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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风云

_16 孙 峰(当代)
    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是:小人喜乱乐祸,见不得别人得意,尤其是过去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或者是自己在心理上一直自我感觉高于人家的那个人,突然有一天飞黄腾达了,小人就失落了,嫉妒了,根本不从大局出发好好想想,如今的晋朝局面除了苟晞还有几个人能够支撑?不是去以心换心,极力拉拢,反而去落井下石。
    这就是那些个所谓“聪明”的小人所为。
    
  
  
  二二○、坐镇江南
    
    
    司马越除了自领兖州刺史,自为丞相,都督兖州、豫州、司州、冀州、幽州、并州共六州诸军事,任命和郁(和峤之弟)代任冀州刺史,镇守邺城,并把自己的内兄裴盾安排为徐州刺史,巩固自己的后方。
    这个裴盾,是玉人裴楷的侄儿,父亲裴康是裴楷的二哥。司马越的老婆是裴盾的妹妹,因此,让裴盾处于这么重要的位置。裴盾上任以后,委任长史司马奥,司马奥劝说裴盾严刑峻法,确立威信,裴盾听从了,征发老百姓当兵,不从的,一旦发现,就被砍头,弄得上至徐州的官吏,下到徐州的百姓,到处都是埋怨之声。
    再说司马越任命内兄裴盾为徐州刺史以后,原驻守徐州的平东将军、都督徐州诸军事司马睿,听从了王导的建议,找到司马越的老婆裴妃,请求镇守扬州,裴妃在司马越耳边一吹枕头风,转眼之间,永嘉元年(307年)7月,司马睿就被任命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假节,镇守建业。关于司马睿镇守建业这一过程的曲曲折折,《魏书》记载得比较详细:司马越密谋迎接晋惠帝从长安返回之时,任命司马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接着,又加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假节,应当镇守寿春(《太平寰宇记》卷129寿春条记载,因为东晋简文帝司马昱的妈妈名字叫阿春,为了避讳,其后才改名为寿阳),但是暂时仍然驻守下邳;等到司马越西迎惠帝,让司马睿担任留后;本当迁镇江东,但是正遇上陈敏之乱,司马睿以自己的兵少为由而停驻下邳;等陈敏死后,这才到建业上任。
    
    司马睿,字景文,是琅琊王司马伷的长孙,他的爸爸是司马伷的长子司马觐。司马睿于晋武帝咸宁二年,也就是275年生于洛阳,到今年的永嘉元年,时年33岁。
    关于司马睿的身世,是历史上有名的一桩公案,因为这桩公案涉及到晋朝的国祚,所以被人盛传——有着一种“牛继马后”的有趣说法。
    《晋书,元帝纪》记载:“初,《玄石图》有‘牛继马后’,故宣帝深忌牛氏,遂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焉,帝先饮佳者,而以毒酒鴆其将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 《魏书》卷96更是直接说:“僭晋司马叡,字景文,晋将牛金子也。初晋宣帝生大将军、琅邪武王伷,伷生冗从仆射、琅邪恭王觐。觐妃谯国夏侯氏,字铜环,与金奸通,遂生叡,因冒姓司马,仍为觐子。由是自言河内温人。”
    这是东晋并非司马氏的直接证据。
    不过,根据牛金的年龄概算,《魏书》称司马睿就是牛金的儿子显然是错误的,因此,《晋书》称夏侯光姬(铜环)私通的那位王府小吏姓牛,倒比较可信。——不过,《旧唐书,元行冲传》记载,元行冲却以为北魏的昭成帝名叫拓跋什翼犍,犍的意思就是被阉割过的公牛,因此,北魏继晋受命,应当是应了“牛继马后”的预言,这似乎也是北朝人为了证明自己正统性的一种说法,仅是一家之言,大多数的人还是比较倾向于相信东晋为牛继马后,甚至于明朝思想家李贽在他的《藏书》中就直接称东晋为“南朝晋牛氏”。
    上面所说的谶纬之学,说白了,就是对未来的一种政治预言书。在两汉时期比较盛行,谶是秦汉间巫师、方士编造的隐语,纬是汉代迷信附会儒家经义的一类书。例如,“亡秦者胡”、“刘秀当为天子”、“代汉者当涂高”等等,东汉建初四年(79年),汉章帝还主持召开了一次全国经学讨论会,由班固整理成《白虎通德论》,以法令形式将谶纬之学定形,和正统经书具有同等的地位。
    司马懿是很迷信的,他看到当时的谶纬书《玄石图》上有“牛继马后”的字样,就十分担心,思来想去,只有曾经为曹仁手下猛将的牛金比较可疑,于是,就发明了阴阳转向酒壶,请牛金喝酒,酒壶里却装着毒酒和没有下毒的酒,在酒壶里是分开的,倒酒的时候,给自己倒的是没有下毒的酒,然后机关一转,给对方倒的却是毒酒,用这种办法将牛金毒死。
    一代名将牛金莫名其妙地死去,司马懿似乎也释然了。
    不过,天道幽远,区区人怎能参透?他如何能够知晓:若干年后,夏侯光姬与俊俏的小吏小牛私通,生下了司马睿,而这个“牛睿”竟然继承了司马氏的衣钵……
    
    从史料记载透露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似乎司马睿是私生子的传闻,在东晋时期的士大夫们中间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史书记载,司马睿年轻的时候低调做人,故意不现山不露水的,大约也是妈妈的教诲吧?夏侯光姬是夏侯湛的亲妹妹,夏侯家族在司马氏篡权的过程中,与曹氏家族同样是被排斥的,因此,夏侯湛在政治上是失意的,不过政治的失意正让人更多地关注自身的享受,史料记载:“湛族为盛门,性颇豪侈,侯服玉食,穷滋极珍”。可见,当时的夏侯湛家是何等的奢侈。身为这样一个大家庭的贵族小姐,嫁给司马觐以后,独守空房而与小吏私通,在西晋当时比较开放的社会风气下,这似乎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如今要真正弄清楚司马睿到底是谁的儿子,这似乎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有最终答案的问题,历史上的很多有趣的传闻,我们只能姑妄听之。
    
    刚刚经过陈敏战乱的江南,强宗大族依然故我。过去我们说过,江南著称的大族有会稽的虞、魏、孔、贺四姓;吴郡的朱、张、顾、陆四姓;丹阳的朱、纪;阳羡(今江苏宜兴)的周姓等等,他们在平定石冰、陈敏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那么,能否在江南站稳脚跟,关键取决于江南大族是否愿意与你司马睿合作。
    司马睿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名气,江东人士对他深怀轻视,司马睿到任一个多月,江东士大夫没人主动前来晋见,更不可能与之合作了。对此,王导十分忧虑。正巧,王导的堂兄王敦(此时的王敦大约还是侍中,或者无职,要不然千里迢迢从洛阳来建业,就为给司马睿祝贺?)来朝见司马睿,王导对王敦说:“琅琊王司马睿仁德虽然很厚,但是名望历来很轻,哥哥您素来威风八面的,大家都知道您,请你想个法子。”接着,10月,(《晋书,王导传》记载是3月上巳日祭祀,但是与《资治通鉴》称司马睿是9月到达建业的不相符,大约是老字十月之误吧?)司马睿要到水边观看祭祀鬼神,王导就建议司马睿坐在没有篷盖的大轿,卫队壮观森严,而王敦、王导以及中原来的知名之士,都骑马随从。纪瞻、顾荣等江南的名士看见,都大为震惊,纷纷在道旁参拜。王导遂劝司马睿说:“古代的王者,没有不礼拜致敬老者,每上任一处,都是要存问风俗,谦虚谨慎,倾心结交英雄。况且如今天下纷乱,九州分裂,江南草创,正是急于用人之际。顾荣、贺循是本地的人望,应该与他们结交,来凝聚民心。他们二位肯来,其他的人没有不来的。”
    于是,司马睿使王导亲自去贺循、顾荣家里拜访,二人都接受了延聘,司马睿遂任命贺循当吴国内史(江苏省苏州市郡长),顾荣当军司(参谋长),加授散骑常侍,凡有关安东将军府及扬州(安徽省中南部及浙江省)州政府的事情,司马睿都跟这个曾经“挥扇败万人”的顾荣磋商。慢慢地吴地的豪杰也都来到了司马睿的身边,司马睿又任命纪瞻当军咨祭酒,卞壸(被司马乂杀掉的卞粹之子)当从事中郎,周玘当仓曹属,琅邪国(山东省临沂市)人刘超当舍人,张闿(张昭的曾孙)、孔衍当参军。司马睿初到时,常常贪杯饮酒,荒废政事。王导劝他,司马睿当即命人把酒杯斟满(司马睿有时候很幽默,让王导和我们大家以为他又要痛饮呢?),又泼到地上,作为誓约,从此戒绝。
    不过,即便如此,南人与北人之间的鸿沟一时半会尚难以填平,这种南北人士相互之间的对立和轻视是长期形成的。比如,《魏书》称:“中原冠带呼江东之人皆为貉子,若狐貉类云。巴、蜀、蛮、獠、溪、俚、楚、越,鸟声禽呼,言语不同,猴蛇鱼鳖,嗜欲皆异。江山辽阔将数千里,叡羁縻而已,未能制服其民。”与此相互印证的是《三国志,蜀志,关羽传》注引《典略》记载,身为北人的关羽也称吴人为“貉子”;投降晋朝的吴国皇族孙秀的老婆也曾经骂过孙秀为“貉子”。而南人同样对北人是鄙视的,《世说新语,方正》记载一件事情很有代表性,说的是王导刚到江左的时候,为了结好吴人,想和陆玩(陆机的堂弟)结为儿女亲家。陆玩回答:“俺这小土丘上长了成您那样的松柏,香草和臭草不能放在同一个器皿里面。我陆玩虽然不才,但是,绝不会做败坏纲常、门不当户不对的事情!”拒绝得很干脆,话也说得很难听。
    这种对立随着越来越多北人南渡而更显尖锐,以至于等到司马睿登基以后,还心怀不安。《世说新语,言语》记载,一次,司马睿很有策略地对江南名士代表顾荣说:“我寄身在别人的国土上,心里常常感到惭愧。”顾荣赶紧跪下说:“臣下听说帝王以天下为家,因此,商朝国王住在耿地(河南温县东)、亳地(河南商丘北),并无固定的国都,周王的九鼎也曾经从镐京迁到了洛阳,愿陛下您不要把国都迁到南方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鉴于此,王导建议司马睿结交贤士要谦恭,开支消耗要节俭,政治措施要清静无为,用来安抚原住民的乡土人士和渡长江投奔而来的侨客,所以,江东群众从内心对司马睿感到不错,司马睿在吴地的基础也慢慢地稳定下来……
    
    
  
   二二○、重新布局(以上序列排错,就此改正)
    
    
    空缺的职位就得马上给补上。
    
    《资治通鉴》记载,也就是在永嘉元年的11月,司徒王衍感到了帝国局势有可能越来越坏,“覆巢之下无完卵”,他意识到将会危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个名士此时虽然位居重臣,却丝毫不去考虑如何扶大厦于既倾,日夜盘算的是怎么样才能保全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他冠冕堂皇地对司马越建议说:“中国正在大乱,朝廷所能依靠的全在地方大佬,必须要选拔任用能文能武的人才担任刺史才是。”于是,任命弟弟王澄为荆州刺史、持节、都督,领南蛮校尉;任命族弟王敦为广武将军、青州刺史。王衍对王澄、王敦说:“荆州有长江汉水做屏障,青州有紧接大海的险要,你们两个在外,我在朝中,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啦。”
    不过,根据《晋书,王澄传》的记载,任命王澄为荆州的事情是发生在惠帝的末年,而不是永嘉元年。关于任命王澄王敦二人,还记述了一些细节:当时,王衍问二人到任以后,有什么方略,王敦回答:“这需要临事制变,不可提前回答。”而王澄则是夸夸其谈,算无遗策,让在座的听众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的确让王敦很没面子啊!)王澄将要出发,全体朝臣都去饯行。这时候,一出滑稽剧上演了,而主角就是王澄本人。就在众人寒暄正酣、依依惜别之时,路边的大树上有一个鹊巢,王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脱掉衣服,爬上树梢,探手喜鹊窝,取出小喜鹊或者喜鹊蛋,拿着玩弄不止,、一幅苍凉寂寞的神态,好像身边的众人都是空气一般。刘琨看不下去了,他对王澄说:“您的外貌虽然爽朗潇洒,但是,内心却喜欢冒险偏执,这样处世,将死得很难看。”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国,刘琨是第一个反思自身过去荒诞人生的人,对于王澄如今的表演,在过去,也许刘琨还会象众多的人一样伸出大拇指赞许不已,然而,如今的刘琨只感到此种近乎儿戏的表演,是那么幼稚,可怜,可憎!
    听了刘琨的这一番狠话,王澄怅然若失,默然不答。刘琨的话在王澄身上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王澄到任以后,酒虫作怪,终日酣饮,不过,王澄也不傻,他让曾为刘弘治中的郭舒(此人在刘弘死后,率领将士推举刘弘的儿子刘璠,讨灭了企图迎立逃难而来的司马颖为主的郭劢)为别驾,州事全权委托郭舒处理。荆州的大族领袖庾廞尝经酒后得罪了王澄,王澄大怒,让手下棒打庾廞。郭舒深知这棒子一旦打下,从此荆州大族与你王澄肯定是势不两立了,于是,他赶紧对左右呵斥道:“使君喝得已经太多了,你们谁敢乱动!”王澄气急败坏地说:“别驾,你发狂了吗?瞎说我醉了,我没醉啊!”让手下上前去掐郭舒的鼻子,用火烧他的眉毛,郭舒跪着默默地承受。过了一会儿,王澄慢慢平静下来,庾廞也因此得免。
    
