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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上将张自忠传奇

_7 李萱华(现代)
“好!够朋友。我想先问老弟一个问题。”
“好吧。”
“你对张师长有什么看法?”廖保贞问赵子青。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呢?”赵子青有点诧异,“你快说,张市长他怎么样了?”
“师长很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廖保贞道。
赵子青道:“张师长可是个好人。尽管眼下差不多的报纸都骂他是汉奸。凭我和他的相识相处,凭他在天津当市长的种种,我还是认为他是一个好人,是个忠义之士,绝对不是汉奸。”
廖保贞点点头:“好!师长确实没有看错老弟。”
赵子青道:“老兄今天说话老是吞吞吐吐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张师长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有什么难处?廖兄尽管说,我赵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愿尽力。”赵子青说得很是诚恳。
廖保贞点点头:“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赵子青听完以后,点头道:“怪不得,张师长真是忍辱负重,这种忠义之举,古今罕见,令人钦佩。廖兄放心,兄弟一定竭尽全力,定保张师长安全离开北平,脱离险境。”
“那我就代表师长、代表三十八师弟兄表示感谢了。”廖保贞道。
赵子青道:“廖兄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容我想想,定能找出妥善的办法来。”
赵子青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在思谋营救张自忠脱险之策。
廖保贞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来回走动的赵子青,没有说话。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鸿飞脱险出燕京(5)
赵子青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终于停在廖保贞面前道:“有了,我想到了一个人,托他也许有办法。”
“谁?说来听听。”
“他是一个侨居天津的美国犹太商人,是天津公茂洋行的经理,大家都称他‘甘先生’或‘甘经理’。他和我十分熟悉,他是个很讲义气的外国人。他经常驾驶自用汽车往来于平津之间。据我所知,此人算是手眼通天,来往都是通行无阻。找他帮忙,也许有办法。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去。”赵子青对廖保贞说。
“现在夜这么深了,去找他,方便么?”廖保贞有些迟疑。
“没关系,走吧。救人如救火嘛。”赵子青一把把廖保贞从沙发上拉起来就往外走。
两人来到“甘先生”的住宅,按了门铃。一个女佣出来开门,看见赵子青:“是赵先生呀,这么晚了,还来找甘先生呀!”
看来赵子青是“甘先生”家的常客,所以女佣也认识他。
赵子青道:“我有要紧事找他。他睡了没有?”
“还没有,正要准备睡了哩。”
“那好,你请他下楼来一下,说我找他。”
女佣把他们二人让到客厅:“二位请坐,我这就去请他下来。”说完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甘先生”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了。
“啊,是密斯脱赵哇!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有急事吧。这位是……?”“甘先生”向赵子青打着招呼。
赵子青道:“真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也是有急事。啊,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廖保贞先生,张自忠将军的副官。这位便是甘先生。”
“甘先生”同廖保贞握手:“啊,您好!密斯脱廖是是张自忠将军的副官么!张将军可是一位中国了不起的军人啊。”这位“甘先生”一口满流利的中国话。
赵子青接着话头道:“我们两个相交也非同泛泛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同廖兄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张自忠将军一个忙。”
“帮张自忠将军一个忙!?那好哇,能够为张自忠将军效劳,我甘某人深感荣幸。这是怎么一回事?张自忠会要我帮忙么?这可不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和你开玩笑的吗?你先回答我,这个忙愿不愿帮?”
“甘先生”望望二人一副严肃的样子,知道不是玩笑话,当下慨然道:“刚才我不是已表了态了吗,能够为张自忠这样的杰出中国将军效劳,我深感荣幸。说吧,张自忠要我帮他什么忙?”
“好!事情是这样的。……”赵子青便把情况向“甘先生”一一说了,最后道:“张将军现在想从北平脱身到天津来,想请你设法帮这个忙。这个,只有你有办法,你看能否办到?有无困难?”
“甘先生”道:“张将军这种气节令人敬佩。这个忙我既然已答应了,就一定帮助张将军逃出北平,把他平安地送到天津来。”
廖保贞站起来,向“甘先生”深深一揖:“那我就代张将军向您表示深切的谢意了。”
“不用客气,张将军的为人,在他做天津市长期间,我已看到了他的作为,令我很是敬佩。能为他效劳,我确是从内心上愿意这么做。况日本人在平、津、河北也太狂妄了,不单你们中国人看不惯,许许多多侨居这里的外国人都看不惯,我‘老甘’便是其中的一个。我在中国多年,也算半个中国人了。中国受日本如此欺凌,我心中也是不服得很。”他顿了一下道:“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把张自忠将军从北平接出来的细节吧。”
另一名副官周宝衡,潜出北平后一直向南追寻,终于在黄河南岸东河一带找到了队伍。
李文田、黄维纲、刘振三、李致远、董升堂等几位将领见着周宝衡,不禁大喜,忙问:“张师长怎么了?”
周宝衡便把张自忠的近况及现时处境对众人说了。
众人得到张自忠的消息,大为惊喜,都对周宝衡道:“你告诉师长,全师弟兄都等着他归队,好率领我们打日本鬼子哩。”
刘振三道:“师长什么时候回来,我亲自带便衣队到北平城郊外接他。”
周宝衡也高兴得很,对众人道:“找着你们就好。我立即回北平,把部队的情况和大家的话,向师长汇报。”
周宝衡风尘仆仆地返回北平报告情况后,张自忠即给几位部将写了一封信,命周宝衡即刻返送。信中用暗语写道:“我自接了聘书,怎么能不去上课呢?期满,我就要辞职回家,你就不必前来了。”
9月7日凌晨4时许,北平喜鹊胡同福开森宅邸的大门开了一道缝,从门里伸出一个头来,向胡同两端打量了一下,看看没有人,便缩了回去。接着门开了一个更大的缝,一个瘦长个儿的人从门缝挤了出来。他头戴一顶鸭舌帽,帽舌压得很低,挡住了大半个面孔,身穿一件工人装,下面也是常见的工人穿的背带裤。
他从门里“挤”出来,沿着胡同向大烟筒胡同至朝阳门的马路走去。他走到胡同口马路边上就停了下来,不时向街的两头瞧瞧。这时天刚刚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他等了一会儿,一辆车头插有意大利国旗的福特小卧车在他身边停下了。车门打开了,一个人从车上伸出头来,对他挥了一下手:“张先生么,快上车!”
这个工人打扮的人迅速拉开车门,一下钻进车里,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坐位上。那车立即开动了,直向朝阳门急驰而去。
这开车的是一个碧睛黑发隆鼻一副络腮胡子的外国人,他便是天津公茂洋行的经理“甘先生”。那穿着工人装像个司机助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自忠。
原来赵子青、廖保贞和“甘先生”商议,由“甘先生”去美国驻天津领事馆办理他去北平办事的通行证,亲自驾车到北平来接张自忠脱离险境。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鸿飞脱险出燕京(6)
这位“甘先生”果然神通广大,他不仅自己是个美国人,办有美国领事馆签发的去北平公干的证明,而且车上插着意大利的国旗(意大利是日本的盟国),怀中还有意国公司的证件。
日军在平津所有交通路线上都设有关卡,盘查极为严格。
张自忠上车以后,“甘先生”道:“张将军,这一路你不用说话,只装作是我的司机,一切由我来应付就是。”
张自忠道:“这次承蒙‘甘先生’鼎力相助,当令自忠终生铭感。”
“甘先生”道:“张将军不必客气,我对你的为人是素所钦佩。这次能为你效劳,我深感荣幸。”
“谢谢。”
设卡于朝阳门的日本士兵,见有辆卧车驶至,马上挥旗示意停车检查。
“甘先生”在卡前下车。上来的日本士兵望了一眼车上插的意大利国旗,走到车门前。“甘先生”掏出证件,让日军检查。有个日本兵把头伸进车来望了一下,看了一眼靠在车座上打盹的张自忠。
“他是什么的干活?”日本兵问道。
“我雇用的司机呀。”
“那他为什么不开车的干活?”
