王,并且在他的御甲上,把百合花标志扣在狮子旁边。弗兰德人解除了向腓力效忠的誓词,承认爱德华为法国国王。2月21日,他回到英格兰。
回国之后,爱德华最迫切的问题就是筹措金钱以继续战争,但是不等议会通过新的战债,他又准备返回弗兰德。因为腓力已在那里向爱德华的同盟军发动攻势,两军正在斯海尔德河对峙。此时,教皇也未停止活动,在腓力主使下,他对背叛的弗兰德人宣布给予开除教籍的处分。为了安抚他们,爱德华写信给他们说只要他一过海峡,就会从国内带来一批教士为他们做弥撒,不管教皇怎么说。
为了不使敌人重返欧陆,腓力集中了一支强大舰队,由海军将领库尔特、贝胡切特和热那亚海上职业军人巴巴内罗三人统率,监视英吉利海岸,防止爱德华渡过海峡。如果他敢冒险,就将他活捉。当消息传到英格兰之后,虽然违反本意,爱德华还是听了忠告,暂不出发,等到在奥威尔所集中的同样强大的舰队准备就绪后再渡过海峡。
一切准备就绪,而且西风也开始吹拂,于是大约在1340年6月22日星期四一点钟左右,爱德华上了战船托马斯号,全部舰队都出发了。〔注:这种船为两头稍平的宽底船。现在还叫作“雄鸡船”〕可能一共有船147艘,分三个支队,分别由莫莱爵士、亨廷顿公爵和阿伦德公爵三人统率,爱德华亲任最高统帅。跟着的还有一个运输船团,以补给仍留在根特的菲莉帕女王的宫庭。
星期五快到中午时分,他们驶近弗兰德海岸,可以看见集中在斯鲁伊斯港中的法国舰队——依照当时的历史家弗罗萨特记载——桅杆好象树林一样。6月28日,在写给儿子康沃尔公爵的信上,爱德华估计敌人的实力为190艘战船,共有人员35000人。虽然时间还早,由于潮汐关系,英国舰队并未驶向东面十英里远的斯鲁伊斯港(注:这个港口已经淤塞,现在的斯鲁伊斯是一个内陆城市),而在布兰肯堡下锚,另外派一队骑兵上岸侦察敌人。他们回来报告说:敌方舰队中有十九艘特别巨大,其中有一艘就是被俘的克里斯托弗号。
6月24日星期六拂晓时,双方舰队都准备采取行动。巴巴内罗是个职业军人,力主进攻,但那两位法国海军将领却坚持要在港内进行消极防御。最后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法国舰队前进到港口坎德萨岛附近(注:该岛现已与大陆连接),而巴巴内罗则率领他的快速支队出海迎敌。一旦到港口之后,把最大的船放在前面,因为他们的侧翼有安全保障,为了使正面不被突破,他们又用铁链和绳索将前排船只联在一起。在船上顶层的堡垒中准备好了石块和投掷武器。在前列中有克里斯托弗号,上面载满了热那亚弓箭手,在附近又有爱德华号、凯瑟琳号和攻瑰号,这三艘船也都是从英国人手中俘虏来的。
爱德华的舰队也分三列,最大的船只在前,由莫莱爵士指挥。每三艘船中,一艘载着重装甲兵,两艘载着弓箭手,互相间隔,似乎有些船上还装有原始火炮和抛石机。后方还有一个预备支队,也由弓箭手负责,另有三百名重装甲兵奉命保护装载妇女的船。
因为爱德华握有主动权,他对风向、潮汐和日光都可以等待,直到中午过后,潮流合适了,于是斯鲁伊斯会战开始了。
军乐声中,莫莱爵士背对太阳直向法军前列冲去,一面高呼:“圣乔治,前进!”另一面则高呼“法兰西!”当英国船只在锚地撞上法国舰队之后,英国弓箭手就不断发箭以掩护装载重装甲兵的船只,后者抓住敌船之后就跳过去,用肉搏战肃清敌人。从船顶投下大批石块,打击那些在下层交战的人员。大船克里斯托弗号、爱德华号和玫瑰号马上都被英国人夺回,卸下法国旗,升上了“雄狮与百合”英国旗,弓箭手们马上驾着克里斯托弗号去攻击热那亚快船。法国人在战斗中也表现出其传统勇气,据说有整船英国兵都被石块击毙。但是决定性的兵器却是弓箭,在多数情形中,都是它们扫清了法国船只的甲板。
会战之前,爱德华曾从布鲁日和邻近城镇中召集拥护他的人前来助战。依照弗罗萨特等史家(但非全体)的记载,他们都欣然应召而来。他们乘着小船从后面攻击法军。巴巴内罗认为大事已去,率领他的二十四艘快船向公海逃走,躲过了这场屠杀。
第一列战败之后,法军放弃了一切希望,第二和第三两列人员在恐怖中纷纷下小船逃走,人多船少,挤在一起,许多都翻了。虽然如此,这场血战还是继续打到日落时才停止。按照爱德华自己说的,直到深夜才将法国的三列舰队都全部歼灭。
爱德华在托马斯号上停了好几天,奏乐设宴庆祝胜利。他登陆时,为了使自己的诺言兑现,让三百名教士列队游行,到阿登堡的圣母大教堂举行盛大弥撒。其次,他又前往根特去看望菲莉帕女王和她新生的儿子,根据他的出生地,给孩子取名为根特的约翰。
说起来似乎很奇怪,这次胜利从战术上看可算是英国舰队有史以来所获得的空前胜利。但是对斯海尔德河的战役却并无太大影响。他本应在战略方面扩张这一战果,可是爱德华并不如此,反而决定围攻图尔奈,很明显是由于他有诺言在先,为了使弗兰德人承认他为法兰西国王,这个城市也是代价之一。7月23日,他把司令部设在柯尔泰与图尔奈之间,并开始围攻图尔奈。此时,腓力的陆军扎营在亚耳与阿尔芒蒂耶尔之间。腓力并无急于进攻的必要,因为事态发展对他有利:在加斯科涅,他的部队正在迅速进展,在苏格兰,苏格兰人也已收复珀斯。图尔奈的围攻进行了差不多两个月,并曾用火炮轰击。因为缺乏金钱,已无法使这些杂牌部队再团结一致,爱德华被迫解围而去。9月25日,他勉强同意签订了《埃斯普里切休战条约》,有效期到1341年6月22日为止。