    话说远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王衍狡兔三窟之计到底是象《资治通鉴》说的那样实施于永嘉元年(307年)的11月,还是如《晋书,王澄传》记载的发生在惠帝末年(很可能是306年6月惠帝回到洛阳到11月中毒之间)呢?根据《晋书,怀帝本纪》记载:永嘉元年3月刘琨当时已经到达晋阳;《晋书,刘琨传》的记载,刘琨在壶关的上表称306年9月末从洛阳出发的事实;根据《晋书,王澄传》刘琨送行王澄的记载;结合《晋书,刘弘传》推出,刘弘死时,司马颖还在新野,刘弘儿子刘璠是穿着孝服诛杀郭劢,赶跑司马颖的,刘弘当为306年7、8月间去世,朝廷于刘弘去世以后,很快就任命王澄接替刘弘掌管荆州事务,这也是符合情理的。因此,我们可以断定,《资治通鉴》的记载是错误的,把这件事往后误记了一年,王澄、王敦被任命为荆州和青州刺史当在306年的8月份。同时,从王敦这方面,这样认定也才能出得通。因为,如果按照《资治通鉴》的说法,王敦在307年11月被任命为青州刺史,那么,《资治通鉴》在本年的12月,就又记载司马越让苟晞兼任青州刺史,随后,苟晞让弟弟苟纯代理青州刺史,王敦还没有走到青州,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据《晋书,王敦传》的记载,王敦的确市做过了青州刺史,并且,当他从青州刺史卸任,史书还记载了一个细节:王敦的妻子是司马炎的女儿襄城公主(《世说新语》上称是舞阳公主),在王敦接到了任命他为中书监的命令以后,王敦把公主的100多名侍婢全部配给手下的将士,为的是当时的青州大乱,好让将士们用心保护好公主!王敦是单车回到洛阳。这段记载说明,王敦是做过青州刺史的。并且,大概是王敦从青州刺史的任上卸任以后,顺便去到了江南,见到了司马睿,然后才折回到了洛阳。——不过,关于王敦遣散侍女可能尚有其他的因素,《世说新语,纰漏》记载:王敦刚和公主结婚的时候,去厕所,看到厕所里放着一个漆箱,里面盛满了干枣,本来那是用来塞着鼻子以免难闻,虽说王敦也是琅琊王家的,也去过石崇的厕所,可是,毕竟还没有见过皇家气派,他以为是让边屙边吃呢,结果,一顿屙下来,竟然把一小箱子干枣都给吃完了;出了厕所,婢女举着金盘子装着水让他洗手,另一位婢女拿着琉璃碗,碗里盛着澡豆(用豆泥和药物制成的洗涤用品,类似如今的肥皂),王敦又一次以为是让他填肚子的,就把澡豆放到水中,一口喝完!婢女们无不掩口笑他。以王敦的性格,他奈何不了公主,但是,在此危机时刻,把一向骄傲的婢女们配给地位低贱的军士似乎也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报复手段吧?
    
    东南有司马睿,南边有王澄——不过,到了永嘉元年,司马越又官上加官,让在青州呆不下去的弟弟司马略也来到了荆州,做了王澄的上司。而如今,北边呢,冀州的情况暂时好转些,尚书右仆射和郁已经接替了死去的司马腾,开始组织对汲桑的最后打击。
    实践证明,往东跑就是死路一条,307年12月2日,“乞活军”田甄、田兰、薄盛等率军,在乐陵郡(山东阳信县东南)给予汲桑以致命的打击,击斩了汲桑,并把汲桑随军携带的司马颖的棺材投到枯井之中,但是,等“乞活军”走后,司马颖的旧部又把它捞出来安葬,司马颖死后历经奔波,终于又一次入土为安了。
    
  
    二二一、投奔刘汉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心情郁闷,被“发配”到青州的苟晞脾气更加暴躁。
    过去的他,还可以说是治军严整,在乱世中立威,如今,则不能不说是暴虐和嗜血。本来,青州就没有兖州安定,天师道在青州传播很广,王弥、刘灵又把青州搅得一塌糊涂,苟晞这样做似乎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异化总是在异化他人的同时,也在异化着自己,苟晞慢慢发展到一天不杀人心里都发痒难受,以至于青州的老百姓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屠伯”——嗜杀的大人。
    此时的北中国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流民找食——叛乱——杀戮——更少的人耕作——更多的流民——更加没有食物——更多的叛乱……其结果是:还要更多的杀戮么?顿丘太守魏植也被6万多流民裹挟着大肆抢劫兖州,苟晞不得不任命自己的弟弟苟纯代理青州刺史,抵抗着在青州的王弥和刘灵,自己则亲帅大军西去无盐(山东省东平县东)讨伐魏植,好在是很快把流民打散;而有样学样,暂时驻守青州的弟弟比自己的哥哥还嗜杀,老百姓说:“小苟严酷超过大苟”,不过,好在苟纯、王赞分别也击败了王弥和刘灵的流民。王弥和刘灵两人向远在并州的刘渊送去降表,刘渊分别任命王弥为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为东莱公;任命刘灵为平北将军。
    刘灵是何许人?
    刘灵是阳平郡(河北省大名县东北)人,从小贫穷微贱,但是却力大无穷,可以制服奔跑中的牛马。刘灵经常抚胸叹息说:“天啊,你什么时候才使天下大乱!”(这就是当政者任人唯亲的直接后果,没有笼络住英雄,那么,英雄就会走到你的对立面),等到公师藩起兵,刘灵也聚集壮士,自称将军,在河北省南部及河南省北部打家劫舍。陈寅恪先生根据钟嵘《诗品上,宋临川太守谢灵运》条中称,谢灵运小的时候送到钱塘杜氏家中寄养,而杜氏为天师道世家,故此,谢灵运名字中带一个“灵”字,结合青州当时为天师道广泛传播之地,断定刘灵必是天师道信徒。个人认为,可做一解,但据此就那么肯定,似乎有些武断。
    
    此时的益州李雄和并州刘渊,被晋王朝统称为“二贼”。不过,益州李雄毕竟偏远,为疥癣之疾,而并州刘渊则是心腹大患。由于并州处于天下屋脊,正如刘琨所说,虽然是北连拓跋鲜卑,属于边州,但是,翻过太行山,顷刻之间就可以南下洛阳;东出井陉、壶关,眨眼就可以纵横冀中平原。不仅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且,对周边的影响力也十分巨大。所以,兵败而逃的石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西去投奔刘渊。
    其实,根据刘渊起兵以后的表现,很多史学家推断,当时刘渊的力量绝不像他起事之初对臣下声称的那样“胡人以一当十”那么厉害,他北上则有晋阳坚城,西去是滔滔黄河,东出有壶关扼住咽喉,南进有太行挡住去路,刘渊占领不了东出的井陉或者壶关,那其实是个死地,如果晋朝全力围攻的话,等待刘渊的下场将会和好多年前的刘猛一样。连年的饥馑,加上并非所有的匈奴部众都服从刘渊,因此,从永兴元年(304年)起兵以来,直到永嘉元年(307年),在这长达3年的时间里,刘渊只是居处一隅,整天在山西南部地区满地找食,毫无作为。硬是晋王朝内部正热衷于如火如荼的内讧,无暇顾及刘渊,这才使他慢慢坐大。
    虽然李渊暂时还没有什么,但是,他毕竟是树立在那里的一面旗帜,所有反抗晋政府的力量都往那里汇聚。王弥、刘灵如此,石勒也不例外。不过,此时的王弥和刘灵还只是遥领封号,而石勒则是要去投奔——原因是,石勒已经几乎输光了本钱,而王刘二人还试图自立门户。
    
    输光了本钱的石勒深知自己如今投靠刘渊,毫无分量。但石勒决不是无能之辈,他想到了借贷,这个法子其实在他很早以前自己一贫如洗的时候,都想到过要贩卖别人为奴,此时只是习惯性地再次试验一次罢了。当时,上党郡(山西省黎城县西南)附近驻屯着一支匈奴部落,酋长叫张*督(中间一字音背,与石勒原初的字一样,打不出,据此可能此人也是羯族)、冯莫突等,拥有部众数千人。石勒前往投靠,劝说张*督等:“刘单于起兵与晋政府作对,你拒绝听从他,自认为能一直这样独立吗?”张*督说:“不能。”石勒说:“如果不能自立门户,那么兵马应当有所归属。而今,你的手下都已接受了刘单于的赏赐和招募,大家经常聚集一起议论要归顺单于,你应该早作打算。”张*督本来就没有什么主意,听了石勒的恐吓,害怕手下背叛,杀了自己投降刘渊,倒不如自己先去投降去,于是,就和石勒两人偷偷离开部落,单骑投降了刘渊。头领都投降了,部众自然归降,石勒不费吹灰之力,就为刘渊平添了几千人马。刘渊封张*督当亲汉王,命冯莫突为都督部大(司令),封石勒当平晋王、辅汉将军,统御张*督等部众。但是,这还没有完,石勒是智慧还在继续发挥。他深知统御张*督的几千部众,那只是刘渊的命令,但是,命令是一回事,要让这几千部众死心塌地地听命于自己则又是一回事。石勒又一次略施小计:第一步,他先是认张*督为自己的兄长,这很好理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谁领你的部众不一样么?第二步就很耐人寻味,他像汲桑给自己取名一样,也为自己的“大哥”取名(一般都是长辈给晚辈取名字的,这是不是很滑稽?),既然是一家人,那你也姓石,上天让你遇到了我这个贵人,就叫你为“石会”吧。
    
    石勒绝对是给点阳光就会灿烂的主。
    已经在刘渊面前崭露头角的石勒,又一次叫刘渊刮目相看。上次,石勒毕竟说服的是同族的人(?从张*督和石勒的小名一样以及所在地域,张*督的部众极有可能也是羯族),并且,在此之前,刘渊在张*督的部众里也已经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也不过如此而已。过去我们说过,魏晋时代,在并州、冀州、青州等地屯驻着很多大小不一的乌丸骑兵营,在乐平(山西省昔阳县)也屯驻着一支这样的骑兵营。骑兵营的酋长叫张伏利度,共有部众二千余人,刘渊屡次征召,张伏利度就是不接受,刘渊也无可奈何。
    这次,已经拥有数千之众的石勒又一次单身逃亡,前去投靠张伏利度。石勒见到了张伏利度,就谎称自己在刘渊那里犯法了,才被迫逃亡。此时的石勒也已经小有名气,张伏利度闻言大喜,二人随即结拜为兄弟,让石勒率部众劫掠。在抢掠中,石勒所向无前,勇不可当,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从奴隶到皇帝的人,自有其过人之处,令张伏利度的手下既畏惧又敬佩。石勒感到自己已经树立了威望,就找了个机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把张伏利度拿下,然后问大家:“今天我们要做大事,我跟张伏利度,谁能当头?”大家一致心甘情愿推举石勒。石勒看到自己胜券在握,就释放了张伏利度,率领张伏利度的部众回到了刘渊那里。刘渊加授石勒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山东【崤山以东】军区征剿司令),命他统领张伏利度的部众。
    
