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西晋风云

_12 孙 峰(当代)
    而羊献容的妈妈就是孙旗的女儿孙氏,由于和孙秀(等于是孙秀的外甥女)的这一层关系,羊献容被立为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后。然而,这个苦命的皇后,在即将入宫的时候,身上的结婚礼服竟然内面着火了!这似乎预示着当皇后这一步,是把自己投入了火坑……
     一六九、益州突变
    就在司马伦忙着当皇帝的当儿,天府之国四川却在酝酿着变乱。
    由于四川特殊的地理位置,因此,晋朝政府一向重视对四川的控制,为了相互制衡,在邓艾钟会打下四川以后,司马昭就把四川以及汉中等地分割为两个州,即益州和梁州。在贾南风时代,即元康6年,公元296年,贾皇后派遣与自己有姻亲关系的赵廞(音:新)为益州刺史,征调四川的粮食等军用物资协助关中军队讨伐齐万年的叛乱。赵廞,是巴西郡人,当时,赵廞看到晋王朝朝政日乱,私下有割据四川的主意,正巧,关中的氐羌难民涌入四川,不可禁止。
    氐羌本身很骁勇,身为流民,到客地谋生,往往十分团结,而当地人却很懦弱,因此,在氐羌人与当地人发生冲突时,往往占有上风,赵廞看到这种情况,就与巴氐首领李特等人,攀上了老乡关系,企图利用李特等人在氐羌人中的威望,帮助自己实现割据野心,并开仓赈济流民,来收买人心。
    在赵廞的支持下,李特等人更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公然聚众操起爷爷辈干过的老本行——强盗,四处抢劫川民,致使四川治安十分混乱。
    流民在四川引起的骚动,使成都内史耿滕十分忧虑,他多次上书朝廷,称:“流民们强悍骁勇,而四川本地人却很懦弱,主人管不住来客,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定会引发动乱,应该命令流民回到原来的地方。如果把这些流民留在四川这样具有天险之地,恐怕秦州和雍州的灾难会在这里重现。”
    鉴于赵廞的反常举动,可想而知,耿滕不会不捎带向朝廷密报。
    此时的晋国朝廷如乱蜂蜇头,不过,司马伦还是想到了赵廞的特殊身份,一刻也不能让他再呆在益州那个天险之地了。
    很快的,在300年底,司马衷(其实倒不如说是司马伦或者孙秀)下诏,任命赵廞为大长秋(后宫之官,负责转达皇后旨意,并管理宦官),并任命成都国的内史耿滕代替赵廞为益州刺史。听说自己被朝廷征召,赵廞心里十分害怕,他担心自己这一去洛阳,会凶多吉少,于是,决心实施叛乱。
    当时,成都国政府在成都少城,益州州政府在成都太城(二城相连,都在成都城中,东是太城,西是少城)。赵廞接到诏书以后,一直赖在仍太城,迟迟没有离开。赵廞命令自己原来的下属1000多人去迎接新刺史到任。耿滕的功曹陈恂劝阻耿滕说:“现在,州和郡之间,怨仇已深,一进太城,必有大祸。你不如仍留少城,观察变化。一面传令各县,使各村严密组织起来,用以防备秦氐流民的攻击。西夷校尉陈总,不久就要抵达,应该等他。不然的话,我们不妨撤退到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向西渡过江源(四川省崇州市东南),以防备可能发生的非常事变。”耿滕拒不接受。
    当天,耿滕率领文武官员及部队,进入太城。赵廞派军突然袭击,在太城西门混战,耿滕兵败,被杀,郡政府官员四散逃生。只剩下陈恂被反绑双手,晋见赵廞,请求发还耿滕尸首安葬;赵廞嘉勉他的义气,同意了。
    去四川茂县上任的西夷校尉陈总,溯江而上,抵达江阳郡(四川省泸州市),这时,赵廞有可能叛变的消息也随即传到了江阳。此时,陈总的主簿赵模说:“州郡冲突,一定激起巨变,应该火速进军。等你接任之后,手握强兵,协助政府官员,讨伐叛逆,谁敢乱动!”陈总不但不接受,似乎要等赵廞真的叛变以后,他才出现一样,一路走走停停。
    赵廞在击杀耿滕以后,从容派军迎击西上的西夷校尉陈总,等陈总抵达南安县(四川省乐山市)鱼涪津(青衣江渡口)时,前锋与赵廞军接触。
    赵模又一次向陈总建议:“拿出金银财宝,招募壮士,抵抗叛徒。如果能击败州政府的部队,就可夺回益州;如果不能战胜,我们就顺着长江向后撤退,毫无危险。”
    而木头脑袋的陈总却说:“赵廞深恨耿滕,才把他杀掉,和我之间,有什么纠葛,何必这样?”