斯鲁伊斯会战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对爱德华第二次弗兰德战役的影响,这次胜利使英国人直到下一代都能完全保有海峡控制权。若非如此,那么战争可能不会拖这么久,而在心理上具有决定意义的克勒西会战甚至可能不会发生。
11月30日,爱德华回到英格兰,到1341年,当他在苏格兰的战事日趋恶劣之际,大陆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迫使他不能不向南看。4月,布列塔尼公爵约翰三世死了,没有子嗣,于是又发生了继承权的争执。争这个位置的有两个人:(一)查理,腓力四世的侄子,他曾经与约翰的侄女结婚;(二)蒙特弗伯爵约翰,约翰的异父兄弟。腓力支持前者,爱德华则希望成立一个盎格鲁-不列颠同盟以对抗法兰西-苏格兰同盟,所以支持后者,结果使英法之间又发生了新的战争,一打就是二十年。依照雷姆赛爵士的说法,这使百年战争变得有可能了。
虽然腓力并未正式参加战争,但他的儿子诺曼底公爵和他的兄弟阿朗松伯爵却与查理合作。11月21日,他们迫使南特投降,并侥幸俘获了约翰。但他们没想到约翰的妻子伯爵夫人却具有“男人的勇气和狮子的雄心” (弗罗萨特的说法)。她可算是圣女贞德的先驱,她对埃讷邦堡垒的英勇防御,是百年战争中的大事之一。这激起了爱德华的侠义精神,1342年5月,当伯爵夫人面临最后关头时,爱德华派曼尼爵士率领三百名骑士和二千名弓箭手去救援她。曼尼解了该城之围,但后力却不够强大,不敢冒险向内陆推进。所以在北安普敦公爵和罗伯特率领之下,又派了一支部队前往。罗伯特在凡内重伤殒命,而9月30日北安普敦公爵却在莫莱克斯苦战获胜。这次胜利使爱德华受到了鼓励,于是10月23日,他渡海到达布列斯特,决定他的第三次战役准备在布列塔尼进行。还是和上两次一样,仍然毫无结果,1343年1月19日,在马勒斯托伊特签订了一个为期三年的休战协定,包括苏格兰、海纳德和弗兰德都在内。
双方都利用这个休战期来推动自己的利益。教皇克雷芒六世看到最后解决的希望已经化为乌有,就劝说双方于1344年10月到11月间,在亚威农举行会议。在会议中,爱德华首先提出对法国王冠的要求,接着再谈生意。他要求扩大吉耶讷的范围和完整的主权——解决一切臣服关系。
虽然腓力的顾问们力争阿基坦的没收无可更改,可是腓力却同意归还这些领地——包括爱德华现在占领的地区在内——甚至于扩大范围,但唯一条件却是必须臣属于他。
因为双方都不肯让步,所以战争继续下去,爱德华决定从布列塔尼和吉耶讷两面同时攻击法兰西。1345年6月,蒙弗特伯爵(他已从法国逃回)和北安普敦公爵被派往布列塔尼,不久,德比公爵也乘船前往波尔多。爱德华听到阿特维尔德的统治权已经发生动摇,所以在7月5日也出发前往斯鲁伊斯。7月7日,他在斯鲁伊斯遇到阿特维尔德,可是阿特维尔德返回根特时却被刺杀。7月26日,爱德华又回到英国。
9月,蒙弗特伯爵死在布列塔尼,而北安普敦公爵也没有很多成就就宿营过冬了。反之,在南面的德比公爵却比较成功,原因是他采取温和手段获得民心。他攻下了伯格拉克,在一次卓越的作战中解了奥伯罗彻之围。在这些成功之后,安格拉姆和许多其他城市都开门迎降。于是他回到波尔多,去渡过1345——1346年间的冬天。
这许多损失使腓力不能不采取行动,1345年底他召集了诺曼底、皮卡迪、勃艮第、洛林、普罗旺斯和朗格多克等地的民兵,集中在图卢兹,由诺曼底公爵指挥。1346年初春时节,这位公爵出发了,4月间开始包围“锥石”要塞——在加伦河和罗特河的交汇点上——由许多英军据守。这个要塞非常坚强;不久这次围攻就变成了整个战争中最著名的一战。一直压迫到8月20日,公爵却突然解围而去。因为那天从北面传来惊人消息,说爱德华已经再次侵入法兰西。德比——现在升为兰开斯特公爵——也听说英王登陆的消息,认为“锥石”已经安全了,就率兵向桑顿基和普瓦图进攻以牵制法军并与爱德华相呼应。
从斯鲁伊斯回国之后,爱德华马上开始组织一支新军以推进加斯科涅境内的战争,因为从过去的经验上他知道封建式民兵不适合欧陆战争,所以他决定用所谓委派制度(即相当于配赋制)来召募一支精兵,这种制度他的父亲和祖父也都偶然使用过。依照制度,每个地区的地方官和召募委员首先造出一份全部地主名册:凡地租价值五镑的地主就应负责担负一名弓箭手;十镑的负责一名骑马步兵;二十五镑的负责一名重装甲兵,至于最大的封建地主则应供给整队人员。例如理查负责供给了十四名骑士、六十名骑马步兵和八十二名弓箭手。牛津公爵负责供给了二十三名骑士、四十四名骑马步兵和六十三名弓箭手。地主们自己不能服役的,可以自由寻找替代人,如果交不出人来则处以罚金。弓箭手一镑,骑步兵三镑六先令八便士,重装甲兵六镑十三先令四便士。弓箭手是从自由农民中召募的,自由农民阶层是处在农奴之上的。(注:英国自从被诺曼底征服之后,就以射箭作为‘国技’,所有自由农民均有弓箭,所谓自由农民实际上是一支常备民兵。)法国人因为缺乏有训练的本国弓箭手,只好雇用热那亚人和其他十字弩手。