“这里距天津还远着哩,我自己也会开车,让他休息好,出城后再让他开。有精神才不会在路上出事故哇!”
日兵验了证件,又望望车头上的意大利国旗,然后退到一边,挥挥手:“开路,开路吧!”
“甘先生”乓地一声关上车门。车子开出了朝阳门,出了北平城,向通县开去。
通县是平津间公路必经要道,各城门也有日军把守。通县城边有一个大教堂,教堂大门在城外,后门通向城里。为避开日军的盘查纠缠,“甘先生”机警地把车由教堂大门开了进去,穿过教堂大院,由后门驶出,直接开进通县城内,然后开出通县东门,向天津开去。
此后一路上通行无阻,经北仓过引河桥,开进意大利租界。按商定计划,“甘先生”在这里下车,改由赵子青请来的中国司机驾车,直至英租界赵家。
这时日军由于对英美等国有顾忌,尚未进占租界以免树敌过多,所以租界相对是安全的。来到英租界,张自忠总算初步脱险了。
张自忠乘坐的卧车,开到赵宅停下后,赵子青正在那里等着他。看见张自忠从车里出来,赵子青忙上前招呼道:“恭喜张将军,您终于脱险了。”
张自忠和赵子青紧紧握手,十分感激道:“这次自忠能脱离虎口,安全来到天津,全靠子青大力援助,万分感激。”
赵子青笑道:“些许微劳,不足挂齿。将军如此客气,那岂不是把兄弟当成外人了吗!”
张自忠握着赵子青的手摇晃着道:“好,好,大恩不言谢。自忠记下老弟这番心意了,就让自忠在今后以抗日救国、光复平津、光复我中华大好河山的实绩来答谢吧!”
赵子青道:“师长能如此,也不枉兄弟一番心意了。请。”他把张自忠往客厅里让。
两人并肩走进客厅,只见沙发上一个人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哥!”向他奔了过来。
张自忠一看,却原来正是他的胞弟自明。他也不由得叫了一声“七弟!”两人拥抱在一起。
自明含着泪花:“家里的人好担心啊!”
张自忠道:“我知道。好在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两人分开后,赵子青道:“都坐下慢慢谈吧。”
张自忠倚靠在沙发上,持续多日的疾病折磨,加上沉重的精神压力,使得他面黄肌瘦,疲乏不堪。
他凝目沉思,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弟兄俩默默相对,一时无言。
赵子青却没有坐下,他对二人道:“你们兄弟二人先谈谈,我去安排一下,让吴妈准备几个菜,给师长接风、洗尘、压惊。自明兄也别走,等会儿还有几个可靠的朋友要来。”
赵子青见张自忠望着他,忙解释道:“师长放心,都是绝对可靠的人,还是廖保贞联系的,有李桐文、聂湘溪他们几个。”
张自忠道:“给老弟添了这许多麻烦,令自忠十分不安。”
赵子青笑道:“师长,你看你又来了……。”
张自忠笑笑:“好吧,来日方长,不说了。”
赵子青转身走了。
张自忠对张自明道:“你回家去吧,告诉他们我很好。以后一切家里的事情,同你嫂子商量处理就是,不要问我了。”
自明点点头:“好的。家里人都着急,我是该早点回去告诉他们平安的消息,好让嫂嫂和家里人放心。”他站起身来说:“哥,你多保重,我走了。”
张自忠道:“我知道。跟你嫂子说,我离开天津南下前,尽量争取安排时间回家来一趟。”
张自明走了。
这天晚上,原天津财政局长李桐文、秘书聂湘溪、三十八师留驻天津的秘密据点负责人刘处长等到赵子青家见了张自忠。
大家见面,悲喜交集,几有隔世之慨。
9月8日,张自忠通过二十九军设在天津的秘密电台,向宋哲元报告了留平情况和抵津经过。
9日晚8时许,一个身材颀长、身着一件杭绸长衫、头戴礼帽、帽沿压得很低的男子,走向英租界的一幢房前,推门走了进去。这幢房子正是张自忠家在天津的寓所。张自忠的家人,是7月20日前后才从北平椅子胡同的家撤到这里的。
这位男子推门进来,恰好张自忠的侄女廉瑜正在客厅里。廉瑜见他走了进来,便问道:“你找谁?”
来人没有说话,却伸手把头上的礼帽摘了下来。
廉瑜眼睛一亮:“大爷!是大爷。”
她高兴得跳了起来,一面大声喊道:“大娘,大爷回来了!伯父回来了!”一面扑进了张自忠的怀里。
张自忠平时也喜欢这个侄女,当下也有些激动地将她搂在怀中。
廉瑜把头埋在张自忠胸前,带着哭声说:“大爷,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高兴啊!全家人都会高兴的!”
廉瑜这一喊,果然把全家人都喊出来了。
女儿廉云最先跑出来,一下子扑向父亲怀里:“爸!想死我们了!我们好担心啊!”
张自忠拍拍女儿的肩:“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夫人李敏慧、儿子廉珍夫妇、孙子庆宜、庆安,弟弟自明、弟媳吴敏贤,侄儿廉瀛、侄女廉琚和侄孙、侄孙女等也拥进了客厅。
几个小家伙,喊着“爷爷、爷爷”向他扑过来。
他放开廉云、廉瑜,蹲下身,张开双手,把几个扑上来的孩子都搂在怀里……
李敏慧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和孙儿们拥抱在一起的丈夫,眼里含着泪花。
还是张自明说话了:“孩子们,爷爷刚回来,累得很,你们还不把爷爷扶过来坐哇!”
几个娃娃这才拉着张自忠的手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鸿飞脱险出燕京(7)
廉珍、廉瀛等分别上前向张自忠行礼问安。张自忠对大家说:“大家都坐下吧。”
全家人才坐下来。几个娃娃仍拥在他的身边。
李敏慧望着丈夫那面黄肌瘦、憔悴疲惫的面容,心头发酸,强忍着眼泪,嗄声问道:“你还好吗?”