    可以说,石勒投奔刘渊,等于是找到了一方兴风作浪的大河;刘渊得到石勒,就是借得了一条摧毁晋王朝的臂膀。
    
    
    
  
    二二二、张轨定凉
    
    正如吕思勉先生说的那样,“匈奴之众,虽云强劲,然在晋初,似已不甚足用,故刘渊初起时,必冒称汉后,冀得汉人扶翼也。”(见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第47页)吕先生进而说,当时,在刘渊的北部晋阳已经太过荒残,因此,刘渊也不想往北发展;而南下洛阳,实力又不行;几年以后仍然局促河东一隅,无所作为。如果没有王弥和石勒投奔,也成不了气候。可惜的是,当时的晋怀帝受制于东海王司马越,而司马越不仅无智无勇,而且还没有度量,与部下相互猜忌,搞不团结。各地诸侯也只有刘琨忠公,但是,晋阳却破败不堪,自守尚且感到不足,更不用说有所进取;苟晞、王浚,一个残暴,一个骄傲,都不是济世之才,才使得刘渊、石勒得逞……
    不管怎么说,石勒的到来,的确给刘渊带来了转机。如果说在此之前,刘渊一直处于防守阶段的话,那么,从此以后,刘渊慢慢转入了反攻。其标志就是:刘渊派遣刘聪率部组织对战略要地壶关的进攻。
    壶关县位于山西东南部,北有百谷山(今名老顶山),南有双龙山、两山夹峙,中间空断,山形似壶,且以壶口为关,而得名壶关。占领壶关,就把并州的刘琨与冀州的和郁分开,打通了通往冀中平原的门户,对于晋王朝来说,壶关是扼住刘渊东下的咽喉要道。因此,壶关之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关于刘渊政权在永嘉初年的活动情况,史料的记载有不少矛盾之处。经过仔细对比,刘渊与晋帝国之间围绕壶关的争夺战,应该不止一次,第一次当属这次刘聪、石勒组织的壶关争夺战;第二次则要等到王弥、刘灵归降以后。
    这次争夺战应该发生在刘渊即皇帝位以前。这是因为,根据《晋书,石勒传》的记载,此战之后,刘渊才即位,而《资治通鉴》却把壶关争夺战合二为一,放在了刘渊即位后的永嘉三年,似乎是错误的。而第一次壶关争夺战应该发生在永嘉二年,即刘渊即位以前。
    回过头来继续说这次战役。
    刘渊让石勒手下的7000人打前锋围攻壶关。并州刺史刘琨派遣护军黄秀(《资治通鉴》记为黄肃)、韩述等救援壶关,石勒率军迎击黄秀军,并在白田(《资治通鉴》记为封田,山西省长治市北面)击斩黄肃,刘聪在西涧(长治市西)击斩韩述,于是,石勒顺势攻下了壶关。
    壶关被攻下以后,刘渊军东出的门户洞开。
    刘渊随即命令石勒与刘零、阎罴等七将军共率领3万人马,东出冀州掳掠人口,补充兵员。这支3万人的部队置大城市于不顾,只攻击魏郡、顿丘等地的堡垒,攻下堡垒以后,给垒主以将军、都尉的官职,共简拔了5万精壮补充军队,而对老弱秋毫无犯,部队纪律严明,士兵不敢私自抢掠,堪称模范军队。史书记载,刘渊的这支部队回军以后,“百姓怀之”。(此处时根据《晋书,石勒传》的记载,而《晋书,王弥传》、《资治通鉴》的记载,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刘渊即皇帝位以后。)但是,当石勒率军北上常山的时候,却遭到了王浚军的打击,被击败。
    
    刚刚过去的永嘉元年就是如此的混乱。
    这似乎预示着永嘉年间注定要以它的大乱让后世铭记下来。展眼就到了永嘉二年年初(308年),晋朝中央一次轻率的决定也险些把平静多时的遥远的凉州拖入大乱的边缘。
    张轨已经在凉州刺史任上做了8年。
    张轨,字士彦,是安定乌氏人(今甘肃平凉西北),张轨年轻的时候与名士皇甫谧友善,两人一同隐居在宜阳女几山上。泰始初年,中书监张华见到张轨以后,说安定郡的中正蔽善抑才,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才,于是,把张轨品评为二品——九品中正中的最高品,因为,一品是圣人,现实中是没有的。张轨后来看到天下渐乱,内心深处存有割据河西的打算,就私自占卜,占卜的结果是遇到了泰卦中的观卦,他大喜说:“这是霸王之兆啊。”于是,就请求朝廷任命自己镇守边地。301年,朝廷任命张轨为凉州刺史、护羌校尉。张轨到任以后,依靠河西大族,以宋配、阴充、汜瑷、阴澹为心腹,维护着一方的平安。但是,到永嘉二年的时候,张轨却突然中风,说不成话,只好让自己的儿子张茂暂代州事。
    
    西晋时期,在凉州有一种“张氏称霸凉州”的预言,流传很广。陇西内史晋昌的张越,是凉州的大族,自以为自己的才力足以担当这个预言,所以,一直阴谋代替张轨。当时,朝廷任命张越为梁州刺史,张越却称病拒不上任,他擅自回到河西,密谋策划代替张轨的计划。张越让自己的哥哥酒泉(在武威西北面)太守张镇秘密联络秦州(甘肃省天水市)刺史贾龛,请求朝廷以贾龛代替张轨;并请求朝廷以自己的死党尚书侍郎曹祛为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县)太守,位于武威南面作为辅助力量。另外,他们联络了张轨的别驾鞠晁,由鞠晁前往长安去做南阳王司马模的工作,称张轨已经病得不行,请求贾龛去接任。
    司马模征求贾龛的意见,贾龛蠢蠢欲动,将要接受,贾龛的哥哥说:“张轨是一时的名士,威名震于西土,你有什么能耐能代替人家呢?”
    贾龛一听,就婉言谢绝了。
    于是,司马模又请求朝廷改任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
    张轨的治中杨澹听到这个消息,飞马来到长安,割下自己的耳朵,用盘子盛着交给司马模,极力为张轨申辩,说明张轨被人冤枉之状。
    司马模这才又上表停止袁瑜的任命。
    
    张越一看软的不成,决定铤而走险。
    此时的凉州剑拔弩张,隐隐有两股阵营,张越一方的有:张越之兄张镇、新任的西平太守曹祛、凉州别驾鞠晁、军司杜耽。张越让哥哥张镇发出檄文,让杜耽上表朝廷让自己当凉州刺史。
    接到张镇的檄文以后,张轨先投石问路,他以退为进,下令说:“我治理凉州先后已经8年了,不能安定州境,正值中州变乱,秦陇有倒悬之急,加上自己得了大病,早就想到来让贤,只是责任重大,仓促之间还没有实现我的愿望。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横生此变,真的是不了解我的本心啊。离开贵州,对于我而言,就象脱掉鞋子一样毫无留恋!”
    并装模作样地要派遣主薄尉髦带上奏表,请求朝廷赶紧派来新任刺史,自己将归老自己年轻时候曾经隐居过的宜阳。
    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踩断写在木板上的张镇檄文,推开张轨卧室的阁门,面见张轨说:“如今朝廷多难,生灵涂炭,全靠您抚宁凉州。张镇兄弟胆敢图谋不轨,应该声讨他们的罪名,不能让他们的企图得逞!”
    张轨无话可说,二人出来以后,就勒兵戒严。
    正好,张轨的儿子张寔从洛阳回来(有那么巧合的吗?大约张轨在对外宣称退位的同时,已经秘密派人去京师唤张寔回来了,当时,张寔是固辞朝廷任命的骁骑将军,要返乡,这不能不让人有此猜想,以此倒推:原先张轨避贤让位的说法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于是,大家就推选张寔为中督军,率兵西上讨伐张镇。
    与此同时,张轨身边的武威太守张琠也派遣儿子张坦前往洛阳,上表说:“魏尚和赵充国都是因为尽忠而被馋毁,这为史书所讥讽,应为今天之戒。顺阳老百姓思念刘陶,守在皇宫门口的有上千人上访,张轨刺史莅临本州,就象慈母对于自己的儿子一样慈爱,本州的老百姓对于张刺史也象旱苗对于春雨一样渴望,在下听到皇帝您听信了谗言,想要替换张刺史,本州的百姓就象失去了父母一样,群情大哗,如今胡人觊觎华夏,不应该再扰动一方了。”
    张轨一点都不糊涂。
    他一方面派人去朝廷那里争取支持,一方面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让手下的人对自己尽心尽力;在让自己的儿子张寔为统帅动武的同时,又派遣张镇的外甥令狐亚前去瓦解张镇,先礼后兵。
    令狐亚对自己的舅舅张镇说:“舅舅您怎么不明白安危、成败?主公在西河威名素来很高,兵马如云,马上都到咱家门口了,这就好像烈火已经焚烧,却去坐等长江汉水的洪流、寄希望于远在越地的人们的帮助,又能有什么用处!目前,数万兵马已经接近郡境,今天只有投降,才能保万全之福啊!”
    一席话把张镇说得泪流满面,只说:“别人误导我啊!”委罪于功曹鲁连而杀之,亲自到张寔的军中请罪。
    迅速平定了张镇,张寔又回军南下击败了西平太守曹祛,打跑了曹祛。
    
    此时,张轨在朝廷上的工作也取得了进展。
    晋怀帝和南阳王司马模都开始站在张轨一边,张坦从怀帝那里得到了皇帝的诏书,要求把曹祛杀掉。接到皇帝的诏书,张轨大喜,赦免了境内除了罪大恶极以外所有的罪犯,随即命令张寔率领尹赏、宋配带着3万步骑,名正言顺地讨伐曹祛,另外,派遣从事田迥、王丰率领800骑兵为奇兵,从州政府所在地武威出发,自西南方向出石驴(位置不详),占据长宁(今青海省西宁县西北)。
    曹怯派遣麹晁距战于黄阪。张寔却没有正面迎击,而是避开以逸待劳的麹晁,绕道浩亹(今青海乐都县东),从东面进攻,双方战于破羌(今青海民和县,为青海门户),此战,张寔大胜,杀掉了曹祛及其牙门将田嚣。
    张越如丧家之犬,流亡到邺城。
    为了对晋怀帝表示感谢,张轨派遣治中张阆往京师送去5000义兵、郡国秀才、孝廉、贡献的器甲方物等。
    
    自此,凉州平定,凉州也完全控制在了张轨家族的手中,从此也奠定了前凉(张凉)王国的基础(因为,以后这里有很多凉国,为了避免混淆,个人倾向于用他们的姓氏和统治的范围去界定,不大愿意用“前后南北西”去称呼他们)。
    
    
  
   二二三、王弥犯洛
    
    
    308年年初的西凉局势危而复安。
    无独有偶,这一年的洛阳同样叫人冒一身冷汗。
    自太傅司马越自领兖州牧,并都督兖州、豫州、冀州、司州、冀州、幽州六州诸军事以后,他就把自己的丞相大本营从许昌迁到了鄄城,便于指挥这几个州的军事行动。尽管司马越身在朝廷之外,但是,远在洛阳的皇帝司马炽和新立的皇太子司马铨仍然让司马越不放心。一则是新上任的晋怀帝乾纲独断,令司马越不快;二则是如今的太子司马铨的哥哥前太子司马覃,也让司马越放心不下。因为,就在去年(301年)的年底,随着司马覃一起失势的前北军中侯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就曾经阴谋迎立前太子司马覃为太子,尽管事情被司马越留在洛阳的官员及时发现,并在司马越的授意下,将司马覃软禁在金墉城,也就此避免了一场政治危机。但是,在司马越看来,留着司马覃毕竟是一颗定时炸弹,于是,司马越派人将司马覃杀死,司马覃死时年仅14岁。
    
    东面的青州巨贼王弥可谓是屡败屡战。
    因为导致民变的根本原因没有消除,打散以后的流民,要想生存下去,除了再次聚集,别无他法。这也是王弥在数月以前被苟纯击败以后,又迅速恢复元气的主要原因。
    这次,王弥兵威大振,他分遣将领四出,同时攻击青州、兖州、徐州和豫州,一下子把晋王朝给打懵了,苟晞与之连战,不能取胜。
    王弥不愧为武将世家,此时,他看到司马越移屯鄄城,晋帝国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在兖州青州地区,如果在此与晋军纠缠,吃亏的终将是自己,而此时晋帝国的国都洛阳却处于空虚之地,根据兵法“避亢捣虚”(避实击虚)之法,王弥迅速集中兵力沿着山东西南部、河南东部、中部这一条路线,从青州一路杀来,相继攻陷泰山、鲁国、谯县、梁、陈、汝南、颍川、襄城诸郡,最终攻陷了司马越原来的大本营,帝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许昌。攻陷许昌以后,王弥大开府库,杀掉守令,夺取兵仗,此时王弥部队的人数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之众。
    
