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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沉思

_11 苏利·普吕多姆(法)
在被睡梦带人树林的眼中,
树林也有其静和暗的方式。
声音之魂仿佛在寂静中漫游,
光亮在浓夜中渗透。其奥秘
丰富多义:人人都以自己的方式
根据自己的回忆去解释、感受。
树林之夜诞生了思想的黎明;
它的寂静如同睡鸟能展翅飞行,
这对于诗歌来说实在是大有好处。
在树林中,心轻而易举地献出:
树林之夜让看它的目光变得深沉,
它的寂静组成了爱情的呢喃。
鸽子与百合
女人啊,这只动着红颈的鸽子,
你微张的嘴把它亲吻,
它从未感到过嘴唇这样频繁地
把它易颤的轻噱湿润。
它从未听见过你低声地告诉它
那些激动的名字,
从未看到过这么好的米从你手中落下,
在进餐之时。
它从未感到过你的心在抖颤,
当你热情地摸它的翅膀;
从未感到过它的羽毛在你的叹息中打战,
你的泪水在羽毛上流淌。
你让它在柳枝上焦急地等待,像个牢囚,
它鼓起喉咙,
徒劳地用,用温柔的悲泣向你哀求:
你却从来不听。
鲜花在春天做梦的花瓶里
从未得到过这样的浇灌;
你的唇从来没有这么长久地
吻过纯洁庄重的百合花。
女人啊,什么新的爱情或旧的回忆,
什么坟墓或摇篮,
使得你对你的百合对你的鸽子
又产生了崇高的情感?
寻欢作乐的人们
天真的诗人,动笔之前皱眉苦思,
此刻,他正惊讶那些引人发笑的玩艺。
有时,他扭头退出戏院,当他看到
一个整脚的文字游戏
便把那些闲懒的观众逗得哈哈大笑,
在那帮大腹便便的欢笑者中,
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孤独,
以至于,眼花目眩,头昏脑涨,
可能的话他不等剧终便悄悄退场。
终于能自由呼吸了,他转动眼睛,
看着黯蓝辽阔的天上一颗颗星星。
啊,走出剧院后,夜更令人陶醉,
多好啊,看着乌黑而缓慢的塞纳河
在旧桥下默默地流动它起伏的河水,
灯光在水而上拖着长长的颤影,
就像是墓中的尸布上银色的泪!
这悲哀,使人忘却了那些讨厌的狂欢。
唉!依然圣洁的欢乐如今安在?
什么邪恶站污了我们身上高卢的血统?
我们何时才能再有过去那真诚的笑容?
荒诞的酒神节仿佛就在今天;
面罩肮脏的闹剧在平庸的舞台上上演;
低劣的方言在可爱、卓越的人们当中
恬不知耻地与法兰西语言争雄;
把人嘴变成兽嘴、翻来覆去的歌曲;
下流的故事,反映丑恶的镜子;
喋喋不休的嚼舌,恼怒变平庸为风趣;
讲囚犯的戏剧,写小偷的片断,
良心在罩衫下跳动的痛苦之人;
看了会使妻子堕落的滑稽剧,
冒犯丈夫,可笑而大逆不道;
下流节目,女人的肉体标上卖价,
如同货摊上展出的藏红花,
巧妙地引诱贪婪的色鬼;
搭布景的滑稽戏,拙劣的笑料,
靠灌醉观众的目光来避免倒彩;
荷马的竖琴被用来弹奏低级曲调;
短暂的爱情所拥有的一切可咒的玩艺,
这爱情将要堕落,从即兴变成职业:
就是这些乐得众人哈哈大笑!
愚蠢啊,许多人崇拜的永恒的金犊,
你容易吸引他们,沦他们为奴,
你如同枷锁无声地使他们臣服,
喜爱暴力的恶魔,你惯施伎俩,
常常讥笑自由严肃的思想,
统治吧!但愿有一天,你也会轮到
当被人蔑视的小丑,当玩具,当笑料!
愿理智的鞭子在你身上炸响;愿理智
露出欢笑;愿它也能无情地站起;
愿它能反击那些愚蠢的嘲笑,
愿它把你的巨丑和拙笨
剥光衣服在用光下暴露。
莫里哀① ,站起来吧!还有你,阿里斯托芬② !
让我们前进!让粗俗的民众听听
理想的赞歌,这赞歌在苦笑深处,
在巨笑深处,正义的思想迅捷坦诚的碰撞
像铁块一样在这巨笑中当当作响;
在理智的复仇者、英勇的嘲笑者
美丽的欢笑当中,永远年轻的心
在他们壮实的胸膛里抨坪地跳动。
①莫里哀(1622 -1673),17 世纪法国著名古典主义剧作家。
②阿里斯托芬(前445-前386),古希腊著名喜剧作家。
失望
腐水是面镜子
比清水更为逼真;
外景用色彩盖住了污底,
使腐水变得很美很美。
黎明、鸽子和乌云
清楚地在那儿映出,
蓝天的恢宏辽阔
似乎没减一毫一分。
游蛇和蚂蟥,
无数看不见的小虫,
在这肮脏的水面上
轻轻地游来荡去。
来自上面的反光
遮住了它们,骗人的光芒
使眼睛产生了幻觉,
似乎蓝色的巨谷在张开。
天空透过可怕的脏物
熠熠闪耀,无遮无皱,
它把脏物变成星星
然后在星星下面穹起。
可是,试图伸向星星
想在星上面停歇的嘴,
感到前面有个怪物
要抓住它的唇。
理想就这样映照在
一个无耻的情人眼里,
灵魂就这样沉入其中,
只感到现实的丑恶。
内心搏斗
心啊,你将成为爱情永恒的粮食?
