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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1840—1999的中国话语

_4 余世存(当代)
章太炎晚年,外患日亟。他在讲学时着重宣讲“行己有耻”,议论时政。蒋介石让章的金兰兄弟张继出面,劝“大哥当安心讲学,勿议时事”,章太炎十分生气,他说:“吾老矣,岂复好摘发阴私以示天下不安?……吾辈往日之业,至今且全堕矣,谁实为之?吾辈安得默尔而息也?”“五年以来,当局恶贯已盈,道路侧目。”“栋折榱崩,吾辈亦将受压。而弟欲使人不言,得无效厉王之监谤乎?”
1938年抗战开始后,傅斯年对国民党高层的腐败非常愤慨,他直接上书给蒋,历数时任行政院长的孔祥熙的诸种贪赃劣迹。蒋不理睬,他便再次上书,态度更坚决。国民参政会也成了他抨击孔的舞台,使得社会同愤,舆论哗然。蒋不得已设宴请傅,问傅对他是否信任,回答信任。蒋说:“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所任用的人。”傅说:“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你也就应该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
正文 骨气第十一(4)
1940年,因拒绝参加国民党,俞颂华离开重庆到香港。他说:“我们所珍重的是名节……名利身命,粪土而已!”香港沦陷后,他在友人的店中当管账员。在日机的轰炸下,他坦然地对朋友说:“吾人所重者,志节。身命土苴耳。今其试验时矣。”
1945年秋,戴笠陪同梅乐斯去东南视察,故意绕道去他的家乡江山县。他们到达一处农家门前停车,下来后,一位老农连忙招呼儿孙们为他们搬出桌椅,叫人冲茶。戴很得意,为表示亲近,他用家乡话和老农交谈起来,满以为会受到更大的欢迎。谁知他的家乡话一出口,老农便问他贵姓,等他说出之后,老农马上大声对他家人说:“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戴春风,不要冲茶了。桌椅给我搬进去!”弄得戴笠无法应付,也不知如何叫翻译向梅乐斯解释。随从们责问老农,老农很干脆地说:“别的人我们还愿意招待一下,戴春风他自己清楚,他在我们家乡干过什么?他的母亲还住在家里,他敢把我怎样,他还要不要娘?”原来戴笠年青时为江山县有名的恶棍,家乡人恨之入骨。他虽然发迹了,但有骨气的人始终看他不起。
1951年7月,三十年建党大庆,大家都在报上发表一些回忆庆祝的文章。因为张东荪自建国后从来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叶笃义劝他在这个机会写一篇。张拒绝了,他说,他要保持他“沉默的自由”。
1957年,文化部副部长刘鬃要新凤霞跟她的右派丈夫吴祖光离婚,刘说:“吴祖光是一个政治上的坏人。”新凤霞说:“你们认为他是坏人,我认为他是好人,他对我没坏啊。”
1960年,毛泽东在北京收到了邓宝珊(时任甘肃省长)呈送的一样特殊物品:一种用油渣和榆树皮粉掺合而成的食物,这种食物是当时甘肃人赖以生存的东西。他的这一举动,受到了当时省委领导人的埋怨、担忧和攻击,而他却处之泰然,他说:“我个人的进退荣辱并不是什么大事,群众的吃饭问题要紧。”
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进入高潮以后,“打倒陈(毅)、姬(鹏飞)、乔(冠华)”的大标语贴满了外交部大院。在外交部的“内部运动”中,乔冠华被造反派批斗多次。有一个时期,他还被迫在北京饭店一侧的王府井街头叫卖小报,形销骨立。乔冠华被揪走以后,有一天他偷偷打电话问龚澎:“造反派逼我写东西怎么办?”龚澎坚定地说:“不要写任何东西,你要是写了,就不要进家门。”
1973年10月,“批林批孔”活动展开。在全国政协学习会上,人们逼梁漱溟表态。81岁高龄的梁侃侃而谈,从阐述中国文化入手,肯定孔子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历史地位和学术上的成就,他说:“林彪是不是要走孔子之路、行孔孟之道?我却不敢相信。我不认为林彪是受害于孔子。”“我的态度是:不批孔,但批林。”他的话,完全跟中央“文革”唱反调。消息传开,轰动北京城。全国政协的“批林批孔”发展成了“批梁”。从1974年3月至9月,大小批判会开了100多次。他每会必到,认真倾听,处之泰然,会议的间隙居然还打太极拳。到了9月底,政协开了一次总结性的批梁大会。主持人再三要求他谈谈对批判会的感想,他只说了一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让主持人目瞪口呆。
马寅初的倔犟是出了名的。马寅初常对人说:“言人之所言,那很容易,言人之所欲言,就不太容易,言人之所不敢言,就更难。我就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敢言。”
正文 狂狷第十二(1)
狂狷第十二
1906年7月,东京留学生开会欢迎章太炎获释出狱到日本。章在欢迎会上说:“大凡非常的议论,不是神经病的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亦不敢说。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神经病的人断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为这缘故,兄弟承认自己有神经病,也愿诸位同志,人人个个,都有一两分的神经病。”章疯子由此有据。
梁鼎芬曾问章太炎:“听说康祖诒欲做皇帝,真的吗?”章答说:“我只听说他想做教主,没听说想做皇帝;其实人有帝王思想,也是常事;只是想做教主,未免想入非非!”梁为之大骇!