这里对“长弓”也应略加说明。这种兵器一直支配着法兰西战场直到阿让库尔之战为止,此后就迅速被淘汰了。这是爱德华一世从南威尔士学来的。长弓是用六英尺的榆木制成,箭长三英尺。与诺曼底人的短弓相比是一个威力远为强大的武器,又比“十字弩”轻便得多,它的箭能透过双层锁子甲。1298年,爱德华一世首先在法尔基克以华莱士所率领的苏格兰人为对象来试验这种兵器,结果效力非常惊人。爱德华在班诺克本却未使用,结果被布鲁斯击败,1332年在都柏林莫尔之战中,长弓又再度被英格兰人学会。
这一战是由爱德华、巴利奥尔等人为收复失地而与苏格兰的摄政唐纳德交战的。英格兰的总兵力为500名骑士和1000名到2000名弓箭手。唐纳德所指挥的据说有 2000名骑士和二十万步兵(这是过份夸大的数字)。
因为明白认识到数量上处于劣势,所以英国人首先乘黑夜向唐纳德进攻。但是拂晓之后,他们发现敌人已经严阵以待,就在一个丘陵地的斜坡上占领阵地。除四十名骑士以外,其余完全下马,排成方阵,弓箭手在两翼向前伸出。唐纳德完全没有注意这些弓箭手,直向中央冲锋并突入敌阵。于是两翼的弓箭手向内旋转,发射出非常强烈的“火力”,结果苏格兰军秩序大乱,几乎被全歼。英军上马追击,大获全胜。1333年,爱德华在哈里登丘陵之战中也是采用这种战略。此后约一百年,这一直是英国人的基本战斗模式。
爱德华把兵力集中在朴茨茅斯,依照雷姆赛爵士记载,这支兵力共有3680名英格兰弓箭手,3500名威尔士兵(一半弓箭手一半长矛兵),2743名骑马步兵和1141名重装甲兵(骑士),总数约一万人。这是一支有纪律有组织的精兵,由国王发饷。在战术方面,他们较优于法军。因为在英军方面,“火力”和冲力已经结合在一起,而法军却完全只靠冲力。爱德华的战术是防御性的,而腓力的则是攻击性的。爱德华是先用弓箭使敌军丧失“组织”和“士气”,然后再加上冲锋来竟全功。腓力还是跟哥特人一样,从头到尾都以冲锋为主,而每次冲锋,秩序都会比前一次更混乱。因为在摧毁敌人组织和士气的阶段,骑兵很少担负决定性任务,所以爱德华通常总是命令重装甲兵的大部分下马组成方阵,以抗拒敌人的骑兵攻击和保护弓箭手。他的正常阵形是分为三个“单元”,两个单元下马在前,中间有一个间隔,另一个单元在后,骑马或准备乘马作为预备队。弓箭手则从前排两单元侧翼成角度伸出。若有可能,这个外翼总是倚托一个障碍,例如森林、河川或村庄。为了自卫,弓箭手都就地挖掘堑壕,并在阵地前面插上铁头栅栏。因为这些障碍物再加上“箭火”,法国骑士总是避开弓箭手而向下马的重装甲兵冲锋,当他们冲过来时,弓箭手就从两侧加以袭击。552年在塔吉纳之战中,也是使用这种战术。此外,专门攻击下马的重装甲兵也有另外一个理由:依照骑士规则,攻击步兵对骑士来说有失尊严,而且步兵也没有“绑票”价值。通常在胜利后,对敌人的步兵一律加以屠杀,以免他们变成土匪。在十四世纪根本就没有收容俘虏的集中营。
爱德华在作军事准备的同时也发动了宣传战,他诋毁腓力是想彻底根绝“英语”,这个宣传文件在英国各地散布着。此外,他拒绝教皇调解,凡此种种都使腓力看出大规模入侵已经迫在眉睫。所以腓力致书苏格兰王大卫,请他不要丧失打击英国人的良机。
1346年7月11日,一切准备就绪,远征军出发了。依照弗罗萨特记载,原定目标为加斯科涅(因为英王知道“锥石”要塞中的英军的处境非常窘迫,所以决定亲率大军去解围)。正当渡海之时,却有一位流亡的诺曼底人戈德弗雷向爱德华进言说如在诺曼底登陆将更为有利。因为诺曼底省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地区之一,而诺曼底人久不习武事,而且其全部骑士必已随其公爵去围攻“锥石”。爱德华接受了这个忠告,命令舰队向科唐坦半岛的圣瓦斯特-拉-霍格驶去。究竟他的真正战略目的是什么还是很难猜透。正如阿曼爵士指出的那样,从爱德华对克勒西战役的指导就可证明他并没有任何合理计划,所以可以得出结论:这次远征不过是一个“骑士式的冒险”,或者是故意深入法国以激怒腓力。
第二天,7月12日,爱德华在圣瓦斯特-拉-霍格登陆,为了卸载在那里停留了六天。7月18日,他开始向瓦洛涅进发,取道卡朗坦、圣洛和丰特奈,于7月26日到达卡昂。爱德华本意是让那个要塞闭关自守,但这个城却没有城墙,于是遭到彻底洗劫。爱德华命令把所有负伤人员和战利品都送上船,这时他的舰队已移到奥恩河口,但舰队却突然叛变,并已扬帆回国。似乎这一丧失纪律的事件反而帮助爱德华解决了他的战略问题。因为没有交通线,他不可能再留在现有位置,如果向南去和兰开斯特公爵会合,一定会迎头撞上诺曼底公爵的优势兵力,所以只能向北。惟一可行的路线是再向东走,以便在弗兰德建立基地。
他7月31日从卡昂出发,于8月7日到了埃尔博。他发现在鲁昂的桥已经拆断,就前进到塞纳河西岸寻找渡口。8月13日他到了巴黎附近。在行军时,他的军队对所过地区都采取极其野蛮的蹂躏手段,而法军却在塞纳河东岸干看着。他到达了普瓦西,修复了那里的桥梁,于8月16日强渡塞纳河,并挺进到格雷塞。此时,腓力非但不阻止他渡河,而且使巴黎的人民感到震惊的,却是腓力反而向圣但尼退却。