张自忠道:“还好,总算脱离虎口了。”
全家人默默相对,一时无语。是呀,短短一个月,这其中经历着太多太多的变故,悲欢离合,身心都承受着沉重的负担,不知从何说起。那只有相对默默无语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张自忠道:“我马上便要离开天津南下,先到济南,和宋军长取得联系,也可能回部队,也可能先去南京。在一切没有安定前,你们就只好先住在这里了。我不在,家里的事就由敏慧和自明做主就行了。如果一切安定了,我再设法接你们南下。”他停了一下,接着道:“这次能从北平平安脱险,多亏许多朋友的帮助,北平的福开森,就是一个。在北平,如果没有他的掩护,说不定我已落到日本人手中。要写封信好好感谢他。廉瑜你去给我拿纸笔来。”
廉瑜应声去了。
张自忠从身边摸出一个包来,交给自明:“这里面有两笔钱,一笔是作为今后全家人生活之用;另外一笔钱,是留给孩子们的。大小两代,每人一份,作为他(她)们读书、婚嫁等用的。”
自明接了过来,就递给李敏慧:“这个嫂子保存着吧。日常用度要用我再和嫂嫂商量。”
廉瑜拿来纸笔。张自忠写好信后交给自明:“这封信,你设法托可靠之人送到北平交给福开森先生。”
张自忠对孩子们道:“你们要好好学习,都要听大人的话。”
墙上的钟已指向10点。张自忠站起身来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他的眼光在每个人身上注视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大门走去。因怕被人发觉,大家都只把他送到大门就止步了,都没有走出大门。
张自忠回头望了一眼家中的老少,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他那瘦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张自忠离开了家走在街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这次和家人一别,此去可以说前途茫茫,真不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家人团聚,他真不能预期。他的心中,像有一大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块“石头”,几时才能从心上搬掉。
他走向开封道起士林,赵子青在这里的一幢小楼上为他安排了秘密住所。因为他虽然从北平平安脱险,但现在天津也被日本人占领了。如果日本人知道张自忠潜来天津,也不会放过他的。那不仅仅是因为北平的日军要抓他张自忠,还因为他的三十八师在天津让日本人吃了不小苦头,占领天津的日军岂能把他放过!所以他在天津的活动,一切都还得秘密进行。
这里,三十八师军需处长兼天津市财政局长李桐文、秘书聂湘溪等人均在等候他。
他们见张自忠回来,一齐忙起身相迎。
“见着夫人和孩子们了?”李桐文问道。
“见着了。大家坐下谈吧。”
大家见张自忠在沙发上坐下后方才各自找位子坐了下来。
张自忠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你们几位都跟随我有年。这次从北平脱险,你们都努了力,再加上不少朋友的帮助,如福开森、赵子青、甘先生等,都令我感激不尽。明天我就要离开天津南下。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往后的事。我这次离津南下,前程未卜,是祸是福,实在是难说得很呢。因为国人都在骂我张自忠是汉奸。南京政府和蒋委员长会怎么处理我?令我心中惶惑不已。”
李桐文道:“师长也不必过分忧虑。不管在天津也好,在北平也好,您都没有做出一点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事。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国人一时误解,那是不明真相,一旦了解,您不仅仅会获得国人谅解,还会获得敬重的,因为能够这样忍辱负重,不计毁誉,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呢!”
聂湘溪道:“是呀,我认为南京政府和蒋委员长方面,师长也不必顾虑。首先蒋委员长和南京政府他们应该了解,师长在平津的作为是为了什么。有好多不正是在按他们的旨意办么,怎能把‘账’算到你的头上呢!其次宋军长也会为师长解说,他也应该为师长解说。必要时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嘛。”
刘处长也道:“他们两个说得在理,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嘛。”
大家这么一说,张自忠的心情比原来舒畅了不少。他说道:“大家说得很对。我也想,南京政府和委员长总得让我申辩嘛。这个事到时再说吧,我们还是谈谈今后咋办吧。”
李桐文道:“师长明天南下,我们是跟师长一起去呢,还是别有安排?这是应该处理的问题。要把这个明确了,才好说今后的事。”
张自忠道:“我知道大伙的心情,大家都想同我一道去南方,以便好拿起枪来打日本鬼子。我也在想,如果万一我到南方,一时半时南京政府不让我回部队上前线,或者暂时不让我回部队,那岂不是把大家都弄来晾起了!与其这样,到那边去等着没事干倒不如就在这边。我看除李桐文、聂湘溪同我一块儿南下,到了济南,请示宋军长作安排外,其余的人,干脆都暂时不要跟我走了,就在天津留下来,暂时给我做联络工作。我们师在天津设了个秘密电台,由刘处长在负责。你们注意收集日本人的情报,有什么就与刘处长联系,我派人给你们送生活费。等到我回部队后,你们再回部队来,如何?”
众人齐道:“我们愿意听从师长的安排就是。”
“那好,我们大家好好研究一下留下来的人的工作安排,可不能没有组织,像一盘散沙,乌合之众,或者是各干各的,盲无头绪。还有,至少在一个时期内,大家都是在日本人占领下的天津做秘密工作,总得要掩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不能让敌人抓住才是。”
几个人几乎谈了一个通宵。
10日清晨,张自忠在李桐文、聂湘溪、廖保贞等人的陪同下和前来送行的刘处长等人一起前往英国码头。
张自忠写了三个便条,让留下的人交给儿子廉珍、女儿廉云和弟弟自明。
一艘事先备好的英国驳轮等候在英国码头,生火待发。张自忠一行登上驳轮,告别留下的同志们,直驶塘沽,然后换乘英国商船“海口”号启程南下。
这一个噩梦,总算结束了。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1)
二十九军撤往保定后不久,又奉命开赴唐官屯—马厂一线,担任津浦线防务。二十九军军部由保定迁到河间。
这个时候,宋哲元的心情也是十分烦躁。他既为自己坐失平津感到内疚,更为主要的是担心南京方面怪罪,因此脾气显得异常暴躁起来。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蒋介石不但没有对他加以指责和处分,反而批准将二十九军扩编为第一集团军,任命他为总司令。
这对于宋哲元来说,倒成了因祸得福的味道。其实蒋介石对宋哲元如此优待和宽容,并不是对他信任和重用,或者是西安事变宋哲元曾致电张学良,要求保护蒋的安全。而恰恰是蒋介石对宋哲元有疑虑,因为他手中尚控制着十万大军,若不安抚,恐生内乱,所以才对他加官晋爵,加以羁绊。
8月2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颁布命令,将全国临战地区和全国陆军划分为五个战区:
第一战区:河北及鲁北,蒋介石兼任司令长官;
第二战区:晋察绥,阎锡山任司令长官;
第三战区:苏南及浙江,冯玉祥任司令长官;
第四战区:闽粤,何应钦任司令长官;
第五战区:苏北及山东,蒋介石兼任司令长官。
第一集团军属第一战区,宋哲元任总司令,冯治安、万福麟任副总司令,秦德纯任总参议,下辖五十九军、七十七军、骑兵第三军及万福麟之五十三军、吴克仁的六十七军、庞炳勋的第三军团等部。
其中七十七军由原三十七师及一三二师扩编而成,军长冯治安;五十九军由原三十八师扩编而成,军长由宋哲元兼任;骑兵第三军由原骑兵第九师扩编而成,郑大章任军长。
与此同时,原一四三师扩编为六十八军,刘汝明任军长,隶第二战区第七集团军。
三十八师扩编为五十九军,辖三十八、一八○两个师,黄维纲、刘振三分任师长 ,李文田任副军长。
张自忠10日乘英国商船“海口”号离开天津,13日由烟台转济南。他路过潍县(今潍坊)时,碰到韩复榘部第二十九师师长李汉章。这个早年曾是张自忠学兵连的小兵,却对老领导极为无礼,他对张自忠说:“以前我见你尽读圣贤之书,都学了些什么呢?”
这话大大刺伤了张自忠的自尊,他勃然拍案:“负党负国岂我张自忠所为?当粉身碎骨,以事实取直天下!”
到了济南,韩复榘对他也反应冷淡,根本没有派人来接他。当张自忠来到韩复榘私邸、副官进去向韩复榘禀报说张自忠前来拜访时,韩却扯开嗓门大声说道:“他当他的汉奸,我救我的国,来见我干啥?”