韩衍生活清贫,有时穷得靠典当衣物度日。高语罕后来回忆说:“先生家住百花亭,一室萧然!他被刺时,还是穿着我的一件旧绸棉袍。”“家徒四壁, 中只余糙米三升。”韩把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戏称为:“讲地狱学,作天台游。”有一年春节,他在绿云楼贴出“盘古第二,乞丐无双”的对联。
章太炎在东京办民报时,陈独秀曾去拜访。章的弟子钱玄同黄侃在座,听到客来,只好躲入隔壁的房里去。主客谈起清朝汉学的发达,列举戴段王诸人,多出于安徽江苏,不知怎么一转,陈独秀忽而提出湖北,说那里没有出过什么大学者,主人也敷衍说,是呀,没有出什么人。这时黄侃在隔壁大声说:“湖北固然没有学者,然而这不就是区区,安徽固然多有学者,然而这也未必就是足下。”主客闻之索然扫兴,随即别去。
袁世凯做总统后,以礼贤下士自居。他曾派专使迎王闿运到北京,接见时,命秘书以车恭迎。王闿运穿戴了清代官服蟒袍补褂而入。当汽车抵总统府大门时,其时尚存一牌楼叫“新华门”,王问袁秘书,此何门邪?告以乃新华门。王说,我观之似新莽门也。及见袁世凯,袁说,现已民国矣,老先生何以仍作清服?王笑答:你穿西式服装了,乃夷服也,我着满洲服装,亦夷服也,彼此彼此。
正文 狂狷第十二(2)
1915年,袁世凯加紧复辟帝制的活动。章太炎写信痛斥袁违背就任总统时期的誓词,袁接信后,大为震怒,想杀掉他,但恐为舆论所不容,自我解嘲说:“章太炎是疯子,我何必跟他认真呢?”章疯子外号,从此驰名天下。袁死后,章获释南下,云南名士赵藩(成都武候祠名联作者,素有“病翁”之称)送给他七绝诗一首:“君是浙西章疯子,我乃滇南赵病翁。君岂真疯我岂病?补天浴日此心同。”章太炎对此诗甚为欣赏,晚年常读与人听。
章太炎被袁世凯软禁时,以为自己再无恢复自由的希望,就写了一封很沉痛的信,给他夫人汤国黎女士,信中提到两件事:一是“我死了以后,国粹便中断了”,二是“先人窀席未安,为莫大憾事”。
陈独秀说:“我只注重我自己独立的思想,不迁就任何人的意见,我在此所发表的言论,已向人广泛声明过,只是我一个人的意见,不代表任何人。我已不隶属任何党派了,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将来谁是朋友,现在完全不知道。我绝不怕孤立。”
胡适在北大讲学时,常与黄侃同宴会。有一次,胡适偶然谈起墨学,黄季刚立即骂道:“今之讲墨学者,皆混账忘八。”胡嘿然无语。过了一会儿,黄侃又说:“就是胡适之尊翁,亦是混账忘八。”胡适大怒,谓其辱及先人。黄侃至此大笑说:“且息怒,吾试君耳!吾闻墨子兼受,是无父也,今君有父,何是以言墨学?余非詈君,聊试之耳。”举座哗然欢笑。
陈翔鹤说,郁达夫跟他们多次逛胡同。郁的方法,是一条胡同、一个班子地慢慢看,先点若干班子的名,然后挑一个姑娘到她屋子里坐坐,或者一个也不挑。有一次,他对一个姑娘说:“让我抱抱吧,我已经有五六个月不亲近女人了!”这个姑娘就向他的怀里坐下去。
杨步伟曾说:“我就是我,不是别人。我是五尺一,不是五尺四。”她少时即“胆大妄为”,上家塾时,启蒙老师说,孔子曰:“割不正不食。”她在饭桌上批评孔夫子浪费东西:“他只吃方块肉,那谁吃他剩下的零零碎碎的边边呢。”结果,遭到父母一顿臭骂,骂她对圣人不恭。她还捉弄先生:“赵钱孙李,先生没米,周吴郑王,先生没床。冯陈褚卫,先生没被。蒋沈韩杨,先生没娘。”被长辈斥为没有规矩的“万人嫌”。
1926年,陶行知为中华教育改进社起草《改造全国乡村教育宣言书》,提出口号:“要筹募一百万元基金,征集一百万位同志,提倡一百万所学校,改造一百万个乡村。”
正文 狂狷第十二(3)
唐兰博学。民国时期,他在天津教家馆,任教之余,还给天津《商报》办学术性副刊,稿件全由他一人包办,用不同笔名发表,内容涉及经学、小学、诸子、金石、校勘以及诗词等。吴其昌曾对他壮语:“当今学人中,博极群书者有四个人,梁任公、陈寅恪、一个你、一个我!”
邓之诚性情狷介,对同辈人多所臧否,在课堂上经常说:“城里头有个胡适。”他对学问要求甚严,常说:“研究学问每年都要有所长进。”
鲁迅的脾气是很倔的。曾有鲁迅不愿见者上门求见,鲁迅让保姆告诉来人说他不在,来人却声称他亲见鲁迅回了家才来敲门的,鲁迅大怒,大声向保姆说:“你去告诉他:说我不在是对他客气!”夏衍曾回忆说,鲁迅不喜欢田汉。一次,内山完造在一家闽菜馆欢迎日本左翼作家中的领袖人物藤森成吉,鲁迅、茅盾、田汉、夏衍等人都在座,田汉对藤森成吉大谈自己与日本唯美主义“恶魔”派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交情,鲁迅很反感,低声对夏衍说:“看来,又要唱戏了。”他起身退席,给田汉一个很大的难堪。
华罗庚读初二时,国文老师是胡适的崇拜者,要学生读胡适的作品,并写读后心得。分配给他读的,是胡适的《尝试集》。华罗庚只看了胡适在《尝试集》前面的“序诗”,就掩卷不看了。那序诗是:“尝试成功自古无,放翁此言未必是,我今为之转一语,自古成功在尝试。”他的“读后心得”说:这首诗中的两个“尝试”,概念是根本不同的,第一个“尝试”是“只试一次”的“尝试”,第二个“尝试”则是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了。胡适对“尝试”的观念尚且混淆,他的《尝试集》还值得我读吗?
梁实秋听梁启超演讲,见任公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他的极简短的开场白,一共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
黄侃在中大教书时,最初尚受尊敬,后来朱骝先做校长,朱是党国机要,无暇顾及对他的礼貌,黄勃然大怒,说是师道沦亡,一定要卷行李滚蛋。国文系再三挽留,朱骝先也亲自出马挽留,他还不肯,写信给他的学生们:“……但既已恳辞于前,又复勉留于后,直视去就如儿戏,诸生何取焉?‘慎尔忧游,勉尔遁思’,诸生爱我,当为我咏也。”
郭沫若和郁达夫编辑《创造季刊》,销路不好,他们去问时,书店老板很冷淡地答复他们:“两千本书只销掉一千五。”他们两人很伤感,立刻跑到街上喝酒,连饮三家酒店,还没大醉。走在上海平滑如砥的静安寺路上,时有兜风汽车飞驰而过,郁达夫突然跑向街中间,向着一辆飞来的汽车,以手指做手枪状,大呼道:“我要枪毙你们这些资本家。”郭沫若则伤心两人是“孤竹君之二子”。
正文 狂狷第十二(4)
闻一多父母为其在乡下娶妻,使得闻极为不满。但诗人的怨愤发泄完了,叛逆的情绪宣泄够了,他还是尊重礼法,服膺传统,仅以“必须改造他那乡间的新婚妻子”,作为他不得不维系这桩非甘心情愿婚姻的条件。他跟父母说:“……我为大人牺牲,是我应当并且心愿的,如今唯敢求于两大人者,只此让我妇早归求学一事耳。大人爱子心切,当不致藐视此情也……如两大人必固执俗思,我敢倡不孝之名,谓两大人为麻木不仁也!”
