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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会死》

_8 石田裕辅(日)
从随身听传来庄严的交响乐曲,站在悬崖顶上,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大海。
——一边欣赏美丽的风景,一边听着音乐,就会觉得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句永子小姐说过的话。
2009-7-1822:41探路者
:handshake
2009-7-1919:53lpj
接下来将要从从欧洲的西班牙坐船到非洲的摩洛哥(很近的哟!),前几天的环法勇士们也经过西班牙的。
敬请收看第四章:“非洲——我们的旅程”!
2009-7-1919:54lpj
32前进非洲
32前进非洲
从西班牙搭船摇摇晃晃,不过两个小时,就抵达非洲大陆的玄关——摩洛哥。和西班牙那现代化的渡轮码头相比,摩洛哥非常破烂,一踏进厕所,强烈的恶臭扑鼻而来,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哇!来到另一个世界啦……”
这一刻,来到非洲的真实感才终于涌现。
骑车上路,映入眼中的,并非超市,而是市集。蔬菜就堆在路边,感觉很新鲜。穿着脏衣服的小孩随处可见。大白天的,大人好像也无事可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薄荷茶。大部分地面都没铺水泥,而是红土地,房子也建得很粗糙。
回想刚从美国踏入墨西哥的情况,现在我对发展中国家已经有免疫力,不像当时那么震惊、害怕。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有心里准备从欧洲到非洲世界会全然不同,难免一阵愕然。
黄昏时,我来到一座名为丹吉尔的大城,住在一个连油漆都剥落的廉价旅馆。里头没有淋浴设备,我只好到镇上的公共澡堂去。
正是夕阳西下,漫步在镇上,耳边开始响起唤礼。字句独特的韵律和舒缓自得的音调,在染成一片橙黄的大街小巷中回荡,宣告礼拜的时刻开始了。
无一是主唯有阿拉,穆圣先知是主差使
这时候,我强烈体会到自己身在阿拉伯世界,这个远离自己日常生活的地方,也明白自己是个异乡人,却又能感受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大概是因为我流着旅人的血液吧?
公共澡堂是一栋破破烂烂、看起来似乎已经歇业的房子,费用只要五迪拉姆,相当于七十日元。穿过地下仓库般的通道,踏进昏暗的淋浴间,一瞬间,我的脸不由得皱了起来——和游艇码头厕所同样的臭味,闷闷地笼罩在蒸汽中。
“这太惨了……”
大概排水孔和厕所是相通的吧。的确是换了个世界,对于这样的变化,现在的我已经能够用“事情好像更有意思”的心态期待着。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发现自己真的成长不少了呢。
一路向南迈进,民宅也跟着稀疏起来,逐渐踏入沙漠地带了。这是撒哈拉,全世界最大的沙漠,可以一口气容纳三十个日本,几乎都是不毛荒地。即使如此,还是有人点状地群居着,道路也一直延伸,铺设到沙漠深处。
某天,沙漠吹起恰到好处的顺风,没有必要踩踏板,我在平坦的砂海中欣赏左右风景,飒爽地滑行前进。现在是冬天,天气也不太热,实在是太舒服了。我一边听着随身听,放起已经快听烂的《最爱的巴洛克》,耳边开始扬起巴哈的
“哦哦哦!来了来了!”