从格雷塞,爱德华再用强行军向北行进,于21日到达艾莱尼斯,该地在索姆河以南约十英里处。在那里,他的侦探发现阿布维尔的所有桥梁和徒涉场不是被破坏就是有法军据守。腓力已经到了亚眠,他的兵力也一天比一天强大。
因为不能在阿布维尔渡河,爱德华就向阿舍昂纳推进,于8月23日到达那里。他悬赏征求能为他指点徒涉场的人。有个蒙斯村的土著叫作戈宾的跑来应征,他说在阿布维尔以下十英里远有个叫作“白醋牛肉”的徒涉场,在落潮时可以渡过。因为腓力跟踪而来,所以一分钟也不能耽搁,爱德华于午夜出发,在8月24日清晨到达该地。他停了一两个小时等待退潮,接着在弓箭手掩护下,全军强渡过河。等腓力赶到,潮水已经涨起,隔断了他的进路。当天晚上,爱德华到了努瓦耶勒,第二天上午继续退却,到达克勒西森林和克勒西村。此时,腓力回到了阿布维尔,并从那里的桥上渡过了索姆河。
到达克勒西后,爱德华决定接受会战。据他本人说是因为已经到了他祖母遗留的地区,所以决心保卫它。此外他也发现这里适合发挥他的战术。另外有些作家认为他是被迫战斗,否则士气即将崩溃。这种说法却不可信,因为克勒西距弗兰德只有三天行军距离,而腓力在他后面又隔了一天的行军距离。
因为猜到腓力一定会采取从阿布维尔到埃丹的道路前进(事实的确如此),而且除非绕到敌人的左面(这是不合骑士风度的),否则必定被迫进行正面攻击。爱德华选择了一个阵地来等候敌人,并且同时适合他的战术和兵力。这是夹在克勒西村与瓦迪科特之间的一个平缓高地,今天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景象。(注:作者曾访问过这个古战场,发现村庄的位置还是与十五世纪地图所标示的差不多。)在高地东面——就是爱德华最理想的作战正面之前——有个洼地,称为“克勒西谷地”,在它的另一面就是艾斯特里村,在它南面为芬坦村,在阿布维尔-埃丹大路的西面。从芬坦村有一条小溪梅耶向西流经克勒西,在它南面就是克勒西大森林。从克勒西到瓦迪科特的距离约多于三千码。
爱德华的陆军还是照习惯分为三个单元,两个在克勒西-瓦迪科特大路东面高地的前沿,中间留了一个空隙,后面一个单元可以假设是在大路上。右前方这个单元——就是靠近克勒西的这个——名义上由威尔士亲王指挥,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所以实际负责指挥的是华威克和牛津的哈尔科特两位公爵,左面则由北安普敦和阿伦德公爵指挥。爱德华亲自指挥第三个单元,将指挥所设在靠近克勒西这一端的一个磨坊里,那个磨坊所在的圆丘直到今天还可以看见。为了保护右翼,爱德华掘了一连串浅壕,在右前方的正面上也掘了堑壕。
弓箭手的部署还是像上文所述与正面成斜角。外面两个侧翼与克勒西与瓦迪科特两个村落相连接,里面两个侧翼则掩护中间的空隙,构成一个V字指向东面。
依照弗罗萨特的记载,右面一个单元约有800名重装甲兵、 2000名弓箭手和1000名威尔士人。左面为800名重装甲兵、1200名弓箭手。后面为700名重装甲兵、2000名弓箭手,共计8500人。虽然兵种的区分不一定正确,但总数似乎还合理,因为在圣瓦斯特-拉-霍格登陆时,爱德华的战斗兵力不过一万人。
在战线后方,爱德华在森林附近设立了一个大辎重场,把所有的行李车辆和马匹都集中在这里,据说爱德华还有三门火炮,可能位于弓箭手一翼。摆阵完毕之后,爱德华由两位公爵随护,骑马缓行视察部队,鼓励大家努力作战。接着他们奉命吃午餐,吃饱休息之后再列成阵势,大家都坐在地上,将头盔和弓箭放在前面,当敌人到达时,他们的体力和精神都能很充沛。
此时,腓力已在阿布维尔集中了部队。同他一起的有:瞎眼或半瞎的波希米亚国王约翰和他的儿子查理,就是罗曼斯王;马约卡国王詹姆士三世;腓力的兄弟——阿朗松的查理;腓力的侄子路易;弗兰德的路易;海纳德的约翰;洛林公爵鲁道夫和法国骑士的大部分。在中世纪,从来没有在一个战场上集中过这么多骑士。依照罗特估计,法国共有重装甲兵8000人,支援他们的是4000名步兵,其中包括一批热那亚十字弩手,由多里亚和格雷马蒂分任指挥,法国的骑士(重装甲兵)也分为三个集团,第一队由波希米亚王和阿朗松及弗兰德两伯爵指挥;第二队由洛林公爵和布卢瓦伯爵指挥,第三队则由腓力和罗曼斯王指挥。(注:另有一种说法认为法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
因为不能确定英军位置,所以在8月26日,腓力沿着阿布维尔-埃丹大路前进,另派莫尼勋爵和三个骑士先去侦察敌情。他们回来后,莫尼报告说爱德华正在克勒西,建议国王暂停前进,宿营过夜,以便后队可以赶上来,然后在次日上午再用全军进攻。