陈梦家是闻一多的学生,同样不修边幅,两人相处颇为相得。有一次,闻写一短简给陈,称之为“梦家吾弟”,陈回称他为“一多吾兄”,闻一多大怒,把他大训了一顿。在这种礼节方面,闻一多是不肯稍予假借的。
熊十力狂妄。殷海光拜访他,谈起冯友兰、胡适和金岳霖。熊十力对三位学人都不放在眼里,他说胡适的科学知识不如“老夫”,冯友兰不识字,金岳霖所讲是戏论。听罢此语,即使对熊十力盛气凌人已有所闻的殷海光也仍感意外。
1941年圣诞节,日本军队袭入香港。经过九死一生的挣扎,梁漱溟终于逃脱虎口。他乘船逆西江而上进入广西。安全抵达国统区以后,他在给儿子的信中写道:“前人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正是我一生的使命。《人心与人生》等三本书要写成,我乃可以死得,现在则不能死。又今后的中国大局以至建国工作,亦正需要我,我不能死。我若死,天地将为之变色,历史将为之改辙,那是不可想象的,万不会有的事。”这一番话,遭到了包括熊十力在内的许多人讥评,而梁漱溟却回答他的朋友说:“狂则有之,疯则未也。”
叶浅予自学成才,对学院派言论敏感。他与徐悲鸿初次见面,徐无意中给他留下狂傲自大的印象,徐认为,中国画的造型基础是素描,要改造革新中国画非得从素描写实入手。而当时中国画坛上,能画素描的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蒋兆和,一个是他自己,还半个是梁鼎铭。叶浅予听了很不舒服。
冒孝鲁为人狂傲,逾于其父。他每次读家父诗文,必指摘之,连说不通不通,老人亦只能默认而已。因其国学造诣深厚,故敢如此。凡有自命不凡文人雅士者,以诗文就正时,他至多读三行,就会说:好好,然后退还给人了。有一年,冒求太极名家乐幻智为之医病,乐以气功治愈后。两人畅谈虚字语助词,乐云:读通《论语》,虚字也通了。冒孝鲁自此称乐老师不已,并对人说:斯人非徒以拳术鸣也。
正文 狂狷第十二(5)
王实味到延安后,做了特别研究员。当时延安物资匮乏,特别研究员的待遇相当高。毛泽东每月拿五元津贴,王实味可拿到四元半,比当时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还多半块。当时边区棉布缺乏,大家都穿土布,从外面买来的少量斜纹布做的衣服,主要是给领导、学者穿,这就是当时的“干部服”,作为特别研究员的王实味也享受这一待遇。1941年冬季,发棉衣时,因王瘦削,没领到合适的干部服,他就跟着范文澜从前山吵到后山,从山下闹到山上,最后范把自己的一份给了王才平息风波。王实味只要了帽子,因为范文澜个子大,他的衣服王根本不能穿。
塞克为延安四怪之一。毛泽东曾派李卓然上门邀请塞克到毛住处唔谈,被塞克拒绝,原因是:有拿枪站岗的地方他不去。这事很快传开来,后来邓发劝他说:“去吧,不去不好的。”邓发还主动愿意陪塞克一起去,这样塞克就同意去了。在去杨家岭的路上,有相熟的人笑问:“塞克同志你去杨家岭吗?”塞克听了很不好意思。
冼星海拙于言辞,表面看近于木讷,内心热情似火。他到了延安,跟周围环境时时发生冲突。有时,他无处发泄,就将隔壁人家飞来的小鸡打得满屋乱飞,他负气地对人说:“保证我吃鸡,否则一行也写不出。”
延安整风期间,何其芳和刘白羽由延安到达重庆,其主要任务是宣传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胡风约集了一批比较进步的作家,请他俩作报告。何报告了延安思想改造运动,用的是他自己的例子,“现身说法”。何给大家印象不好,其口气让人感到他只是标榜自己已经改造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有人说:好快,他已经改造好,就跑来改造我们!冯雪峰说:***!我们革命的时候他在哪里?
日本投降后,延安的文艺工作者要分配到各解放区去。毛泽东专门找一些着名人士谈话,高长虹也被邀请。哪知一开始谈话,就不和谐。毛泽东问:“高长虹先生,抗战胜利了,你有什么想法,是留在延安,还是到哪个解放区去?”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想到美国去考察经济。”毛听了高的话,当时就生气了,请他立即出去。
抗战胜利后不久,胡秋原给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写信,抗议“美国不应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中国领土的主权完整”。赫尔利邀请他面谈,胡到了大使馆把赫尔利驳得体无完肤,赫氏就王顾左右而言他。胡秋原打断他说:“如果大使先生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要告辞了!”赫恭敬送胡出门,说:“胡先生你是我见到的中国人中,罕见的勇者。”胡答:“不对,像我这样的中国人多得很,只是大使先生在酒会或宴会上少见而已。”
正文 狂狷第十二(6)
建国后召开第一次文代会时,聂绀弩和楼适夷作为香港地区的代表参加。会议结束前,他们接到通知,某首长在北京饭店接见。到了出发时间,聂绀弩仍高卧在床,楼三番五次叫他也无结果,只得动手揭他的被子。他坐起来,睁开睡眼说:“要去,你就去。”“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不管那一套,我还得睡呢。”说完,他又钻进被窝大睡去了。楼只得一人去见首长,还得为聂绀弩找一番托词。
李敖的名言之一便是:“中国的白话文,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他自称:有话直说,有屁直放,小心求证,当仁不让。他为自己作广告说:“嘴巴上骂我吹牛的人,心里都为我供了牌位。”
叶公超名士风范,他做外交部长时,笑呵呵地公开宣布:“我一天只看五件公文,其他的都不必送上来了。”而他被蒋介石训斥后,回到部里必定训斥司长。有人说:“他的脾气一天有如春夏秋冬四季,你拿不准去见他时会遇到哪一季,大家凭运气,可能上午去看时还好好的,下午就被骂出来了。”
“雷震案”之后,在公开场合下,殷海光常常独自不语,见到一些老友时,脸上也显得一片“冷漠”。傅乐成有一次与之谈及“雷震案”,殷海光只说了一句:“怎么得了啊!”这时他的心情,正像当年在西南联大那个寒夜中长吟李白的那首诗一样,“拔剑四顾心茫然”,颇为绝望。后来殷海光生病,傅乐成与杜维运去医院看他,“他只是微笑,不发一言;继而维运兄也上前搭讪,态度仍是一样,弄得我们十分尴尬。”离开医院,傅乐成无奈地对杜维运说:“你看他像不像苏格拉底?”
正文 狂狷第十二(7)
“文革”后,萧军复出。他在讲话中说:“我是20世纪30年代的人物,想不到30年来竟埋在土里……从1949年起,我就被埋在土里了,现在从土里爬出来,东北老乡叫我‘出土文物’,我是会说话的出土文物……”老年萧军仍爱打抱不平,一次朋友父子都被街上流氓所欺,被打得头破血流。萧知道后,怒不可遏,带了两个小伙子,对着打人的流氓家门连续叫骂,要他滚出来,见个高低,否则,就不是他老子的“种”。打人者缩了头没出来,老朋友竟也再没受到欺负了。萧军说,对于狼和咬人的狗只能用棍棒教训它们,而不能礼让,对于流氓,就应该比流氓更流氓些。他信奉一句俗语:有理讲倒人,无理打倒人。
聂绀弩在文怀沙家看见钱钟书送文的诗作,其中有“非陌非阡非道路,亦狂亦侠亦温文”一联,第二天就送来了题赠钱钟书诗一首:“诗史诗笺岂易分,奇思妙喻玉缤纷。倒翻陆海潘江水,淹死一穷二百文。真陌真阡真道路,不衫不履不头巾。吾诗未选知何故,晚近千年非宋人。”钱看后颇为欣赏,以为聂有王船山的风味,并为聂绀弩诵出王诗:“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
1980年,林同济访美前受到胡耀邦的见面邀请。林对见面似乎很满意,他对胡耀邦的印象是“天马行空”,“不拘泥陈腐”。辞别时,林同济说:“我是个老学者。我学习过马克思主义,但没有懂多少,但我向你保证,这次出国访问会让我的国家受益的。”
1985年,胡风去世。除了海外,国内一片寂然,唯有聂绀弩诗见诸报端:精神界人非骄子,沦落坎坷以忧死。千万字文万首诗,得问世者能有几!死无青蝇为吊客,尸藏太平冰箱里。心胸肝胆齐坚冰,从此天风呼不起。昨梦君立海边山,苍苍者天茫茫水。聂还有一诗写胡风:不解垂纶渭水边,头亡身在老刑天。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便住华居医啥病,但招明月伴无眠。奇诗仅止三千首,定不随君到九泉。