我完全陶醉在音乐中,远处的沙漠象是慢动作影片般缓缓地移动,和交响乐优美的抒情调和而为一,让我飘飘然了起来。
骑了两个星期左右,道路消失了,眼前只有货真价实的沙海。当地和毛里塔尼亚的国境周围还埋设无数地雷,只好让国境边防军的卡车载着我和自行车闯过这一带,虽然看起来有点严重,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对在西非旅行的人来说,这算是一般的交通方式吧。
接着,从毛里塔尼亚继续南下,穿越撒哈拉沙漠来到塞内加尔。这里又和北非不同,是所谓的黑色非洲,也就是黑人居住的非洲了。
景色突然一变,满地都是细密柔软如头发的野草,这就是所谓的热带大草原吧。在风中不断摇曳、沙沙作响的绿褐色草原,柔和地映入眼帘。“绿色”对心灵的影响真的很大,尤其沉浸在沙漠中那么长一段时间后,这种安心感是难以言喻的。
可以看到村落了,慢慢经过几栋泥壁小屋。圆锥形的茅草屋顶象尖帽子,虽然朴实,又有种可爱而温暖的感觉。庭院里,孩子们正在敲着大鼓跳舞。
“哇啊……”我也全身一热,此情此景完全就是非洲给人的印象,而且还是我经过的第一个村落呢!
孩子们注意到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招手,异口同声叫道:
“你好吗?”
我也愉快地回以“你好!”,一个女孩跑到马路上,同样露齿大笑,并在我面前跳起奇异舞蹈,有如相扑力士般用脚蹬地。实在太有趣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反应似乎让她很高兴,咧开嘴巴笑得更开心,并加大用脚蹬地的动作。我也一样露出牙齿,对着她笑。
告别她之后继续前进,听到一阵民谣般的歌声,仔细一看,在田边的小径,拿着锄头的老人正边走边唱,歌声多么悠扬啊!我放慢脚步,留神细听了一会儿。
为什么我的心情会如此激昂呢?
在踏进墨西哥时,我也曾感受到某种兴奋感。现在却感到一股更灼热、强劲的能量,咚咚咚咚咚咚地,在体内敲打着独特的韵律。
穿越村落,热带草原上开始出现许多巨大的树木——象是从宇宙降落,一把刺穿大地般,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奇树,猴面包树。不管把哪个角落切下来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非洲印象啊!
那天晚上,我就在猴面包树底下露营。躺在地上,满天星空下,猴面包树漆黑的树影,有如巨大的幽灵。在这辽阔的草原,风中传来某个村子里敲打大鼓的乐音,听起来真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觉得好眷念哪。
我就这样,慢慢地进入梦乡。渐渐觉得,那一阵阵大鼓的声响,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
2009-7-1919:55lpj
33蓝色森林
33蓝色森林
来到几内亚,丛林也茂密起来。
同时,路况非常糟,不但没铺设路面,有的地方还让车痕挖出超过一公尺的深沟,积满象面粉般松散的细沙,不但不能骑车,轮胎还陷进沙子里,光是要推着自行车前进,就苦不堪言。
我的身体也开始不对劲了。每天都发低烧、下痢,身体异常倦怠,是得了疟疾吗?我没有吃预防药。短期的旅行还没关系,对长途旅行的自行车骑士来说,要接受吃药的副作用——视力降低?还是要冒得疟疾的危险?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渐渐连食欲也没了,自己也心知肚明,要是不吃东西就没体力走下去,可是西非典型的料理“蔬菜炖肉饭”一摆在我面前,我就难受得反胃。
身体逐渐衰弱,不时晕眩,我还是勉为其难,继续骑车。还没到大城市之前,我是不能倒下去的。
某一天。
我已经发了五天低烧。这一带连象样的村落也没有,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身体发出野兽般的臭味,全身满是尘土,裸露在外的手脚也全黑了,头发象是抹上一层油,粘乎乎的,T恤也破了好几个洞,这副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恍惚中,我只是低头踩着自行车。连痛苦也感受不到了。