张自忠在门外听得真切,便大步走进屋里,对韩复榘说:“向方(韩的字),我给你个东西看看!”掏出宋哲元的手谕,“拍”地摆在韩复榘面前。
韩复榘看了宋的手谕,明白了事情真相,说道:“哦,是这么回事。不应该由你背这个黑锅。”这才对张自忠的态度有所改变。
但韩也知道,现在只有蒋介石才能决定张自忠的命运。他当即给南京打电话,向蒋介石请示如何处理此事。蒋介石下令将张自忠押解南京。
韩复榘把电话记录给张自忠看,说:“老蒋让我把你解往南京,你看怎么办?”
张自忠回答道:“你就看着办吧。”
韩复榘沉默了一阵,说道:“咱们毕竟是西北军的老兄弟。这样吧,你身体不适,先在我军里住下,给蒋先生请个假,暂留在济南治病。过几天冯先生要来济南,见了他再说。”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张自忠回答。
但是韩复榘对张自忠并不完全放心,因为张自忠的队伍此时正驻扎在济宁、平阴一带。因此他派省府委员张钺与张自忠同吃同住,名曰陪同,实为监视。
张自忠心里明白。但此时此境,韩复榘对他,也算不错的了。
8月21日,宋哲元同秦德纯到南京谒见蒋介石。一周后返前线,他得到张自忠从济南发来的电报,立即派秦德纯赴济南欢迎,并准备陪张自忠赴南京见蒋介石。
这个时期,由于冀中连降暴雨,一片汪洋,第一战区平汉线与津浦线两区间联络极为不便。蒋介石于9月上旬决定,将津浦北段地区辟为第六战区,任命冯玉祥为司令长官,将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庞炳勋的第三军团及刘多荃的第四十九军等部划归冯玉祥指挥,担任津浦线北段防御任务。
冯玉祥受命后即偕鹿钟麟、张知行等人北上。9月5日,冯玉祥一行抵达济南。
张自忠得消息,即与韩复榘一同去火车站迎接。
冯玉祥与张自忠已是四年未见面。冯玉祥与张自忠握手,见张自忠面容憔悴,欲言又止,便说道:“荩忱,你的情况我已知道。你先在济南住着。”
站在一旁的韩复榘道:“求先生为张自忠写封信给蒋先生。”
冯玉祥道:“很好,你们的事要我帮忙,凡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做。”
冯玉祥当即给蒋介石写了封信,说明责任不在张自忠,还是应该让他回去带兵打仗。冯玉祥在信中还说,张自忠是个有良心、有血性的人,只要叫他带着队伍打日本,他一定能尽本分。
冯玉祥的信使张自忠的心情踏实了一些。从车站归来,他提笔给他的老部下李致远写了一封信:
致远吾弟如晤:此次战事发生,我全体患难手足均以国家民族观念为重,奋勇杀敌,不惜牺牲,此中艰难困苦情形不言而喻。诸弟兄忠诚报国,无日不在念中。忠冒险由平而津而烟台而济南,刻即赴南京谒委员长面禀一切。在此期间,务望诸兄努力抗战,勿庸悬念。抑有言者,忠奉命留平以后,未获与诸弟兄共同杀敌,致令诸弟兄独任其劳,深以为歉;而社会方面颇有不谅解之处。务望诸弟兄振奋精神,激发勇气,誓扫敌氛,还我河山。非如此,不能救国,不能自救,并不能见谅于国人。事实胜于雄辩,必死而后能生。诸弟兄素抱爱国热忱,际此呼吸存亡,谅必誓死雪耻,不以忠言为河汉也。务望服从命令,拼命杀敌为盼。此颂戎祺,并祝胜利!小兄张自忠拜启 九·一五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2)
五十九军将领得知张自忠在济南,纷纷派人请他归队参加抗战。但宋哲元通过秦德纯嘱张:“万不可先到前线部队,致招物议。”
张自忠也认为不就留平一事向中央报告就贸然回军,不够妥当;再说,心怀坦荡,并无卖国之行,终可还以清白,因而决计赴宁请示一切。
他内心十分清楚,在舆论汹汹众口声讨之下,此去南京非同小可,轻则撤职,重则入狱,甚至可能遭到军法审判。
许多朋友担心他的安全,劝他不要南下。一位朋友还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张自忠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还是坦然地表示:“纵然为了国人的不谅,中枢不能不将我置之典刑,我也决心要去的。”
蒋介石接得宋哲元电后,即电召张自忠入京。
张自忠患痢疾甚重,请假留济延治,滞留了十多天,病情才有所缓解。秦德纯又发了一个电报给何应钦:“我奉宋将军令偕同张自忠市长赴中央报告请罪,惟各方谣诼纷传,对张似有不利,可否前往,请电示。”
何应钦很快便发来复电:“即同张市长来京,弟可一切负责。”
因何应钦有此保证,秦德纯便准备陪同张自忠离开济南,南下去南京,听候南京国民政府和蒋介石的处理。
但是当时的新闻舆论,对于张自忠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舆论界对他的误会和谴责,是有增无减。如9月28日上海《大公报》刊了一篇标题为《勉北方军人》的文章,对张自忠指责说:“……在北方军人的老辈中,便有坚贞不移的典型。段祺瑞先生当日不受日阀的劫持,轻车南下,以民国耆老死于沪上,那是北方军人的光辉。最近北平沦陷之后,江朝宗游说吴子玉(佩孚)先生,谓愿拥戴他做北方的领袖,经吴先生予以断然拒绝。这种凛然的节操,才不愧是北方军人的典型。愿北方军人都仰慕段、吴两先生的风范,给国家保持浩然正气。万不要学鲜廉寡耻的殷汝耕及自作聪明的张自忠!”
刊于《国闻周报》的一篇文章则讥讽挖苦说:“使当局和战不决的主力是张自忠,当他演了一套得意的‘二进宫’以后,委员长的瘾,却拘束地仅仅度得八天,就被敌人一脚踢开了。”
舆论的责难,更增加了张自忠去南京的艰险,使其前景严峻,但却未动摇张自忠赴南京的决心。
10月7日,张自忠在秦德纯、张钺的陪同下,启程南下。
他们离开济南后,先到泰安。这个时候,宋哲元正在泰山休假,嘱让张自忠上山一晤。
秦德纯、张钺陪同张自忠上山来见宋哲元。
住在玉皇顶的宋哲元听说张自忠上山来了,亲自出来相迎。两人见面,心情都十分激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张自忠和宋哲元,都不禁涕泪潸然。
宋哲元拍着张自忠的肩膀:“荩忱,这一段苦了你了!也委曲了你。好在你终于平安地脱离虎口归来了。我好高兴啊!”