腓力命令照此建议行事。弗罗萨特这样记载道:“前面的人停了,可是后面的却说必须前进到与前排平行的位置再停止;由于后面在推进,所以前排也就停不下来,国王和元帅们都无法使他们停下来。所以他们虽未奉命,还是照样前进,直到看见敌人为止,当最前面的法军看到英军后,马上秩序大乱向后倒退,这又使后面的部队受到惊吓,以为已经发生了战斗。结果在阿布维尔和克勒西之间的道路上到处挤满了人,虽然距离敌人还有三个“里格”(约等于三英里),他们却拔出刀剑,大声喊杀,好像疯了一样。除非在场,否则很难想象其混乱情形。”
黄昏时候(下午六时),天突然变黑,大雨倾盆,加上雷声怒吼,并发生了恐怖的日蚀现象。在大雨前,有一大批乌鸦在部队头上飞过,发出极大噪音,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太阳又露了出来,但是法军却面向太阳,而英军则背向它。此时,热那亚人已稍为恢复秩序,被调到前面,由阿朗松和弗兰德两位伯爵的部队跟随在后面,开始向洼地中央进发。他们接近英国人时,高声大喊着恐吓他们,但是英军沉静不出声。他们再喊一次,英军还是不动,当他们大喊三次之后,就开始发射他们的方头箭。于是英军的弓箭手都前进一步,用力迅速的射出箭,好比雪片一样飞来。热那亚人感受到这些箭的威力——它们射穿了他们的手臂和头部,透过了装甲,甚至割断了弓弦,于是他们纷纷向后奔逃。看到这个情形,法国国王不禁怒吼道:“给我杀掉那些流氓,因为他们挡住我们的进路……”
英军弓箭手继续发射,不久他们的箭就射到法国骑兵身上,使他们的战马乱跳乱跑,又践踏在那些逃走的热那亚人身上。为了想抢上前去,彼此互相竞争,法国骑士们就用刀剑在乱军中砍路前进。英军弓箭手又转向法国骑士射去,关于战斗的情形,我们可以引用阿曼的《战争艺术》中的一段:“弓箭手把箭向他们中间射去,几乎不需瞄准就可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可以射中人或马,射透他们的头、臂或腿,并使马发狂。有的站立不动,有的向两边冲,有的回过头来跑,于是秩序大乱。第一批法国骑士都溃散了,或死或逃,甚至根本没有看见杀戮他们的人。”
被击败之后,法军第一列并未让出正面好让第二列进攻。结果第二列冲锋时发生了极大混乱,瞎眼的波希米亚王就这样死于乱军之中。每当法国骑士退却之后,爱德华军中的威尔士人就挺着长刀冲上去杀人,杀死的有许多公侯贵族,以后使英王感到非常后悔,因为被杀死的人不能再勒索赎金。
关于阿朗松伯爵和弗兰德伯爵进行的突击,弗罗萨特有下述颇饶兴趣的记载。因为他们的马匹躲避敌方的弓矢,所以把他们的主力自动拖到英军下马骑士的面前。尤其是在英军右翼方面更是如此。威尔士亲王的部队受到强烈的冲击,于是华尔维克派人到磨坊去向英王求援。听说亲王安然无恙,爱德华就向使者说:“回去代表我告诉那个差你来的人,在今天之内不要再派人来求救,而且不管情况如何,只要我的儿子活着,我就决不会过来,好让他自己经历一点磨练。”话虽如此,他还是派杜汉主教率领三十名骑士去增援他的儿子。
或许他不派较多兵力的原因,是因为他看到左翼英军在北安普敦指挥之下已经向右旋转攻击法军的侧翼了。这批法军被击退之后,腓力率领的第三批部队又到了,结果只是增加了混乱。
从头到尾,据英国人计算,他们一共遭受十五次单独或连续的突击,最后一次已是午夜。整个会战中,法军完全没有具体计划,每批骑士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接近敌人,所以自始至终,一直混乱不堪。根本就不存在追击的问题。爱德华始终控制着部队,整夜严阵以待,到第二天拂晓,博韦和鲁昂两地的部队还不知道会战已经失败,仍然继续前进,很容易就被英军击溃了。这一战中腓力头上受了箭伤,他的坐骑也中了箭。海纳德伯爵劝他离开战场。他骑马回到布洛叶要塞,在那里休息了半夜之后,才又前往亚眠,于拂晓到达。
到8月27日上午,当最后一批法军都被击退之后,爱德华才允许部下解散行列,去搜劫死人身上的财物。这时才发现被杀的人中有波希米亚国王、洛林公爵和弗兰德以下十位伯爵,以及1542名骑士,普通士兵可能超过一万人。英军的损失据报非常轻微,共为两位骑士、一位乡绅、四十多名士兵和几十名威尔士人(这个数字当然不可靠)。
8月28日星期一,爱德华从克勒西前进到蒙特勒伊,从那里又安然前往加来,9月4日他到达加来城外。这个要塞有两道城墙和一道护城河围着,所以无法进攻,于是爱德华决定在陆地方面将其包围,因为他是海峡的主人,所以又可以从海上加以封锁,除非有外力解围,否则这个要塞的沦陷已成定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此时的法王腓力,似乎因为战败而灰心,在六个月内毫无行动。更使他精神颓丧的是苏格兰国王大卫,因为支援他而入侵英格兰,已经前进到了杜汉,可是在1346年10月17日却在“内维里十字”受到决定性挫败,并且本人也被俘虏。直到1347年6月,诺曼底公爵才在战场上出现,于7月27日向加来前进。但是他发现爱德华太强大了,不敢进攻,六天后自动退去。8月4日,维埃讷开城投降。9月28日,双方同盟国之间签订了休战条约,有效期到1348年7月9日。10月12日爱德华返回英国。