突然,有什么闪过我的视野,往那边一望,在荒地遥远的彼端有一片蓝色的东西。一瞬间我以为是海,其实是森林。地平线上笼罩着一层蓝色的雾气,上头浮现森林的影像,看来非常不可思议,就像森林沉入了湖水深处。
我一片茫然,注视着蓝色的森林,听到随身听传来恩雅的歌声,蓝色的森林象是应和着乐声般,缓缓地流过,仿佛只有我静止不动,而整个地球正围绕着我旋转。
象受到某种力量引导,我抬起头。眼前是太阳,酷烈的白光投射在脸上,有如突然打起闪光灯,眼前是全然的白,一瞬间,觉得自己真象是丧失了所有理性,变成一头纯粹的野兽。
突然,我涌起一股无一名状的强烈情感,身体颤抖着,泪水汩汩流下,差点要小便失禁了。
在模糊朦胧的视野中,蓝色的森林还是一成不变地流动,真是不可思议的风景,象是亲眼目睹了奇迹。我希望能永远注视着这样的风景。
2009-7-1919:55lpj
34疟疾发作
早上,身体倦怠的感觉好像和平常不同。
才骑了一个小时左右,我发现自己明显已经发烧了。停下自行车,把温度计插到腋下一量,37.7度。我还是一样没吃疟疾的预防药。
“这次大概跑不掉了。”
我对伸治喃喃说。
“咦?真的吗?那就糟了,这种乡下地方……”
伸治答道。
伸治也是环游世界的自行车骑士,从西班牙起,一路上不时会遇到他。这家伙看起来非常凶悍,不知道为什么却和我十分投缘,我们在不久前开始搭档,一起骑车。
他露出颇为担心的表情,说:“唉,我们慢慢骑吧”。
每骑三十分钟就休息一次,每次一量体温,就发现温度固定上升0.3-0.5度左右。这种体温上升的症状,毫无疑问就是疟疾了。脑海中浮现疟疾原虫在我的血管里,分秒不断增殖的模样,“哦哦!来了来了!”,我还觉得有点好玩呢。
高烧一旦接近39度,头开始晕起来,我就没那么从容不迫了。一看地图,离规模大一点的村落,还有将近二十公里。
“你还能骑吗?”
“只能硬着头皮了。”
只能赌一赌,看是我踩的快,还是疟疾原虫分裂增殖的速度快。我在发烧的状态下变得轻飘飘地,仿佛隼鹰般,向前猛冲。
村里唯一的医院,是栋象拼装小屋的建筑,走进去一看,有铺着白色桌布的诊疗台、摆设整齐的药箱,的确营造出某种医院的气氛。最让人注目的是冰箱,我一看到就放心了,让人直觉“这医院没问题”,村子里唯一有冰箱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间医院了吧,相当用心保管药物啊!
没想到走出来的医生完全没有任何敏锐感,是个怪叔叔般可以的家伙。我虽然吓了一跳,还是向他报告症状,顺带一提,西非许多国家的公用语言都是法语,我在环游欧洲的时候,利用骑车旅行的零碎时间打开字典学习,现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用法语沟通了。
“这样大概就是疟疾吧?不过不检查一下是不行的。”
怪叔叔有点爱困地说,然后撕开一个烟盒,乱笔写上“3000”之后还给我。
“这就是医疗费。”
三千西非法郎,折合日币约六百元,这种费用,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不过,在公立医院治疗不是应该免费吗?
我一说“给我收据”,怪叔叔在写着“3000”的纸片上潦草签了个名又还给我,我和伸治只能面面相觑。
用针刺穿中指,在载玻片上滴下几滴血,再混合一些药物,放置一会之后用显微镜观察。虽然说是“简单的检查”,可是显微镜却看了那么久,而且医生还不时偏着头思考。喂,没问题吗?
怪叔叔终于转向我,简短的说:“是疟疾啦。”
我问道:“是哪一种类型的疟疾?”疟疾一共分成四种,这个医生却说:“我不晓得。”
他完全不理会一脸错愕的我,一边说着“热死了”,站起来打开冰箱,里头应该摆满药物的,没想到装的却是可口可乐,我简直快从椅子上跌下来了。
“真的是疟疾吗?”我追问着。医生说:“Jecrois.”翻成英文,大概是“Ibelieve”,
或“Ithink”。
——喂!你有没有搞错!