张自忠哽咽道:“这一段日子太令人受熬煎,太艰难了。我真怕不能和军长和弟兄们再见面了。”
宋哲元抹掉眼泪,笑着安慰张自忠:“你平安归来,是我们全军弟兄都高兴的事。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携手而行。进得屋来,大家落座后,宋哲元看着张自忠那憔悴不堪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荩忱,这一段确实使你吃了太多的苦,我心中感到十分难过,也十分不安。”
张自忠道:“军长也别这么说,为了二十九军,为了全国抗战的准备,总得要有人去干,不计毁誉去干。说苦,确实苦。尤其是你们撤离北平去了保定这些日子,那可真是叫度日如年呀!大家都走了,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弟兄商量对策。周围的人,不是汉奸,就是同日本人一个鼻孔出气的。而且日寇早已对我们二十九军完全失去了‘信任’,根本不愿再同我们作任何和平谈判以解决问题。开始以为留下独立二十七旅和独立三十九旅,在必要时还可派上一些用场,谁知阮玄武这个孬种,和我们共事多年,在这关键时刻,既不思报国之恩,也不念袍泽之情,始则想拉走队伍,不成之下,耍出更恶毒的一招,竟然勾结日寇,里应外合,致使独立三十九旅6 000弟兄蒙羞,一枪未发被日寇解除武装。”
张自忠说到这里,满脸悲愤之情:“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一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人。在这种险恶的形势下,我怎能再让独立二十七旅被日寇‘吃’掉呢!北平和平已根本无望,所以我下令石振纲旅长率独立二十七旅突围。总算为我军拯救了一支力量,这算我留平八天,最令我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了。”
宋哲元道:“我也没料到阮玄武会是这么一个毫无民族气节的卑鄙小人。你命令石振纲率部突围做得对。当时你也应该同他们一道突围才是。”
张自忠道:“我何尝不想同他们一道突围而走。突围时我率手枪队走在最后,谁知刘汝珍的六七九团顺利突围后,石振纲同赵书文率领的六八一团却遭到日本鬼子三面伏击,但虽伤亡惨重,总算走脱了。我和手枪队没法再突出去,只好折返城内,所以才经历了后来的种种劫难。幸好得到福开森、赵子青、甘先生等许多平津地区中外朋友的全力帮助,才算逃出了虎口。”
张自忠把在北平的工作情况、脱险的经历详细地对宋哲元述说了一番。宋哲元等听得嗟叹不已。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3)
宋哲元叹了一声道:“唉!想不到我们众多弟兄苦心经营的二十九军,成就了一番可观的基业,竟然在短短的一个月中,除却我们二十九军还算保存下来相当实力外,其余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反省,我们何以会失败得如此之快?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看来问题主要出在我的身上。我对于日本人太过于相信了,对于和平抱一种太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总想用忍让来向日本人换取和平。当然,南京方面前段也是想用妥协求和平以赢得时间,对我们有影响。而我们也想用妥协求和平,以保持我们在冀察平津所取得的二十九军根基的相对稳定。我的这种对和平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影响了荩忱你,还有绍文等诸多弟兄。仰之虽然有些不同意见,但在大的原则上也是和大家一致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认识到日本人本身就是以武力侵略、武力占领、武力征服为能事的。它哪会真心诚意和你谈判和平。我们放松了武力防备,对日本人大量增兵、积极备战没有充分的认识和警惕,没有相应地采取应对措施。所以一旦敌人发动武装进攻,我们空有十万之众,却分散而不集中,没有相互支援,也没有与北上声援我们的部队相结合、配合。”
张自忠道:“我们的失策是没有‘先发制人’,如果我们在日本人不断制造摩擦时就采取坚决消灭它的态度,先把日本屯垦军消灭,再把来援的日军拒之于冀察平津之外,可能不至于造成今日之局面。”
宋哲元道:“留你在北平,也可以说是我的一大失策。和平已不存在,我却还幻想和平,使你受了许多苦。这个责任全在我,应该由我承担责任。”
张自忠道:“造成今日失败之局,也不能全怪军长,我也有责任。”
秦德纯道:“是呀,我们大家都有责任。”
宋哲元道:“事情已到今日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中央要处分,我应首负责任。荩忱你这次去南京,你尽管去。我当向蒋先生和国民政府为你分辩。不过,你也应当相信中央,是非功过会有澄清之日。情况你也知道,二十九军已扩为第一集团军,三十八师也扩为五十九军。五十九军军长现在是我暂兼着,这个位子是我为你荩忱留着的。五十九军的全体官兵弟兄希望你回去,五十九军需要你。”
张自忠道:“只要蒋先生能信任我张自忠,能让我回部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用我的生命去证实我的忠贞。一定不会辜负军长对我的期望,不辜负五十九军弟兄们对我的信任的。”
宋哲元道:“我们这次见面,真可谓是北平一别,恍如隔世。你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我们弟兄俩好好地谈谈。至于到南京后,我已向绍文作了交待。他也会为你向蒋先生禀陈。其他方方面面的可资利用的人事,该托的还是要托,大家都为你在委座面前说几句好话,说几句公道话,我相信应是无大碍的。”
宋哲元与张自忠把盏长谈。张自忠在泰山小住了两天,然后在秦德纯、张钺的陪同下,又踏上去南京的路。宋哲元还就张自忠赴京一事,亲笔给蒋介石写了报告,交张自忠转呈。
9日一早,几人下了泰山,继续南行。
秦德纯是细心人。他为防途中发生不测的意外事故一时难以应付,便把张自忠安排在比较嘈杂的三等车厢里,由廖保贞、聂湘溪等陪同;自己和张钺仍乘坐头等车厢。
张自忠明白秦德纯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也不会去加以计较。
列车一路向南驶去,很快车便到了徐州。列车刚一到站,就有三四十名青年拥到头等车厢门口。这些青年学生手里拿着标语:
“打倒汉奸张自忠!”
“声讨卖国贼张自忠!”
“张自忠是吴三桂第二!”
“张自忠是张邦昌第二!”