加来是这场战役的唯一战略性收获,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也是整个百年战争中英国的唯一收获。它的确是个重要收获,正好比以后的直布罗陀对英国一样。爱德华一方面使加来变成了坚强堡垒,另一方面也使它成了一个高度运转的商业中心,因为他命令所有英国输入欧陆的货物必须经过加来。这个要塞不仅使他和后代在法国获得了桥头堡,而且正如罗特斯雷将军指出的那样,在蒸汽船尚未发明之前,只要能坚守加来,就可以使英格兰永远免除被入侵的危险。这个要塞保留在英国人手中达两百年以上,直到1558年1月8日被吉斯公爵攻陷,英国才再次面临一连串入侵威胁,只不过三十年之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出现就使之成为现实了。
不过克勒西一战对战争的最大影响还是使英国变成了军事强国。从此以后,英格兰的国威上升到了如此高度,使英国人必须永远加以保持,不敢丧失。正如阿曼爵士所说,英格兰人对威尔士人和苏格兰人的胜利,在欧陆上很少有人注意。而亨利三世和爱德华一世指挥的法兰西战争,也根本未能使他们获得些许荣誉。但克勒西之战却是一个启示,不仅对法国人如此,对英国人也一样。法国是被它打晕了,而英格兰却被它灌醉了。所以它在历史上的重要性,就是它成了百年战争的精神基础,战争将会一直拖下去,直到另一次精神上的“惨败”出现后才结束。
大事记(十六):中世纪的瓦解
克勒西会战后一百年中,出现了中世纪的瓦解和文艺复兴,原因虽然很多,最重要的是黑死病和火药的发明。
黑死病可能就是鼠疫,一三四七年从东方传来,在十四世纪后半期中常间断发生。依照赫科克估计,黑死病使欧洲人口减少四分之一。死亡的威胁不仅使人民丧失了精神和组织,而且也使他们更野蛮。巫术和魔术受到新刺激,神秘主义和疑惧气氛笼罩全欧。由于劳动力缺乏,中世纪的农业制度也被破坏。这一现象引起了雇工需求的急速增加和农奴制度的迅速灭亡。金钱束缚代替了土地束缚。
海米上校在《炮兵起源》一书中考证,认为火药的制造公式是培根最先发明的。不过在培根的著作中却找不到任何根据足以证明他考虑过火器的使用。是谁最先想到利用火药爆炸从金属管内推进子弹,事实上还是完全不清楚。
很明显现存最早提到火炮的文件是阿拉伯文,时间是一三○四年。其次有另外两个文件属于根特城,文件时间分别为一三一三年和一三一四年。此外还有一份一三二六年的图本现存于牛津基督教堂中,上面绘有古代火炮的图形,这种所谓“投镖瓶”也叫作“Pot-de-fer”。在一三二四年围攻梅斯时似乎使用过这种原始火炮。一三二七年,爱德华三世在苏格兰也用过。
依照阿曼爵士记载,在一三三九年有另外一种火器,叫作“Ribauldequin”首次被提及。这种原始火器有几个小铁管,可同时发射。爱德华三世在法兰西战役中使用过这种武器,在一三八七年,制造了一百四十四个管子,分为十二架,每一架可同时射出十二颗弹丸。考虑到十四世纪的机械学知识相当幼稚,以及那时的宗教限制,那么火器的进步就不能说不快了。一三四○年,据说在奥格斯堡已经设有火药厂。如果对一三四六年爱德华三世在克勒西之战中是否使用火炮还存有疑问,那么在同年的加来围攻战中,却毫无疑问使用了火炮。
到一三九一年就出现了铁弹丸,因为有记载说在波隆那兵工厂中存有九百二十八颗这种弹丸。不过到这个世纪结束时,进步是如此的神速,已经能够制造二十五英寸口径的攻城炮了,现在根特城中还收藏着这种古董。“手炮”的名称在一三六四年首先出现,到这时也很通用。这是一门小型火炮,装在直柄上,可以由一个人负荷和发射。重量约为十磅,用火柴向引线洞中点火射出,弹丸为铅质。通常是从防御工事后面发射,普通步兵都使用它。
到十五世纪末,手炮又被“火枪”所代替,火枪有枪托,可以顶着胸部发射。已经有了扳机,可以激发火药。这似乎是日尔曼人的发明。德文叫“Hakenbusche”,法文叫“Arquebuse”,英文有时也叫作“Caliver”。这是第一种真正的步兵火枪。
由于火药的发明,战术进入技术阶段。个人英勇不再能够敌过机械技术:谁能使用比较优越的武器,谁就是比较可怕的敌人,至于他的社会地位和勇气都与此无关。正如卡莱所说:火药使所有人都变得一样高,也就是说使战争民主化了。
由于战争的性质变化,火药也使中世纪(基督教的)的生活方式改变了。由于要研究如何制造完善的火器和如何防御它们,就产生了一种研究精神,不久这种精神就遍及所有方面。在给予文艺复兴活力方面,火药的功效要比十字军时代与伊斯兰教徒的接触更大,因为无论在物质或精神方面,火药都把中世纪的秩序炸垮了。照教会的解释,战争是用战斗来考验道德的价值,现在逐渐变成了一种新思想:战争变成了一种达到政治目的的手段,而其决定因素就是权力。因为战争已经世俗化,和平也就步其后尘。理想主义为现实主义所代替。到十五世纪末,维提里和柯罗拉这些著名军人也都宣称:赢得战争的是工业和计谋,而不是实际的武装冲突。火药炸毁了封建堡垒和它们主人的思想。轻便火器增多了,中世纪对步兵的轻视心理也开始消褪,在战术方面,步兵的重要性又提高到与骑士平等的地步。