这间医院当然没有住院设备,我们只好走进村子外头的芒果林,在芒果树下搭起帐棚,在这里自行住院了。幸好那时候有伸治在,他帮我煮好一日三餐,还负责说无聊的笑话,逗发高烧的我开心。
连续静养了五天,终于好多了,可是疟疾药的副作用就跟传闻中一样强烈,退烧之后,我接连好几天都会想吐,意识也恍恍惚惚的。
对,一定是吃药的副作用。不是得了其他病吧?不会吧……
这五天照顾我的伸治一点也没有施恩于我的样子,他的温柔真是让我感激不已。我想,一定得好好报答他,没想到三个星期后机会就来了——他也得了疟疾啦!
我也同样煮好三餐,负责说无聊的笑话逗发高烧的他发笑。
2009-7-1919:56lpj
35纯真的差距
疟疾的后遗症缠绵了好几天,昏昏沉沉的,腿也使不上力。而且,布基纳法索热得让人吃不消,每天我们都强忍着不要倒下,一边拼命骑车前进。
有天,我犯了一个大错,一个小时前在大树下休息的时候,我把眼镜忘在那里了。我平常都带隐形眼镜,这一带沙尘特别多,才又加上一副眼镜。
“不会吧?你这个笨蛋!”
我让伸治先走一步,一个人在炎炎酷暑中折返原地。我到底在干什么,唉……
好不容易回到刚刚休息的地方,更措手不及的事在等着我——不只是眼镜,刚刚在这里,还有些被扔弃的断裂辐条和破掉的保持瓶,全被捡得一干二净,我只能当场跌坐在地。
在不远的地方有三、四户房子,都是用土墙和茅草屋顶盖成,又小又简陋。有个小女孩和一个更小的男孩从其中一户人家探出头来,一接触到我的视线,又很快地躲回屋里去。
——东西是被他们拿走了吗?
我昏沉的脑袋思考着,不过,就算跑去追问他们,东西也拿不回来了吧?更何况,连断掉的辐条和破掉的保持瓶都捡走了。这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今天捡到的眼镜,大概变成他们的宝贝了吧。
我呆坐在树荫下,茫然地想着现在正躲在家里的两个小孩,看起来象是一对姊弟,他们每天都玩些什么游戏呢?这个只有三、四户人家的小聚落,还有别人可以陪他们玩吗?
过了一会,两人又从屋子里探出头,然后向我这边慢慢地走过来,不会吧?我也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
小女孩手上拿着我的眼镜,两人把眼镜还给我之后,又转身飞快地溜进家里。
我吃了一惊,原以为东西已经被他们“偷了”,也自以为是地觉得“绝对不可能会还给我”……这样的想法,正是根源于“穷人一定比较卑劣”这种偏狭的价值观。
可是,相反地,我又觉得非常畅快。
——真是纯真无邪啊。
在非洲旅行,一路上不时有机会让人思索“人性的本质”,特别是看到孩子的时候。叫着“礼物,给我礼物”,追赶着你,在这些小孩子身上能感受到某种纯真。也让人发现,越接近所谓的“本质”,也就是说,越是纯真,对欲望越是不加掩饰,他们的确有这种顽强的特质。
但是,那两个小孩仍然把太阳眼镜还给了我。这样的纯真,同样让人忍不住思索人性的本质,为什么同样是纯真,会有这样的差异呢?
他们在这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地方生活,比起和别人竞争,应该彼此互相帮助才更能活下去吧?这样的环境,给他们的个性带来怎样的影响呢?如果这两个孩子和许多居民住在更大的村落,而且同样是个连破掉的保持瓶也会被捡走、物质匮乏的地方,他们还会主动把太阳眼镜交还给我吗?