这些学生要求上车搜查“汉奸”张自忠。
秦德纯因事先早已有妥善安排,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车厢门口,对青年学生们道:“兄弟叫秦德纯,现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总参议;这位是山东省政府委员张钺先生。我们两人现在是奉南京国民政府之召,去南京公干的。兄弟对同学们的爱国热情很是钦佩。不过,我要很遗憾地告诉同学们的是:我们这个头等车厢,可没有张自忠这个人。”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学生却不相信,顿时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我们得到消息,说大汉奸张自忠坐的就是这趟车,坐的就是头等车厢。你怎么说没有张自忠。”
“你说车上没有张自忠,那我们要上车搜一搜。”
秦德纯笑笑道:“在下已告诉同学们了,我们两个可不是张自忠,我们这头等车厢里也没有张自忠。你们不相信,提出要搜,我们也可以满足同学们的要求,不过你们不能几十个人都拥上来。你们可以推选几个代表,上车来搜搜,看看车上是不是有张自忠。你们说你们得到的消息,我想那个消息是不准确的。”
学生们果然推出4名代表上车。秦德纯让他们到车厢内各处查看,甚至连洗手间也让他们看了。这头等车厢里,除秦张2人及两名随行副官外,更没旁人,哪有什么张自忠。这些学生只好下车而去。
一场麻烦,就这样轻易地免去了。
列车开动以后,张钺笑道:“绍文兄,你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果然妙绝,令人佩服。”
秦德纯道:“这些青年学生热情有余,理性不足。如果他们真发现荩忱兄在车上,你纵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服他们相信荩忱不是汉奸。你也不能调军队来把他们撵下去,拖下去,因为他们毕竟是出于爱国热情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也还可以保护荩忱不受伤害。”
就在张自忠还在南下的列车上的时候,南京政府就已下达处分张自忠、刘汝明等人的命令:
兹据军事委员会称,天津市长兼陆军第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放弃责任,迭失守地;察哈尔省主席兼陆军第一四三师师长刘汝明抗战不力,致受损失;陆军第六十一师第三六一团团长陈参贻误军机,均请从严惩处,以振纲纪等情。张自忠着撤职查办;刘汝明着撤职留任,戴罪立功;陈参着先行撤职,从严讯办。以振纲纪,而儆效尤。此令。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4)
9日傍晚时分,车抵南京西北郊浦口车站。张自忠一行在此换乘汽车进入市区。张自忠与张钺驻西山路韩复榘之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秦德纯则驻在第一集团军驻京办事处。
当晚秦德纯以电话与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兼侍卫长钱大钧约定,翌日下午赴四方城见蒋介石。
四方城坐落在巍峨的中山陵下面,有一片浓密的树阴覆盖着。蒋介石和宋美龄为躲避空袭由城区迁到这里的一幢平房内。除附属的厨房、卫生间和侍从人员的房间外,主房只有三间,一间做了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卧室,一间是书房,另一间则是客厅兼餐厅。
10日下午3时许,张自忠由秦德纯、张钺陪同来到四方城。一个青年侍卫官把他们引到客厅。不一会儿,蒋介石由书房走了进来。
张自忠立刻起立,向蒋介石立正行了个军礼,主动请罪道:“自忠在北方丧师辱国,罪有应得,请委员长严予惩办。”说着,将事前写好的报告和宋哲元的报告双手呈交蒋介石。
宋哲元的报告原文是:
张自忠抵济,曾经电陈,谅蒙钧览。张自忠此次转道南来,外间对之多抱怀疑态度,兹特令其晋京觐谒钧前,面陈经过。职对其平日之为人,知之甚切,决不致如外间之所传,以负国家数十年培养之厚也。兹并派秦德纯与之偕行,报告此间近况,伏乞钧座赐予指示,是所至祷。
张自忠的报告略述了留平的经过:
窃自忠于七月二十八日奉宋委员长令留守北平,代理冀察军政事宜,奉命之下,诚恐才具弗胜,一再坚辞,经宋委员长责以大义,不得已涕泣受命,允为维持十日,由宋委员长自保率队来接应,以解北平危急。自宋委员长离平赴保后,职一面令驻城内石旅确保北平秩序,阻止日军入城;一面派员与宋委员长妥取联络并电令在津李副军长文田督率所部,努力杀敌,并告诫官兵勿忘为中国国民,不必以交通梗阻为虑。嗣以平保连系断绝,而日军大部逼迫城郊,职当令石旅突围赴察,职亦率手枪队出城。不意石旅甫出得(德)胜门,敌人预设伏兵,三面袭击,以致石旅长与其部队失却联络,职亦中途折回城内。从此职困处孤城,一日数迁,居住被日人查封,形同囚虏,屡次冒险出城,均未办到。迟至九月三日,职不得已化装只身离平赴津,在途三日,始抵天津,寓于美籍友人家中,至十日乘英商海口船赴烟台转济南来京。此经过之大概情形也。
自忠受国家培植,与钧座训诲,誓以至诚效命国家,倘有丝毫不忠实于国家及钧座之处,甘受严厉处分。至于自忠有负任务,贻误大局一节,应如何惩处之处,敬惟钧座之命是听。披沥陈情,恭候钧裁。
蒋介石接过报告书,略为看了看,点了点头。他看张自忠面容憔悴,便说道:“你在北方一切情形,我均明了。我是全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一切统由我负责。你要安心保养身体,避免与外人往来,稍迟约你详谈。”
12日上午9时,张自忠由秦德纯陪同,按钱大钧之约再往四方城见蒋。这次蒋介石在客厅接见了他们。
“前天,我因为另外还有要事待办,所以没有同你们详谈。今天,特别安排了时间,想听听你们详细谈谈有关冀察平津的情况。还是你们先谈吧。”
秦德纯望了一眼张自忠对蒋介石道:“委座,我先向您汇报吧。”
秦德纯道:“‘七七’卢沟桥事变以来,平津战事,前职属同宋哲元总司令觐见委座时已向委座作了详细呈报,今天就不用赘述。职属着重向委座禀陈张自忠受命留平的始末……”秦德纯客观而详尽地向蒋介石汇报了张自忠奉命留平的经过,最后说道:“张自忠奉命留平的经过大致便是如此,请委座钧鉴。宋总司令命职属代为向委座恳禀,目前前线正是用人之际,希望委座能尽早批准张自忠回军,参加抗日,尚希明鉴。”
蒋介石听完秦德纯的报告后,只是点点头没有明白表态,而是转向张自忠:“你现在在这里生活怎么样?”
张自忠从坐位上站起来立正道:“报告委座,我现在生活很好,只是南方顿顿吃大米,少有吃面食,有点不习惯。”
蒋介石道:“慢慢也就会习惯了的。身体怎么样?”
张自忠依然立正回答:“在天津时因为患痢疾,后来由于北平留守事和前段逃避日寇搜捕,没有得到很好治疗,所以缠绵不愈。在济南经过治疗,已大有好转,这两日又经委座关怀,又遣大夫治理,已基本痊愈了。”
蒋介石点点头:“目前你在读些什么书呢?”
张自忠道:“这几天职属在读《郭沫若日记》。”
蒋介石面色不悦地摇摇头:“应该读有益身心健康的书籍。郭沫若的日记就不要读了。”
张自忠立正:“是!”
这时突然响起了空袭警报。
蒋介石显得很镇静:“别管他,我们谈我们的。”
秦德纯小心翼翼试探地问蒋介石:“委座,您看对荩忱如何安置?”