    许昌丢了,洛阳危急。
    司马越赶紧从鄄城派左司马王斌率领甲士5000人火速前往洛阳救驾,司马越也因为鄄城城墙自行倒塌,而心生厌恶,他也率军向西移屯濮阳,接着,又再次移屯荥阳,距离洛阳近些——几个月来,这个司马越离开许昌,除了让王弥把自己的老窝抄了,什么也没有捞到。
    对怀帝感恩戴德的凉州刺史张轨也派遣西凉都护北宫纯、张篡、马鲂、阴濬等率领州兵勤王。
    
    在许昌休整了半个月,308年5月,王弥率军进入轩辕(河南省偃师县南),在伊水之北,击败了晋军,洛阳城门和皇宫的宫门白天都是紧闭,人心惶惶。
    晋怀帝司马炽任命司徒王衍为都督征讨诸军事、持节、假黄钺,总统防御军事。
    5月19日,王弥抵达洛阳近郊,在洛阳南城东头的第一门津阳门外扎营,构筑进攻前的工事。
    
    而就在此时,两晋南北朝历史上第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发生了。
    
    只见洛阳城门徐徐打开,从城内走出一队100余人(有说1000余人的)的壮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身披多层的铠甲,一手拿着西凉独有的高达1.7米、宽约80公分的盾牌,另一只手则拿着西凉独有的长剑(从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的西凉长剑,形状呈柳叶型,刃长1.45米,柄0.3米,重12公斤,从形制上看,与中原流行的长约0.9米的双手长剑不太相同,浑似短柄长枪)。
    他们缓缓从洛阳城中踱出,领头的人就是那位西凉都护北宫纯——他们是西凉剑士,西凉战无不胜的重甲步兵。
    在他们的身后,是重新又紧闭起来的城门,他们依托护城河,夹门而阵展开了阵型,他们的阵型绝似罗马重装军团的布阵。很多年以后,人们从《汉书,陈汤传》的记载和《后汉书》记载:“汉初设骊靬县,取国名为县”,开始了追寻消失了的罗马第一军团的足迹,人们猜测,在陈汤、甘延寿率4万将士西征匈奴于郅支城的时候,他们发现的那只奇特的“夹门鱼鳞阵”的重装步兵就是17年前被击败的罗马第一军团的残部,此战汉军大胜,并俘虏1000余人,而当时汉朝对罗马的称呼是“骊”,这支被俘的罗马军团给西凉带来了与中国完全不同的战斗风格:长剑、重铠、投枪、鱼丽阵、斯巴达式大盾牌……
    
    对于数万大军而言,这些人的出现无疑是一种挑衅,也是对王弥的侮辱。
    “飞豹”王弥立即命令骑兵和步兵一齐朝这支小部队放箭,霎时间,箭如飞蝗,然而,那飞来的弓箭却穿不透西凉壮士的重铠和盾牌。王弥的骑兵蜂拥而上,在接近军阵以后,北宫纯一声令下,全军猛扑上去,给予敌人迎头痛击,杀得反叛军尸横遍野,落荒而逃。
    北宫纯的西凉勇士初战告捷。
    
    5月22日,王弥纵火焚烧建春门(洛阳东城北头第一门),向东退屯七里涧。王衍命令前将军曹武、左卫将军王秉率领城内部队,全力追击,在七里涧一战,又将王弥打得大败。王弥对刘灵说:“晋兵还比较强,我们往回走也无路可逃。刘渊过去在洛阳为人质的时候,我曾经和他玩得很好,如今他自称汉王,我想去投靠他,你看怎么样?”刘灵表示同意,于是,二人带领残兵败将渡过黄河去投靠刘渊。
    王弥渡黄河北上,与王桑会合,从太行第一陉的轵关(河南省济源市西)抵达平阳(山西省临汾市)。汉王刘渊派侍中、御史大夫在首都黎亭郊外迎接,他让转告王弥:“我亲自到将军下榻的宾馆,拂拭座席,洗净酒杯,恭候驾临。”王弥到后,二人相见甚欢,王弥趁机建议刘渊即皇帝位,刘渊大喜,任命他为司隶校尉,加侍中,“特进”(朝会时位置仅次于三公);任命王桑当散骑侍郎。
    
    赶走了王弥,西凉都护北宫纯并未善罢甘休,他率领西凉铁骑尾随其后,进军河东郡(山西省夏县),并在那里击败了前来骚扰的汉国抚军将军刘聪。京师为之歌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鸱苕(威猛的鸱鸟),寇贼消;鸱苕翩翩,怖杀人。”
    
  二二四、纵横冀州
    
    
    得到石勒、王弥、刘灵等人以后,刘渊的实力进一步增强。
    侍中刘殷、王育建议刘渊:“大王您起兵这么久了,但是还偏居一隅,王威未震。应该命将四处出击,北上杀掉刘琨,西进平定河东,即皇帝位,渡河攻克长安,定都关中,然后再以关中之众出潼关,席卷洛阳,这是汉高祖之所以能击败强大的西楚霸王项羽的原因啊!”
    刘殷、王育之所以这样说,是与山西的特殊地理位置相关的。山西号称中原屋脊,对四周均具有俯瞰之势,占据山西全境,东可以挥师冀州、幽州;南可以通过太行山第一、第二陘进攻河内,进而通过河桥,进攻洛阳;西南占领蒲坂,就可以得到进攻关中的跳板,绕开潼关险隘,渡河进攻长安。二人的计划也是先占领山西的诸要地,然后进入关中。
    刘渊听后马上表示同意,着手组织对河东之地的攻击,他派兵相继占领了蒲坂(山西省永济市)、平阳(山西省临汾县西南),晋河东太守路述战死,平阳太守宋抽弃郡而逃。刘渊随后又将大本营从壶关附近的黎亭迁回到了蒲子(故治在今山西隰县东北八十里蒲子村,今属山西交口县)。刘渊对河东的一系列攻势,让上郡(今陕西延安、榆中以及内蒙乌审旗等地)鲜卑陆逐延、氐人首领单徴十分害怕,相继归降了刘渊,其中单徴还将年轻貌美的女儿嫁给老刘渊。
    在刘渊基本上控制了山西中部、南部的同时,在“先攻击弱小的堡垒,然后再攻击较强的郡县”这一正确的战略思想指导下,石勒也在冀州接连取得战果,在攻拔了冀州数十处民间自发组织的堡垒,简拔了5万名精壮以后,石勒实力大增。308年9月,石勒与王弥一起合力进攻邺城,征北将军和郁吓得弃城跑到了卫国。晋怀帝司马炽赶紧命令如今的豫州刺史裴宪(玉人裴楷之子)屯兵白马(河南省滑县东)防备王弥,让车骑将军王堪屯兵东燕郡(河南省延津县东北)抗拒石勒,平北将军曹武屯兵大阳(山西省平陆县),以防备来自刘渊方向之敌。
    
    受到一系列好消息的刺激,308年10月3日,刘渊在平阳即皇帝位,国号仍然称为“汉”,大赦境内,改元永凤。最先提出“全盘西化”这一引起广泛争议口号的陈序经先生,在他的名著《匈奴史稿》中提出,刘邦是在称汉王5年以后称帝,而刘渊也是在称王5年以后称帝,可见,刘渊是事事处处效仿刘邦的。称帝后的刘渊以儿子大将军刘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刘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儿子刘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刘曜为龙骧大将军;宗室按照亲疏关系全部封为郡县王,异性大臣根据功劳大小全部封为郡县公侯,以石勒为持节、平东大将军、校尉、都督;晋封王弥为征东大将军,东莱公——反正都是晋王朝的土地,指山卖磨的,花不了刘渊一分钱嘛。刘渊对于投靠的石勒、王弥等人给予了相当大的自主权,这固然使得他们拥有很大的自我发展的空间很好,但是,也埋下了“尾大不掉”的隐患。(不过,《十六国春秋辑补》卷二《前赵录》的记载与此稍有不同:“以卫军和为大将军,抚军聪为车骑大将军,建武曜为龙骧大将军;又以其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刘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以延年为江都王。”)
    
    刘渊正在论功行赏,身在晋阳的刘琨却没有忘记壶关——这个对于双方都具有极为重要战略意义的据点。
    11月1日,刘琨命令上党郡郡长刘惇(结合后面,此处似为庞惇之误),率鲜卑兵团攻击壶关,汉国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逃走,刘琨重新又拿下了壶关这一战略要地。
    虽然刘琨再一次切断了石勒等人与刘渊本部的联系,但是,这并不妨碍石勒继续在冀州纵横驰骋。
    和郁逃走以后,王濬之孙、魏郡郡长王粹依然坚守邺城,战斗是惨烈的。11月8日,石勒大军终于攻陷了邺城,王粹退守邺城城西北的“三台”。
    所谓“三台”,是指曹操于210年在邺城兴建的三个高台,中央一个叫铜雀台,高10丈,上面有101间房子,为中台;南边的叫金雀台,高8丈,上面是109间房子,称南台;北边的叫冰井台,也高8丈,有145间房间,为北台。
    退守“三台”的王粹一直不降,直到战死。攻陷邺城以后,石勒紧接着又转兵扫荡赵郡,杀掉冀州西部都尉冯冲,在中丘攻杀“乞活军”的田禋、郝亭;又进攻巨鹿、常山二郡,杀掉郡将,并攻陷冀州100多座堡垒,搜集兵士,壮大自己,人数多达10余万。
    石勒在扩充实力的同时,没有忘记笼络汉族的士大夫们,他在自己的军营里专门设立了一个高规格的流动招待所,号称“君子营”,容纳汉族高级知识分子。这里需要特别提到一个为石勒问鼎中原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张宾。
    张宾,字孟孙,是赵郡中丘人,父亲张瑶是中山太守,张宾年少好学,博览群书,曾经对自己的兄弟们说:“我自认为我的智谋不亚于张良,只是我没有能遇到像汉高祖刘邦那样的君主罢了。”当石勒大军来到常山的时候,张宾对家人说:“我看到的将军们太多了,只有这个胡人将军可以共成大事。”于是,提着宝剑,来到石勒的军门,大呼请见。刚开始的时候,石勒也并没看着他,等到相处以后,张宾算无遗策,石勒感到十分惊奇,从此引为参谋长,一举一动都要征求张宾的意见。
    
    与此相反,小肚鸡肠的司马越却还在继续闹小性子。
    本来“乞活军”是政府军的一个有力助手,是他们斩杀了汲桑,为司马腾报了仇,而石勒又杀了“乞活军”的两位重要将领田禋、郝亭,因此,战斗力很强的“乞活军”与石勒有不共戴天之仇。司马越理应认真安抚这支队伍,开始的时候,他也的确想到了这一点,他任命“乞活军”的田甄为汲郡太守,任命田兰为巨鹿太守,可是,田甄却想当魏郡太守,司马越不干,这让田甄十分恼火。在司马越屯兵荥阳的时候,他发书招“乞活军”的六帅(即:田甄、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领兵前来会合,田甄等人予以拒绝。司马越大怒,不仅不是去努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反而去打击本来属于自己阵营的兄弟,他派遣监军刘望率领大军前去讨伐“乞活军”。
    刘望渡过黄河,田甄不敌,往后撤退。面对刘望的大军,“乞活军”内部发生了分化,李恽和薄盛诛杀了田甄的弟弟田兰,率领部众投降了刘望;而田甄、任祉、祁济三人弃军逃奔上党。
  二二五、排除异己
    