不过这些变化还要到百年战争结束之后才正式成形。黑死病的一再发生并不能使英法两国停止争战。尽管加来被占领之后,教皇不断努力想使连续休战变成永久和平,可是到一三五五年,战争还是爆发了。从那年开始被称为“黑王子”的威尔士亲王爱德华,奉命去骚扰朗格多克。此时法王腓力六世纪在一三五○年八月二十二日逝世。他的儿子——就是诺曼底公爵,现在成了法王约翰二世——领兵抵挡黑王子。一三五六年九月十七日,他率领一支优势兵力,在今天的维埃讷地区附近与敌人遭遇。在普瓦捷战场上,他遭到决定性失败并被英军俘,这就签订了《波尔多休战协定》。由于国王被俘,法国发生了瘫痪现象,接着在一三五八年,就发生了所谓“Jacquevie”的农民叛乱。不过爆发后不过几个星期就被法国贵族用野蛮手段镇压。
一三五九年三月,约翰为了重获自由起见,同意把法兰西西部的所有领土,从吉耶讷到加来全部割让给爱德华。但是谈判未获结果,战祸又起。一三六○年春,爱德华到了巴黎城下。但是他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行动,决定听取教皇代表的意见,双方媾和。结果签订了《布雷蒂尼公约》和《加来条约》,《加来条约》签订的时间是十月二十四日。依照条约,诺曼底归还法国,英国则获得一个面积大为扩张的阿基坦,此外还有加来和波亚图(Ponthieu)。为了换取自由,约翰同意支付赎金三百万金币,而爱德华同意放弃法国国王称号。
这样一来,法国终于获得了休养机会,但是陆军解散之后,许多失业军人马上变成土匪,他们号称“伙伴”,到处为害。一三六四年四月,查理五世继承了约翰二世的王位,为了肃清土匪,他让盖克兰去歼灭他们。盖克兰是一位勇悍的军人,在布列塔尼获得过很大名气。他召集这些土匪,越过比里牛斯山脉去支援卡斯蒂利亚的亨利,帮助他对抗彼得,彼得当时正受到黑王子支持。在这场战争中,所有的土匪都被完全消灭。
内忧解除之后,查理准备修订《加来条约》。他首先在自己的王国建立了法律和秩序;其次就改革陆军,扩大弓箭的使用范围,扩充炮兵,并对巴黎和其他城市的一部分重新建立要塞。此外他命令维埃讷重组海军。在外交方面他也采取了重要步骤。一三六九年,他设法使兄弟勃艮第公爵腓力与弗兰德伯爵的女儿(继承者)玛格丽特结婚,这样就使弗兰德又受到法兰西控制。
一三六八年,关系已经再度紧张,因为查理五世在加斯科涅鼓动人民发动叛乱,所以爱德华三世就又自称法兰西王。为了对付挑战,查理命令盖克兰为法兰西警备司令。他拒绝与敌人会战,采用消耗战略,结果收复了普瓦图和布列塔尼。这些结果又导致一三七五年的另一次休战。不久,所有与战争有关的重要人物纷纷死去。黑王子死于一三七六年六月,爱德华三世死于一三七七年六月,盖克兰死于一三八○年七月,查理死于同年九月,到查理逝世时,英国在法兰西的领土面积已经大为缩小。在北面只剩下加来、瑟堡和布列斯特;在南面只剩下阿基坦,又缩回到一三三六年的面积。法国虽然饱经蹂躏,可是王权却变得强大起来,在战争中,民族意识已逐渐觉醒。
英国的新君是理查二世(一三七七——一四○○年),是黑王子的儿子,只有十三岁。法国的新君是查理六世(一三八○——一四二二年),是查理五世的儿子,也只有十三岁,而且心智还有问题。因此两国都发生了纷争和叛乱。一三八一年六月,在泰勒领导下,英国农民发生叛乱;第二年,在巴黎和弗兰德也发生了骚乱。弗兰德伯爵德·马勒邀请女婿腓力来平叛。一三八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他在罗斯贝克用暴力镇压了叛乱。
一三八四年,德·马勒逝世,腓力由于妻子的关系成为弗兰德伯爵。此时,因为查理六世已经心理失常,所以腓力成了法国境内的领导势力。为了阻止英国干预弗兰德,一三九五年,腓力设法使查理四世的女儿伊莎贝拉(只有七岁)与英王理查二世订婚,一三九六年三月十二日正式订婚后,双方的休战协定也同时顺延二十八年的期限。因为法国境内的战争已经结束,由法兰西骑士组成的正规军就开往东方去与土耳其人作战。率领这支军队的是勃艮第公爵之子“无畏”约翰。他们于一三九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在多瑙河上的尼科波利斯遭受到惨重失败。
因为“大分裂”(一三七八——一四一七年)使教会分成两个对立阵营,结果就使腓力与路易的对立日益尖锐起来。路易是奥尔良公爵,查理六世的幼子。一三六七年,法国南部匪情炽烈,教皇乌尔班五世为了避乱回到罗马。他死于一三七○年,继承者称格列高利九世,于一三七六年正式放弃亚威农,重新以罗马为教廷都城。当一三七八年,乌尔班六世继位时,在法国主使下,有些大主教反对他,另选罗伯特为教皇,并称克雷芒七世,结果法兰西、苏格兰、萨伏依、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成为克雷芒派,而英格兰、波希米亚、匈牙利和葡萄牙则为乌尔班派。双方各有自己的教皇,于是战争似乎无法避免。
