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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纪

_13 袁宏(东晋)
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上怒,植遂抵罪。
  六月,中郎将张均上书曰:“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乐附之者,原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子兄弟、昏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冤百姓。百姓之冤 无告诉,因起从角学道,谋议不轨,相聚为贼。今悉斩十常侍,悬其头于南郊,以谢天下,即兵自消,可一战而克也。”上以章示十常侍,皆免冠顿首,乞自致雒阳 狱,家财助军粮,子弟为前锋。上曰:“此则直狂子也,十常侍内有一人不善者耳!”天子使御史考诸为角道者,御史奏均学黄巾道,收均死狱中。
  秋八月,皇甫嵩击黄巾卜已于东郡,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中郎将董卓征张角,不克,征诣廷尉,减死罪一等。以皇甫嵩代之。
  朱隽攻黄巾赵弘于南阳,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征隽,司空张温议曰:“昔秦用白起,燕信乐毅,亦旷历年载,乃能克敌。隽讨颍川有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可以少假日月,责其功效。”上从之,诏切责隽,隽惧诛,乃急击弘,大破斩之。封隽上虞侯。
  贼复以韩忠为帅,众号十万,据宛拒隽。隽兵力不敌,然欲急攻,乃先结垒,起土山以临之。因伪修攻具,耀兵于西南,隽身自披甲,将精卒乘其东北, 遂得入城。忠乞降,议郎蔡邕、司马张超皆欲听之〔一〕。隽曰:“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有赏以劝来者。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寇,降之 无可劝,罚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利则进战,钝则降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勒兵攻之,连战不克。隽登土山望之,顾谓邕曰〔二〕:“
吾 知之矣,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忠故乞降。降又不受,所以死战也。万人同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人乎?其害多矣。不如彻围解弛,势当自出,出则意散,必易破 之。”即解围入城,忠果自出。隽因自击之,大破斩忠,乘胜逐北,斩首万余级。即拜隽为车骑将军〔三〕,封钱唐侯,征入为光禄大夫。
〔一〕 范书朱隽传作“司马张超及徐璆、秦颉皆欲听之”,不及蔡邕。且邕传亦不载此事,疑其有误。
〔二〕 范书作“顾谓超曰”。
〔三〕 范书本传作“右车骑将军” 。
  冬十月,皇甫嵩攻张角弟良于广宗,大破之,斩首数万级。角先病死,破棺戮尸。拜嵩为车骑将军〔一〕,封槐里侯。
〔一〕 范书本传作“左车骑将军” 。
  嵩既破黄巾,威振天下,故信都令汉阳阎忠说嵩曰:“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见机而发。今将军遭 难得之时,蹈之而不发,将何以权大名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一〕,百姓与能〔二〕,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赏。今将军受鈇钺于暮 春,收成功于末秋,〔三〕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攻坚易于折枯,摧敌甚于汤雪,旬月之间,神兵电埽,封〔尸〕(户)刻石〔四〕,南面以报,威振本朝,声驰海 外,是以群雄回首,百姓企踵,虽有汤、武之举,未有高将军者也。身立高人之功,乃北面以事庸主,何以图安也?”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以不安?” 忠曰:“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弃三分之利,拒蒯通之说,忽鼎峙之势。利剑揣其喉,乃叹息而悔何以见烹于女子也〔五〕。今主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 阴,指麾足以震风雨,叱吒足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前附,振武以临后伏,征冀方之士,勒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向振于后,蹈流漳 河,钦马盟津,诛中官之罪,除群怨之积。如此则攻无交兵,守无坚城,不招必影从,虽童儿可使奋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 哉!功业巳就,天下已顺,乃请呼上帝,喻以大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神器于将兴,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将 军既欲委忠于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犹逆阪走丸,必不可得也。乃今权宦群居,同恶如市〔六〕上不自由,政出左右。庸主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 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嵩惧曰:“黄巾小孽,非秦、项之敌也;新结易散,非我功策之能。民未忘主,而子欲逆求之,是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非移 祚之时也,孰与委忠本朝?虽有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逆节之论,吾所不敢也。”忠知计不用,乃佯狂为巫。
〔一〕 老子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二〕 易系辞下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言所谓圣人与众谋以定得失,与神谋以定吉凶,则百姓亲附,推戴其为王。
〔三〕 冬十月破张梁,故曰“末秋 ”。
〔四〕 据范书皇甫嵩传改。
〔五〕 蒯通劝韩信据齐地,“参分天下,鼎足而居”,以观刘项成败。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 者载人之忠,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后吕后以诈谋縳信,特斩之,信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 非天哉!”事见史记淮阴侯列传。
〔六〕 昭公十三年左传曰:“韩宣子曰:‘同恶相求,如市贾焉。’”
  十一月,嵩又进兵击张宽于下曲阳,斩之。于是黄巾悉破,其余州所诛,一郡数千人。
  十二月,金城人边章、韩约反〔一〕。
〔一〕 三国志马超传、范书皇甫嵩传“韩约”皆作“韩遂”。按范书董卓传注引献帝春秋曰:“叙州义从宋建、王国等反,诈金城郡降,求见叙州大人故新 安令边允、后事韩约。约不见,太守陈懿劝之使往,国等便劫质约等数十人。”又曰:“州购约、允各千户侯。约、允被购,‘约’改为‘遂’,‘允’ 改为‘章’。”则“韩约”乃“
韩遂”本名,边章原名边允,而边允既已从新名,则袁纪之韩约亦当作韩遂为是。
后汉孝灵皇帝纪下卷第二十五
  中〔平〕(和)二年〔一〕(乙丑、一八五)
〔一〕 据上卷改。
  春二月丁卯,故太尉刘宽薨。赠车骑将军,谥曰昭烈侯。
  宽字文饶,弘农华阴人也。少好学,博通群书。稍迁东海〔一〕、南阳太守,遇民如子,口无恶言,吏民有罪,以蒲鞭鞭之〔二〕,示耻辱而已。其善政 归之于下,有不善辄自克责,庶民爱敬之。好与诸生论议,行县使三老、学生自随,到亭传辄复讲论,教化流行,不严而治。尝有客遣奴酤酒,久而不还,及其还 也,客不堪之,骂詈曰:“畜产!”宽须臾遣人视之曰:“此人也,骂言畜产,恐其自杀。”夫人欲试宽一恚,伺当朝会,装严已讫,使婢奉肉羹一盂,宽手未得 持,放羹衣上。婢急收羹,宽言:“徐,徐!羹烂汝手!”其宽裕如此,内外称为长者,上深悼之。
〔一〕 隶释刘宽碑、范书均作“东海相”。
〔二〕 古者,鞭用生皮为之,宽代之以蒲草。
    袁宏曰:在溢则激,处平则恬,水之性也。急之则扰,缓之则静,民之情也。故善治水者,引之使平,故无冲激之患。善治人者,虽不为盗,终归刻薄矣。以民心为治者,下虽不时整,终归敦厚矣。老子曰‘ 古之为道者,不以明民,将以愚之。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也’〔一〕。
〔一〕 疑“古之”下脱“善”字。语见德经。
  羌胡寇三辅,车骑将军皇甫嵩征之。
  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戌,乐城门灾〔一〕,延及北阙、嘉德殿、和欢殿。本志曰:“云台者,乃周家之所造也,图书珍宝之所藏。京房易传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燃宫。’天戒若曰:‘刑滥赏淫,何以旧典为!’故焚其秘府也。”
〔一〕 胡三省曰:“据续汉志,盖乐成殿门也。‘城’当作‘成’。五行志作‘乐成门’ 。刘昭曰:‘南宫中门也。’”又按己酉、庚戌二日均在丁卯之前。或袁宏倒叙耳。
  收天下田亩十〔钱〕(岁)〔一〕,以治宫室。州县送材及石,贵戚〔因〕缘贱买入己〔二〕,官皆先经贵戚然后得中。宫室连年不成,天下骚扰,起为盗贼。
〔一〕 据续汉书、范书灵帝纪改。
〔二〕 御览卷九二引续汉书:“黄门常侍断截州郡送林、文石,掌主史谴呼不中,退卖之,贵戚因缘贱买,十倍入官,其贵戚所入召者,然后得中。”范书改“送林文”作“送材木”,“石”作“召 ”。按袁纪之文,“林”作“材”是,“石”作“召” 非,而“文”乃“
及”之误。按续汉书,袁纪脱“因 ”字,故补之。
  司徒袁隗久病罢。
  三月,廷尉崔烈为司徒。
  边章、韩约寇三辅,中郎将董卓副皇甫嵩讨之〔一〕。
〔一〕 范书皇甫嵩传与袁纪同,而灵帝纪与通鉴均作“北宫伯玉等寇三辅”。按董卓传,中元元年冬,“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叛,遂共立湟中义从 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冷征。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边章、韩遂,使专任军政。明年春,将数万骑入寇三辅”。故诸记均不误。
  于是关陇扰攘,发役不供。司徒崔烈欲弃叙州,议郎傅燮进曰:“斩司徒,天下乃安!”有司奏燮廷辱大臣〔一〕。有诏问本意,对曰:“昔冒顿至逆 也,樊哙为上将,云:‘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愤激奋励,未失臣节也,不顾计之当与不当耳。季布犹廷斥曰:“哙可斩!”前朝是之〔二〕。今叙州天下之 冲要,国家之蕃卫也。尧舜时禹贡载之〔三〕,殷周之世列为侯伯〔四〕。高祖平海内,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之右臂。今牧御者 失理,使一州叛逆,天下骚动,陛下不安寝食。烈为宰相,不念思所以缉之之策,乃欲弃一方万里之〔土〕(士)〔五〕,臣窃惑之。左衽之虏得此地,为患数世。 今以劲士坚甲利兵,奸雄因之为乱,此社稷之深忧也。且无叙州则三辅危,三辅危则京都薄矣。若烈不知忧之,是极弊也;知而欲弃,是不忠也。二者择而处之,烈 必有之。”遂从燮议,亦不罪烈。由是朝廷益重燮,每公卿缺议,辄归燮。
〔一〕 “有司”,乃尚书郎杨赞。