    暂且不说司马越的内讧并发症,让我们再次把目光投向身在蒲子的刘渊。
    此时的刘渊感觉良好,他还沉浸在登基后的喜悦之中。展眼就到了永嘉三年(309年),此时,刘渊正式登基已经一个多月了,就在这年的大年初一,荧惑星犯紫微星。荧惑星就是火星,在中国古代占卜上以为,火星代表着战神,它经常时东时西,飘忽不定,一般来说,荧惑星聚集在哪里所代表的分野,哪里就会有刀兵之灾;而紫微星,就是北极星,他是小熊座的主星,历来代表帝星。如今,在这个特定的日子,火星犯了紫薇帝星,当然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天文现象。
    刘渊的太史令宣于修之不失时机地进言说:“陛下你虽然登基了,但是,晋朝的余烬还没有完全消灭,不过,天象昭示,不出三年必可洛阳。只是我们身处蒲子,陛下您居住的地方还显简陋狭小,这里不是久居之地,而平阳曾经是唐尧所居住过的地方,应该迁居那里。”于是,刘渊迁都平阳。
    说来奇怪,迁都以后,就有人从汾河中打捞出了一枚玉玺,这枚玉玺是王莽时期所刻,上面写着“有新保之”四个字,捞上玉玺的人为了讨好刘渊,就在这四字后面加刻了“渊海光”三个字,连着读就是“有新保之渊海光”。
    得到献上的玉玺,刘渊一看感到这里面肯定是说自己的事儿,十分高兴,就又一次的大赦境内,并改元为河瑞,(他的永凤年号仅仅用了2个多月)并封儿子刘裕为齐王,另一个儿子刘隆为鲁王。
    
    309年的3月,司马越的弟弟、身为征南大将军的司马略去世了,晋怀帝任命名气很大的山简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湘州、交州、广州四州诸军事、假节,驻屯襄阳。
    山简,字季伦(和石崇的字一样),是山涛的第五子,也是山涛最小的儿子。山简20多岁了,山涛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出息,山简叹息道:“我都快30的人了,家父竟然不知道我的能耐。”慢慢地有了些名气,与嵇绍、刘谟、杨准齐名,成为名士。在朝廷中倒是出了一些好主意,比如曾经建议朝廷注意选拔人才等等,不过,一到地方上,就变了一个样。当时,四方扰乱,只有荆州有刘弘长期镇守的底子,还稍微好些,所以,山简上任以后,啥事不做,只是优游卒岁,喝酒而已。荆州当地有一个习姓的豪族,有一个很好的园林,园林里面有一处池塘,风景优美,山简整天去人家那里喝酒,一喝就醉,为池塘起了个名字叫“高阳池”。当地的儿童们唱歌嘲笑他说:“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时时能骑马,倒著白接篱。举鞭问葛疆:何如并州儿?” 葛疆是山简手下的爱将,家是并州人,所以,他喝醉了这样问人家——山简因此留下了山公酩酊、山公倒载等很多成语。
    这下可好,荆州的最高长官是个醉汉,而荆州刺史王澄也是个醉汉。不过,王澄醉是醉,还知道把政事托付给郭舒,而这个山简却是个嫉贤妒能的主。别看他在朝廷上说起用人问题来,真是头头是道,可是,遇到实际却变了一副嘴脸。
    高密王司马略镇守荆州的时候,还知道任用刘弘的儿子刘璠做顺阳内史,利用刘璠在荆州的威信镇抚当地,可是,到了山简,他知道刘璠深受当地群众的爱戴,竟然担心刘璠会被百姓们立为叛乱之主,就上表朝廷把刘璠征为越骑校尉。刘璠生怕自己走的慢了,被山简逼迫,甚至诛杀,接到任命,赶快只身来到京师洛阳,随后才派人回去迎接家眷。深服刘璠的流民头领侯脱、路难等人一路护送刘璠到京,然而辞别而去。自从刘璠离开荆州以后,江汉之间渐渐开始乱了起来。
    善于排除异己、勤于内讧,是西晋官场上的通病,山简如此,司马越更是如此。身在荥阳的司马越早就对洛阳城内的皇帝司马炽心怀不满,理由当然还是在他出外这一年时间里,朝廷的诸多任命、决定并没有经过他这个太傅,同时,尚书省对于他的很多请求往往予以驳回——当然,那是在司马炽的授意下这么做的——这使他耿耿于怀。但是,他还不敢对司马炽本人怎么样,而是把一腔怒火发泄到司马炽的亲信身上。
    也就是在3月18日,司马越率领大军从荥阳突然返回了洛阳。他以太学作为自己的府邸,气势汹汹的要来问罪来了。
    中书监王敦对他的亲信说:“太傅司马越独断独行,权高势重,但是对于太傅的任用官员奏请,国务院(尚书)仍按照过去的规章制度,加以批驳和限制。今天,太傅进京,恐怕会有所行动。”
    
    如今的晋怀帝身边有一群自己的亲信:中书监缪播、太仆卿缪胤、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等人。缪播、缪胤,本来是司马越的人,曾受司马越之托去长安说服司马顒和解,在患难中,与皇太弟司马炽结下了很深的感情,等到司马炽即位,被委以重任;散骑常侍王延是司马炽的舅舅,当然站在皇帝一边;何绥是何曾的孙子,在尚书省职责所在,也只能听命于皇帝。
    越府的三才(刘舆被称为长才、潘滔为称为大才、裴邈被称为清才)有两个刘舆(那个被称为油垢的人)和潘滔,都劝司马越把缪播等全部诛杀掉,其实,这两个所谓的才人,都是些刻薄狠毒之人,与司马越臭味相投,司马越当即表示同意,就诬陷缪播等图谋谋反——皇帝本人的亲信要谋谁的反?
    3月26日,司马越派平东将军王秉,率领武装部队3000人突然闯入皇宫,就在晋帝司马炽面前,逮捕了缪播等十余人,司马炽悲愤难禁,泪流满面,歔欷不已,他仿佛是缪播等人,也好像是对前来执行逮捕命令的士兵,更多地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奸臣贼子们,哪个世道里没有啊?不是从我这里开始,也不会从我这里结束,悲哀啊!”他紧紧地握着缪播等人的双手,迟迟不愿松开。(胡三省原注:“司马越因缪播兄弟,瓦解河间王司马颙,而今又杀缪播兄弟,权力斗争,可怕。”)。这十余人被交付廷尉审讯,并全部被处死。王延有个爱妾荆氏,精通音乐,王延还没有入殓,刘舆就强行下聘;谁料想,好东西人人惦记,司马越府中太傅从事中郎王雋不等刘舆迎娶,提前把荆氏夺走,弄得刘舆竹篮打水一场空,御史中丞傅宣看不过眼,上书要求追究刘舆等人的伤风败俗行径,司马越偏袒刘舆,只是把王雋免官了事。
    发动政变以后,司马越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司马越的长史潘滔对司马越说:“把王敦任命为扬州刺史,会使得他素来的豪强之心更加膨胀,是又树立了一个贼人。”司马越不听。
    
    司马越诛杀皇帝亲信的行为,使司马炽与之矛盾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也让全体朝臣对司马越感到愤慨,因为,这些个被处死的人并无什么过错,人们都说:“善人是国家的标杆,如今却把他们杀掉了,你还能长久吗!”……
    
  二二六、再克壶关
    
    中国古代相信“天人合一”,天道幽远,我无法知道其中有多少的合理性。但是,就永嘉3年(309年)这一年来说,的确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大灾之年:年初是奇异的天象;接着是天下的一幅乱局;最要命的是,这一年在全国范围内出现了罕见的大旱灾。
    据史书记载,这一年的夏天,旱情竟然达到了这种骇人的程度:长江、黄河、汉江、洛水,全部断流!这四条大江大河均可以徒步穿过!谁能想象得出汹涌澎湃的长江竟然断流,大家伙一蹦一跳地就可以走过长江是什么概念啊……
    
    而司马越似乎也想让司马炽断流。
    他清楚地知道,把人家舅舅杀掉了,把人家患难与共的好朋友杀掉了,把人家的左膀右臂杀掉了,皇帝司马炽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为了彻底看死盯牢司马炽,司马越借口长期以来的每次政变都是由禁卫军发起的,让司马炽勒令原有的禁卫军军官中有侯爵爵位的,一律免职,以侯爵身份返回私宅;因为当时的禁卫军官全部都被封为侯爵,所以,等于是将原有的全部禁卫军官都逐出了宫廷,没有办法,大家只有流泪而别。然后,司马越让自己的封国东海国的上军将军何伦当右卫将军、王秉(《晋书,司马越传》上记载为:王景)为左卫将军,率领东海国的数百名士兵,负责宫廷的警卫工作。实际上,完全是把晋怀帝司马炽软禁起来了。昔日威震华夏的晋王朝精锐的禁卫军再也看不到了,因为都被编入到了司马越的部队中去了。
    
    司马越的专横跋扈立即引起了负面反应。
    被罢免的左积弩将军朱诞对司马越痛恨之余,索性投奔了刘汉帝国,向刘渊详尽报告了洛阳的防御情况,并建议刘渊趁着洛阳防守空虚,出兵一举灭了晋王朝。在朱诞的劝说下,刘渊任命朱诞为前锋都督,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率军先攻下了黎阳(河南省浚县);又在延津(河南省卫辉市东古黄河渡口)击败了晋车骑将军王堪的军队,刘景将被俘的男女老幼三万人驱逐黄河淹死(此时的黄河似尚未干涸)。刘渊得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怒,他说:“刘景还有什么面目见我!这种暴行天道岂能容许?我所想铲除的,仅仅只限于司马一家一族,老百姓们能有什么罪过!?”立即将刘景贬降为平虏将军。
    
    刘渊没有忘记眼前的壶关。占领壶关,控制上党,东下太行山可以经浊漳水谷地,越太行第四陉——滏口,进入河北平原;也可以往南,经过太行第二陉天井关,(关南即为及其艰险的太行坂道,称为“太行道”)南下河内。
    于是,他任命王弥为侍中,兼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配合楚王刘聪,由石勒当前锋都督,大举进攻壶关。
    司马越派淮南国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率军阻截刘聪等。王旷率军渡过黄河抵达黄河北岸,计划长驱而前。将军施融劝谏道:“敌人据守险要,在有利的时机出击,我们虽有数万大军,但是在狭窄的地形上,只是一支孤军对敌,部队不能完全展开。因此,应该依靠黄河保护,仔细观察地形以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王旷一听大怒说:“你竟想扰乱军心!”
    施融不敢再说话,他退出后说:“敌人精于用兵,而王旷却不了解他所面对的情势,我们这些人是死定了。”
    王旷等越过了太行山,跟刘聪南下的兵团相遇,在长平(山西省高平县)附近展开了一场会战,结果,王旷军大败,王旷、施融、曹超全部阵亡。《十六国春秋辑补》还有一段记载,说的是:在长平之战中,刘聪的马被流矢射中,差一点被晋军俘获,李景年将自己的马交给刘聪,手持长戈奋勇前战,从而打败了晋军。
    刘聪乘胜挥军一连攻陷屯留(山西省屯留县)、长子(山西省长子县),斩杀及俘虏一万九千余人。屯留和长子被攻陷以后,壶关完全成为孤岛,晋上党郡太守庞淳被迫献出壶关投降。庞淳投降以后,晋并州刺史刘琨另行任命都尉张倚为上党郡太守,政府设在襄垣(山西省襄垣县)。
    
    为了减轻上党方向的压力,刘琨亲自率军攻击居住于新兴郡(山西省忻州市)的铁弗部落刘虎。这个铁弗部落的来历是:匈奴部落右贤王刘猛271年叛变出塞,次年被杀以后,新任的右贤王挛鞮去卑之子刘诰升爰接管了他的部众。刘诰升爰去世以后,他的儿子刘虎继位,号称铁弗,此时,与并州的白部鲜卑都归降了刘渊的汉国。
    刘聪看到刘琨出兵打击铁弗部落,想趁虚进攻刘琨的基地晋阳,但怎奈晋阳城高沟深,一时不能攻克。
    
    与并州的战场几乎同时,身在冀州的石勒也四处出击,招降纳叛,大肆扩充自己的实力。
    他派遣张斯率领骑兵远赴并州山北各郡县,说服当地的胡人、羯人部落,恩威并施,并州北部的杂胡久闻石勒的威名,很多部落归附石勒;然后,石勒进占常山,并攻陷中山、博陵、高阳等县,新投降到他手下的就有数万人。
    此时的幽州刺史王浚已经上表晋怀帝,封段氏鲜卑酋长段务勿尘为大单于、辽西郡公,别部头领大飘滑以及渴末别部头领大屠瓮等人为亲晋王,因此,段氏鲜卑对王浚言听计从。
    面对咄咄逼人的石勒,王浚坐不住了,他再次请求段务勿尘发兵南下抗击前来的石勒,鲜卑的10万铁骑又一次在王浚大将祁宏的率领下,推进至常山,此次,段氏鲜卑头领悉数出动,段务勿尘带领着他的儿子们左贤王段匹磾、段疾陆眷、段文鸯等猛将与石勒大军在飞龙山(河北省元氏县西北、鹿泉县东南)展开了一场大战,鲜卑铁骑的确厉害,把石勒的常胜军打得大败,杀死石勒军一万多人,石勒一直败退到黎阳(河南省浚县)。
    