两个小孩从门口探出头来看着我,我准备骑车离开,对他们挥挥手,他们立刻躲进屋子里去,我噗嗤一笑,和来到这里之前相比,觉得身体突然轻快多了。
2009-7-1919:57lpj
36危险!(坦桑尼亚)
加纳到乌干达这一带,我搭飞机跳过。这两国之间的萨伊(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及中非地区,因为政治不安定,当地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旅行。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还是会毫不考虑的一头栽进去吧,但自从诚司大哥意外过世之后,我自己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要平安回日本。
伸治走另一条路线,我们就在这里紧紧地握手道别了。
从乌干达途经肯尼亚,来到坦桑尼亚。
不知道为何,这里的红茶特别好喝,热乎乎的,味道柔和香醇。大部分的村落都有茶店,我每次休息都会喝起红茶来。
有一天,茶店的大叔用诡异的表情问我:
“前面这段路你也还是骑自行车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啊。”
“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
“为什么?”
“前面的米库米国家公园有很多狮子哦!”
“呃……”
只要告诉别人自己在非洲骑自行车旅行,不少人就会替你担心:“遇到猛兽怎么办?”其实野生动物都生活在大自然中,远离道路和城镇,只要走纵贯公路,连斑马和羚羊也很少看到,至于撞见狮子的机会,则几乎是零,在阿拉斯加遇到熊的机率还比较高咧。
我接下来的路线有块地方,马路正好穿越国家公园。这里的国家公园是政府所指定的动物栖息区,并加以保护。虽说是公园,但并没有特别设置栅栏。
在前往那儿的路上,我被茶店的大叔一脸认真地警告“最好不要”,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可是我从以前就满心期待可以在国家公园里旅行,特别是可以享受到骑着自行车“safari”——就近观察野生动物的乐趣。
狮子的狩猎时刻只能限于傍晚和清晨,白天应该都还躺着休息吧,只要不要弄错骑车的时间带,应该没有问题的。
没想到,一到那关键的“米库米国家公园”入口,我就吓得全身发抖。那里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上头用红字写着“注意野生动物”,竟然这么大肆警告,我犹豫了起来。
考虑了一会儿,我的结论是:从背包里拿出哨子,骑车的时候,不时大声哗哗地吹着,和爬山时为了打草惊熊,在登山背包上绑个铃铛是同样的道理。
各位亲爱的狮子,这里有人类哦!非常危险!请大家躲到别的地方去吧,哗哗哗!
咦?该不会这样一吹,反而招来狮子吧?
即使这样,还是很有意思。马路两边,就可以看到斑马、羚羊、长颈鹿、大象、疣猪,还有牛羚。配合自行车缓慢的步调,它们也优哉游哉地从我的眼前晃过。我在肯尼亚参加的萨伐旅行程也看到了不少动物,和那时候在车窗里看到的一比,它们就多了一份亲近感。
前面的树丛里出现两头高大的长颈鹿,走到马路上,就停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长颈鹿呆站在马路中央的样子非常奇怪,因为它们体型巨大,看起来就像一对怪兽。我朝着长颈鹿继续踩着自行车,到一定距离时,它们突然猛地加速,冲过马路,跑进茂密的热带草原。
那一刻它们的身影实在太美了,让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就像看着慢动作播放的影片。长长的脖子前后缓缓拨动着,划过眼前的蓝天;鬃毛犹如被风吹拂的草原;长长的尾巴,象是有生命般摇动着。
停下自行车,我凝视着这一对长颈鹿,有种神圣的感觉。那么巨大的生物,在这片草原的某处诞生、长大,然后死去,这样的循环从远古以来就连绵不绝,不断重复至今。这一刻当你的肌肤感受到非洲的大地,就会发现全世界都被动物所充满,而人类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突然,有一辆卡车越过我,然后停在前方600公尺左右,把我从做梦般的陶醉感中唤醒。想起在秘鲁被抢的遭遇,我突然紧张起来,完全想不出为什么这台卡车要停在那里。
没错,毕竟比狮子还要恐怖的,就数强盗了。我停下自行车,等待后方来车,不久看到有台车子开过来,我连忙跟着它前进。
在距离那辆卡车十公尺左右,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了,我根本措手不及。
没想到,里头走出一个满脸亲切微笑的老伯,向我这边挥着手。
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强盗,我踩了刹车。老伯往右边一指,颇为愉快地说:“Simba!(狮子)Simba!”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在距离路边五十公尺左右的树下,果然有一对狮子伉俪在睡午觉。
一瞬间,我只能呆呆地望着。比起动物园的狮子,它们的体态是多么柔韧哪……
老伯从车窗探出头,说:“真不错啊。”
——嗯?