    赵模说:“赵廞已经起兵,一定会用你的人头,建立他的声威。你虽然不作战,也不能自保。”
    言到痛切处,声泪俱下,陈总天真的以为赵廞的一系列行为只不过是和耿滕之间的私斗,对赵模的话根本不听,也不做任何战斗准备。
    结果,两军接战,陈总的部队霎时崩溃。赵模换穿陈总的官服,挺身格斗,被杀。赵廞军检查尸体,发现不是陈总,展开地毯式搜索,才从草丛中找到陈总,斩首。
    赵廞遂宣布自己是总司令(大都督)、最高统帅(大将军)、益州牧,自行设立官署,选派僚属,撤换郡长县长,并改本年年号为太平元年。晋朝政府任命的官员,奉到赵廞征召,没有一个人敢拒绝不往。秦州难民首领李特的三弟李庠,率妹夫李含、天水郡人任回、上官晶、扶风郡人李攀、始平国人费他、氐人苻成、隗伯等,四千骑兵部队,归降赵廞。赵廞一见之下,对李庠的威猛留下了深刻印象,叹赏李庠为“一时之关张。”——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对一个人威猛的最高叹赏就是把此人比作关羽和张飞,此种例子很多——任命李庠当威寇将军,封阳泉亭侯,当做心腹;命他招募集结秦州六郡逃亡难民中的勇士,人数多达一万余人,打算让他在益州北部布防,切断晋朝军队南下的道路。其实,李痒早就以威猛闻名,州郡举良将、举秀才,他是一概不去,州郡不听,硬是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中护军严词征召,不得已才去了洛阳,拜为中军骑兵都督,弓马便捷,臂力过人,被人比作文鸳,(在南北朝时期,关羽、张飞、文鸳就是猛将的代称。)
    因为,此时,赵廞已经得知晋国朝廷已经任命益州北边的梁州刺史罗尚为益州刺史、平西将军,都督牙门将王敦(与东晋王敦不是一人)、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率领7000人马朝益州开来。
    就在李庠的招募的部队将要北上迎击罗尚的之前,一天,赵廞检阅李痒的部队,李痒明晓军法,不用旗帜,仅用戈矛指挥部队进退,当时,有人不听命令,李痒立即诛杀了三人,一时间,部伍整肃。李痒的骁勇与跋扈使得赵廞在派不派他离开自己的控制、独自拥兵北上这一点上,犯了犹豫。赵廞的长史杜淑、司马张粲趁机对赵廞进言说:“《左传·昭公十一年》上说,“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您刚刚起兵,如果马上就让李痒在外面拥有强兵,李痒作为氐人,不是和我一样的种族,其心不可能和我们一致,这种做法是倒拿着戈矛递给别人,应该趁早想想办法。” (孔颖达《疏》引贾逵说:“五大,谓太子、母弟、贵宠公子、公孙、累世正卿。”意思是,这五种人有权有势,居边则易反叛。)赵廞深以为然,严肃地对二人说:“你们说的话正合我意,可以说是:起予者商也。(《论语》孔子语,商,即子夏。)这是上天让你们赞成我的大事啊。”
    说干就干。
    正好李痒就在外面,请求进见,赵廞大为高兴——正想杀你,你正好自己送上门来了!——赶紧请李痒进来。
    李痒也是在出发之前想要摸摸赵廞的真实意思——你让我去替你守边,可气势汹汹来的是朝廷的部队啊,我是打还是不打?打了,是谋反,不打,成吗?因此,李痒郑重地对赵廞说:“如今中原大乱,再也没什么规矩了,我看晋朝没办法复兴了。”接着又把赵廞猛夸了一番,最后说:“明公您还是顺应民心,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样,天下可定,不要说仅仅一个蜀地了。”
    其实,赵廞何尝不想割据蜀地,自立为王,在他自封为益州牧的时候,就自己改元了,不是割据还是什么!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廞佯装大怒,厉声说道:“这话怎是作为臣子应该说的!”立即让杜淑等人讨论怎么处理这件事。
    于是,杜淑等人上书称李痒大逆不道,应予斩杀。于是,立即逮捕李痒及其儿子、侄儿等三十多人,全部予以斩杀。
    杀人固然痛快,但是,善后却很麻烦,在杀掉李痒之后,一个严重的问题立即浮现在赵廞的面前,那就是:与李痒同样骁勇的李痒哥哥李特、李痒四弟李流、五弟李骧等各自领着部队屯守在成都附近。如果这弟兄几个起兵反叛了,怎么办?