    然而,石勒并未把飞龙山惨败挂在心上,他在回军黎阳以后不久,又一次北上攻陷信都(河北省冀县),击斩了晋冀州刺史王斌。王浚遂自己兼任冀州刺史。司马炽下诏,命领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率军北上讨伐石勒,石勒不敢正面迎击鲜卑骑兵,但是,对付晋军却游刃有余,他闻讯以后,立即烧掉军营,集中粮草,迅速南下回军迎战,驻军黄牛垒。晋魏郡(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太守刘矩被迫献出城池,投降了石勒,石勒任命其为中军左翼。
    等到石勒主力部队回到黎阳,双方尚未交战,裴宪竟然吓得抛弃军队,逃奔淮南郡(安徽省寿县);裴宪一逃,王堪只好撤退到仓垣(河南省开封市东北)固守。刘渊晋封石勒为镇东大将军、汲郡公,持节、都督、王如故,石勒坚决推辞汲郡公不受。
    
  
    二二七、刘聪攻洛
    
    
    在重新夺占壶关以后,刘渊就着手部署对晋国都城洛阳的进攻。
    
    309年8月,刘渊派遣自己的儿子楚王刘聪、王弥等人率军进攻洛阳,刘曜、赵固等人作为后继部队。司马越急命平北将军曹武、将军宋抽、武部将军彭默等人率军阻截,均被刘聪击败,武部将军彭默被杀,众军皆退。司马越再派宋抽、司隶校尉刘暾阻击,又被刘聪打败。刘聪遂长驱直入,迂回进抵洛阳西南的宜阳(河南省宜阳县西)。太傅司马越退回京城,刘聪等长驱到洛阳的西明门(洛阳西城南边第二门)。身在长安的平昌公司马模派遣将军淳于定、吕毅等,从长安驰援洛阳,双方在宜阳发生战斗,淳于定、吕毅等所率领的西军也被刘聪击败。刘聪接连获胜,自认为晋军不过如此,拿下洛阳只是时间问题,戒备松懈了下来。(《十六国春秋辑补》记载与此稍有不同,说的是当时在关中地区还有刘芒荡和五斗叟两股叛乱势力,司马模派遣将军淳于定、吕毅讨灭了刘芒荡和五斗叟;同时,司马模还派遣车骑将军王堪、平北将军曹武,自长安讨伐刘聪,战败以后,王堪等逃回京师。)
    9月,晋弘农郡(河南省灵宝县东北)太守垣延假装投降,选择勇士,利用夜色掩护,对宜阳的刘聪大营发动袭击,毫无防备的刘聪被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大败而回。回到平阳,刘渊穿着白色孝服,迎接败退而回的部队,可见此战刘汉帝国的损失是相当惨重的。
    
    刘渊决不服输,于是,刚刚惨败的刘汉帝国,立即着手征发士卒,重整军队,就在晋帝国刚想喘一口气的时候,刘聪又一次兵临洛阳城下。
    与刘聪战败仅仅相距一个月不到,就在这年的10月,汉赵帝国皇帝刘渊再派楚王刘聪、征东大将军王弥、始安王龙骧将军刘曜、汝阴王刘景,率精锐骑兵部队五万人进攻晋帝国首都洛阳;由大司空刚穆公呼延翼率步兵作为后援。
    10月21日,刘聪等挺进宜阳,晋帝国政府没有想到刘汉帝国军团竟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大为震恐。
    10月26日,刘聪军队进逼洛阳西明门。
    又是北宫纯。
    趁着刘聪立足未稳,晋帝国护军贾胤、凉州兵团督护北宫纯,率1000多名西凉壮士乘夜出城主动攻击,双方战于大夏门,这1000多名敢死之士在刘汉帝国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猛将北宫纯当场击斩汉帝国征虏将军呼延颢,刘汉军立刻被打蒙了,顿时大乱,接着,北宫纯所率的这只突击部队继续扩大战果,杀得刘聪全军溃败。
    10月27日,刘聪向南撤退,远远地沿着洛水扎营。
    接着,刘聪又进屯宣阳门,刘曜进屯上东门,王弥进屯广阳门,刘景进攻大夏门。
    洛阳前线陷于僵持。
    而随后赶来的刘汉帝国步兵军团却在进军途中发生了意外:11月1日,已进抵大阳(山西省平陆县)的步兵兵团,内部却发生了哗变,大司空呼延翼竟然被部下诛杀,军队自行溃散,逃回平阳。因此,刘渊命令身在前线的刘聪班师。
    
    没有捞到丝毫好处的刘聪感到没法向老爹交代,他上书刘渊,指出:晋军衰弱,不能因为呼延翼、呼延颢死亡就撤军,他坚决请求留下来继续进攻。在刘聪的一再请求下,刘渊同意了。面对刘聪咄咄逼人的攻势,太傅司马越亲自登城固守。
    
    11月14日,刘聪命平晋将军、安阳王刘厉、冠军将军呼延朗留守大营,自己前往嵩山向神明祈福,请求神明保佑自己能够尽快攻克洛阳。
    晋太傅参军孙询,说服司马越,趁着刘聪远离洛阳,敌人围城部队薄弱之际,罄尽全力,攻击洛阳外围的刘汉帝国部队。于是,司马越派遣孙询、将军邱光、楼裒等率领帐下3000锐卒,自宣阳门趁虚出击,经过一场鏖战,晋军击斩了刘汉帝国冠军将军呼延朗,刘聪闻讯,急忙快马奔回,安阳王刘厉害怕刘聪归罪于己,投水自杀。(此处细节据《十六国春秋》)
    
    在洛阳城下接连遭到惨败的刘聪进退维谷。
    王弥对刘聪说:“我们既然已经失利,而洛阳的守备却仍然坚固。我军的粮秣从陕县(河南省三门峡市)转运,中途还处处受到晋军的截击,现在的粮草仅能维持几天了。殿下您不如跟龙骧将军刘曜先回首都平阳,重新准备粮秣,再征大军,下次再来。我也率领部队,积蓄谷米,在兖州、豫州一带,随时等待命令,您看如何?”
    刘聪是自己强烈要求要留下来的,因此,如今也不敢请求撤退。
    就在此时,太史令宣于脩之报告汉赵帝刘渊说:“我夜观天象,要到后年(311年),我们才能得到洛阳。现在晋国气势仍盛,大军如果不回,定会大败。”
    听了宣于修之的话,李渊立刻派遣黄门侍郎傅询骑着快马,命刘聪等班师。而此时,在冀州的“乞活军”李恽、薄盛也率领所部赶来洛阳救援。
    ——宣于脩之在大军出发的时候不说,恰恰在刘聪最困难的时候向刘渊建议撤军,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也许这是刘聪的主意,不过,宣于脩之说洛阳于311年沦陷,也真神了……
    
    回师后的刘渊对于刘聪等人并没有进行什么处罚,相反的是再次大加封赏,巩固内部;同时,暂时忘掉洛阳,而是以平阳为中心,遣兵四处,继续扩大统治区域,晋王朝也迎来了越来越严峻的形势……
    
    
    
  
    二二八、扰乱兖豫
    
    
    进攻洛阳受挫以后,309年年底,刘渊以陈留王刘欢乐为太傅,楚王刘聪为大司徒,江都王刘延年为大司空,接着,到310年年初,大赦境内,立单徴女为皇后,以梁王刘和为皇太子,封儿子刘义为北海王,以长乐王刘洋为大司马。同时,派遣都护大将军、曲阳王刘贤,征北大将军刘灵,安北将军赵固,王弥的堂弟平北将军王桑,东屯内黄,一方面接应石勒,一方面是为了防备王浚。
    王弥并没有随着刘聪、刘曜回师平阳,而是往东南出轩辕,司马越命令薄盛等人率领前来救援洛阳的“乞活军”,追击东去的王弥,双方在新汲展开一场战斗,王弥被击败。
    接连被击败的王弥以2000骑兵,进攻河南中部的襄城各县,当时,由于并州战乱,河东郡、平阳郡、弘农郡、上党郡的难民,流亡在河南中南部的颍川、襄城、汝南、南阳等地的人就有几万家,这些流民被当地人欺压,他们听说王弥部队即将到来,都纷纷自发地起来,杀掉当地的地方长官,焚烧城池,响应王弥。王弥又一次咸鱼翻身,部队又一次迅速壮大了起来。
    为配合刘渊的东进计划,王弥上表推荐他的左长史曹嶷代理安东将军,前往青州夺取土地,并迎接家属,得到刘渊的批准。曹嶷从大梁(河南省开封市)率军向东推进,势如破竹,攻陷东平郡(山东省东平县西北),进击到琅邪郡(山东省临沂市)。
    
    而此时,经过了飞龙山惨败的石勒,也屯聚在河南北部,他与阎罴进攻者圈、苑市二垒,在战斗中阎罴中流矢而死,石勒趁机兼并了阎罴的部队,然后,偷偷从石桥渡过了黄河;王弥率兵2万(《资治通鉴》称3万)与石勒会和,一同攻陷了白马(河南省滑县东),坑杀3000多人(这是石勒第一次暴行,不知道所谓的“君子营”中的诸位汉族君子们作何感想);然后向东袭击鄄城,杀害了兗州刺史袁孚,乘胜攻下仓垣(河南省开封市东北),击斩了退守此地的王堪。然后,又北渡黄河,转而进攻广宗、清河、平原、阳平诸县,投降石勒的有九万余口。接着,又再次往南渡过了黄河,荥阳太守裴纯逃奔到建业。
    
    310年的7月,刘汉帝国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安北大将军赵固等进攻洛阳北边的司州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石勒率领骑兵与刘聪等军会合,将河内太守裴整包围在怀县(河南省武陟县)。这一举措,是刘渊进一步扫清洛阳外围,孤立洛阳整体战略的有机组成部分。
    
    晋朝廷派遣征虏将军宋抽前往救援。石勒与平北大将军王桑联合迎战,击斩了宋抽。接着,进攻武德(地方不详),晋怀帝派兵救援,石勒让其他将领继续包围武德,自己与王桑在长陵逆击晋冠军将军梁巨,梁巨请降,石勒不同意,梁巨越城而逃,在逃亡的路上被抓。石勒在解决了梁巨所部以后,迅速返回武德,又坑杀了1万多名降卒(石勒的第二次坑杀降卒)。
    
    看到救援无望,河内郡的人民群起逮捕了太守裴整,开城投降。刘渊任命裴整为尚书左丞。
    河内郡将领郭默,集结裴整的残兵败将,构筑城寨(坞)坚守,自任城主。晋并州刺史刘琨,任命郭默为河内太守。
    
    晋军退还以后,河北各个堡壁都给石勒送去了人质,表示归顺。
    以后,我们会经常看到坞堡这个词。《说文解字》称:“坞,小障也。”《后汉书》上对于坞堡多有记载,较早出现在西北地区,类似欧洲的城堡(castle),到了西晋末年,很多中原地区没有逃离的居民,就依靠这种小小的城堡避难。开始的时候,这种坞堡大都是一个宗族聚居,坞堡所建的地形也并非都很险要,因此,只能抵御小股的贼寇,但是,却往往被石勒王弥等大股部队所攻破。到了洛阳被攻陷以后,很多坚持战斗的朝廷命官也占据坞堡,继续着抗争。比较典型的例子是《晋书,孝友传》上记载的庾衮所占的禹山坞以及后来屯聚的大头山,驻守大头山上而耕于山下;还有《艺文类聚》92引《晋中兴书》记载的郗鉴屯聚的峄(音:义)山坞,《晋书,郗鉴传》也记载,郗鉴被宗族推为头领,带着千余家避难于鲁地的峄山坞。
    坞堡在当时的北方,其实是比城池更为重要,相对于城池而言,坞堡体积较小,容易防守,经济能够自给自足,地形险要,可以有效地防御胡人和盗贼。由此,陈寅恪先生甚至著《桃花源记旁证》一文考证说,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也是西晋末年北方坞堡的真实写照,真实的桃花源原型应在北方的弘农,而并非在南方的武陵;《桃花源记》中记载的民众真实的逃难,逃避的是苻秦而非赢秦。唐长孺先生也写了《读“桃花源记旁证”质疑》一文,对此进行了深入的讨论,认为坞堡的堡主统一管理堡垒内的人民,而下属人民则承担者耕战义务,坞堡的组织形式与桃花源记里记载的社会形式还是很不相同的,对此提出了质疑。
    