〔二〕 冒顿为书嫚吕后,廷议,哙作是言。时季布曰:“夫高帝将兵四十余万众,困于平城,今哙柰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于胡,陈胜等起。于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腴,欲摇动天下。”事见史记季布传。
〔三〕 尚书禹贡所言古雍州之地,即包括汉叙州也。
〔四〕 嬴姓于殷多贵显,中潏即在西戎。周时非子居犬丘,邑之秦。秦襄公以兵送平王东迁,赐岐以西之地,封为诸侯。事并见史记秦本纪。
〔五〕 据范书及通鉴改。
  夏五月,太尉邓盛久病罢。太仆张延为太尉。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车骑将军皇甫嵩征边章、韩约无功免〔一〕。
〔一〕 嵩前讨张角,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故二人诬奏之,遂征还,收左将军印绶,削户六千。
  八月,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章、约。
  九月,特进临晋侯杨赐为司空。
  冬十月,司空杨赐薨。策曰:“司空临晋侯赐,华岳所挺,九德纯备〔一〕,三叶宰相〔二〕,辅国以忠。昔朕初载,受道帷幄,遂阶成勋,以陟大猷。 师范之功,既昭于内;弼亮之勤,亦着于外。虽受茅土,未答厥勋,哲人既殁,将谁谘度?朕甚悼焉!今使左中郎将郭仪持节追赠特进司空骠骑将军印绶〔三〕,谥 曰文烈侯。”
〔一〕 书皋陶谟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此所谓九德。
〔二〕 杨震、杨秉、杨赐三世三公。
〔三〕 范书作“追位特进,赠司空骠骑将军印绶”,是。
  赐字子献〔一〕,笃志于学,闲居教授,不应州郡之命。辟梁冀府,非其好也,因谢病去。举高第,稍迁越骑校尉、光禄大夫。灵帝初,与刘宽、张济侍 讲于华德殿〔二〕。初,张角等诳耀百姓,天下惑之,襁负至者数十万人。赐时居司徒。谓刘陶曰:“闻张角等党辈炽盛,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惊动丑 类,遂成反乱。今欲切敕刺史、二千石,采别流民,咸遣护送各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乃诛其渠帅,可不劳众而定。何如?”陶曰:“此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 之兵’ 〔三〕,庙胜之术也〔四〕。”赐遂上书言之。会赐去位,事留中。后帝徙南宫,阅故事,得赐所上奏及讲时注籍,乃感悟,遂下诏曰:“大司〔徒〕(马)杨赐 〔五〕,敦德允元,忠爱恭懿,亲以尚书侍讲〔六〕。累评张角始谋,祸亹未彰,赐陈便宜,欲缓诛夷,令德既光,嘉谋怛然。诗不云乎:‘无德不报,无言不 雠。’ 故褒城君孔霸,故太尉黄琼侍讲先帝,并宜受茅土之封。”赐上言曰:“臣前与故太尉刘宽、司徒张济并被侍讲,俱受三事;张角谋乱,又共陈便宜,而独蒙师傅之 泽,茅土之祚,而宽、济不蒙云雨之润。乞减赐户,以封宽、济。”上虽不听,嘉其至诚,乃封宽为遂乡侯、济子根为蔡阳侯。赐子彪忠厚有孝行,复纂其家业。
〔一〕 按东观记、范书均作“字伯献”,谢承书作“伯钦”,三载互异,未知孰是。
〔二〕 范书杨赐传作“华光殿”。注引洛阳宫殿名曰:“华光殿在崇光殿北。”
〔三〕 见孙子兵法谋攻篇。
〔四〕 孙子兵法计篇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其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李筌曰:“夫战者,决胜庙堂,然后与人争利。”
〔五〕 前此赐任司徒,作“司马” ,系传刻之误,故正之。
〔六〕 建宁初,常当受学,诏三公举通尚书桓君章句。三公以杨震曾受欧阳尚书于桓郁,后世传其学,故举震孙赐,入侍讲禁中。
  光禄勋许相为司空〔一〕。
〔一〕 范书作“光禄大夫”。
  十一月,张温、董卓击章、约,破之,约走金城。
  是岁于后园造黄金堂,以为私藏,闭司农金钱缯帛,积之于中。又还河间置田业,起第观。上本侯家,居贫。即位常曰:“桓帝不能作家,曾无私钱。” 故为私藏,复寄小黄门、常侍家钱至数千万。由是中官专朝,奢僭无度,各起第宅,拟制宫室。上尝登永安(乐)候台〔一〕,黄门、常侍恶其登高,望见居处楼 殿,乃使左右谏曰:“
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自是之后,遂不敢复登台榭。
〔一〕 据续汉书、范书删“乐”字,迳改“侯”作“候”。
三年(丙寅、一八六)
  春二月,太尉张延久病罢。
  庚戌,大赦天下。
  三月,车骑将军张温为太尉〔一〕。
〔一〕 时温驻车于长安,督讨边章、韩遂及先零羌。帝遣使就拜,三公在外自温始。
  夏五月壬辰晦,日有蚀之。诏公卿举直言。
四年(丁卯、一八七)
  春正月己卯,大赦天下。
  二月,荥阳盗贼起。
  三月,河南尹何苗击破之。以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夏,狄道人王国反。自黄巾之后,盗贼群起,杀刺史、二千石者,往往而是。
  夏四月,太尉张温以寇贼未平罢。司徒崔烈为太尉。
  五月,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丁宫为司空。
  秋九月,大长秋赵忠为车骑将军。执金吾甄举为太仆,因谓忠曰:“傅南容有古人之节,前在军有功不封,天下失望。今将军当其任,宜进贤理枉,以副 众望。”忠纳其言,遣弟延齎书致殷勤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无功而求私赏 哉!”遂不答其书。忠愈恨燮,然惮其高明,不敢害,出为汉阳太守〔一〕。
〔一〕 范书系此事于中平三年,通鉴从范书。
  冬十月,零陵盗贼寇长沙〔一〕,太守孙坚讨破之。封坚乌程侯。
〔一〕 范书桓帝纪作“零陵人观鹄 ”,所攻乃桂阳。三国志吴志孙坚传作“长沙区星”。通鉴从吴志。卢弼以吴志下文有“周朝、郭石亦帅徒众起于零、桂,与星相应”句,故曰区星“非长沙之贼 也,考异似误以区星即观鹄也”。按弼言区星非长沙人是,盖其起于零陵,转攻三郡之间,坚任长沙太守,而越境寻讨,致三郡肃然可证。观鹄恐系区星所遣别攻长 沙者。
  十一月,太尉崔烈久病罢,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是岁渔阳人张纯反。
  初,发幽州乌桓以讨叙州。故中山相张纯请将之〔一〕,不听,使涿令公孙瓒。纯忿不得将,因说故太山太守张举曰:“乌桓数被征发,死亡略尽,今不 堪命,皆愿作乱。国家作事如此,汉祚衰亡之征,天下反覆,率监子故。若英雄起,则莫能御。吾今欲率乌桓奉子为君,何如?”举曰:“汉祚终讫,故当有代之 者,吾安可以若是!”纯曰:“王者网漏鹿走,则智多者得之,子勿忧也。”遂共率乌桓作乱,故人喜悦归纯,日十余万〔二〕。
〔一〕 范书刘虞传与袁纪同。而南匈奴传、乌桓传皆作“前中山太守”。按灵帝纪熹平二年三月,中山王畅薨,无子国除。然据光武十王传,畅薨,子节王 稚嗣,无子国除。则畅之后尚有节王在,其在位年数虽不详,但节为上谥,在位必不甚短。熹平二年至中平四年,不过十余载,纯又系故相,则当以袁纪为是。通鉴 亦作“故中山相”。
〔二〕 范书刘虞传作“众至十余万 ”,袁纪必有脱误。
五年(戊辰、一八八)
  春正月丁酉,大赦天下。太尉曹嵩罢〔一〕。
〔一〕 范书作“夏四月”。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
  三月,少府樊陵为太尉〔一〕。
〔一〕 范书灵帝纪作“五月,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
  夏五月,叙州刺史耿鄙击王国,败绩〔一〕。
〔一〕 范书系此事于四年。
  初,鄙合六郡兵,将欲讨国。汉阳太守傅燮谏之曰:“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化。孔子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一〕今率不教之民,越大陇之 危,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同心,其锋难当也。万一内变,悔何及也。不若息军养德,明赏罚以教民战。贼得宽容,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 民,讨离□之贼,其功可立。今不为万全之福,而就危败之祸,不为使君取也。”鄙不从。临阵,前锋果败,鄙为别驾所害。
〔一〕 出论语子路。
  国遂围汉阳太守傅燮。时北〔地〕胡骑数千在城外〔一〕,皆叩头流涕,欲令燮弃郡归乡里。燮子干进曰:“国家昏乱,贤人斥逐,大人以正不容于朝。 今天下以叛,兵不足守,乡里羌胡被大人恩者,欲令弃郡而归。愿大人计之,徐归乡里,率贤士大夫子弟而辅之。 ”言未终,燮叹曰:“汝知吾必死邪!盖圣达节。次守节〔二〕。且殷纣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以为贤〔三〕。今朝廷不甚殷纣,吾德不及伯夷,吾行何之 乎?”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说燮曰:“天下事已可知矣。先起者,上有霸王之业,下成伊吕之勋。天下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师乎?”燮按剑叱之曰:“若 非国家剖符之臣邪!求利焉逃其难。且诸侯死社稷者,正也。”遂麾左右出战,临阵而死。上甚悼惜之,策谥曰壮节侯〔四〕。
〔一〕 据范书补。
〔二〕 成公十五年左传曰:诸侯欲立曹公子子臧。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 ”遂逃奔宋。子臧,乃公子欣时之字。李贤、胡三省注均作“曹公子臧”,误。
〔三〕 论语述而曰:子贡入曰:“ 伯夷、叔齐何人也:”子曰:“古之贤人也。”
〔四〕 周寿昌曰:“案燮未封侯,岂死后赠爵邪!”
  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身长八尺,严恪有志操,威容,性刚直履正,不为权贵改节。
  六月丙寅,风大起折木。太尉樊陵策罢。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一〕。
〔一〕 范书灵帝纪以马日磾为太尉事系于秋七月。
  秋八月,置西园三军及典军、助军。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洪)为下军校尉,〔一〕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二〕。初黄巾起,上留心戎事,硕壮健,有武略,故亲任之,使为元师,典护诸将,大将军已下皆令属焉。
〔一〕 据袁纪卷二十七之文及范书灵帝纪注引山阳公载记改。
〔二〕 范书灵帝纪尚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袁纪前文既已言“助军”,此当叙及所任,恐脱。
  九月,司徒许相策免,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刘弘为司空,特进董〔重〕(卓)为骠骑将军〔一〕。
〔一〕 据范书、续汉书改。
  己未〔一〕,诏曰:顷选举失所,多非其人,儒法杂揉,学道寝微。处士荀爽、陈纪、郑玄、韩融、〔张〕(李)楷〔二〕,耽道乐古,志行高洁,清贫隐约,为众所归。其以爽等各补博士。”皆不至。
〔一〕 九月庚辰朔,无己未。疑有误。
〔二〕 据范书改。
  融字元长,颍川人。博学不为章句,皆究通其义,屡征聘,皆不起。晚乃拜河南尹,历鸿胪、太仆卿。年七十余,弟兄同居,闺庭怡怡,至于没齿也。
  楷字公超,河南人。以至孝称。栖迟山泽,学无不贯,征聘皆不就。除平陵令〔一〕,视事三日,复弃官隐居,学者随之,所在成市。华阴南土,遂有公超市。频烦策命,就拜光禄大夫,固疾不起。乃命河南弘农致玄纁束帛,欲必致之,楷终不屈。
〔一〕 范书作“长陵令”。
    袁宏曰:布衣韦带,白首不仕者有矣。结发缨冠,老而不退者有矣。此二途者,古今之所同也。久而安之,故无中立之地焉。语曰:“山林之士,往 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往而不反,则能执意;入而不出,失之远矣。古之为士,将以兼政,可则进,不可则止。量分受官,分极则身退矣。故于仕与 不仕之闻,有止足焉,不仕则枯槁矣,遂仕则负累矣。若仕能止者,在于可否之间,不同心乎?