钱钟书拒绝新闻界采访,他的名言是:“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好吃,这就行了。何必要看生蛋的鸡是什么模样?”他也从不做寿。在他八十岁要过生日时,家中的电话一度闹翻了天。学士通人、亲朋好友、机关团体,纷纷要给他祝寿,他所在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还准备为他开一个纪念会或学术讨论全,但钱一律坚辞。对这类活动,他早已有言在先:“不必花些不明不白的钱,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正文 识见第十三(1)
识见第十三
蒋廷黻认为,林则徐在鸦片战争前被罢黜,是林的终生大幸事而中国国运的大不幸。“林不去,则必战,战则必败,败则他的声名或与叶名琛相等。但林败则中国会速和,速和则损失可减少,是中国的维新或可提早二十年。”
光绪戊寅,曾纪泽奉简出使英法大臣,召对时,言及教案。曾氏谓:“中国臣民,常恨洋人,不消说了。但须徐图自强,乃能有济,断非毁一教堂,杀一洋人,便算报仇雪耻。”西太后说:“可不是吗?我们此仇,何能一日忘记,但是慢慢要自强起来。你方才的话说得很明白,断非杀一人,烧一屋就算报了仇的。”
庚子事变后,袁世凯访荣禄。两人对“立宪”、“练兵”作过一番深谈。袁氏归后,对心腹说:“满员中止一荣中堂,而暮气已甚。余则非尸居,亦乳臭耳,尚何能为?”荣禄则对同僚说:“此人有大志,吾在,尚可驾驭之。”
王韬说:“见世之所称为儒者,非虚骄狂放,即拘墟固陋,自帖括之外,一无所知,而反嚣然自以为足,及出而涉世,则忮唯险狠,阴贼乖戾,心胸深阻,有如城府,求所谓旷朗坦白者,千百中不得一二。”
潘祖荫、翁同和(字叔平)都以好士知名。潘为人朴实,翁则客气,潘真率,翁则一味蔼然,虽其门下士子亦无不答拜,且多下轿深谈者。潘祖荫对王伯恭说:“翁叔平虽然做了皇上的老师,其为人专以巧妙用事,不可全信之也。”“吾与彼皆同时贵公子,总角之交,对我犹用巧妙,他可知矣。将来必以巧妙败,君姑验之。”他后来又说:“翁叔平实无知人之才,而欲博公卿好士之名,实愚不可及。”
蔡元培任民国教育总长时,范源濂任次长,他们办教育的方法相对立。范说:“小学没有办好,怎么能有好中学?中学没有办好?怎么能有好的大学?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当先把小学整顿。”蔡元培说:“没有好大学,中学师资哪里来?没有好中学,小学师资哪里来?所以我们第一步,当先把大学整顿。”两人意见合起来,就是由小学至大学,没有一方面不整顿。
近代中国,奇女子无数。有吴孟班者,人称“女中杰也,有大志,娴文学,通西语”。她曾经“有身,自坠之”,其丈夫为之惊骇,吴说:“养此子须二十年后乃成一人才,若我则五年后可以成一人才。君何厚于二十年外之人才,而薄于五年内之人才?且君与我情非能尽父母之责任者,不如已也。”
正文 识见第十三(2)
李宗吾考察中外古今的历史,发现从古及近的大人先生们没有一个人脱出厚黑范畴。最初的灵感来自三国英雄。他说,曹操的特长全在心黑,他杀孔融,杀杨修,杀董承伏完,又杀皇后皇子,什么都不畏惧,真是心黑到了极点。刘备的成功全靠脸皮厚,依附这个依附那个,而且生平善哭。他们一个心肝最黑,一个脸皮最厚,并为双绝,谁也奈何不了谁。而孙权呢,心黑比曹操差一点,脸皮比刘备薄一点(比常人还是厚多了),于是三人谁也降服不了谁,只能将天下一分为三。他由此为起点发明了厚黑学,并自封厚黑教主。别人问他为什么骂人,他就说:“我哪里敢骂人,我是在骂自己。”
张伯苓比较了美国与德国一战时的交战情况:“比起来德国是整齐,美国是散漫,然而美能胜德,其中不无原因。德人为机械的,其脑筋为兵官,其灵魂为国,为大皇帝,为国魂;美国人则一人算一个,如不打即不打,打则手脚打,脑筋亦打,灵魂亦打。这个分别,一个是机械的,一个是主体的,德国人是有头有户,美国人则纯然是民主精神,个人都为头,组织起来则整然有序,散之则各自为主。”
林琴南古文情调的译述倾倒过一代人,本人却有怪脾气。他曾九谒崇陵(德宗陵),自称“清室遗民”,而又是赞成共和制度的一人。民国初立,他毅然剪去辫发以为诸老倡。民国六年张勋复辟,他劝告同乡人陈宝琛、郑孝胥,说是此举不仅足以危害国家,且足以危害清室。对自己矛盾的行为,他解释说:“我中过举人,已受前清功名,所以自觉是一个遗民了,我承认我的思想太落伍,但做人的方法不可不如此。”
1914年3月15日,河南宝丰人白朗在起义的布告中说:“我国自改革以来,神奸主政,民气不扬。虽托名共和,实厉行专制。本都督辍耕而太息者久之。因是纠集豪杰,为民请命。”并提出要“逐走袁世凯,以设立完美之政府”。
1917年,胡适从美国留学回来,他在横滨渡船时看到张勋复辟的消息,大为感慨说:看来中国根本的问题不是一个制度问题,而是人的素质,文化观念问题。他决心回国以后20年不谈政治,只谈用文艺重新塑造国民的灵魂。
1918年4月,新民会成立不久,会员中一些有抱负的青年,积极组织到法国勤工俭学。毛泽东为此进行了多方面的活动,但在起程前几天,他告诉大家:他决定不去法国。毛在给周世钊的一封信中,对此解释说:“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在什么地方’的理,‘出洋’两个字,在好些人只是一种‘迷’。中国出过洋的总不下几万乃至几十万,好的实在很少。多数呢?仍旧是糊涂,仍旧是‘莫名其妙’,这便是一个具体的证据。我曾以此问过胡适之和黎邵西两位,他们都以我的意见为然,胡适之并且作过一篇《非留学篇》。”
正文 识见第十三(3)
1919年初,王光祈怀疑英美的资本主义制度“究竟与大多数人的幸福有无关系”?他对朋友说,这些国家“造成一种世界无敌的财阀,一般平民生活于这种财阀之下,与我们生活于军阀之下同是一样痛苦”。他理想的社会:“是宜在个人自由主义之下,为一种互助的、自由的、快乐的结合。”
冯至听鲁迅讲课,感到鲁迅对历史人物的评价跟传统的说法很不同。如谈到秦始皇,鲁迅说:“许多史书对人物的评价是靠不住的。历代王朝,统治时间长的,评论者都是本朝的人,对他们本朝的皇帝多半是歌功颂德;统治时间短的,那朝代的皇帝就很容易被贬为‘暴君’,因为评论者是另一个朝代的人了。秦始皇在历史上有贡献,但是吃了秦朝年代太短的亏。”谈到曹操时,他说:“曹操被《三国演义》糟蹋得不成样子。且不说他在政治改革方面有不少的建树,就是他的为人,也不是小说和戏曲中歪曲的那样。像祢衡那样狂妄的人,我若是曹操,早就把他杀掉了。”
孙中山曾说:“我向英国和美国求救,他们站在河岸上嘲笑我,这时候漂来俄国这根稻草,因为要淹死了,所以抓住它。美国和英国在岸上大喊,千万不要抓住那根稻草。”
1923年,孙中山派了一个“最能干”的人率领“孙逸仙博士代表团”赴俄考察。这个最能干的人蒋介石考察归来,不仅撰写报告给孙中山和国民党中常委,如实呈述苏俄的“主义与事实”有别,要求孙中山和国民党警惕苏俄的目的和野心,而且还专门写信给倾心苏俄的廖仲恺,敦劝说:“以弟观察,俄党殊无诚意可言。即对兄言俄人只有三分可信者,亦以兄过信俄人而不能尽扫兄之兴趣之言也……其对中国之政策专在满、蒙、回、藏诸部皆为其苏维埃之一,而对中国本部未始无染指之意,凡事不能自立而专求于人而能成者,绝无此道……所谓英、俄、法、美、日者,以弟视之,其利于本国而损害他国之心,则五十步与百步之分耳。”
正文 识见第十三(4)
蒋廷黻对军阀不满,问丁文江:“这些人搞政治会产生什么好结果?”丁文江责备他说:“廷黻,你不懂军人。你没有资格责备他们,我了解他们,他们很多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个有你那样的教育程度,他们一定可以,而且绝对可以比你对国家有贡献。”
张国焘曾和陈独秀为党务争吵。一次,陈独秀气愤地对张国焘说:“你为何向马林提出劳动组合书记部的计划和预算,对于工作人员还规定薪给,这等于雇用革命。中国革命一切要我们自己负责的,所有党员都应无报酬地为党服务,这是我们所要坚持的立场。”张国焘冷笑说:“我看你虽然不赞成无政府主义,却脱不了无政府主义的影响。”陈独秀更生气了:“我怎样是无政府主义者?”