    石勒、王弥等人在这一时期,自我壮大的重要途径,就是进攻一个又一个不很险要的坞堡,收编被攻下的坞堡里的壮士……
    二二九、三定江南
    
    
    继去年一场全国范围的大旱以后,310年,幽州、并州、司州、冀州、秦州、雍州等北中国又迎来了一场空前的大蝗灾,蝗虫把所到之处的草木、庄稼,甚至是牛马的毛都全部吃光,经过之后,不仅寸草不生,而且牛马的身上也都被剃光。
    就在这样一种灾害面前,人们还在你争我斗,杀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刘渊把战略重心转到了挖空晋帝国的腹心,从而达到孤立洛阳的目的,这一战略思想的转变,立刻显示出了成效,石勒、王弥大军在运动中逐渐壮大,晋军面对飘忽不定的石勒王弥的骑兵,节节败退,而王弥、石勒则是各个击破,一个一个地消灭孤立据点上的晋军,洛阳则变得慢慢象一座漂浮在汪洋中的孤岛。
    不过,在一片坏消息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胜利的好消息。
    310年4月,王浚大将祁弘在广宗(河北省邢台东)击败了刘汉帝国大将刘灵,这个与王弥一同起兵的大贼被斩杀。
    
    为了应对京师日益严峻的局势,司马越征召江南的建威将军钱璯和扬州刺史王敦,前来洛阳救驾。钱璯也是江南的大族,在平定陈敏之乱的时候,钱璯曾也发起义兵,参与平乱。这次,晋怀帝司马炽任命钱璯为建武将军(此为《晋书,周玘传》的说法,而《资治通鉴》记为建威将军),任命王敦为尚书,让他们率领部属北上勤王。钱璯兵到广陵(江苏省扬州)的时候,发现北方局势大坏,自己的那点人马无异于杯水车薪,他不敢去送死。可是,军情紧急,洛阳方面严令其速速北上。
    
    于是,钱璯就密谋杀掉随行的王敦,然后举事叛乱。王敦闻听消息,吓得赶紧逃往建业,向司马睿报告。钱璯见阴谋败露,遂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了度支校尉陈丰,焚烧邸阁,自称平西大将军、八州都督,以兵劫持了孙皓的儿子孙充,立为吴王,发兵反叛,接着,进寇周玘所在的阳羡(江苏省宜兴市)。
    此时,得到王敦报告的司马睿命令将军郭逸、都尉宋典等前往讨伐钱璯,但是,二将因为所带领的部队人数较少,都畏惧钱璯,不敢近前交战。
    周玘再次纠合乡里宗族大众,与郭逸等人联合起来,共同讨伐钱璯,杀掉了钱璯,传首建业。
    
    这就是周玘继304年平定石冰、307年击败陈敏之后,第三次平定江南。司马睿任命周玘为代理建威将军、吴兴太守,封为乌程县侯,吴兴经过大乱之后,百姓没有吃穿,盗贼公行,社会治安十分混乱,周玘恩威并用,老百姓对他十分敬爱,很快的,境内就变得安谧起来了。司马睿为了表彰周玘三次发动义兵,建立功勋,特别把阳羡以及长城郡的西乡、丹阳郡的永世划出来,在周玘故乡特别设了一个郡——义兴郡(郡政府设在周玘的家乡阳羡),用以表扬他的品德和作出的贡献。
    在周玘等人的努力下,终于保住了江南这一块难得的安定之地……
    
    
  
    二三○、刘渊之死
    
    
    刘渊并没有看到洛阳被攻破。
    就在手下大将纵横河南中北部,步步紧逼洛阳的时候,刘渊却于永嘉4年(310年)的7月18日去世了,年龄不详。
    
    其实,刘渊7月9日就患病了。他似乎预感到来日无多,7月10日,就任命陈留王刘欢乐当太宰,长乐王刘洋当太傅,江都王刘延年当太保;楚王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以上四人同时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在首都平阳城西兴筑“单于台”。又任命齐王刘裕为大司徒,鲁王刘隆为尚书令,北海王刘乂当抚军大将军兼司隶校尉,始安王刘曜为征讨大都督兼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兼单于右辅;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凱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兼左卫将军,永安王刘安国兼右卫将军,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西阳王刘璿,都兼武卫将军,分别掌握皇家禁卫军。
    7月16日,刘渊命太宰刘欢乐、太傅刘洋等进宫,接受遗诏,辅佐执政。
    7月18日,刘渊去世,太子刘和继位。
    
    刘和,字玄泰,身长八尺,史书说他长得“雄毅美姿仪”,十分好学,精通《毛诗》、《左氏春秋》、《郑氏易》,当上太子以后,因为诸王各自领兵,所以,作为太子的刘和逐渐猜忌起来,对于属下刻薄无恩。
    
    宗正呼延攸是去年被杀的呼延翼的儿子,刘渊因呼延攸道德败坏,所以刘渊在世时,一直让他做这个闲差,始终不升他的官,更不用说让他接受顾命了;侍中刘乘一向讨厌楚王刘聪;卫尉、西昌王刘锐,也对自己竟然没有被列入顾命大臣而十分恼火。
    三人警告刘和说:“先帝没有细心权衡利弊,而让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北海王刘乂三个亲王在京城内拥有强大部队;又让大司马刘聪统御十万大军,驻防在京师的近郊,这样以来,陛下您的宝座岂不是暂时借坐的?这种灾难难以预测,还是请您早作决定。”
    因为刘和是呼延攸的外甥,所以,刘和对这位舅舅十分信任。
    于是,刘和就在7月20日夜里,召见掌管着禁卫军的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马景等,把除掉四王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刘盛说:“先帝的棺木还停在堂上,四位亲王并未叛逆,一旦我们自相残杀,我担心天下人不会听从陛下。况且如今四海还没有平定,帝国大业也不过才刚刚开始,请陛下您以完成先帝的大业为目标,千万不要相信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诗经》说,‘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 陛下你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不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谁呢?”
    
    呼延攸、刘锐大怒说:“今天的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喝令左右动手,当场砍死了刘盛。
    一看刘盛被砍死,刘钦震恐,连连说:“听陛下的命令。”
    马景也连忙表态:“请陛下您下诏,我们以死遵从,大事一定能够成功。”
    于是,大家就在东堂发誓,布置让刘锐、马景进攻大司马刘聪;呼延攸率领右卫将军刘安国进攻齐王刘裕;侍中刘乘、武卫将军刘钦攻鲁王刘隆,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璿进攻北海王刘乂。
    
    7月21日,四路人马分头出发。
    可是,负责进攻北海王刘乂的田密和刘璿出发之后,反而拥戴刘乂,打开了城门,火速投奔驻屯在平阳北面单于台的刘聪,刘聪得知消息以后,立即下令备战。刘锐、马景知道刘聪已有准备,立即带兵撤回,与呼延攸、刘乘联军合力攻击鲁王刘隆、齐王刘裕。
    有田密和刘璿的前车之鉴,呼延攸、刘乘怀疑刘安国、刘钦也不会同心协力,就当机立断斩了右卫将军刘安国和武卫将军刘钦。当天,击斩了齐王刘裕,第二天,斩杀了鲁王刘隆。(《晋书》称当天就杀了二王)
    
    7月23日,从城外而来的刘聪开始进攻平阳的西明门(平阳城门也全用洛阳的城门名字),很快攻破了城门。刘锐等人逃到南宫,刘聪军的前锋尾随而入。7月24日,在南宫光极殿西室斩了即位仅7日的刘和,抓住了刘锐、呼延攸和刘乘,在大街砍头示众。
    
    刘汉帝国的文武百官都请求刘聪登基称帝,刘聪说北海王刘乂是单太后所生,是嫡子,应该把帝位让给刘乂。刘乂坚决拒绝,以至于痛哭流涕。刘聪想了半天,才接受,并且表示说:“刘乂与大家不过是想到目前国家的灾难深重,看在我年纪较大,才让我当这个皇帝罢了。国事为重,我怎敢不担当起这责任。等刘乂长大之后,我再把皇帝的宝座还给他。”于是,刘聪登基即位,大赦,改年号光兴。
    尊嫡母单皇后为皇太后,亲妈张夫人为帝太后,封北海王刘乂为皇太弟兼大单于、大司徒;封正妻呼延氏为皇后(这个呼延皇后是刘聪的爸爸刘渊前妻呼延皇后的堂妹,父子又是兄弟?这辈分怎么叫啊?);封自己的儿子刘粲为河内王、刘易为河间王、刘翼为彭城王、刘悝为高平王;并任命刘粲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其实,从此时,已经透露出了让自己儿子继承的端倪了。
    
  
    二三一、中原民变
    
    
    刘聪即位以后,就马不停蹄地继续他灭亡晋王朝的大业。
    他在310年7月即位,9月埋葬了老爸刘渊,(葬于永光陵,庙号高祖,谥号文皇帝)10月份,就命令自己的儿子河内王刘粲、自己的族弟始安王刘曜、征东大将军王弥等领兵4万进攻洛阳。石勒听到消息,也把军中的辎重留在重门,亲率2万骑兵,与刘粲大军在大阳(山西省平陆县)会合,然后,刘聪大军一齐朝渑池(河南省洛宁县西北)进发,在那里击败了晋监军裴邈(裴頠的堂弟);在击败裴邈以后,大军长驱直入洛川地区(即洛水流域)。
    这次,刘聪的战略依然是继承老爸的衣钵,即袭扰洛阳的外围据点,而不强攻洛阳。于是,刘汉帝国的军团视洛阳城为无物,在洛阳附近未作停留,兵分两路,大摇大摆地从洛阳城外往东而去:
    一路,石勒军团。从洛阳北面穿过成皋关(河南省荥阳城西北的汜水镇),10月13日,石勒包围陈留太守王赞驻屯的仓垣(河南省开封市东北),结果,石勒军被王赞击败,退回到文石津(河南省滑县西南古黄河渡口)。
    另一路,刘粲的主力兵团。从洛阳城南往东,经过轩辕关(河南省偃师县东南),大掠梁国(河南省商丘县)、陈留郡(河南省开封市东)、汝南郡(河南省息县)、颍川郡(河南省许昌市东)各地,攻陷各地的坞堡100多座。
    
    暂时放下刘汉帝国的两股大军,让我们再看看河南南部发生的事情。去年年底,王弥就曾经扰乱豫州等地,致使在豫州的并州等地流民纷纷杀掉地方官,响应王弥。如今,在南阳也有很多的雍州流民,流民与当地居民关系也象其他地区一样比较紧张,也许是担心发生在豫州的事情在南阳和荆州重现吧,晋政府命令这些流民限期返回关中,而关中残破,留恋南阳富庶的流民们都不愿意再回原籍。
    征南将军、那个只会喝酒的山简和南中郎将杜蕤发兵遣送这些流民,严限日期让其动身。
    于是,发生在益州的场景在荆州以同样的情景被复制。
    京兆新丰人王如秘密联络无赖少年,趁夜发动袭击,击破了毫无防备的山简和杜蕤的押运军,缴获了武器。得知押运军被歼灭,杜蕤全军出动,攻击王如,双方在涅阳(河南省南阳市镇平县)展开大战,结果,杜蕤又被打得大败。
    于是,流民越战越强。在南阳境内,南安人庞寔、冯翊人(陕西省大荔县)严嶷、京兆郡(陕西省西安市)人侯脱(千里送刘璠的那位壮士)各率部众,攻击城池,诛杀郡县长,响应王如。不久,王如部众就增加到四五万人,王如遂自称大将军兼司州、雍州二州牧,归降刘汉帝国,作为藩属。侯脱据守宛县(河南省南阳市),王如据守穰县(河南省邓州市),严嶷据守在襄阳附近,平静多年的江汉平原陷入了流民之手——洛阳的南面已失去屏蔽,江南的粮草供应线自两淮被切断以后,又在荆州地区被切断。
    就在此时(310年10月),形同孤岛的洛阳情况越来越不妙,饥馑也越来越严重。太傅司马越无奈向全国发出紧急命令,征召部队入援中央。在使者临出发的时候,晋帝司马炽专门把使者叫到跟前,说:“请你代我告诉各地大员,今天来救,还来得及,再迟就来不及了!”
    征南将军山简派督护王万率军入援,部队前进到涅阳(河南省镇平县南),却被王如流民军击败。王如乘机大掠沔水(汉水上游)、汉水地带,进逼襄阳,山简只好闭城固守。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刺史王澄也亲自率领军队北上,准备援救京师。但是,就在王澄临出发的时候,大风却将绑着节的柱子刮断,当其前锋到达宜城的时候,派人往襄阳问候山简,但是,使节却被流民头目严嶷所获,于是,严嶷上演了一出百试不爽的“蒋干盗书”戏:他让手下装作从襄阳回来,问道:“襄阳攻陷了没有?”手下回答:“攻陷了,已经抓获了山简。”然后,装作戒备不周,将王澄那位使者放掉。仓皇奔回的使者对王澄一五一十的说明了情况,此时,王澄的主力部队已经抵达沶口(湖北省南漳县东南),王澄听说山简的部队被王如击败、襄阳已经陷落的消息,竟信以为真,就把部队解散,自己逃回了江陵。过后才知道上当,名士王澄感到无地自容,就借口粮草不继,将长史蒋俊斩杀塞责。
    除了上述两个酒徒尚试图派兵勤王,其他没有一个大员作出勤王的努力。
    山简的主力部队被王如击溃以后,身边的严嶷又时时威胁着自己,山简对此无能为力,只好放弃襄阳,南下移防夏口(湖北省武汉市)。(《晋书,山简传》记载“及洛阳陷没,简又为贼严嶷所逼,乃迁于夏口。”说的是山简是在洛阳陷落之后,才迁往夏口的;但是,根据《晋书,石勒传》的记载,石勒在江汉纵横的时候,就已经占领了襄阳,“留刁膺守襄阳”,而此时洛阳距离陷落还有数月,综合考虑,山简似乎应该在洛阳陷落之前,也就是309年底就已经迁往了夏口,《晋书,山简传》误。)
    至此,整个南阳盆地、江汉平原地带被王如、侯脱、严嶷等变民所控制。(《晋书,王如传》称,王澄的部队也是王如击破)
    