  是时大将军何进多辟海内名士,以为己佐。郑玄称疾不到,州郡迫胁,不得已玄幅巾诣进,进设几杖之礼,一宿而退,莫知其所。
  初,申屠蟠隐于梁、砀之间,免于党人之祸,亦为进所辟,逾年不至。进恨之,欲胁以威刑,使同郡黄忠与蟠书曰:“大将军幕府初开,征辟海内,并延 英俊,虽有高名盛德,不获异遇。至如先生,特加殊礼,优而不名,设几杖之坐,引领东望,日夜以冀。弥秋历冬,经迈二载,深拒以疾,无惠然之顾。重令奚中郎 晓畅殷勤〔一〕,至于再三,而先生抗志弥高,所执益固。将军于是怃然失望,而有媿色,自以德薄,深用咎悔。仆窃论之,先生高则有余,智则不足。当今西戎作 乱,师旅在外,军国异容,动有刑宪。今颍川荀爽舆病在道,北〔海〕(郡)郑玄北面受署〔二〕。彼岂乐羁牵者哉?知时不可佚豫也。且昔人之隐,虽遭其时,犹 放声绝迹〔三〕,巢栖茹薇〔四〕。其不遇也,则裸身大笑,被发狂歌〔五〕。今先生处平壤,游人间,吟典籍,袭衣裳,行与昔人谬,而欲蹈其迹,拟其事,不亦 难乎?〔六〕仆愿先生优游俯仰,贵处可否之间,孔子可师〔七〕,何必首阳。备讬臭味〔八〕,庶同休戚,是以假飞书以喻左右。”蟠不答其书,亦无惧色。
〔一〕 爰延,陈留外黄人,与蟠同乡里。此恐是其子骥,谢承书作“爰兴字骥”。
〔二〕 据范书改。
〔三〕 李贤曰:“放,弃也。”
〔四〕 李贤曰:“巢栖,谓巢父也。”
〔五〕 李贤引楚辞曰:“桑扈裸行。”又论语微子曰:“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巳而巳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言世乱已甚,可追自止,当隐居以避乱。
〔六〕 惠栋曰:“荩思云:处平壤,异于巢栖茹薇者也。游人间,异于放声灭迹者也。吟典籍,异于大笑狂歌者也。袭衣服,异于裸身被发者也。故云‘事异昔人,而欲远蹈其迹’也。”
〔七〕 论语微子载孔子使子路语隐者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黄忠欲蟠应仕,故曰 “孔子可师”。
〔八〕 襄公八年左传载季武子答范宣子曰:“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杨伯峻曰:“臭味,气味也。意谓鲁君对于晋君,晋君为花与果实,鲁君只是其臭味,既以尊晋,又喻两国情同一体。”此乃尊重对方,又喻手足情深的自谦之辞。
  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同县大女侯玉为父报雠〔一〕,杀夫之从母兄,姑怒,执玉送吏。时县令梁配将断其狱。蟠年十五,自精舍诣县奏记曰:“伏闻 大女侯玉为父报雠,狱鞠以法,不胜感悼〔之〕(巳)情〔二〕,敢陈所闻。昔太原周党感春秋之义,辞师复雠,当时论者,犹高其节〔三〕。况玉女弱,内无同生 之谋,外无交游之助,直推父子之情,手刃莫大之雠。当时闻之,人无勇怯,莫不张胆增气,轻身重义,攘臂高谈,称羡其美。今闻玉幽执牢槛,罪名已定,皆心低 意阻,惆怅悲叹。蟠以玉之节义,历代未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若其在昔,尚当旌闾表墓,以显后嗣,况事在清听,不加以义。”于是县令具以状闻, 得减死一等。
〔一〕 范书及续汉书“侯玉”均作 “缑玉”。
〔二〕 据文意改。
〔三〕 周党之事,详见范书本传。按春秋公羊传言复雠之义有三:庄公四年曰:“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庄公九年曰:“曷为伐 败?复雠也。”注曰:“复雠以死败为荣。”又定公四年曰:“父不受诛,子复雠可也。父受诛,子复雠,推刃之道也。复雠不除害,朋友相卫,而不相迿,古之道 也。”先秦、秦汉之时,复雠之风极盛,东汉尤甚。全国十三州,上至天子,下至妇孺,皆勉力而为之,至于灭户殄业,而终不悔。究其根源有三,一则距远古较 近,血亲复雠之遗风尚存。二则汉世标榜以孝道治天下,以春秋断刑治狱,为复雠提供了合法的依据。道德规范与法律的一致性,是复雠盛行的决定性因素。三则是 阶级斗争以及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反映。吕母就是先以为子复雠起事,而终酿成农民起义之势的。而门生故吏为举将座师复雠,为朋友复雠,也给复雠抹上了强烈的 政治色彩。复雠一事,是秦汉风俗中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
  蟠学无常师,博览无不通。初在太学,济阴王子居病困,临卒讬蟠致丧。蟠即自负其尸,遂致济阴。道遇司隶从事,嘉蟠志义,愍其负重,为封过所传 〔一〕。蟠不受,投地而去。举有司,公车征,诸所聘礼皆不受。董卓初征天下贤隽,皆起家登宰相。蟠得征书,时人皆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居无何,而王室大 乱。蟠年七十余,以寿终。
〔一〕 李贤曰:“传,谓符牒,使人护送之。”按释名曰:“至关津以示之也。”即通行证也。过所亦过关文书,同传。然此乃敕所过诸驿站,助蟠以车马,免其负重也。
  十月甲子,上观耀兵于平乐观。
  先是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流血两宫。或说何进曰〔一〕:“太公六韬〔二〕,有天子将兵事,以示四方〔三〕。”进以为然,乃言于上,大发兵,讲武于平乐观下。天子亲擐甲胄,临军三匝,既罢,以兵属大将军进。
〔一〕 说者,大将军司马许叙、假司马伍宕。
〔二〕 六韬,乃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是也。
〔三〕 意林引太公六韬曰:“武王问太公曰:‘吾欲令三军亲其将如父母,攻城则争先,野战则先赴,闻金声而怒,闻鼓声而喜,可乎?’”此乃龙韬励军篇之文也。
  初,汉阳太守盖勋,着绩西州,知耿鄙之必败也,自免归家。于是征为武都太守,诏大将军何进、上军校尉蹇硕为勋祖道〔一〕,京师荣之。
〔一〕 颜师古曰:“祖者,送行之祭,因设宴饮焉。”
  未至武都,征为讨虏校尉。上问勋曰:“天下何以反?”勋对曰:“幸臣子弟,扰之使然。”时硕子弟尤甚,天子顾而问硕,硕不能对。帝又谓勋曰: “吾以陈师于平乐观,多出中藏以饵战士,何如?”勋曰:“ 臣闻昔者,先王耀德而不观兵〔一〕。今寇在远,而设阵于近,不足以昭果毅,祗足以黩威武耳。”帝曰:“ 善!恨见卿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勋与刘虞、袁绍等并典禁军,勋谓虞、绍曰:“
吾见上,上甚聪明,但壅于左右耳。勇力诛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兴汉室,功遂身退,岂不快邪?”虞、绍亦有宿谋,因共相结。未发,而司隶校尉张温举勋为京兆尹。帝方倚勋,欲亲近之,而硕等心惮〔之〕〔二〕并劝帝从温议,遂拜京兆尹。
〔一〕 见国语周语,乃祭公谋父谏穆王之语。韦昭曰:“耀,明也。观,示也。明德,尚道化也。不示兵者,有大罪恶然后致诛,不以小小示威武也。”
〔二〕 据文意补。
  小黄门高望,皇子辩之爱臣也〔一〕,因硕属望子于勋,欲以为孝廉,勋不肯。或谓勋曰:“皇子,副主也;望,其保也;硕,帝之宠臣也。三怨成府〔二〕,岂可救也?”勋曰:“选贤所以报国也,非贤不举,虽死可悔乎?”