一三八九年,乌尔班六世逝世,继承者是卜尼法斯九世;一三九四年,克雷芒七世也死了,继承者是个西班牙人,号称本笃十三世。这场分裂使全欧发生了动荡,因为无法解决纠纷,一三九八年,法国的巴黎大学和勃艮第党宣称撤回对两个教皇的服从。奥尔良公爵是拥护本笃的,到一四○三年设法使法国王室恢复了对他的服从。同一时期,英国也发生了激烈变化。由约翰·魏克里夫(一三二四——一三八四年)创立的“罗拉德”教派开始为宗教改革打前锋。他的思想从英格兰传到了波希米亚,波希米亚素以清教异端著称,罗拉德派影响了约翰·胡斯(一三六九——一四一五年)并导致了激烈的胡斯战争(一四一九——一四三六年)的发生。(注:胡斯是波希米亚的宗教改革家。)在齐斯卡指挥之下,“车堡”——装有火炮的车城——对一四二二年在达什布罗德的胜利具有决定作用。齐斯卡死后,一四二六年在奥格辛和一四三一年在塔乌斯两次战役中,车堡也大显身手。这些战争使兵祸延及日尔曼帝国的心脏地区。
从一三○七年瑞士解放战争发生以来,帝国早已衰弱不堪。在这场战争中,产生了一种新式无畏的民主化步兵,主要由“长枪兵”组成,从一三一五年起,一再击败哈布斯堡的封建军队。劳易德上校在《步兵史评论》中说“获得这些成就之后,就再不能说穿着甲胄和使用武器是上帝保留的权利,只有高级人士才能享用了。”
一四○四年四月,无畏约翰继承了父亲腓力的爵位,此时法国掌握在奥尔良公爵手中,国政腐化不堪。约翰诋毁奥尔良党的政府,并用武力强占巴黎,虽然以后两位公爵在表面上和解了,可是其党羽间的对立并未因此减弱。一四○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夜间,奥尔良公爵被刺。对法兰西而言,这是一个致命打击,使法国人分为两个互相仇视的党派——勃艮第党和奥尔良党,奥尔良党又自称为阿马尼亚克党。虽然可怕的过度行为立即随之发生,但直到一四一一年,内战才开始变得激烈起来,为了增强各自的力量,双方都向英国求援。一四一一年,奥尔良党向英王亨利四世提出条件,愿意用古代阿基坦的全境来换取支援。亨利四世是约翰之子,他在一三九九年废了理查二世自立为王。谈判没有结果,因为一四一二年三月二十日亨利四世逝世,王位由其子亨利五世(出生于一三八七年八月)继承。
亨利五世有无限雄心,尽管认识到应在国外保持和平,来巩固兰开斯特王朝在国内的地位,可是他仍然决定乘着法国分裂的机会,重新提出对法国王冠的老要求。为了达到目的,一四一三年五月,他与勃艮第公爵缔结同盟,条件是当他征服法兰西时,约翰应守中立,如果成功则以土地酬劳约翰,约翰也应承认其为法王并宣誓效忠。
亨利在南安普顿集中了一支六千人的部队,于一四一五年八月十三日在塞纳河口附近登陆,围攻哈福鲁尔,该城于九月二十二日投降。接着他就向加来进发,渡过了索姆河,在阿让库尔与法军遭遇,这支法军几乎完全由奥尔良党组成。指挥他们的是警备司令阿尔贝的查理,奥尔良公爵,波旁和阿朗松等人,十月二十四日,阿让库尔会战开始,结果也和克勒西及普瓦捷一样,法军又是惨败。许多法国名人都被杀死,其中包括警备司令,三个公爵和七个伯爵。被俘者也很多,其中包括奥尔良公爵。亨利从阿让库尔又到了加来,从那里回到英国。
虽然这时皇帝西格蒙德很想联合全欧洲的力量来对付土耳其人,并企图调解亨利和查理的关系。但亨利却认为除了将加来条约的全部条款付之实行以外其他概不接受,法国表示拒绝之后,一四一七年八月,他又在特鲁维尔登陆。亨利的意图是对诺曼底全境进行有系统的征服,到了一四一九年底,除圣米歇尔山的岛屿要塞以外,其余地方都已被他征服。
此时,巴黎已由勃艮第党控制,约翰开始在亨利与查理之间玩弄两面取巧的把戏。为了与查理谈判,一四一九年九月十日,约翰与法国太子在蒙特罗桥上会晤,发生了激烈争吵。太子后退,他的一部分随从冲上去把约翰杀死了。
这个事件立即激起了怒火,新的勃艮第公爵腓力就与亨利谈判,并于一四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在特鲁瓦签订了一个条约。根据条约,亨利应娶查理六世之女凯瑟琳为妻,查理则废除其太子(据说是私生子),并宣布亨利为其法国王位的继承人。查理未死之时,亨利可保有诺曼底以及其他已经征服的领土,并与勃艮第公爵同享法国的统治权。
一四二○年六月二日,亨利与凯瑟琳结婚,但她那个被废除的兄弟还是需要对付。他在朗格多克召集了一些部队,于一四二一年五月在博赫获得了一次胜利,使布列塔尼公爵倒向他那边。这使亨利不能不赶回法国,但是到次年春季,他突患重病,于八月三十一日死在万森森林,留下一个九岁的儿子作为继承人——就是亨利六世。在弥留之际,他要求各位兄弟和叔伯至少应确保诺曼底,否则决不言和。查理六世这时也大限将终。九月,他回到巴黎,十月二十一日病死在那里。唯一护送他的遗体前往圣但尼去的只有贝德福德公爵,他是亨利五世也是亨利六世的摄政王。于是亨利六世就同时戴上了英法两国的王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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