    再说退屯到文石津的石勒。被王赞击败的石勒此时面临着选择进攻方向的问题,经过思考,石勒计划北上进攻王浚,可是,就在此时,遇到王浚大将王甲始(《晋书,晋怀帝本纪》记作:王申始)率领辽西鲜卑1万余骑在文石津以北地区击败了刘汉大将赵固,据说,王申始的兵威甚盛。听到这个消息,石勒吓得赶紧烧掉船只,抛弃营帐,率军跑到柏门,将原来留在重门的辎重拉来,又率军在石门再次渡过黄河南下,避开王申始,他在繁昌地区进攻襄城太守崔旷的部队,斩杀了崔旷。王浚派遣鲜卑段文鸯率领骑兵急速南下救援,石勒才撤离襄城而南。
    听说石勒率军往南面压来,王如、侯脱、严嶷合力组织了1万人的部队,北上襄城,抗拒石勒。
    石勒一战就击败了这支流民部队,并将该部全部收编,接着,马不停蹄兵临南阳,屯兵于南阳的北山。(疑为今南阳市城北独山)
    
    听说石勒十分厉害,身在邓州的王如忧心忡忡,赶紧往石勒军中送去了大量的珍宝财物,约定双方结为兄弟。本来石勒也知道王如、侯脱、严嶷三人都是老乡,荆州地区是这三人的地盘,一旦与其中任何一人开战,势必与三人为敌,况且刚刚还灭了人家1万联军呢,这也是石勒迟迟未对南阳侯脱发起进攻的重要原因。此时,王如送上门来,石勒当然同意了。
    结为兄弟以后,王如想把身在南阳的侯脱作为献给石勒的见面礼,本来王如与侯脱有些小的摩擦,此时的王如忘记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主动建议石勒去进攻南阳的侯脱。得知王如、侯脱、严嶷三人并非铁板一块,正好各个击破,这令石勒大喜过望!
    于是,石勒命令全军鸡鸣开始整装,天明时分即到达了南阳城下,到达以后,立刻投入攻击,经过12天的连续进攻,终于攻下了南阳,杀掉侯脱。
    严嶷闻讯,亲帅麾下前往南阳救援,但是严嶷军抵达南阳城下,石勒已经攻下了南阳。里应外合之局,立马变成了石勒胜敌益强、各个击破之势,摆在严嶷面前只有两条道路,要么被石勒全歼,要么投降保命。权衡利弊,严嶷只好率部投降。石勒将严嶷装上囚车,送往平阳,将侯脱、严嶷之众全部兼并,实力因此大增。
    
    如今的荆州、南阳三巨头只剩下了王如一人。
    石勒顾忌王如兵强马壮,就绕过邓州的王如,直接南下进攻襄阳。他率军攻陷了江西(指汉水以东,长江以北,淮河以南这一带)坞堡30多处,攻陷襄阳以后,石勒留下右长史刁膺驻守襄阳,亲自率领3万精骑企图还攻邓州的王如,但是,等部队抵达邓州附近时,石勒又感到面前还打不过王如,于是,就率军继续向北,回到了襄城。王如得知石勒的阴谋以后,恨得咬牙切齿,派遣弟弟王璃率2万5千骑兵,声言犒劳石勒的得胜之军,试图趁其不备,袭击石勒。
    石勒是何等狡猾之人!
    一眼便知王璃这2万5千人的来意,等两军接近,偷袭的人还没站稳脚跟,石勒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纵兵逆击,全歼了王璃这支部队。然后,又折回头,回到了江西之地,此时的石勒感到攻灭王如应该不是问题,因此,就有了盘踞江汉的打算,谋士张宾劝说他北上寻找出路,但是,石勒就没有同意。
    在310年10月到311年1月之间,石勒一直在江西游弋……
    
  
    二三二、坐困穷城
    
    就在刘聪派遣大军横扫豫州、兖州、徐州、荆州之时,身处平阳北面的并州刺史刘琨不是没有做出牵制刘聪的努力。
    刘琨的南边紧接刘汉政权,北面是正在崛起的拓跋鲜卑,东面是依靠段氏鲜卑支持的王浚,而只有刘琨兵力稀少,处境艰难。虽然如此,刘琨仍然时刻没有忘记收复失地,壶关失守以后,刘琨也曾派新任上党太守张倚、将军赵拟、李茂等人夜袭汉军,打得汉军手足无措,但是壶关仍然没有夺回。
    处于晋阳西北部的匈奴铁弗部刘虎和白部鲜卑投降刘汉政权,白部大人叛入西河,刘虎在雁门响应,并进攻并州的新兴(山西省忻州市)和雁门(山西省代县)二郡,使得刘琨面临南北夹击的险恶处境。因此,趁着刘聪大军离开平阳之际,刘琨决意先行击灭刘虎和白部鲜卑,以解后顾之忧。但是,刘琨所部兵力实在有限,只得卑辞厚礼,以儿子刘遵作为人质,请求北面的拓跋鲜卑出兵相助。
    拓跋猗卢命弟弟拓跋弗的儿子拓跋郁律,率骑兵二万人协助,先击灭了白部鲜卑,次击破铁弗部落,屠灭了两个部落大营。刘虎搜集余众,驻屯朔方(指山西省北部)肆卢川(山西省忻州市一带)。——据汉代桑钦的《水经》云:“滹沱经云母山分两支,一支流肆卢川,另一支入肆楼川。肆卢川又名忻水。”《中国历史地名辞典》载:“肆卢川指今山西忻县(今忻州市)、原平之间平川。”
    刘汉皇帝刘聪因刘虎属于匈奴皇族,就封他为楼烦公,拜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后来,刘虎又被猗卢打到了塞外。(见《晋书,赫连勃勃载记》)
    
    刘琨对拓跋猗卢十分感激,他与拓跋猗卢结拜为异姓兄弟,并上奏皇帝,推荐拓跋猗卢当大单于;并把代郡(河北省蔚县)作为采邑,封其为代公。
    当时,代郡属于幽州,幽州刺史王浚不允许拓跋猗卢进入,派军阻截,拓跋猗卢击破了王浚军。好啊,你刘琨让皇帝把我的地盘割给别人,而且还让别人打我,我和你没完!从此,王浚开始怨恨起刘琨。
    
    拓跋猗卢因代郡距他的王庭盛乐太远,就放弃了代郡,率部众一万余家,从云中(内蒙古托克托县)南下进入雁门郡(山西省代县),要求晋王朝改封给他陉北(句注山【陉岭】以北)地区。刘琨没有办法,又想着双方距离近了,也好依靠他的帮助,就把楼烦(山西省宁武县)、马邑(山西省朔州市)、阴馆(山西省朔州市东南)、繁畤(山西省浑源县西南)、崞县(山西省浑源县)五县人民全部撤到陉南,将并州北部的五县之地割让给了拓跋猗卢。这五县之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数百里”。猗卢又迁10万家于其中。(据《魏书,序记》)自此,拓跋鲜卑占据了晋北的大同盆地,以句注山与晋为界,晋并州刘琨北部防御只有雁门关,而拓跋鲜卑则可以从大同盆地,沿桑干河谷地东出河北,威胁幽州;也可以由飞狐口过太行山,进入河北中部。后来,拓跋鲜卑迁都平城(大同),拓跋部落开始强盛。
    
    接着,刘琨派使节到京师,向太傅司马越提出建议,请求司马越出军与拓跋鲜卑共同讨伐刘聪、石勒。在此之前,刘琨已经请求猗卢出兵2万步骑,做好了南下平阳的一切准备工作,但是,司马越由于与青州刺史苟晞、豫州刺史冯嵩不和,生怕兵出以后,二人在背后下手,所以,就以洛阳饥馑为由,拒绝了刘琨的计划,刘琨无奈,只好向拓跋猗卢道谢,将鲜卑骑兵送回国。
    
    征集不来勤王之师,又不敢并力出击,大多数官员都主张放弃首都洛阳,迁都到别处。这其实是一个明智之举,可是,这个主张却遭到了名士太尉王衍的坚决反对,他卖掉自己的座车和驾车的牛,故作镇静,安抚人心。不过,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却对司马越丝毫不起作用。自从杀了王延等人以后,司马越的名声一落千丈,散骑侍郎高韬有忧国之言,司马越又诬陷他讪谤时政杀害,加上洛阳目前毫无希望的处境,司马越决心带领晋王朝最后一点有生力量离开洛阳。
    310年11月,也就是在石勒转战荆州的时候,司马越一身戎装,来到皇宫,请求皇帝司马炽允许他离开洛阳,前往讨伐石勒,并且说自己要去亲自坐镇,征集兗州、豫州的兵马来救援京师。
    司马炽几乎是哀求地说:“如今蛮夷已经逼近京畿,王室已经十分不安,人人都已经动摇。朝廷社稷,全仰仗着您,您怎么可以远离京师,使根基孤立!”
    司马越回答:“臣今天率领大军,去寻敌决战,肯定能够灭了他。贼灭以后,地方上的小民变也就自然消亡,东面各州的供奉通道就畅通了。这是宣畅国威,拱卫京师的好主意啊。如果这样端坐在京师,失去了战机,那么,敌人将越来越强,忧患会越来越重。”(这是《晋书,司马越传》的说法,而《资治通鉴》上说的口气就不是这样了:我这次带兵出去,如果幸运的话能够破贼,那么,国威可振云云。)
    于是,司马越将自己的老婆裴氏、世子司马毗、龙骧将军李恽(“乞活六帅”之一)、右卫将军何伦(司马越东海国将领),留下来保卫京师,并监视宫廷;任命潘滔为河南尹(洛阳市长),负责主持留台(留守政府)。更为过分的是,司马越上书要求自己把政府带在自己的身边,组建行台(流动政府)——政府不在皇帝身边,而在太傅身边,皇帝身边竟然成了留台!
    
    11月15日,晋帝国的太傅司马越任命晋帝国的太尉王衍作为自己部队的军司(好在咱们都是“三公” 啊,竟然让人家做你的参谋长!),把政府、民间有声望的人全部任命为助理;将洛阳有名的将领和全部的精锐部队,都编入部队,组建了甲士四万人,(《晋书,石勒载记》称,“东海王越带领洛阳之众20余万讨勒”,大约包括其从洛阳带出的所有人,也可能算上到许昌等地吸收的人)出发前往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在许昌稍作停留,司马越又进驻项县(河南省沈丘县),到了项县之后,司马越立马把自己讨厌的豫州刺史冯嵩罢免,让其当自己的左司马,由自己兼任豫州全权州长——你一个人都不相信,能成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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