〔一〕 原误作“皇子爱之辩臣也” ,今正之。
〔二〕 国语鲁语曰:“子叔声伯曰:‘苦成氏有三亡:少德而多宠,位下而欲上政,无大功而欲大禄,皆怨府也。其君骄而多私,胜敌而归,必立新家;不因民不能去旧,因民,非多怨民无所始。为怨三府,可谓多矣。’”
  是时王国众十余万,三辅震动,勋自请发兵万人,分屯三辅〔一〕。每有密事,帝〔手〕(呼)诏问勋〔二〕。勋虽身在外,甚见信重,乃着琴诗十二章奏之,帝善焉,数加赏赐。
〔一〕 续汉书:“因表用处士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隽为清寇都尉,凡五都尉,皆素有名,悉领属勋。”
〔二〕 据范书及续汉书改。
  十二月,左将军皇甫嵩、前将军董卓屯右扶风,讨王国。
六年(己巳、一八九)
  春正月,王国攻陈仓,董卓将救之,谓皇甫嵩曰: “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复何疑哉!”嵩曰:“不然,善用兵者全军为上,破军次之,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一〕。上兵 伐谋〔二〕,故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故速战为下。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 陷于九地之下〔三〕。陈仓虽小,城守备固,非九地之陷也。国兵虽攻我所不〔救〕(拔)〔四〕,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 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而取全胜之功,〔五〕将何救乎?”不从。国围陈仓八十余日,城中坚守,竟不能拔,贼众疲敝,果自解去。嵩 欲进兵击之,卓曰:“不可!兵法穷寇勿迫,归众勿追〔六〕。今我追国,是追归众,迫穷寇也。困兽犹斗,〔七〕蜂虿有毒〔八〕,况大众乎?”嵩曰:“不然! 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堕,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使卓为殿,嵩自与国战,大破斩之。由是卓恨 嵩,阴与嵩有隙。
〔一〕 见孙子兵法谋攻篇。
〔二〕 亦见孙子兵法谋攻篇。张预曰:“敌始发谋,我从而攻之,彼必丧计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或曰伐谋者,阴谋以伐人也。言以奇策秘算取胜于不战,兵之上也。”
〔三〕 见孙子兵法形篇,文字稍有变更。
〔四〕 据范书皇甫嵩传改,此乃涉下文之“不拔”而误。
〔五〕 尉缭子曰:“若秘于地,若邃于天是也。守则固,是自保也;攻则取,是全胜也。 ”
〔六〕 李贤曰:“司马兵法之言。 ”按不见于今本司马法。而孙子兵法军争篇作“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七〕 见宣公十二年左传。杨伯峻曰:“荀子哀公云‘兽穷则攫’,韩诗外传云‘兽穷则啮’,淮南子齐俗训云‘兽穷则触’,数语俱与此义相近。”
〔八〕 出僖公二十二年左传,乃臧文仲之语。螽,蜂也;虿,蝎也。言其虽小而有毒,不可因其小而轻视之。
  征卓为少府,卓不肯就,上书,辄行前将军事。既而以卓为并州牧,以兵属皇甫嵩,卓又上书,请将兵之官。嵩从子逦谏嵩曰〔一〕:“本朝失政,能安 危定倾者,惟大人与卓耳。今怨隙已结,二人不俱存。先人之言,兵家所重,卓被诏当放兵,而讽将士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彼度京师正乱,故敢踌躇,此怀奸也。 二者刑所不赦。卓凶虐无亲,将士不附,公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奸凶,此桓文之举也。”嵩曰:“专命亦罪也,不如显奏,使朝廷裁之。”天子 以责让,卓不受诏,选五千骑将自河津渡。
〔一〕 范书皇甫嵩传“逦”作“郦 ”。
  上军校尉蹇硕恶大将军进兵强,欲进在外,因而间之,乃与常侍通谋,说上使进征边章、韩约。帝从之,赐进戎车百乘,虎贲斧钺。进亦知其谋,请中军校尉袁绍东发徐、兖兵以稽其行。
  三月己丑,光禄刘虞为司马领幽州牧,击张纯。虞使公孙瓒击纯,大战破之。纯客王政斩纯首降。封虞为襄贲侯,瓒为都亭侯,并镇北边〔一〕。
〔一〕 范书刘虞传作“灵帝遣使者就拜太尉,封容丘侯”。又曰:“及董卓秉政,遣使者授虞大司马,进封襄贲侯。”通鉴取范书而弃袁纪。然三国志公孙 瓒传曰:“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贲侯。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则袁纪所述,事出有据。又袁纪所言“司马”,乃大将军属官,百官志曰:“司马主兵,如 太尉。”非言其拜大司马也。
  夏四月,太尉马日磾罢。
  丙午朔,日有蚀之。
  丙辰,帝崩于嘉德殿。
  时蹇硕在省中,欲诛大将军何进,使人迎进欲与计事。进即驾往,司马潘隐出迎进,因而逆之〔一〕。进驰去,屯百郡邸〔二〕,称疾不入。
〔一〕 疑“因”系“目”之误。钮永建以“逆”系“告”之误,非。范书作“迎而目之” 。又潘隐所任乃军司马,比千石。
〔二〕 胡三省曰:“天下郡国百余,皆置邸京师。谓之百郡邸者,百郡总为一邸也。”
  戊午,皇子辩即帝位,太后临朝,大赦天下。封皇弟协为勃海王。
  初,帝数失皇子,何太后生皇子辩,养于史道人家〔一〕,故号为“史侯”。王贵人生皇子协,养于董太后宫,号为“董侯”。初,大臣请立太子,辩轻 佻无威仪,不可以为宗庙主,然何后有宠,大将军进权重,故久而不决。帝将崩,属协于上军校尉蹇硕。协疏幼,少在丧,哀感百官,见者为之感恸。
〔一〕 史道人者,史子眇也,乃道术之士,后欲依其术善护皇子。
  壬戌,诏曰:“朕以眇身,君主海内,夙夜忧惧,靡知所济。夫天地人道,其用在三,必须辅佐,以昭其功。后将军袁隗德量宽重,奕世忠恪〔一〕。今以隗为太傅录尚书事。朕且谅闇,委成群后,各率其职,称朕意焉。”
〔一〕 “恪”原误作“格”,据南监本、黄本迳改。
  上军校尉蹇硕以帝轻佻不德,二舅好脩虚名,无股肱之才,惧不能安社稷也,欲诛进等,立勃海王。与常侍赵忠、宋典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威权,欲 与天下党人共诛内官,以硕有兵,尚且沈吟,观其旨趣,必先诛硕,次及诸君。今欲除私雠,以辅公家。”是时上新崩,大行在前殿,左右悲哀,念在送终,硕虽 用,有谋策,其事未可知也。忠、典以硕书告大将军进,进诱诸常侍共诛硕。或曰:“硕,先帝所置,所尝倚仗,不可诛。”中常侍郭脉与进同郡〔一〕,素养育进 子弟,遇之曰:“进,我所成就,岂有异乎?可卒听之。”
〔一〕 范书何进传作“郭胜”。通鉴考异引九州春秋作“郎胜”。
  庚午,上军校尉蹇硕下狱诛,兵皆属进。
  中军校尉袁绍说进曰:“黄门常侍秉权日久,永乐太后与之通谋,祸将至矣。将军宜立大计,为天下除患。”于是进、绍共图中官。进厚遇绍及虎贲中郎将术,因以招引天下奇士陈纪、荀攸、何颙等,〔一〕与同腹心。
〔一〕 范书标点本校勘记据陈景云说,改何进传之“庞纪”为“逄纪”。袁纪作“陈纪” ,亦误。
  初,骠骑将军董重与大将军何进权势相害,中官协重,以为党助。永乐亦欲与政事,何后不听,永乐后怒曰:“汝怙大将军邪?敕骠骑断大将军头如反手 耳! ”何后闻之,以告进。五月,进与三公奏:“故事,蕃后不同居京师,请永乐宫还故国。”于是骠骑将军董重下狱死〔一〕。永乐后怖,暴崩,众以为何后杀之。
〔一〕 范书皇后纪作“重免官,自杀”。
  绍复说进曰:“前窦氏之败,但坐语言漏泄,以五营兵士故也。五营皆畏中官,而窦〔氏〕(后)反用之〔一〕,皆叛走,自取破灭。今将军既有元舅之 尊,二府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之士,乐尽死力,事在掌握,天赞之时也。功着名显,重之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进言之于太后,太后曰:“中官领 禁兵,自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乎?”进承太后意,但欲诛其放纵者。绍以中官近至尊,今不废灭,后益大患。
〔一〕 据陈璞校记改。
  初进寒贱,依诸中官得贵幸,内尝感之,而外好大名,复欲从绍等计,久不能决。太后母舞阳君及弟车骑将军苗谓进曰:“始从南阳来,依内宫以致富贵 〔一〕。国家亦不容易,深思之。覆水不可收,悔常在后〔二〕。”〔苗〕(进)入〔三〕,复言于太后曰:“大将军专欲诛左右,以擅朝权。”太后疑焉。绍闻之 惧,复说进曰:“形势已露,将军何不早决?事久变生,复为窦氏矣。”于是进以绍为司隶校尉,王允为河南尹,乃召武猛都尉丁原、并州刺史董卓将兵向京师,以 胁太后,尚书庐植以为:“诛中官,不足外征兵,且董卓凶悍,而有精兵,必不可制。”进不从。
〔一〕 疑“内宫”系“内官”或“ 中官”之误。
〔二〕 惠栋曰:“范书光武纪:马武云‘反水不收,后悔无及’。胡注:水覆于地,不可复收,言事发则不可收拾。”
〔三〕 据文意改。
  原将数千人寇河内,烧宫府及居人,以诛中官为言。太后犹未寤。
  六月辛酉,葬孝灵皇帝于文陵。
  秋七月,徙勃海王协为陈留王。
  董卓到渑池,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汩乱海内。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一〕,乃鸣钟鼓以如洛阳〔二〕。”进谓诸黄门曰:“天下汹汹,正患诸君耳。今董卓欲至,诸君何不各就国?” 于是黄门各就里舍。
〔一〕 定公十三年公羊传曰:“晋赵鞅取晋阳之甲,以逐荀寅与士吉射。荀寅与士吉射者,曷为者也?君侧之恶人也。此逐君侧之恶人,曷为以叛言之?无君命也。”
〔二〕 疑“乃”字上脱“今臣”二字。
  是时进谋颇泄,诸黄门皆惧而思变。张让子妇,太后之娣也。让叩头向子妇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惟受恩累世,今当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一〕,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且不恨。”让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乃诏诸常侍皆复入直。
〔一〕 原“复一”误倒,今迳正。
  八月庚寅〔一〕,太白犯心星。
〔一〕 八月甲辰朔,无庚寅。戊辰之前,有丙寅。续汉天文志即作“丙寅”。袁纪“庚” 系“丙”之误。