意志对你有什么用场,
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的痛苦完全消失,
最后在平和中,比本性更强烈,
让你坐在驯服的欲望上;
如同一个斗兽者,搏斗之后,
让老虎服服帖帖,
坐在虎背,用流血的拳头
把它摁在地上,强迫它害怕
被它咬过的那个人?
就像这独处铁笼的斗兽者,
只能求助于自己,
因为无人与他一起遭此危险,
谁也不懂怪物同他讲的
心照不宣的语言,
同样,在受欲望驱使的搏斗中,
心啊.别指望他人!
别在牙齿下等待他人的援救!
在无人能跟随你的地方独自战斗,
不败即胜。
可咒的夫妇们
有时,犯罪的并不是那些坏人,
而是那些一辈子都不知道
田野中的牲口也有自由的幸福、
遵守法规能带来安全的人。
多少阴暗的爱情找不到归宿!
多少垫子在破屋中顷刻被踩烂!
多少游荡的马车在阴沉的日子里
耻于摊开它们肮脏的红色帘幕!
所有这些可咒的夫妇,
被欲望折磨得神魂颠倒,
在难忍的等待之后(那是最坏的狂热!),
发疯地吞噬偶然的一个小小机会
就在发烫的嘴唇引起争夺的那点欢快;
因为大家都已等了很多天、许多月,
为了在刹那间造一个肉体、一颗灵魂,
在恐惧当中,在法律紧盯的眼睛下,
在虽然哭泣然而却很无耻的热吻中……
叹息
从未见过她、听她讲过话,
也从未高喊过她的名和姓,
可忠诚地,一直在等她,
永远爱她。
张开的双臂,等累了,
又空空地合上,
可还是,一直伸向她,
永远爱她。
啊,只能够伸臂给她,
只能够在泪水中憔悴,
可这泪啊,一直在流,
永远爱她。
从未见过她、听她讲过话,
也从未高喊过她的名和姓,
可这爱呀总是越来越温柔,
永远爱她。
永别
当亲爱的人刚断气时,
人们不相信他已离去,
人们还没能为他哭泣:
死亡使人们措手不及;
无论是黑色的丧布,
还是残暴的赞美诗
都没有使人绝望:
心与嘴已被惊愕封住。
人们看着坟墓深处,
怀疑自己的悲哀,他一点也不明白
在落土下作响的棺材。
真正的永别,
是在他的目光,在家里,
首次落在隔开的座位上、
落在桌子四周的时候。
抚爱
抚爱不过是烦恼人的冲动,
是可怜的爱情枉然的尝试,
爱想用肉体连结灵魂,这不可能。
受吻折磨的悲惨的活人们,
你们像死者一样孤独而疏远!
母亲啊,你徒劳地把你的孩子,
你身上最精华的部分,抱在怀里:
这些没良心的家伙不再属于你!
他们只属于自己,你再也要不回他们,
他们在出生那天就与你告了别。
儿子啊,你抱着母亲,为她哭泣,
后悔你今天的生命只属你自己,
你白费力气地要把生命归还给她:
算了!你的肉体再不会成为她的血,
她的力量与品行也不会再变成你的健康和道德。
朋友啊,对你们也一样,拥抱是徒劳的,
深情的目光和紧握的手也无济于事:
人不可能为自己开一条坦途,直通灵魂;
不可能把整颗心,唉!放在手里,
也不能把无穷的思想收人眼底。
情人啊,最不幸的还是你们,
美貌和欲望使你们温柔而优郁,
热吻迫使你们大喊:“我要死了!”
你们的胳膊在心灵碰撞前就已疲惫,
你们的嘴唇只能互相燃烧。
抚爱不过是烦恼人的冲动,
是可怜的爱情枉然的尝试,
爱想用肉体连结灵魂,这不可能。
受吻折磨的悲惨的活人们,
你们像死者一样孤独而疏远。
暮年
让光阴飞逝!我渴望那解脱的年龄,
那时,我的血将在血管里更温顺地流,
我也再不会乐滋滋地贪图享受,
我将悄悄地活着,带着老年的艰辛。
当爱情,从此摆脱了亲吻,
再不用邪恶的狂热把我焚烧,
在我身上再找不到可破坏的前程,
让我随心所欲地享有温存!
幸福啊那些来到我路上的孩童!
我可以把他们的学校搬到草丛;
幸福啊那些被我握住手的年轻人!
如他们愿意,我知道如何安慰他们。
我不会说:“这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因为最美好的时光是旧日的青春;
可我将接近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以让我复活的灵魂再有一点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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