蒋介石沉吟道:“现在舆论反应很大,对他很不利。加上他的身体、精神都不好,先让他在南京休息一段再说吧。”
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这个结局虽然不够圆满,但总算除早已免职之处分外,没有再给予任何处分。这使张自忠对蒋介石充满感激之情。
张自忠到了南京,两度被蒋介石召见,使张自忠成了新闻关注的人物(他本来就是新闻关注人物,被抨击为该杀的“汉奸”)。在蒋介石第二次接见张自忠的次日,一些新闻记者前来采访他。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5)
张自忠没有多向这些新闻记者谈什么,只是对他们说:“忠奉命留平,因才识浅陋,力尽援绝,有负党国使命,贻误之咎,实不敢辞。此次来京向委员长及中央报告经过,自请处分,国府仅予撤职查办,不立刻严谴。昨日晋谒蒋委员长,复蒙策励有加,许以待命自赎,私衷钦戴,感激涕零。此后有效命机会,誓以未尽余生,在我领袖指导之下,拼命奋斗,为国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秦德纯北返泰安,回去见了宋哲元,汇报了陪张自忠两次觐见蒋介石的情况,并告诉宋哲元:“看来蒋先生对荩忱已不会再作其他处理,对北平的事不作追究了。”
他和宋哲元商议,应该争取让张自忠尽快回五十九军任职,方为上策。于是宋哲元便以自己的名义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请其准予张自忠归队。但是这封电报发出,却如石沉大海。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却没有半点回音。
宋哲元、秦德纯不知道蒋介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敢作进一步的催问。而张自忠在南京,实际上被闲搁在一边“凉拌”着,终日无所事事,真个度日如年,十分难过。
张自忠自从被蒋介石第二次接见后,心头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来了。他期待着蒋介石批准他回前线去杀敌报国。
他为了避嫌,一直住在山西路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而没有搬去第一集团军驻京办事处。
秦德纯走了,张钺更是在蒋介石第一次接见后便回山东去了。因为他把张自忠护送到南京,见了蒋介石,就算已经把张自忠交给了中央了,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没有山东和韩复榘的事了,自然没有再留京陪张自忠的必要了。
这个时候,沪淞战场战事正酣。中国数十万大军与日军进行着激烈的厮杀。这对于张自忠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他多么想能立即回到部队,回到前线,同官兵们一道,率军与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然而,他此时却仍然身不由己。
虽然蒋介石已表明态度,对他奉命留平的事不再处理,但现在他是被撤了职的,什么都不是。
等了十几天,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他不知道,秦德纯回去以后,宋哲元已给蒋介石发过电报,请蒋介石批准张自忠回队,但蒋介石对宋哲元未回电,却来个稳起不表态。宋哲元、秦德纯摸不透蒋介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自忠也搞不清蒋介石为什么要把他“凉拌”在一边。
其实蒋介石心中,何尝又不明白,张自忠没有罪过,是无辜的,要说有错,首先是他蒋介石的错,在华北对日本鬼子的妥协退让,不正是当时他蒋介石的既定政策么!从《何梅协定》开始,乃至更早一点的“九一八”事变,他都在把中国的土地一块一块地让给日本人。为什么?为了同日本人的妥协以换得不和日本人正面冲突,而腾出手来消灭共产党,这就是他前一时期制定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宋哲元、张自忠都是他蒋介石手中同日本人缓冲的棋子。否则的话,宋哲元、张自忠、二十九军也不会那么窝囊。
蒋介石在乎那些舆论么?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舆论,《何梅协定》全国舆论一致声讨得那么厉害,他在乎没有?一点不在乎。全国舆论反对内战,他在乎了吗?不在乎。只是在西安“捉蒋亭”被逮住后,他才勉强答应不再打内战,但回头就把亲自送他回南京的张学良给软禁了起来。
西北军不可靠,西安事变就有西北军(杨虎城)的一部分。宋哲元是西北军,张自忠是西北军,二十九军也是西北军(现在更扩张为第一集团军了),张自忠是一员虎将,让他回五十九军去,那宋哲元岂不是如虎添翼!那不是削弱宋哲元,而是让他变得更强大。这就是蒋介石软禁住张自忠,对宋哲元的请求不作可否的原因。
本来人们常说,无官一身轻,可张自忠在这里,官倒是没了,可却“轻”不起来。
在天津出任市长以来,尤其是北平这短短的八天,虽说是奉命而行,也没有作出任何卖国之行为,但总是违心而为,心里总有那么一个“疙瘩”;而全国舆论的不谅解,对张自忠心灵上的“压力”更大。他想用“杀敌”的实际行动来为自己剖白,用生命来为自己的冤屈洗刷,但现在这么个处境!
他感觉自己在这里就像一个高级的“囚犯”,比起他在北平的那些日子,似乎更为不好过。因为在北平,他还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在这里,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做。既然不知该怎么做,那就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了。惟一能做的就是读书。
蒋介石第二次接见他,他觉得他的问题应该是已经解决了,可是现在把他“晾”在这里,又似乎问题还没有了结。
古人说,自古艰难惟一死。他现在就是这样。就这样死了,那不真的成了千古骂名了么!张自忠在这时有更多的感慨:“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他想到了许许多多的古人:屈原、岳飞、于谦……。他又想到了张学良,西安事变兵谏蒋介石抗日,如今却被蒋介石缧绁于南京。……
他张自忠如果被蒋介石这样软押在南京,那岂不是此生报国无望了么!这一来,他连用坚决抗日的实际行动来向国人洗刷自己冤屈的机会都没有么!
这种闲极无聊的生活,和他在天津时日理万机、昼夜忙碌成了极大的反差,使他极不适应。失意落寞之感,以及黯淡的人生前途时刻困扰着他。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他变得十分阴郁,十分消沉。他开始对自己放纵起来,也开始抽起鸦片来。他想用这个来麻醉自己,从麻醉中忘却满腔烦恼,从麻醉中去寻求人生的安慰。
跟随他的几个副官,见此情景,都十分着急,也不敢劝他。幸好这时张克侠来看望他来了。
张克侠原名树棠,河北献县人,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第九期,曾留学苏联,1925年任职于张自忠部。他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思想进步,知识面宽,头脑冷静,在张自忠部可以说是张的智囊,也是张自忠惟一从未把他当做下级看待的人物,受到张自忠的敬重。
张克侠到南京,听说张自忠现在南京,便特地前去看望他。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6)
他到山西路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正碰上跟随张自忠来南京的廖保贞。
廖保贞看见张克侠十分高兴,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参谋长,您来看师长?”
张克侠回了一个礼:“我刚到南京,听说师长也在南京待命,所以特地前来看望他。他现在怎么样?”
廖保贞见张克侠问起张自忠的近况,不由得愁容满面道:“师长近来情绪很不好,很消沉。”
“为什么?”张克侠问道。
廖保贞道:“自秦副军长陪师长来南京,蒋先生两次接见了师长。听师长说,除去撤职以外,中央不会再给师长以处分。当时师长还很高兴,以为很快就可回部队。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秦副军长北返以后,宋军长给蒋先生还发来电报,请求让师长回部队。可是时至今日,却没有半点消息。眼看前线打得正烈,而我们却在这里干耗着整天无所事事。别说师长着急,我们也着急。师长他更是成天闷闷不乐,一天不说一句话。前些日子还抽上了这个。”廖保贞一只手拇指、小指伸直,食指无名指屈着做了个鸦片烟枪的手势:“我们不敢劝他。参谋长您来了正好,请您好好劝劝他,不要再抽那个东西了。”
张克侠惊道:“想不到他也会变得这样呢!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廖保贞喜道:“有您劝他,他一定会听的。我这就去向师长报告说您来了。”
廖保贞进去向张自忠禀报说张克侠来看他来了。
张自忠听说张克侠来看他来了,十分高兴,迎了出来,和张克侠热烈握手:“嗨呀,是树棠老弟来了,见到你我真高兴。”
张克侠见到张自忠脸色憔悴,形容枯槁,已几乎看不出昔日那威武雄壮、叱咤风云的气概,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英雄末路之悲哀。
两人寒暄问候毕,进屋落座。廖保贞送上茶水。
张自忠道:“我现在是穷途末路,门前冷落车马稀,你怎么想起前来看我呢?”
张克侠道:“我也是昨天才到南京的,听说师长你在这里,所以便专程来看你来了。”
张自忠笑得十分勉强:“我已不是什么师长了,现在是待罪之囚徒,候宰之羔羊。对于老弟念故人之情前来看望,自忠是十分铭感的了。”
张克侠道:“听说蒋先生不是说已不再作处理了吗?”
张自忠叹了一口气:“说是这么说了,可是现在什么事也不叫我干,也不让我回前线,哪怕让我回去当一名普通士兵,只要能让我拿起枪来打日本鬼子,给我一点能够让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张自忠不是汉奸的机会也好嘛。可是让我这么‘晾’着,真憋死人了。唉!我看我这辈子大概就这么完了。”
张克侠道:“我看也未必,师长应该有信心才对。”
张自忠苦笑了一下,双手一摊:“现实摆在这里,哪里看得出有一点指望。”说着打了一个呵欠。
张克侠道:“荩忱兄,我听说你由于心情不舒畅,最近还抽上了这个……”他做个“烟枪”的手势:“是不是有这事?”