  戊辰,大将军何进白太后,将决其事,谋欲尽诛诸常侍,选三署郎补其处〔一〕。中常侍张让、段珪相谓曰:“大将军常称疾,不临丧葬,今忽入省,此 意何为?窦氏意复起邪?”使侍者听之,〔具〕(冥)闻进言〔二〕。出坐省户下,让谓进曰:“天下愤愤,亦非独我曹也。又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 〔三〕,我曹泣涕救解,各出家财且千万,共为礼,和悦上意,但欲讬门户于卿耳。今卿云何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卿言省内浊秽,公卿已下忠清,为谁 乎?”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四〕。珪、让伪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故司空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疑焉,请大将军出议之。中黄门以进首与尚书曰: “何进谋反,以伏诛。”
〔一〕 冯班曰:“初,秦置郎中令,其属官有三署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凡三署中有郎中,主执戟更直侍宫殿,出则充车骑。汉因之。”
〔二〕 据钮永建校而改。
〔三〕 言光和四年何太后酖杀勃海王协生母王美人,帝怒,欲废后,中官救解乃止。
〔四〕 胡三省曰:“按百官志,尚方有令、丞而无监。桓灵之世,诸署令悉以宦者为之,尚方监必置于是时也。”
  进部曲将吴匡将兵在外,闻进被诛,欲将兵入,宫门闭。虎贲中郎将袁术烧南宫青琐门〔一〕,欲以迫出珪等。珪等不出,持太后、天子、陈留王幸北宫 崇德殿〔二〕。苗闻进死,陈兵朱雀阙下。进、苗素不相友善,进死,匡恐为苗所害,乃言曰:“大将军欲诛诸常侍,车骑不欲。今大将军死,车骑在,杀大将军 者,即车骑也。吏士能为大将军复雠也?”进遇吏兵素有恩,皆涕泣曰:“愿效死。”匡乃唼血为誓〔三〕,引兵攻苗,战于阙下,兵破,斩苗首。
〔一〕 范书何进传作“因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通鉴从袁纪。
〔二〕 范书作“德阳殿”。
〔三〕 唼血同歃血。汉书王陵传曰:“始与高帝唼血为盟。”注曰:“唼,小歠也。”
  于是司隶校尉袁绍斩伪司隶校尉樊陵、河南尹许相,勒兵捕诸中官,无少长皆诛之,死者二千余人。引兵入宫,珪等迫急,复将天子、陈留王夜至小平 津,六玺不自随。是时宫中乱,百官无从者,惟河南部掾闵贡将十余人从。会尚书卢植至,按剑责珪,珪等涕泣谢罪。又追兵至,珪等白上曰:“臣等死,天下大乱 矣。” 乃自投于河。
  辛未,帝还宫,公卿百姓迎于道。并州牧董卓适至,闻帝在外,单骑迎于北芒上。卓与帝言,不能对;与陈留王言,及祸乱之事。卓以王贤,有废立之意。
  是日,幸崇德殿,大赦天下。得六玺,失传国玺。
  武猛都尉丁原将河内救何氏,拜执金吾。何进兄弟既死,其部曲无所属,皆归卓。卓使原部曲司马吕布〔杀原而〕尽并其众〔一〕。京师兵权,惟卓为盛。
〔一〕 据通鉴补。
  先是进遣骑都尉太山鲍信募兵,亦适至。信谓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及初至疲劳,袭之可擒也。”绍畏卓,不敢发,信遂还乡里。
  六月雨,至于九月乃止。卓讽有司以久雨免司徒丁宫、司空刘弘,卓代为司〔空〕(徒),假节钺虎贲〔一〕。
〔一〕 按三国志董卓传作“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刘弘而卓代之,俄迁太尉,假节钺虎贲”。范书、续汉书、袁纪下文均作“司空”,据改。
  癸酉,卓谓司隶校尉袁绍曰:“人主宜立贤明,天下岂有常。每念灵帝,使人愤毒。今当立‘董侯’,不知能胜‘史侯’否?为当且尔,刘氏种不足复遗 〔一〕。”绍曰:“今上未有不善害于天下,若明公违礼,任意废嫡立庶,四海恐不从明公议也。”卓叱绍曰:“ 竖子!天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绍横刀长揖曰:“天下健者岂唯董公!”既出,遂奔冀州。卓以废帝议示太傅袁隗,隗报如议。
〔一〕 胡三省曰:“且尔,犹言且如此也。卓意欲废汉自立。”
  九月甲戌,卓大会群臣于崇德殿。卓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为治也。今皇帝闇弱,不可奉宗庙,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 何如?”公卿已下,皆惶恐不敢对。卢植对曰:〔一〕“按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二〕。又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条,是以霍光废之。今上富 于春秋,行未有失,此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欲诛植。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大儒,天下之望也。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
〔一〕 黄本无“对曰”二字。范书及通鉴作“独曰”,于文义为长。
〔二〕 见尚书太甲上。
  是日,卓胁太后与群臣废帝为弘农王,读策,太后流涕,群臣莫敢言。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昔祭仲废忽立密,春秋善之〔一〕。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心,请称万岁。”太傅袁隗解帝玺绶,立陈留王为皇帝,年九岁。太后迁于永安宫。
〔一〕 桓公十一年公羊传曰:“郑庄公已葬,祭仲将往省于留。涂出于宋,宋人执之,谓之曰:‘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从其言,则君必死,国必亡。 从其言,则君可以生易死,国可以存易亡。少辽缓之,则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则病,然后有郑国。古之有权者,祭仲之权是也。权者何?权者反于经, 然后有善者也。”
   袁宏曰:“丁宫可谓非人矣!以为虽伊尹之事,犹将涕泣而从之,而况凌虐其君,而助赞其恶。夫仁义者,人心之所有也。浓薄不同,故有至与不至焉。当其至者,在君亲之难,若身首之相卫也;其不至者,犹有儿女之爱焉。无情于斯者,不得豫夫人伦矣。
  卢植称病而退,从近关出,卓遣人杀之,不及,隐于上谷,数年后疾卒。
  植字子干,涿人也。师事扶风马融,与北海郑玄友善,所学不守章句,皆研精其旨。身长八尺二寸,刚毅多大节,尝喟然有济世之志,不苟合取容,言论 切直,不好文辞。饮酒至一石而不乱。融妃后家,丝竹歌舞者不绝于前,植侍坐,数年,目未尝一眄。融以是尤敬异之。学终辞归,阖门教授,不应州郡之命。建宁 中征为博士,补九江,庐江太守,为政务在清净,弘大体而已。病去官,征拜议郎,与蔡邕、杨彪等并在东观,补续汉记〔一〕。植将终,敕其子敛具单衣,葬以土 穴,其子从之。
〔一〕 “记”原误作“纪”,即东观汉记。
  丙子,太后何氏崩。董卓杀之也。
  乙酉,司空董卓为太尉。
  丙申,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豫州牧黄琬为司徒〔一〕。
〔一〕 范书献帝纪中彪任司空于丙戌日,琬任司徒作甲午日。
  冬十月乙巳,葬灵思何皇后〔一〕。
〔一〕 袁纪“十月”原误作“十一月”。按十一月癸酉朔,无乙巳。而下文“十月”,乃 “十一月”之误,今皆迳改。
  白波贼寇河东。
  十一月,太尉董卓为相国。爵卓母为池阳君。
  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
  卓虽无道,而外以礼贤为名,黄琬、荀爽之举,从民望也。又任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一〕,沙汰秽恶,显拔幽滞。于是以尚书韩馥为冀州,侍中刘岱为兖州,陈留孔胄为豫州〔二〕,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东平张邈为陈留太守。
〔一〕 范书董卓传作“任吏部尚书汉阳周珌、侍中汝南伍琼”。李贤曰:“英雄记‘珌’ 作‘毖’,字仲远,武威人。琼字德瑜。珌音秘。”而献帝纪初平元年二月庚辰言“卓杀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珌”。注引东观记曰:“周珌,豫州刺史慎之子 也。”续汉书、魏志并作“毖”。又魏志伍琼作“城门校尉”。据上引可知,诸书或言其前职,或言其所迁职,皆非有误。又廿二史考异曰:“王懋竑曰:汉时尚书 六曹,止称尚书,不以曹名官也。吏部则东汉初无称,此范史之误。予案:灵帝末,梁鹄为选部尚书,见续汉百官志注。而蜀志许靖传亦云以汉阳周毖为吏部尚书, 似汉末已有吏部之称矣。”
〔二〕 疑三“州”字上皆脱“刺史 ”二字。通鉴“冀州”下作“牧”,余作“刺史”。又范书董卓传,“孔胄”作“孔□”,注引九州春秋与袁纪同。
  初,卓将兵东也,京兆尹盖勋曰:“贪人败类京师,其必有变。”乃为之备。及卓废帝,勋与卓书曰: “昔伊尹、霍光权以立功,人犹寒心,足下小丑,何以堪之?贺者在门,吊者在庐〔一〕,可不慎哉!”卓得书,甚惮之。时皇甫嵩尚三万余人在扶风,勋乃密语 嵩,欲讨卓。卓亦深忌勋,使人安喻之,因征勋为议郎。
〔一〕 荀子大略篇曰:“下卿进曰:‘敬戒无怠。庆者在堂,吊者在闾。祸与福邻,莫知其门。’”
后汉孝献皇帝纪一卷第二十六
  初平元年(庚午、一九〇)
  春正月辛亥,大赦天下。
  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说董卓曰:“夫废立事大,非常人所及。袁绍 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他志也。今购之急,势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 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以绍为勃海太守。
  癸丑〔一〕,卓杀弘农王。
〔一〕 范书献帝纪作“癸酉”。按正月壬寅朔,无癸酉,范书误。
  卓使郎中令〔李〕(王)儒进酖于王〔一〕,曰:“服药可以辟恶。”王曰:“我无疾,是欲杀我尔。 ”不肯,强之。于是王与唐姬及宫人饮药,王自歌曰: “天道易兮运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藩。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往幽玄。”唐姬起舞,歌曰:“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王兮命夭摧。死生异路兮从此乖,悼 我茕独兮心中哀。”因泣下,坐者皆悲。王谓唐姬曰: “卿故王者妃,势不为吏民妻矣。自爱,从此与卿辞。 ”遂饮药而死。帝闻之,降坐尽哀。
〔一〕 据袁纪下文及范书、袁山松书改。又山松书言李儒为“弘农郎中”,按袁纪下卷曰:“儒前为弘农王郎中令”,则作“郎中”非。郎中令,武帝时更名为光禄勋,而王国如故。故此郎中令乃王国之官无疑矣。