丁文江主张直接干预、改良政治制度。他说:“我们中国政治的混乱,不是因为国民程度幼稚,不是因为政客官僚腐败,不是因为武人军阀专横——是因为‘少数人’没有责任心而且没有负责能力。”胡适支持丁文江,打破了不谈政治的誓言,“我实在忍不住了”,他在北大作“好人政府主义”演讲:“好人不出头,坏人背了世界走。”
1923年,蒋百里与龚浩回北京。途经徐州,蒋忽然若有所感:“将来有这么一天,我们对日作战,津浦、京汉两路必被日军占领。我们国防应以三阳为据点,即洛阳、襄阳、衡阳。”龚听了这个神话般的怪论,觉得蒋太敏感,自忖“将来中日两国开战,无论怎样,我们的半壁江山不会沦于敌手”。
顾维钧以为中国的事情难办,尤其外交难办。内政的对象是人民,外交的对象是与国。在内政上有时可以开大价钱,可以开空头支票,反正人民无知无力,对你也莫可如何。至于外交,那就得货真价实,不能假一点,不能要大价钱,否则就会自讨没趣,自食其果。他曾说:“中国的外交,从巴黎和会以来,我经手的就很多。所犯的毛病,就是大家乱要价钱,不愿意吃明亏,结果吃暗亏;不愿意吃小亏,结果吃大亏。”在某些外交事件中,群众情绪激昂,喊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口号。顾维钧对这一点最有反感。他说:“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是子孙万代的事。我们这一代的人,只能当这一代人的家,哪里能当子孙万代的家?个人还可以‘玉碎’,一个民族,是‘玉碎’不得的。”
陈独秀最后一次被捕,替他作辩护的律师,是甲寅派首领古文家章士钊。其辩护词随后在上海《申报》发表,标题是:“党即国家乎?”章士钊说:陈独秀“非危害国家也,国民党不能代表国家,是为二物。陈氏反国民党,不反国家,何危害民国可言乎”?
正文 识见第十三(5)
1931年底,朱家骅被任命为教育部长。他掌管全国文教,颇有建树。他的信念是:“我们教书的今天参加中枢政治,至少要为文教方面做点事。”他注重教育改革,努力促进中国教育制度的现代化,他说,高等教育“应求充实,勿事铺张,必须提高研究学术之程度,并注意于实用人才之培植”;中等教育“应切合社会需要,救济国民生计”,同时,“对于成年文盲之充斥,须力谋扫除”。
1932年,许德珩出狱不久,杨杏佛找到他,要他参加民权保障同盟。许说:“我自己的人权都保障不了,还保障人家的民权。”杨杏佛答说:“我们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来保障民权。”
1933年,离柔石等“左联五烈士”被杀害已整整两年,当时的报章都不敢载这事。《现代》杂志编辑施蛰存后来回忆说:鲁迅的名文《为了忘却的纪念》,“曾在两个杂志的编辑室里搁了好几天,编辑先生不敢用,才转给我。”施也“有点踌躇”、“不敢决断”,“请老板张静庐先生拿主意。张读后沉吟不决,考虑了两三天,毅然决定:上!那理由是:一舍不得鲁迅这篇异乎寻常的杰作被扼杀,或被别的刊物取得发表的荣誉;二经仔细研究,这篇文章没有直接触犯统治者的语句,在租界里发表,顶不上什么大罪名。”
傅斯年曾对胡适说:“我们自己要有办法,一入政府即全无办法。与其入政府,不如组党;与其组党,不如办报。”“我们是要奋斗的,惟其如此,应永远在野,盖一入政府,无法奋斗也。”
鲁迅去世后,叶公超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把鲁迅的所有作品重读一遍。叶赞扬说:“我有时读他的杂感文字,一方面感到他的文字好,同时又感到他所‘瞄准’(鲁迅最爱用各种军事名词)的对象实在不值得一颗子弹。骂他的人和被他骂的人实在没有一个在任何方面是与他同等的。”胡适责怪叶公超说:“鲁迅生前吐痰都不会吐在你头上,你为什么写那样长的文章捧他?”叶说:“人归人,文章归文章,不能因人而否定其文学的成就。”
蒋百里曾说,中国民族夙非以武力见长,民族历史不以武功着称;但每从自卫上发出力量来,亦能战胜强敌,也就是说中国不能打侵略战争,而长于自卫。“七七事变”后,蒋百里常说:“打不了,也要打;打败了就退,退了还是打;五年、八年、十年总坚持打下去;不论打到什么天地,穷尽输光不要紧,千千万万就是不要向他妥协,最后胜利定规是我们的。你不相信,你可以睁眼看着;我们都会看得见的,除非你是一个短命鬼。”蒋的话几乎是传诵一时,只可惜他成了“短命鬼”。
正文 识见第十三(6)
抗战初,朱家骅主政浙江。日军占领杭州前,国民党为实行“焦土抗战”,曾准备焚毁杭州。朱家骅极力反对,他多次对下属说:“外面焦土抗战的风气很盛,一旦杭州撤退时,你们一定要防止。”并布置人手严防,使该计划未得实施。朱家骅认为这地方上的财产总还是中国的,不能将自己的城市付之一炬。
1938年8月,胡适写信给周作人,说他梦见苦雨斋中吃茶的老僧飘然一杖天南行,“天南万里岂不太辛苦?只为智者识与轻与重。”周作人答说:“老僧始终是个老僧,希望将来见得居士的面。”
王陆一系“三原才子”,于右任的得力助手。孙中山奉安南京时,征哀词,应者数百,唯王的哀文膺选,受世人称赞。他后来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秦晋监察使,不幸英年早逝。不少人提出为王立碑纪念,时值抗战国难,关中复又大旱,饥民载道,看到老百姓如此凄惶,于右任对倡议者说:“还是省几个钱,让百姓多喝几碗粥吧!”