张自忠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说道:“唉!人生已如此,我不这样排遣心中苦闷和烦恼,又能用什么法子呢?”
张克侠正色道:“荩忱兄,我有一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张自忠道:“老弟可以说是我最钦佩的有数几个人中的一个。过去你的话,我张自忠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有什么话,尽管说。”
张克侠道:“我的话可能很不中听。”
“没关系。要骂你尽管骂,只要骂得对,我也会听。只要不骂我是汉奸我都受得了。”
张克侠诚恳地道:“荩忱兄,你不应该自暴自弃,去沾染上这不良嗜好。你是一条汉子,是个英雄,不要让自己变成孬种,变成狗熊。做一个人,就应该自珍自重,顶天立地。不要因一时的挫折而灰心丧气,颓废而不自拔,来日方长,是非可明。现在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师长,都在为你奔走,为你请命,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呢!对得起关心你的朋友、师长?对得起国人吗?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你应该三思啊!”
张自忠听此话,呆呆地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说一句话,虎目中眼泪却潸然而下。张克侠坐在一旁,也不去打扰他,望着泪流满腮的张自忠,也不说一句安慰的话。
良久,张自忠一抹眼泪,站起身来,诚恳地向张克侠深深一揖:“感谢吾弟的金玉良言,使小兄如大梦初醒。小兄知错了。愿从今日起当觉今是而昨非。重新振作起来,不负家人、师长、朋友和国人的厚望。”
张克侠站起来,望着张自忠那毅然而坚定的目光,激动地和张自忠紧紧握手:“我知道,你会听小弟的劝告,不然,那就不是我熟识的荩忱兄了。”
张克侠同张自忠谈了许久。最后张克侠道:“据我所知,冯先生、宋先生都十分关心你,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都在关心你,在为你剖白,为你设法,我也当尽力为你设法。我这就去找冯先生。你一定要相信,会有转机,会有回前线的一天,三十八师全体弟兄都在期盼着你。你不会是孤立的。”
张克侠告辞走了,张自忠亲自送到门口,依依惜别:“不知我们弟兄,何日能重见呢?!”
张克侠道:“会有这一天的,也许,我们弟兄还会并肩战斗在抗日前线的。”
张自忠叹了一口气:“但愿有那一天吧!”
第六部分:泯恩仇再救庞炳勋漫漫金陵路 下(1)
张克侠在南京办完事便马上去第六战区找冯玉祥。他见到冯玉祥后,便向冯玉祥谈起张自忠的情况。
张克侠对冯玉祥道:“虽然蒋先生在接见荩忱时已明确表示,不再追究他在北平的事,但却把他在南京晾起,这实际上形同软禁。宋先生也曾电南京,要求让荩忱回部队,但蒋先生却不予答复。现在南京方面,仍对荩忱不利。这次我到南京,一部分军界人士,仍然认为他临危受命,一度出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与北平市长和日军谈判,是‘逼宫’,是汉奸,主张‘严惩不贷’。军中也有不稳情绪,由于张自忠不能及时返回部队,李文田也想当军长。如果不叫荩忱回部队,对抗战不利,是消极因素。现在五十九军师以下的军官和老三十八师的士兵都盼着荩忱回去。良将难求,希望老长官见见张自忠,并向委座建议,让他速返部队,以安军心,以利抗战。”
冯玉祥道:“我在济南同他见过一面,并写了一封为他说情的信给蒋先生。荩忱是代明轩受过,宋明轩不该这么做。我马上去一趟南京,了解情况后找蒋先生言述其返队之必要性。”
冯玉祥果然返回南京,又一次去见张自忠。张自忠向老长官汇报了到南京的经过,并表达了亟想回前线杀敌报国的决心。
冯玉祥说:“你也别急,我当尽力向委座解说,争取你回部队去。”
冯玉祥来见蒋介石,向蒋介石汇报了一些战区的情况后说道:“听说张自忠现在还在南京闲住。他可是代长官受过,国人对他多有误解。这可是一员勇将呀,应该让他上前线杀敌,宜速叫他返回部队,以安军心。这样对抗战有利。李文田也是我的老部下,但他是干参谋出身,没有带兵打过仗,不宜让他带领这个部队,还是让张自忠回去为宜。”
蒋介石道:“张自忠的情况我都晓得了,我让他在南京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让他回部队的事我考虑考虑再定。”
冯玉祥也不好坚持让张自忠立即返回部队,以免引起蒋介石的猜疑弄巧成拙。
冯玉祥从蒋介石那里出来,回到寓所,恰好宋哲元又派石敬亭到南京来活动让张自忠回部队的事。石敬亭听说冯玉祥在南京,便来见老长官,请他在蒋介石处说说。
冯玉祥对石敬亭道:“我就是为荩忱的事回南京的。我才从委座那里回来。我把荩忱的事都说了,蒋说考虑考虑。我不能多说,以免引起他不必要的猜疑,反而坏事,欲速则不达。只有等他再考虑考虑再说吧。”
又一个为张自忠鸣不平的人从西安专程赶来了,那就是曾由张自忠礼聘“出山”,担任过察哈尔省政府秘书长和天津市政府秘书长的马彦翀。
马彦翀在西安得悉张自忠的处境,便由西安赶赴南京。他把张自忠任察哈尔省政府主席、天津市市长从政的情况,极为详尽地写了一个报告,一到南京便去找张群,把写的报告交给张群,托他转呈蒋介石。
张群道:“马兄放心,兄弟一定把兄的报告立即呈送委座,并将恳求委座能够接见我兄,倾听兄的当面陈述。”
马彦翀道:“那样最好。兄弟就万分感谢了。”
张群道:“马兄为国家栋梁之材而不辞辛苦,万里奔波,兄弟这举手之劳,如都不能作,岂不愧对故友么。”
马彦翀道:“那就拜托了。”
果然,没有几天,张群派人来请马彦翀。见了马彦翀后,张群很高兴地对马道:“委座已认真地审阅了马兄的报告,要亲自接见马兄。看来张自忠的问题,有望得到解决了。”
马彦翀也很高兴:“蒋先生什么时候接见在下?”
“就是现在,我陪你去。”
当下张群陪马彦翀乘车来到灵园。蒋介石在灵园竹林中接见了他们。
蒋介石来了以后,张群和马彦翀起立相迎。
张群对蒋介石道:“委座,这位便是马彦翀先生。”
马彦翀深深一揖:“马彦翀参见委座。”
蒋介石客气地说:“彦翀先生请坐!”
蒋介石坐下以后,张群和马彦翀才坐了下来。
蒋介石坐下以后,开口说道:“彦翀先生是为了替张自忠剖白,专程从西安赶来,万里不辞,很够义气。中正十分欣赏你的勇气。”
马彦翀欠身道:“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当应不辞。”
蒋介石道:“你的报告,我已认真地拜读了。很好。”
马彦翀道:“张自忠在察哈尔任省主席,在天津任市长,都是我任秘书长。不要说丧权辱国,即使有贪赃枉法,请政府先办我。”
蒋介石道:“我已明白。你这么做很好,我会妥善处理的。”
蒋介石接见以后,马彦翀来见了张自忠,告诉了他见蒋介石的情况,对他进行了一番安慰。张自忠对马彦翀不辞辛苦,不远万里专程从西安赶来为他申辩感谢不已。
几天以后,钱大钧到山西路来见张自忠。
钱大钧的突然前来,令张自忠颇感意外,不免心中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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