  是时冀州刺史韩馥、豫州刺史孔□、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勃海太守袁绍、东海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河南太守王匡、〔一〕济北相鲍信、后将军袁术、议郎曹操等并兴义兵,将以诛卓,众各数万人,推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操行奋武将军。
〔一〕 卢弼三国志集解曰:“冯本、官本‘内’作‘南’,各本俱作‘内’。范书、通鉴作‘内’,袁宏后汉纪作‘南’。按郡国志首列河南尹,百官志亦 曰河南尹,盖京尹别于外郡之太守也。此称太守,自当作‘河内’为是。武纪初平元年及夏侯惇传注引魏书俱称‘河内太守王匡’。”卢说是。
  长沙太守孙坚亦起兵诛卓,比至南阳,众数万人。卓以坚为破虏将军,冀其和弭〔一〕。坚讨卓逾壮,进屯阳人。卓大怒,遣胡轸、吕布击坚,战于建平,坚大破之。
〔一〕 三国志孙坚传言表坚行破虏将军者乃袁术也。卓至阳人一战败后,始遣李傕等来求和亲,令坚列疏子弟任刺史,许表用之。与袁纪大异。
  卓以山东兵盛,欲徙都关中,召公卿议曰:“高祖都关中,十一世,后汉中兴,东都洛阳。从光武至今复十二世〔一〕,案石苞室谶〔二〕,宜复还都长 安。 ”百官无敢应者。司徒杨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因民之心,随时之宜。昔盘庚五迁〔三〕,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谕之。往者王莽篡逆,变乱五常, 更始、赤眉之变,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人流亡,百无一存。光武受命,更都洛阳,此其宜也。方今建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捐宗庙宫殿,弃先帝园陵,百姓 惊愕,不解此意,必糜沸螘聚,以致扰乱。石苞室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卓作色曰:“杨公欲沮国家计邪?关东黄巾作乱〔四〕,所在贼起,长安崤函险固, 国之重防。又陇右取材木,功夫不难,杜陵南山下有孝武帝故陶作砖处,一朝一夕可办,宫室官府,盖何足言〔五〕!百姓小人,何足与议。若有前却,以我大兵驱 之,岂得自在!”百寮皆失色。太尉黄琬曰:“此大事,杨公语得无可思乎?”司空荀爽曰:“相国岂乐迁都邪?今山东兵起,非可一日禁也,而关西尚静,故当迁 之,以图秦汉之势也。坚争不止〔六〕,祸必有所归,吾不为也。”卓使有司奏免二公〔七〕。
〔一〕 按范书杨彪传作“于今亦十世矣”。三国志董卓传注引续汉书作“十一世”,通鉴因之,甚是。袁、范二书均误。
〔二〕 胡三省曰:“当时纬书之外,又有石苞室谶,盖时人附益为之,如孔子闭房记之类。”
〔三〕 李贤曰:“汤迁亳,仲丁迁嚣,河□甲居相,祖乙居耿,并盘庚五迁也。”
〔四〕 卓所言作乱者,乃指袁绍、袁术、曹操等起兵欲诛卓者,非黄巾也。疑“黄巾”二字为衍文。又三国志董卓传注引续汉书正作“
关东方乱”。
〔五〕 “盖”原误作“盍”,迳改之。
〔六〕 范书杨彪传此句上有“卓意小解,爽私谓彪曰诸君”等句,疑袁纪有脱文。
〔七〕 卓所使者乃司隶校尉宣播。
  二月丁亥,太尉黄琬、司徒杨彪策罢。
  初,卓用伍琼、周毖之议,选天下名士馥等,既出,皆举兵图卓。卓以琼、毖卖己,心怨之。及议西迁,琼、毖固谏,卓大怒曰:“
君言当拔用善士,卓从二君计,不敢违天下心。诸君到官,举兵相图,卓何相负?”遂斩琼、毖。彪、琬恐惧,诣卓谢曰:“因小人恋旧,非欲沮国事也,请以不及为受罪〔一〕。”卓不胜当时之忿,既杀琼、毖,旋亦悔之,故表彪、琬为光禄大夫。
〔一〕 陈璞曰:“受字衍。”
  卓以河南尹朱隽为太仆,以为己副。隽不肯受,因进曰:“国不宜迁,必孤天下望,成山东之衅,臣不见其可也。”有司曰:“召见君受拜,而君拒之; 不问徙事,而君陈之,何也?”隽曰:“副相国至重,非臣所堪。迁都非计,臣之所急也。辞所不堪,进其所急,臣之宜也。”有司曰:“迁都之事,初无此计也, 就有未露,何所受闻?”隽曰:“相国董卓具为臣说。”有司不能屈。于是朝之大臣及尚书郎华歆等皆称焉,由是止不副卓。卓愈恨之,惧必为卓所陷,乃奔荆州。
  光禄勋赵谦为太仆。王允为司徒,守尚书令。
  丁亥,天子迁都长安。卓留屯洛阳,尽焚宫室,徙民长安。
  壬辰,白虹贯日。
  三月己巳〔一〕,车驾至长安。长安遭赤眉之乱,宫室焚尽,唯有高庙、京兆府舍,遂就都焉。
〔一〕 范书献帝纪作“乙巳”。通鉴从范书。惠栋曰:“献帝宗庙祝嘏辞云:‘乃以二月丁亥耒祀雒,越三月丁巳,至于长安。’案下文云:‘ 己酉,董卓焚洛阳宫庙。’己酉在丁巳前。袁纪又作‘ 己巳’,未知孰是。”按纪文下接,戊午则己巳恐系乙巳之误。
  戊午,卓杀太傅袁隗及其三子。
  是时袁绍屯河内,陈留太守张邈、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南阳,豫州刺史〔孔□〕(韩馥)〔屯颍川〕 〔一〕。大会酸枣,将盟诸州郡更相推让,莫有肯先者。广陵功曹臧洪升坛,操血曰:“汉室不幸,王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 丧社稷,翦覆四海。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 元,必无二致。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监之。”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冢养,莫不激扬。
〔一〕 按韩馥为冀州牧,时在邺,未曾与盟,阅洪盟辞可知,范书亦然。“韩馥”明系“ 孔□”之误,盟辞可证,故改。并据范书袁绍传补“屯颍川”三字。
  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曹操〕(喟然)〔一〕曰:“举义兵,诛暴乱,今众已合,诸君何疑!而后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尊,据二周之险,东 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以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其引军西,战于荥阳,操 兵大败〔二〕。
〔一〕 据南监本、黄本改。
〔二〕 蒋校以“操兵大败”四字疑有误,故阙之。龙溪精舍本作“卓兵大败。”均误。今据南监本、黄本迳补之。
  是时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讨卓,〔务〕(和)及诸将西行〔一〕,不为民人保鄣,始济河,黄巾已入其境。青州殷实军强,和望寇奔北,未尝接风尘交旗 鼓也。好卜筮,信鬼神。入见其人,清谈干霄,出观其政,赏罚溃乱,州遂萧条,悉为丘墟。顷之,和病卒,袁绍使臧洪领青州,抚和民众,盗贼奔走。绍叹其能, 徙为东郡太守。
〔一〕 据四部丛刊本改。又三国志臧洪传注引九州春秋、通鉴亦均作“务”。
  夏四月,以大司马刘虞为太傅。
  尚书令王允奏曰:“太史王立说孝经六隐事〔一〕,令朝廷行之,消却灾邪,有益圣躬。”诏曰:“闻王者当脩德尔,不闻孔子制孝经,有此而却邪者 也。” 允固奏请曰:“立学深厚,此圣人秘奥,行之无损。” 帝乃从之。常以良日,王允与王立入,为帝诵孝经一章,以丈二竹箪画九宫其上,随日时而去入焉。及允被害,乃不复行也。
〔一〕 按东观记作“太史令王立” ,三国志武帝纪注引张璠纪亦同。疑袁纪脱“令”字。
    袁宏曰:神实聪明正直,依人而行者也。王者崇德,殷荐以为飨天地,可谓至矣。
  若夫六隐之事,非圣人之道也,匹夫且犹不可,而况帝王之命乎?
  五月,司空荀爽薨。
  爽字慈明,朗陵令淑之子也〔一〕。年十二,太尉杜乔师焉〔二〕。举孝廉贤良,党事禁锢,隐于海上,又南匿汉滨。党事解,辟命交至,有道、博士 征,皆不就。献帝初,董卓荐爽为平原相,未到官,征为光禄勋,至府三日,迁司空。当是之时,忠正者慷慨,而怀道者深嘿。爽既解祸于董卓之朝,又旬日之间, 位极人臣,君子以此讥之。初,爽兄弟八人,号曰“八龙”,爽最有儒雅称,兄子彧名重于世。
〔一〕 范书荀彧传与袁纪同,而荀淑传“朗陵令”作“朗陵侯相”。廿二史考异曰:“汉制,县为侯国,则置侯相一人治之,其职与令长同,故亦通称为令也。东莱之不其,亦侯国,而董恢传称除不其令。”
〔二〕 范书荀爽传作“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太尉杜乔见而称之,曰可为人师”。而三国志荀彧传注引张璠汉纪曰:“
爽字慈 明,幼好学,年十二,通春秋、论语。”与袁、范书有异。按爽传,爽死于献帝初平元年,时年六十三。上推至十二岁,为永和四年,时太尉乃王袭。又按杜乔任太 尉为桓帝建和元年,爽时年二十。则“年十二”恐系“年二十”之误。又袁纪“师焉”恐当作“曰可为人师焉”。又汪文台七家后汉书中所辑张璠纪,有“太尉桥玄 称其可为人师”句。寻其所注出处,均无此句。必系妄增而又抄误也。汪辑虽精,然多有妄增误注,用之不可不慎。
  六月辛未,光禄大夫种弗为司空〔一〕。
〔一〕 范书作“六月辛丑,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按是月己巳朔,无辛丑,范书误。又 “弗”乃“拂”之省文。
  卓发洛阳诸陵及大臣冢墓。坏洛阳城中钟虡,铸以为钱,皆不成文;更铸五铢钱,文章轮郭〔一〕,不可把持。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百万。
〔一〕 “轮郭”,黄本、南监本均作“城郭”。蒋校以为当作“轮郭”,而“轮”字从阙文。按三国志董卓传、范书董卓传均作“轮郭”,蒋说是,据以迳补。
  辽东太守公孙度自号为平州牧。立汉世祖庙〔一〕。
〔一〕 三国志公孙度传作“立汉二祖庙”,通鉴从之,袁纪恐误。
  单于羌渠既为国人所杀,其子(孙)于扶罗应立,国人立须卜为单于,于扶罗诣阙讼〔一〕。会灵帝崩,王室乱,于扶罗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寇冀州界,百姓皆高壁清野,抄掠少有所得。欲归国,国人不受,遂止河东。
〔一〕 据范书南匈奴传删“孙”字。又南匈奴传曰:“单于于扶罗,中平五年立。国人杀其父者遂畔,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而于扶罗诣阙自讼。”与袁纪异。又此事发生于灵帝末年,通鉴系于中平六年。
二年(辛未、一九一)
  春正月辛丑,大赦天下。
  韩馥、袁绍自称大将军,遣使推大司马刘虞为帝,不听;复劝虞承制封拜,又不听,然犹与绍连结。
  二月丁丑,相国董卓为太师。
  夏四月,卓西入关。卓使东中郎将董越屯渑池,宁辑将军段煨屯华阴〔一〕,中郎将牛辅屯安邑,其余中郎〔将〕〔二〕、校尉布在诸县,不可胜纪,以御山东。
〔一〕 范书董卓传“宁辑将军”作 “中郎将”。又“煨”原误作“猥”,迳改之。
〔二〕 据范书董卓传补。
  卓将至,公卿以下迎之,皆谒拜〔车〕下〔一〕,卓不为礼。卓谓御史中丞皇甫嵩曰:“可以服未?” 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尔。”嵩曰:“昔与公俱为鸿鹄,但今日复变为凤皇尔。”卓乃大笑曰:“卿早服,可得不拜。”〔二〕