1941年5月,《大公报》获得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颁发的奖章,这是一个世界性的荣誉。张季鸾在《本社同人的声明》中说:“中国报,有一点与各国不同。就是各国的报是作为一种大的实业经营,而中国报原则上是文人论政的机关,不是实业机关。这一点,可以说中国落后,但也可以说是特长。”
雷海宗认为,中国知识分子在太平盛世可靠皇帝与团体间无形的组织维持自己的势力,天下一乱,他们就失去自立自主的能力,大权就转移到流氓的手中。士大夫最多守成,无应付局面的能力。乱世士大夫的行为几乎都是误国祸国的行为。从东汉末年的党祸、宋朝的新旧党争直到明末的东林党,“都是在严重的内忧或外患之下的结党营私行为。起初的动机无论是否纯粹,到后来都成为意气与权力的竞争;大家都宁可误国,也不肯牺牲自己的意见与颜面,当然更不肯放弃自己的私利。各党各派所谈的都是些主观上并不诚恳客观上不切实际的高调。”
陈寅恪说:“综观史乘,凡士大夫阶级之转移升降,往往于道德标准及社会风习之变迁有关。当其新旧递嬗之间季,常呈一纷纭综错之情态,即新道德标准与旧道德标准,新社会风习与旧社会风习并存杂用。各是其是,而互非其非也。斯诚亦事实之无可如何者。虽然,值此道德标准社会风习纷乱变易之时,此转移升降之士大夫阶级之人,有贤不肖拙巧之分别,而其贤者拙者,常感受苦痛,终于消灭而后已。其不肖者巧者,则多享受欢乐,往往富贵荣显,身泰名遂。其何故也?由于善利用或不善利用此两种以上不同之标准及习俗,以应付此环境而已。”
正文 识见第十三(7)
开罗会议,蒋介石夫妇对英国不援助中国老底看穿。蒋在日记中说:“开罗会议之经验,英国决不肯牺牲丝毫利益以济他人……英国之自私与贻害,诚不愧为帝国主义楷模也。”
陈独秀晚景凄凉,为其作传的王森然说:“夫中国人民,以保守为天性,遵已动为大教,其余,陈氏之反宗教军阀及孔子主义并赫赫然领导无产阶级革命,相率惊骇而诅之,良不足为怪!顾政见自政见,而人格自人格也,独奈何以政见之不同,党同伐异,莫之能胜,乃密报私隐以陷害之?此村妇相诛之穷技,而不意其出于革命领袖阶级也。造成这不黑不白、不痛不痒、不战不和、不守不走之中国现局,使光明俊伟之人,无以自存于社会,伤之者又不能自富所处之时代。呜呼,如此鸡鸣狗盗,横长权柄,乃国之大哀也。”
胡适始终支持汉奸汪精卫。直到1944年汪精卫死了,胡适在11月13日的《日记》中,不但无只字谴责汪叛国当汉奸之罪,相反大动怜悯之心写道:“汪精卫死在日本病院里。可怜。精卫一生吃亏在他以‘烈士’出名,终生不免有‘烈士’情结,他总觉得‘我性命尚不顾,你们还不能相信我吗’?”
1945年7月,蒋介石派国民参政会议代表傅斯年、黄炎培、章伯钧等五人访问延安。毛泽东一见傅斯年就以学生身份请傅代他向胡适问好,傅就便和毛作一夜长谈。毛给傅的的印象跟北大时可谓有天壤之别,北大时毛泽东是穷弱书生,旁听者,傅是风头人物,学生领袖。延安的毛泽东有很强的个人权威,气度“咄咄逼人”,政治作风并不民主。毛陪傅斯年漫步礼堂,看到各地领导献来的密密匝匝的锦旗、决心书等,傅情不自禁地说:“堂哉皇哉!”
陈光甫对王世杰说,国民党自动取消一党专政可说是“一种不流血的革命”。
张季鸾看重记者的作用,他对徐铸成说:“成熟的记者应该是第一等的政治家,美国的总统候选人不是有许多曾做过记者的吗?”他又说:“我们报人不可妄自菲薄,报人的修养与政治家的修养实在是一样,而报人感觉之锐敏、注意之广泛或过之。”
张季鸾以国士自许,他对王芸生说:“只要不碰蒋先生,任何人都可以骂。”
晏阳初说:如果你想在教育上或其他领域内提倡新思想和新制度,那就最好不要介入政治,这样,你才有做实验的绝对自由,这是能充分发挥自己智慧的唯一方法,否则,你就会由于放弃原则而失败。
正文 识见第十三(8)
胡风曾给绿原写信,谈到卢卡契:“我们只要能有这样的理解,就好办了,其实他说的也只是常识,但他能懂得,而且有决心这样做,这就使我们亚洲小民不胜羡慕之至了。但我担心还是不会在亚洲得到注意的。这不仅是‘思想上的懒汉’问题,还有一个只要剑而不要经的传统嗜好问题,用剑,那是多么用力小而收效大的工作呀!砍了就是。”胡风的命运后来果然比卢卡契悲惨得多。
20世纪50年代,中共中央请人给自己提意见。在中华全国新闻界协会召开的一次座谈会上,吴冷西点名要张恨水发言,张站起来,马上说:“我没有意见,我没有意见。”
胡风在秦城监狱被关押在单身牢房。有一次,管教丢给他一个麦草编的帽圈和一捆麦秆,对他说:“老吃饭不干活,太不像话了,学着编麦瓣儿吧!”胡风不客气地说:“不是我不干活,是你们剥夺了我的劳动权。我的劳动不是编麦辫,是用笔写作,你晓得吗?”他把麦秆放一边,动也不动一下,后来管教只好取走了事。
毛泽东在庐山会议期间跟“秀才”们坦言,他四十岁以前肝火大,总觉得正义在自己手中,现在也还有肝火。在江西的时候,有一次他对毛泽覃发脾气,甚至要动手打人,毛泽覃说:“共产党又不是你毛氏宗祠。”
唐德刚认为,胡适论政是“以小常识谈大问题”,他说,胡适对民主政治是只求“形似”而忘其神:“胡先生的政治言论在理论上和实际上都是相当空泛的,甚至是一些没有经过‘小心求证’的‘大胆假设’!”唐最不满胡适的,是他并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满足于对杜威等西方人士的介绍,“胡博士在思想上的成就,应该与马(克思)、杜(威)两博士三分天下,才算好汉!……胡博士不此之图,而却在马、杜两博士之间,搞‘拉一派、打一派’的勾当,那就未免低首下人,自暴自弃了。”
正文 识见第十三(9)
1962年,杨振宁跟父母在日内瓦见面,当时杨在美国,很少知道中国的实际情形。杨父说新中国使中国人真正站起来了,从前不会做一根针,今天可以制造汽车和飞机,从前常常有水灾旱灾,动辄死去几百万人,今天完全没有了。从前文盲遍野,今天至少城市里面所有小孩都能上学。从前……今天……正说得高兴,杨母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不要专讲这些。我摸黑起来去买豆腐,排队站了三个钟头,还只能买到两块不整齐的,有什么好?”