这个老伯开的是卡车,他才会这么悠闲吧?我骑的可是自行车耶!这样不是糟了吗?我胆战心惊地问他:
“会危险吗?”
老伯满脸笑容地说:“危险啊!非常危险!”
我头也不回地踩着自行车逃走,毕竟跟强盗比起来,还是狮子比较可怕啊……
2009-7-1919:58lpj
37住在猴面包树村的少年“保保”(坦桑尼亚)
在日落前,我终于在路边发现一座村子。四周围绕着高大的猴面包树,一眼就能发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宿,只能在野外露营了,我叹了口气离开。
骑进远离道路的大草原,我慌忙踩下刹车,检查轮胎。
“唉,果然又来了……”上面插了不少尖刺。
这一带到处都掉满了又硬又尖锐的植物尖刺,直径大概有五公厘左右,形状象是蒺藜,落得满地都是。我想大概是某种植物的种子,总之就是非常可恶,拜它们之赐,自从一到非洲,补胎的次数就跟着大幅激增。
这次车胎也一口气被穿了三个洞,我无可奈何地折回刚刚的村子。
正在修车时,有个少年在葫芦做的桶子里装水递给我,大概是让我补车胎用的吧,真是个伶俐的孩子,一脸聪明活泼的样子。
我试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BaoBao.”少年有点羞怯地说。好名字!大概是取名自猴面包树(baobao)吧?
太阳也下山了,征得村民同意,我在其中一户人家屋后扎营。保保是他们家的孩子,一直粘着我。我一开始搭帐棚,他就动手帮了我不少忙。
“谢谢。”我这么一说,他露出腼腆的笑容。
他一句英语也不会,我的史瓦希利语也很破,但是我们之间几乎也没什么对话,仅在四目交接的时候相视微笑。
在就寝之前我想洗把脸,问保保要怎样到附近的河边去,他象是在说“跟我来”似地,精力充沛地往前走。走下一段崎岖的山路,河流就在悬崖底下。
回程时,手电筒的灯泡突然烧坏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山谷底下完全被黑暗包围着,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如此,从黑暗的彼端,还是能听见保保跳过岩石所传来的一阵阵啪答啪答脚步声。真是神奇,他竟然看得见呢。
“保保!等等我!”我放声大叫。然而,他的脚步声还是没停下。
“喂!保保!”
“这里。”
在我面前传来这样的声音。伸出手,他立刻握住,原来他又回头找我。在完全的黑暗中,我连听觉也麻痹了,分不清远近。
我让保保拉着手,象老头子般摇摇晃晃地爬上悬崖。好不容易回到村里,在火把照耀下,保保的笑脸看起来好像有点得意洋洋。
隔天早上,保保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折好帐棚,出发前又等了他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出现,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子。
没想到,只骑了一小段路,我就看到保保的身影。他跨在自行车上,看着我,露出微笑。看到他的笑脸,我忍不住想紧紧拥抱他,原来保保为了想和我一起骑自行车,从一大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我们开始并肩骑车。他的车子看起来破破烂烂,似乎就要解体了。大概是跟村里的大人借来的吧?保保来骑的话有点太大了。他没有坐在椅垫上,而是身体上上下下地,有点滑稽地踩着车,一边发出吱吱嘎嘎的金属声,一路跟着我。
——呵呵,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呢?