〔一〕 据三国志董卓传补。
〔二〕 按此段三国志董卓传注引山阳公载记、范书皇甫嵩传注引献帝春秋同,而裴注引张璠汉纪曰:“卓抵其手谓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 嵩对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卓默然,遂与嵩和解。”与袁纪大异。通鉴取张璠纪。然何焯曰:“山 阳公载记之语尤近实。观义真后此,其气已衰,未必能为是言,仅足以避凶人之锋耳。”何说是。
  卓既为太师,复欲称尚父,以问左中郎将蔡邕,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为太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今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关东悉定,车驾〔东〕(西)还〔一〕,然后议之。”卓乃止。
〔一〕 据三国志董卓传注引献帝纪改。又范书蔡邕传作“车驾还反旧京”。
  于是卓乘金华青盖车,时人号“竿摩车”,言逼上也。
  卓弟旻为左将军,兄子璜为中军校尉,宗族内外,并列朝廷,呼召三台、尚书以下,皆诣卓府启事,然后得行。
  筑郿坞,城与长安城等,积谷为三十年储,云: “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尝行郿坞,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诱北〔地〕降者三百余人〔一〕,于坐中先披其舌,或斩其手,或凿其眼,未死,偃转杯案之间,会者战栗失匕箸,卓饮食自若。
〔一〕 据三国志、范书之卓传补。
  初,卓饮卫尉张温〔一〕,乃使人诬温与袁术通谋,笞杀之。刑罚残酷,爱憎相害,冤死者数千人,百姓嗷嗷,道路叹息。
〔一〕 疑“饮”下脱“恨”字。
  孙坚自阳人入洛阳,脩复诸陵,引军还鲁阳。卓谓长史刘艾曰:“关东诸将数败矣,无能为也,唯孙坚小敢,诸将军慎之。坚昔西征,其计策略与人同, 无故从诸袁儿,终亦死尔。”艾曰:“坚用兵不如李傕、郭泛。坚前与羌战于美阳〔一〕,殆死,无能为!”卓曰:“坚时将乌合兵,且战有利钝。卿今论关东大势 尔,亦终无所至,但杀二袁儿,则天下自服矣。”
〔一〕 三国志孙坚传注引山阳公载记作“美阳亭北”。
  建武初,立宗庙于洛阳。元帝之于光武,父之属也,故光武上继元帝。又立亲庙于洛阳,祭祀而已,不加名号。光武崩,以中兴之主,更为起庙,上尊号 曰世祖庙。以元帝于光武为祢,故虽非宗,不毁也。后遂为常。明帝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世祖庙更衣。更衣者,帝王入庙之便殿也。孝章不敢违命,以更衣宜小别 〔一〕,上尊号曰显宗。章帝崩,遗诏如先帝故事,和帝上尊号曰肃宗。后帝遵承,皆藏主于世祖庙,积多无别,是后显宗但为陵寝之号。和帝崩,上尊号曰穆宗。 殇帝崩,邓太后以尚婴孩,不列于庙,就陵寝祭之而已。安帝杀大臣,废太子,及崩,无上祖宗之奏。以建武以来无毁者,遂因陵号恭宗。顺帝崩,上尊号曰孝宗 〔二〕。冲、质帝皆年少早崩,依殇帝故事。桓帝崩,上尊号曰威宗。灵帝崩,而天下乱,故未议祖宗之事。于是有司奏议宗庙迭毁。左中郎将蔡邕议曰:
    汉承秦灭学之后,宗庙之制,不用周礼。每帝即位,辄立一庙,不止于七,〔不列〕昭穆,不定宗庙迭毁〔三〕。孝元皇帝时,丞相匡衡、御史大夫 贡禹始建斯议,罢绌典礼〔四〕。孝文帝、孝武帝、孝宣帝皆功德茂盛,为宗不毁。初孝昭尊崇孝武庙〔五〕,称世宗,中正大臣夏侯胜犹执异议,不应为宗。至孝 宣皇帝,议犹不定,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据经传义,定不可毁〔六〕,上从其议。古人据正重慎,不敢私其君父,如此其至者也。后遭王莽之乱,光武皇帝受命 中兴,庙称世祖。孝明皇帝政参文宣,庙称显宗。孝章皇帝至孝烝烝,仁恩博大,庙称肃宗,比方前世,得礼之宜。自此已下,政事多衅,权称臣下,嗣帝殷勤,各 欲尊崇至亲,而臣下懦弱,莫敢执正夏侯之议,故遂愆滥,无有防限。今圣朝遵复古礼,以求厥中,诚合事。宜孝元皇帝世在第八,光武皇帝世在第九,故元帝为考 庙,尊而奉之。孝明因循,亦不敢毁。元帝今于庙九世,非宗,亲尽宜毁。比惠、昭、成、哀、平帝,五年而再殷祭。孝安、孝桓〔在〕(孝)昭,孝和、孝灵在穆 〔七〕,四时常陈。
  孝和以下,穆宗、恭宗、威宗之号〔八〕,皆宜省去,以遵先典,殊异祖宗不可参并之义。从之。
〔一〕 “宜”字,续汉祭祀志及黄本均作“有”字。
〔二〕 续汉祭祀志及注引东观记“ 孝宗”均作“敬宗”,范书冲帝纪亦然,袁纪误。
〔三〕 续汉祭祀志注引袁山松书作 “不列昭穆,不定迭毁”,全后汉文从之。故据以补“ 不列”二字。
〔四〕 袁山松书“罢绌”作“请依 ”。
〔五〕 袁山松书“孝昭”作“孝宣 ”。汉书宣帝纪载,本始二年夏五月宣帝下诏,次月尊孝武庙为世宗庙。袁纪误。
〔六〕 “定”,黄本作“处”,严可均以为是“谓”字之讹。
〔七〕 据蔡中郎集改“孝”作“在 ”。又蔡中郎集“孝安”上有“
孝章”,“孝和”下有“孝顺”,袁纪恐脱。
〔八〕 蔡中郎集“恭宗”下有“敬宗”二字,袁纪亦恐脱。
    袁宏曰:光武之系元帝,可谓正矣。夫君臣父子,名教之本也。然则名教之作,何为者也?盖准天地之性,求之自然之理,拟议以制其名,因循以弘 其教,辩物成器,以通天下之务者也。是以高下莫尚于天地,故贵贱拟斯以辩物;尊卑莫大于父子,故君臣象兹以成器。天地,无穷之道;父子,不易之体。夫以无 穷之天地,不易之父子,故尊卑永固而不逾,名教大定而不乱,置之六合,充塞宇宙,自今及古,其名不去者也。未有违夫天地之性,而可以序定人伦;失乎自然之 理,而可以彰明治体者也。末学庸浅,不达名教之本,牵于事用,以惑自然之性,见君臣同于父子,谓兄弟可以相传为体,谓友于齐于昭穆,违天地之本,灭自然之 性,岂不哀哉!夫天地灵长,不能无否泰之变;父子自然,不能无夭绝之异。故父子相承,正顺之至也;兄弟相及,变异之极也。变则求之于正,异则本之于顺,故 虽经百世而高卑之位常崇,涉变通而昭穆之序不乱。由斯而观,则君臣父子之道焉可忘哉!
  董卓问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隶校尉,谁可者?”允曰:“唯有盖京兆耳。”卓曰:“此人明智有余,然则不可假以雄职也。”乃以勋为越骑校尉。卓 又畏其司戎,复出为颍川太守。顷之,征还京师〔一〕。公卿见卓皆拜谒,勋独长揖,与卓争论,旁人皆失色,而勋意气自若。初,河南尹朱隽数为卓陈军事,卓 曰:“ 我为将百战百胜,卿勿妄说,且污我刀锯。”勋曰:“ 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谏〔二〕,明公犹未及武丁也。” 卓谢曰:“戏之尔。”勋强直而内惧于卓,不得意,疽发背卒,时年五十一。遗令惭无以报先帝,勿受赙赠。卓心虽憾勋,然外示宽厚,表赐东园秘器,送之如礼。
〔一〕 按范书盖勋传作“未及至郡,征还京师”。然北堂书钞卷七十六引谢承书曰:“勋迁颍川太守,民吏叹咏,不容于口。”则勋非未及至郡也,实居职未久,即复征还矣。袁纪近是。
〔二〕 胡三省曰:“贤曰:‘武丁,殷王高宗也,谓傅说曰:“启乃心,沃朕心。”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余谓盖勋忠直之士, 时卓方谋僭逆,不应以武丁之事为言。据国语,楚左史倚相曰:‘昔卫武公年数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毋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闻 一二之言,必诵志而纳之,以训道我。”及其没也,谓之睿圣武公。’勋盖以卫武公之事责卓也。史书传写,误以‘公’为‘丁’耳。”胡说甚是。
  勋字元固,敦煌广至人。举孝廉,为汉阳长史。素与武都苏正和有隙,及正和为州从事,劾武威太守倚权贵,恣行贪横。叙州刺史梁鹄惧其贵戚,欲杀正 和以自解,以访勋。或劝勋曰:“因此报仇。”勋曰:“不可!谋事杀良,非忠也;乘危,非仁也。忠仁弃之,人将不食我余。”乃谏鹄曰:“夫□食鹰鹯,欲其鸷 也,鸷而烹之何用哉?”鹄从其言。正和喜而求见勋,勋曰:“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怨之如初。
  黄巾之起,故武威太守黄隽被征失期,鹄欲奏诛隽,勋为言得免。隽以黄金二〔十〕(千)斤与勋〔一〕,勋谓隽曰:“吾以子罪在八议〔二〕,故为子言,岂卖评哉!”终辞不受。
〔一〕 据范书盖勋传注引续汉书改。
〔二〕 周礼秋官小司寇:“以八辟丽邦浓附刑罚:一曰议亲之辟,二曰议故之辟,三曰议贤之辟,四曰议能之辟,五曰议功之辟,六曰议贵之辟,七曰议勤 之辟,八曰议宾之辟。”郑注曰:“此八议轻重,不在刑书。”孙诒让曰:“盖凡入八议限者,轻罪则宥,重罪则改附轻比,仍有刑也。”
  叙州刺史左昌因军法断盗数千万,勋谏不听,乃怒勋,使屯〔阿〕(河)阳〔一〕,欲因军法罪之。而勋数有战功,诏书劳勉焉。边章之反,围昌逼急, 昌以檄召勋。勋初与从事辛曾、孔常俱屯阿阳,曾、常疑,不肯应檄。勋怒曰:“昔庄贾后期,穣苴奋钺〔二〕。今之从事,岂重于监军哉!”常惧,乃从勋至冀。 亲责数章等,责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得自分明。今我罪已重,不可复降也。”皆泣涕而去。
〔一〕 据范书改。按两汉志均作“ 阿阳”,西汉时属天水郡,东汉属汉阳郡。迳正之。下同。
〔二〕 事见史记司马穣苴传。齐景公宠臣庄贾为监军,后期,穣苴斩庄贾以徇三军。晋燕之师闻之,皆不战而退。
  会叛羌围护羌校尉夏育于畜官〔一〕。勋与州郡并兵救育,至孤磐〔二〕,为羌所破,勋被三创,前阵多死。勋使人书木表曰:“使国家尸我于此!”羌 滇吾素为勋所厚,乃以兵扞众曰:“盖长史清贤,汝曹杀之者为负天。”勋仰骂曰:“死反虏,汝何知?促杀我! ”众相视而惊。滇吾以马与勋,勋曰:“吾欲死,不去也。”众曰:“
金城购君羊万头,马千匹,欲与君为一。”勋咄咄曰:“我死不知也。”羌遂囚勋,勋辞气不挠,羌不敢害,送还郡。
〔一〕 李贤曰:“前书尹翁归传曰:‘有论罪输掌畜官。’音义曰:‘右扶风,畜牧所在,有苑师之属,故曰畜官。’”
〔二〕 范书作“狐槃”。惠栋曰: “晋书载记曰狐槃在天水冀县。”
  于是以勋为汉阳太守。民饥相食,勋调谷廪之,诸富室或匿不肯出。勋曰:“吾知罪矣。”乃自出家谷以率之。郡中闻之,不督而送冀仓者二千余斛,赖勋以得存者千余人。
  六月丙戌,京师地震。卓问蔡邕,邕对曰:“地震阴盛,大臣逾制之所致也。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卓从之,乘金华皂盖车。
  秋七月,司空种弗以地震策免。癸卯,光禄勋淳于嘉为司空〔一〕。
〔一〕 范书献帝纪作“光禄大夫济南淳于嘉”。