台湾学术界主流曾对钱穆有“牢可不破的成见”,而杨联陞对钱却极为推重说:“钱先生的中国学术思想史博大精深,并世无人能出其右。”杨认为,钱穆的《朱子新学案》提纲,“胡适之恐怕是写不出来的”。
贾植芳跟胡风感情极深。胡风逝世之后,他极为悲痛,在追悼会上嚎啕大哭,不能自制。但他认为,胡风有忠君思想,并为此所累。他挽胡风联说:焦大多嘴吃马粪,贾府多少有点人道主义;阿Q革命遭枪毙,民国原来是块假招牌。
沈从文访问美国人,老朋友钟开莱对他说:“你在《从文自传》中写杀人,让犯人掷爻决定生死,说犯人活下来的机会占三分之二(阳爻、顺爻:开释;阴爻:杀头),那不对,应该是四分之三(阳爻一,顺爻二:一阴一阳与一阳一阴;阴爻一)。”
阿城说:我的许多朋友常说,以中国大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酷烈,大作家大作品当会出现在上山下乡这一代,我想这是一种误解,因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文化本质是狭窄与无知,反对它的人很容易被它的本质限制,而在意识上变得与它一样高矮肥瘦……又不妨说,近年评家说先锋小说颠覆了大陆的权威话语,可是颠覆那么枯瘦的话语的结果,搞不好也是枯瘦,就好比颠覆中学生范文会怎么样呢?
正文 立言第十四(1)
立言第十四
王照说:“中国之大,竟寻不出几个明白的人,可叹可叹!”
曾国藩在家书中说:“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
王茂荫是晚清朝中为数不多的精通经济问题的官员,他敏锐地认识到货币的价格和价值相分离的特征,并上升到“以实论虚”的理论高度,即坚持货币的金本位。他是《资本论》中唯一提到的中国人。他有一句名言:“官能定钱之值,而不能限物之值,钱当千,民不敢以为百;物值百,民不难以为千。”
孙家鼐所说:“中学有未备者,以西学补之;中学有失传者,以西学还之。”
张之洞说:“旧者因噎而食废,新者歧多而羊亡。旧者不知通,新者不知本。不知通,则无应敌制变之术;不知本,则有菲薄名教之心。”
1907年,陕西留学生党松年等人在东京创办《秦陇》杂志,请张凤翙写稿。张说:“你们这些醋桶子用笔杆子革命,我们军人革命,要用枪杆子。”一笑了之。
袁世凯自挽:为日本去一大敌,看中国再造共和。
1916年11月8日,蔡锷溘然长逝,年仅35岁,去世前口授蒋百里代写遗电:“一、愿我人民、政府协力一心,采有希望之积极政策;二、意见多由于争权利,愿为民望者以道德爱国;三、在川阵亡将士及出力人员,恳饬罗、戴两君核实呈请恤奖,以昭激励;四、锷以短命,未克尽力民国,应行薄葬。”
孙中山遗嘱:“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务须依照余所着《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继续努力,以求贯彻。最近主张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
正文 立言第十四(2)
辜鸿铭说:华夏文化的精神在于一种良民宗教,在于每个妇人都无私地绝对地忠诚其丈夫,忠诚的含义包括帮他纳妾;每个男人都无私地绝对地忠诚其君主、国王或皇帝,无私的含义包括奉献出自己的屁股。
鲁迅说:“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着,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
林纾曾说:“古文之不当废,吾知其理,而不能言其所以然。”
王国维说:“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之有也。”
李大钊说:“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在最艰难的时候改造国运。”
丁文江最恨靠政治吃饭的政客,他说:“我们是救火的,不是趁火打劫的。”
陈光甫说:“天地间事物有重于金钱者,好感是也。能得一人之好感,远胜于得一人之金钱。”“上天不负苦心人,为社会服务,利在其中矣。”
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前,对卢夫人说:“我受伤太重了,两条腿都没了(其实他的腿并没有断),恐怕不行啦!告诉小六子(张学良乳名)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臭皮囊不算什么,叫小六子快回奉天。”
林长民说:“做一个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
梁漱溟认为,中国文化之伟大非他,只是人类理性之伟大。中国文化的缺欠,却非理性的缺欠,而是理性早启、文化早熟的缺欠。
鲁迅批评借保存国粹而维护专制政治的“国粹派”们,他说:“我们要保存国粹,须得国粹也能保存我们。”
许春草有个理想,就是要求正义如大水滔滔,公平如江河滚滚,畅流无阻在祖国大地之上。他原是个泥水工,参加过辛亥革命、讨伐袁世凯、讨伐陈炯明、抗日等各个近代史上重要的斗争。他有几句名言,一曰:人民反对暴政不必向政府备案;二曰:有公愤无私仇;三曰:不与魔鬼结盟,不与罪恶击掌;四曰:对付外国侵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无钱无力出命,“我出命”。
正文 立言第十四(3)
张爱玲说:“出名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鲁迅死前在病榻上完成散文《死》,并在该文稿上立下了着名“遗言”: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二、赶快收敛,埋掉,拉倒。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四、忘记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真是糊涂虫。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文学家或美术家。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施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顾维钧曾反复阐述他对于外交谈判的一个基本原则,即否定全胜论。顾说:“每一个中国知识分子都记得一句古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换句话说,坚持原则比只顾局部利益为好。我一向把这句话看做个人一生中的宝贵箴言,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这项箴言不适用于外交,因为国家是永存的,不能玉碎,一个外交家不能因为必须坚持原则而眼看着他的国家趋于毁灭不顾。”
蒋百里说:“国家观念在中国人向来不够明强,作为一个国家的中央若非一代开国之时,亦往往力量不强。而保卫时地方倒能发挥出较大的力量,因而有时一个新的有生命的力量常从地方(民间)兴起来。”
陈寅恪说:“我侪虽事学问,而决不可倚学问以谋生,道德尤不济饥寒。要当于学问道德之外,另谋求生之地,经商最妙。”
夏承焘评论陈寅恪时说:“着书有三种:最上,令读者得益;其次,令此学本身有发现;其三,但令读者佩服作者之博学精心。陈君之书,在二三之间。”
1931年,梅贻琦在清华大学的就职演说中说:“一个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全在于有没有好教授。孟子说:‘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我现在可以仿照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冯友兰说:英美及西欧等国人之所以是“智”、“富”、“强”者,并不因为他们是英美等国人,而是因为他们是城里人;中国人之所以是“愚”、“贫”、“弱”者,并不是因为他们是中国人,而是因为中国人是乡下人。
郁达夫谈鲁迅之死:“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正文 立言第十四(4)
张荫麟说:“写中国通史永远是一种冒险。”他认为,“一切超于个人心智以外之前定的历史目的与计划皆是虚妄”;“历史之探索,乃根据过去人类活动在现今之遗迹,以重构过去人类活动之真相。无证据之历史观直是谵呓而已”。
1937年,傅雷为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写下献词:“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首先要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