果然,我们之间还是不需什么对话,只要在四目交接时相视微笑就可以了。
2009-7-1919:59lpj
38莫桑比克妈妈
骑进村里,停下脚踏车,我买了罐可乐,喝着喝着,就有一大群小孩子围过来。我的四周,已经是名副其实一片黑压压的人山人海了。
在非洲不管哪个国家都会这样,但在莫桑比克特别夸张。大概本来就没有什么游客吧?孩子们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静静看着我,仔细一算,竟然有八十个人!
这样一来我也没办法好好喝可乐了,捡起一根树枝,孩子们突然作鸟兽散,一溜烟地跑走了,大概以为我会拿树枝打他们吧?这也是在非洲任何国家都会看到的反应,实在有点滑稽,老是让我笑出来。
趁他们四散跑开,我以自己为圆心,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径大约三公尺的圆。这条线里头就是我的领地,你们可不能随便跨进来哦……
没多久,孩子们又不怕死地围过来。有趣的是,他们就乖乖地站在那条线外头,这也是全非洲共通的现象。
莫桑比克的孩子似乎特别内向害羞,你没有人大胆活泼地向我搭讪,或是乱开玩笑。大家都静悄悄,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圆圈外头看着我。
他们多半打赤膊,还光着脚。手脚细得象树枝,只有肚子凸出来,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
他们的国民平均年收入是美金150元,由此可知这是非洲最贫困得国家。孩子的体型、象破布般得房屋和萧条的市场,都不言而喻地传达出这个国家的贫瘠,让人一看就觉得痛心。
贫困的原因,是一直持续到一九九二年的内战。漫长的战争拖垮了国家的经济,人们的表情却又那么温和稳重,大概是没什么游客会来这一带旅行,还没被观光客打扰过吧?可是,就算这样,内战时期那段痛苦的经历,难道不会对他们的性格产生深刻的影响吗?几次体会到他们亲切的对待,让我不由得这么想。
那是在台特市(Tete)市集发生的事。
有个老婆婆在卖菜,蔬菜就堆在地上的。她看起来身无长物,手腕也瘦瘦干干的,要不是面前放着一些蔬果,大概会被以为是乞丐吧。
我拿了四个番茄,问她:“Howmuch?”她看起来有点歉疚,表情也不好意思起来,似乎一句英语也不会说。我找出铅笔和纸,交给她,指着自己手上的四个番茄,露出笑容,老婆婆终于心领神会,在纸上写了“2000”,两千Meticais,相当日币十八元。
我从钱包里拿出四张五百莫提克的钞票,交给她,老婆婆又还我一张,露出“算你便宜一点哦!”的表情。我吓了一跳,连忙把纸钞又塞回她手里,一想到这边的生活条件,我怎样也不能收啊。
她摇着头用手制止我,还在我抱着的番茄上多放了一个,再加上两个柠檬,然后跑到市场另一头,拿了一个沾着泥土的塑胶袋来,露出柔和的微笑,向我示意,“装到这里头去吧”。
那不只是一般的温柔,是对我的特别待遇,一定是因为看到我肮脏的模样和堆着大量行李的自行车,才这样做的。我紧紧握着老婆婆细瘦的双手,泪水不断滴落,我没有看错,老婆婆的双眼是“母亲”的眼神哪!
2009-7-1920:01lpj
39自行车军团成军!(津巴布韦)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
我在肯尼亚的首都奈洛比遇见一个二十四岁,完全不红的音乐家刚。他在一个月前背着吉他远离日本,靠着搭电车或巴士,在非洲各地自由自在地旅行。
他的外表让人留下强烈的印象,已经褪流行的发型,和小混混般锐利的眼神,猛一看,给人一种“会和这家伙起争执”的直觉。
没想到才过三天,我们的交情就好到可以一起行动了。
认识他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其实还挺有趣的。走在城镇里头,常常会有小孩子过来乞讨,大部分游客都会说:“NO”,我不太喜欢这个字,所以总是回答“Sorry”。
不过,刚不一样。
“你这小子长得还满可爱的嘛,怎么啦,肚子饿了?不行哪,我也没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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