  董卓既入关,袁绍还军延津,使颍川荀谌说冀州刺史韩馥曰:“公孙瓒乘胜来南,而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军东向,此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 之。”馥曰:“为之柰何?” 谌曰:“公孙瓒提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袁氏一时之杰,必不为将军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兵交于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将军之旧 也,且已同盟。当今为将军计者,莫若举州以让袁氏。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一〕,必厚德将军。冀州入于亲友〔二〕,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 泰山也。愿将军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计。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三〕、治中李历、骑都尉沮授谏曰〔四〕:“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 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冀州与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 乃遣子送印绶以让绍。
〔一〕 据三国志、范书补。
〔二〕 范书、三国志袁绍传“友” 作“交”。
〔三〕 李贤引英雄记曰:“耿武字文威,闵纯字伯典。后袁绍至,馥从事十人,弃馥去唯恐在后,独武、纯杖刀执兵,不能禁。绍后令田丰杀此二人。”
〔四〕 按范书有沮授而无李历,三国志有李历而无沮授。王先谦引王补说曰:“观授之附绍,意当日必未谏也。当以魏志为是。”通鉴从魏志。余谓先后事二主,竭诚谋画,俱得信用,史不乏其例。袁纪李历、沮授并存之,必有所据。
  绍既有冀州,辟授为别驾从事。绍谓授曰:“今贼臣作变,朝廷迁移,孤历世受宠,欲竭命致死,以复汉室。然桓公非夷吾不能成霸,越王非范蠡无以存 国。今欲与君戮力同心,共安社稷。”授进曰:“将军弱冠登朝,播名海内,值废立之际,则忠义愤发,卓虽凶暴,弗能加兵。昔相如叱秦,晏婴哭庄〔一〕,方之 将军,曷足以喻。单骑出奔,则卓怀怖惧;济河而北,则渤海稽首。拥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虽黄巾散乱,黑山跋扈〔二〕,举兵东向,则 青州可定;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三〕,回师北首,则刘虞必丧〔四〕,震胁戎狄,则匈奴顺从。横大河之北,合四川之地,收英雄之用,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 长安,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服,以此争锋,谁敢御之?比及数年,此功不难。”绍喜曰:“此孤之本心也。”即表授为奋武将军〔五〕,使监护诸将。
〔一〕 “相如叱秦”,指相如完璧归赵之事,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又襄公二十五年左传曰:“崔杼弑庄公,晏子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二〕 李贤曰:“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诸山谷相通,号曰黑山。”
〔三〕 燕本姓褚。黄巾军起,燕与博陵张牛角亦起事。牛角死,众奉燕为帅,更姓张,性剽悍,捷敏过人,号曰飞燕。
〔四〕 三国志袁绍传作“公孙必丧 ”,范书亦然。柳从辰曰:“今按授欲使绍合四川之地,而绍夺冀州,在初平二年,其时幽州南属刘虞,不属公孙瓒。袁纪作刘虞,似亦可通。然虞不喜争战,非绍所忌。魏志原作公孙必丧。陈书出袁纪前,自可信。”
〔五〕 三国志袁绍传作“奋威将军 ”。范书与袁纪同。赵一清曰:“范书袁绍传作奋武将军是也。时以韩馥为奋威将军,不得回授沮生也。”周寿昌曰:“范书绍传明云以馥为奋威将军,而无所将 御,是仅畀以虚衔,而不与军事。至授则表为此官,即以监护诸将,安知非绍特以相形激馥使去邪?据此作奋威为是。”又卢弼曰:“按吕布为奋威将军。宋书百官 志云:奋武将军吕布为之。盖此类杂号将军,本无定员,故记载亦互有岐异也。”
  袁绍以曹操为东郡太守。
  初,颍川人荀彧,字文若,举孝廉,为亢父令。见天下将乱,弃官归家,谓父老曰:“颍川四战之地,天下令有变,常为兵冲,密虽有固,适可避小寇, 不足以扞大难,宜亟去。”乡里人多怀土,不能从也。韩馥遣骑迎焉,会袁绍袭冀州,待彧以上宾之礼。彧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仕。彧知绍不能有成也,遂 去绍归曹操。操见彧悦曰:“吾子房也。”以为司马〔一〕。时董卓兵强,山东震恐,彧说操曰:“董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操善之。
〔一〕 范书荀彧传作“奋武司马,三国志与袁纪同。按时操为奋武将军,故彧称奋武司马。后操任镇东将军,彧又称镇东司马。彧实任军司马也。
  丙寅〔一〕,太尉赵谦久病策罢。辛酉,太常马日磾为太尉。
〔一〕 按七月癸已朔,无丙寅。辛酉乃第二十九日。三公替代,时必不久,丙寅或系丙辰,或系甲寅之误,亦未可知。
  公孙瓒以刘备为平原相。
  十二月,录从入关者功,封侯赐爵各有差。
  司徒王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固让不受。尚书仆射士孙瑞说允曰:“天子裂土班爵,所以庸勋也。与董太师并位俱封,而独励高节,愚窃不安也。”允纳其言,乃受二千户。
  是岁,长沙、武陵人有死者,经月复活〔一〕。占曰:“至阴为阳,下民为上。”将有自微贱而起者也。
〔一〕 续汉五行志载武陵女子李娥死而复活,系于建安四年,与袁纪异。
后汉孝献皇帝纪二卷第二十七
  三年(壬申、一九二)
  春正月丁丑〔一〕,大赦天下。
〔一〕 徐绍桢曰:“正月庚寅朔,纪有丁丑疑误。”
  牛辅遣李傕、郭汜、张〔济〕(倕)〔一〕、贾诩出兵击关东,先向孙坚〔二〕。坚移屯梁东,大为傕等所破。坚率千骑溃围而去。复相合战于阳人,大破傕军〔三〕。傕遂掠至陈留、颍川,荀彧乡人多被杀掠。
〔一〕 据袁纪下文及三国志、范书改。
〔二〕 范书董卓传作“击破河南尹朱隽于中牟”。
〔三〕 按三国志及范书,坚屯梁东及合战阳人,均系初平二年事。袁纪上卷已述孙坚自阳人进据洛阳,此又重出,恐有误夺。且坚于梁东一役,乃败于徐荣之手;而胜于阳人,系破胡轸、吕布之师,袁纪误也。
  帝思东归,使侍中刘和出关诣其父太傅刘虞,令将兵来迎。道经南阳,袁术利虞为援,质刘和不遣,许以兵至俱西,命刘和为书与虞。虞得书,遣数千骑 诣术。公孙瓒知术有异志,不欲遣,乃止虞,虞不从。瓒惧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阴教术执和,夺其兵。由是虞、瓒有隙。
  初,五原人吕布便弓马,膂力过人。既杀丁原,董卓信爱之,誓为父子。卓自以遇人无礼,恐人谋己,行止常以布自卫。卓性刚褊,忿不思难,尝以小失 意,拔手戟掷布。布捷避之,为卓致谢,卓意亦解。由是阴怨卓。卓尝使布守中合,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自不安。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奈如父子何?”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遂许之。
  夏四月辛巳,帝有疾,既瘳,大会群臣于未央殿。卓置卫,自其营至于掖门。士孙瑞使骑都尉李顺将吕布亲兵十人〔一〕,伪着卫士服于掖门。卓将出, 马败不进,卓怪之,欲还。布劝之,遂行。入门,卫士以戟刺之。卓衣内有铠,不入,伤臂坠车,大呼曰:“吕布何在!”对曰:“在此。”布曰:“有诏。”趣兵 斩之。卓骂曰:“庸狗,敢如是邪!”遂斩之。卓母子皆诛之,尸于市。司徒王允使人然火卓腹上,臭乃埋之〔二〕。
〔一〕 按三国志、范书“李顺”均作“李肃”。李贤曰:“肃,吕布同郡人。”
〔二〕 三国志、范书均作“守尸吏自然火置卓脐中”,非王允所使。袁纪所述,与情理不合。
  卓字仲颍,陇西临洮人。少好任侠,尝游羌中,尽与诸帅相结。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相与宴乐。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赠之。卓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有才武膂力,双带两□,左右驰射。稍以军功,遂至大将军。
  卓之死,蔡邕在允坐,闻卓死,有叹惜之音。允责邕曰:“国之大贼,弑主残臣,天地所不覆,人神所同疾。君为王臣,世受国恩,国主危难,曾不倒 戈,卓受大诛,而更嗟叹。礼之所去,邢之所取。”使吏收付廷尉治罪。邕谢允曰:“虽不忠,犹识大义。古今安危,耳所厌闻,口所常说,岂当以背国而向卓也。 狂瞽之言,谬出患入,正谓邕也。愿黔首为刑,以继汉史。” 公卿惜邕才,咸共谏允,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微,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后令吾徒受谤议。”遂杀邕 〔一〕。
〔一〕 裴松之曰:“蔡邕虽为卓所亲任,情必不党。宁不知卓之奸凶,为天下所毒,闻其死亡,理无叹惜,纵复令然,不应反言于王允之坐。斯殆谢承之妄 记也。史迁纪传,博有奇功于世,而云王允谓孝武应早杀迁,此非识者之言。但迁为不隐孝武之失,直书其事耳,何谤之有乎?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不疚者矣,既 无惧于谤,且欲杀邕,当论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按司马迁直书汉事,不避忌讳,故汉代秘其书,流布不及汉书之广。 类聚卷十引班固典引叙云:“永平十七年,诏因曰:‘司马迁着书成一家之言,扬名后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讥刺,贬损当世,非谊士也。’”此言代表汉代 官方对史迁的正式评价,故王允因之,言史记为“谤书”,非其个人独特之见也。
  邕字伯喈,陈留围人也。博学有隽才,善属文,解音声伎艺,并术数之事,无不精综。初辟司徒府吏〔一〕,迁郎中,着作东观,以直言被刑〔二〕。 初,太尉董卓见邕,甚重之,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治书御史、尚书,三月之间,周历三台〔三〕,左中郎将,封高阳侯〔四〕。
〔一〕 司徒,桥玄也,见范书本传。洪颐烜以为“司徒”乃“司空”之误。
〔二〕 以光和元年六月应诏对策,因直斥宦官权贵而被刑,详见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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