张自忠给冯治安留下临阵遗嘱说:“无论做好做坏,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后公私均得请我弟负责。由现在起,以后或暂别,或永离,不得而知。”
抗战时期,钱穆在西南联大撰写《国史大纲》。他特地提出应把“我国家民族、已往文化演进之真相,明白示人,为一般有志认识中国已往政治社会文化思想种种演变者所必要之知识”,作为修撰新通史的必备条件;并昭示国人树立一种信念,任何一国之国民,“对其本国以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以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
闻一多说:“秩序不在我的能力以内。”
抗战时期,蒋介石曾向侍从室的唐纵说:“在现今之世,不善英文,不能立足。”
二战末期,罗斯福总统提出了着名的四大自由。晏阳初补充了一条,就是人民要有“免于愚昧无知的自由”。
胡适说:傅斯年是“人间一个最难得最稀有的天才”。这不仅表现在他的治学方面,更表现在其做人做事上。作为学生和朋友,傅斯年对胡适也有这样的忠告:“与其入政府,不如组党;与其组党,不如办报。”
罗振玉挽自己说:毕世寝馈书丛,得观洹水遗文,西陲坠简,鸿都石刻,柱下秘藏,抱残守缺差不幸;半生沉沦桑海,溯自辛亥乘桴,乙丑扈跸,壬申于役,丁丑乞身,补天浴日竟何成。
晏阳初说:“富有的人民和富有的国家必须认识到,只有当贫穷的人民和贫穷的国家满足了,你们才是安全的。你把这叫做明智的自身利益也可以。”
正文 立言第十四(5)
贺麟说:“如果把民族复兴理解为单纯的经济振兴,则不唯忽略事实,也不明复兴的要旨,事实上,任何民族复兴的关键还是主体精神价值的张扬。”
卢作孚自杀前,留下一纸遗书,只有两行字:“把家具还给民生公司,好好跟孩子们过。”
顾颉刚说:“让我盲目崇拜一个人就像让我训斥一个仆人一样困难。”
雷海宗说:“中国知识分子一言不发的本领在全世界的历史上,可以考第一名。”
吴浊流说,我们的青年,相反地视固有文化等如垃圾,不值一文,放弃而不读,其结果产生无根的思想,像浮萍一样,风一来就摇动,可左可右可前可后,这样现象从哪一角落来看,都是同样的,因为他们没有根,就不能根生大地,也不能根深蒂固发育起来。
张伯苓先生曾言:“我不给孩子留财产,我给他们留德。”有人说,举目四望,当世已无教育家。
冯友兰曾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在表面看起来,似乎很不注重哲学,但在骨子里,我们这个世界是极重视哲学的。走遍世界,在大多数国家里,都有他所提倡及禁止的哲学。在这一点我们可见现在的人是如何感觉到哲学的力量,每一种政治社会制度,都需要一种理论上的根据,必须有了理论上的根据,那一种政治社会组织,才能“名正言顺”……世界上有许多的国家,都立一种哲学,以为道统,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词。
梁思成说:“我们有传统习惯和趣味:家庭组织、生活程度、工作休息,以及烹饪、缝纫、室内的书画陈设、室外的庭院花木,都不与西人相同。这一切表现的总表现曾是我们的建筑。”
吴清源说:“围棋本身不是一个武的东西,而是文的,是文化。围棋跟政治没有关系。”
黄仁宇以“大历史观”名闻海内外,他以为中国落后是因为不能“在数字上管理”:“数字管理也可称为经营上的管理。在一些社会中,许多事情不能通过金钱、金融的方式来管理,彼此的关系不能以金钱、资金等数字化概念来描述,这就是不能用数字管理的社会,如中国明末的农业社会。印度农村社会也是如此,不依金钱交易关系,而按照种姓制度,以种姓分工来管理。现今世界上不少地区,将社会习俗与宗教融为一体,实行宗教式的管理,如印度教流行的印度社会,回教的中东和北非社会等,也都属于不能实行数字管理的社会。欲实行数字上的管理必须废除特权、社会隔绝情况。”
正文 立言第十四(6)
张中晓说:“在黑暗之中,要使自己有利于黑暗,唯一的办法是使自己发光。”
殷海光说:“自古至今,容忍的总是老百姓,被容忍的总是统治者。”
周作人在最后改定的遗嘱中说:“余一生文字无足称道,唯暮年所译希腊对话是50年来的心愿,识者自当知之。”并在遗嘱前说:“以前曾作遗嘱数次,今日重作一通,殆是定本矣。”`
聂绀驽有诗:“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
殷海光在病中遗言里说:“我现在才发现,我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希望能再活15年,为中国文化尽力。”
顾准说:“当人们以烈士的名义,把革命的理想主义转变为保守的反动的专制主义的时候,我坚决走上彻底经验主义、多元主义的立场,要为反对专制主义而奋斗到底!”
余英时说:“‘五四’乃是一个早熟的文化运动,先天不足而且后天失调。”
杨振宁说:“我一生最重要的成就是帮助克服了中国人觉得自己不如人的心理。”
北岛说:“在没有英雄的时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穆旦诗: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沈从文临终前,家人问他还有什么要说,他回答道:“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说的。”
路遥常说:“靠写小说挣稿费赚钱,就和靠卖血赚钱一样。”
陈映真说:“左派的退潮不是我一个人的遭遇,而是全世界的情况……我始终认为,只要资本主义的内部矛盾没有解决,只要资本主义不是人类最后的答案,人类就留下了对于社会主义选择的可能性。”
汪曾祺说:“人总要把自己生命的精华都调动起来,倾力一搏,像干将、莫邪一样,把自己炼进自己的剑里,这,才叫活着。”
王小波说:“对一位知识分子来说,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精英更为重要。”
钱钟书曾对李慎之说:“西方的大经大典,我算是都读过了。”他的名言是:“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
李泽厚给宗白华的《美学散步》写序,开首句为:“82岁高龄的宗白华老先生的美学结集由我来作序,实在是惶恐之至:藐予小子,何敢赞一言?”
冯友兰临终前,说了最后一句关于哲学的话:中国哲学将来一定会大放光彩,要注意《周易》哲学。
苇岸在《大地上的事情》序言中说:“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真正的作家或艺术家,应是通过其作品,有助于世人走向尧舜或回到童年的人。”
正文 代言第十五(1)
代言第十五
曾国藩爱写挽联,以至于他给活人生挽。活人忌讳死,他就偷偷地写。某年新春,好友汤鹏到曾府拜年,延入书房聊天,看见砚台下压着几张纸,以为是新作诗文,便要拿来看看,岂料曾死死护住,怎么也不给看,汤抢将过来,原来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十几位曾氏好友,一一被曾“敬挽”一番的挽联稿。汤大怒,拂衣而去,自此断交。而江忠源笃于友道,有客死京城的朋友,他一定想法送友人尸骨返乡。时人撮合两人行迹,说是“江忠源包送灵柩,曾国藩包作挽联”。
左宗棠挽曾国藩:“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叹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李鸿章挽曾国藩:“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材。”
左宗棠为陶澍撰联:“春殿语从容,甘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郑孝胥挽张勋:“使我早识公,救败岂无术;犹当歌正气,坐得桑榆日。”
张勋死,王雨辰挽说:“江西只有两个人:不幸李烈钧败亡!更不幸这位大帅死亡矣!这怎么得了啊;在下要问一桩事:是从前清朝好呢?倒还是活在民国好呢?咦恐怕难说吧?”
赵尔巽在清朝即有人望,国变后他出任编撰《清史稿》的总裁,开始以史家眼光看待时局。张勋死,他写挽联:“英雄成败皆千古,师友交期尽九原。”
章太炎挽孙中山:“孙郎使天下三分,当魏德初萌,江表岂曾忘袭许?南国是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盟秦!”
杨度挽孙中山:“英雄做事无他,只坚忍一心,能全世界能全我;自古成功有几,正疮痍满目,半哭苍生半哭公。”
陈炯明挽孙中山:“唯英雄能活人杀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仇私谊,全凭一寸赤心知。”
章太炎挽孙中山:“举国尽苏联,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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