    而如今,糟糕的是:罗尚的部队正一步步地朝成都开进,此时李特兄弟一旦内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赵廞派人给李特兄弟带去书信,详细解释了李痒被杀的原因和经过,最后,对李特兄弟保证说:“李痒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谋反的话,按照法律才被诛杀的,他是罪有应得,这件事不会波及你们兄弟的,请你们安心。”并且把李痒的尸体送交李特兄弟安葬,仍然任用李特等人为督将。
    我不知道赵廞本人是否真的相信他的这一做法究竟有多少作用,不过,除此之外,赵廞又能做什么呢?只好出此掩耳盗铃之策,尽量安抚李特兄弟,拖延他们内乱的时间。
    此时,赵廞的势力尚强,愤怒的李特兄弟害怕出现意外,赶紧带领手下远远的离开成都附近,北上屯驻在绵竹。就在李特兄弟北上以后,赵廞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赵廞的手下又出现了一场严重的内讧事件,这一事件进一步削弱了赵廞的实力。
    赵廞的营门官许弁,要求当巴东郡(四川省奉节县东)监军,杜淑、张粲坚决反对;许弁怒火上冲,在赵廞面前,抽刀击斩了杜淑、张粲。杜淑、张粲左右的部属,再击斩许弁。这三个人都是赵廞的智囊,一天之内全死。——这一突发事件和“一桃杀三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边境的情况异常紧急,而益州内部却内乱频仍,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硬着头皮派人北上的,总不能让罗尚兵临城下、束手就擒吧?
    赵廞派新任长史费远、蜀郡郡长李苾、督护常俊,率一万余人,出发北上迎击罗尚,部队驻防在绵竹石亭水(德阳市西南石亭江)。
    而李特很快把握住了这一消灭赵廞有生力量的有力战机,他秘密集结了七千余人,乘夜袭击费远大营,在睡梦中突然遭到袭击的费远军几乎全军覆没,被杀十分之八九。接着,李特乘胜进攻成都,赵廞身边几乎没有什么部队,惊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费远、李苾,以及军谘祭酒张微半夜砍开城门逃亡,赵廞的文武官员霎时跑的不剩一人,只留下赵廞惊恐中独自带着妻子儿女,登上小船,逃到广都(四川省双流县),被他的部下朱竺(猪猪?)诛杀。李特的部队进入成都,一面尽情洗劫(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一面派人到京师陈述赵廞罪行。
    当听到罗尚的部队即将来到成都的时候,李特等人十分担心罗尚会追究自己从贼和抢劫的责任。赶紧派遣小弟李骧去罗尚那里通融,一是贿赂,二是探探罗尚的口风,李骧献上大量宝贝(肯定是抢劫成都得来的,以流民哪来宝物?),罗尚不仅贪婪而且残暴,当然是笑纳了,不仅不追究李特等人的责任,而且,仍然保留他们被赵廞任命的官职;看到罗尚很给面子,李特和李流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两人这才走出成都,远迎到绵竹,准备了酒肉给罗尚的部队接风洗尘。
    席间,罗尚的部下王敦、辛冉建议:“李特等人本来就是强盗,应该顺势尽快将他们杀掉,以绝后患,这次酒会正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但是,罗尚没有采纳。
    辛冉是臭名昭著的孙秀的好朋友,曾经在张华建议梁王司马肜杀掉孙秀时,专门来到洛阳,替孙秀说情,免除了孙秀一死,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辛冉过去在关中的时候和李特也认识,刚刚才劝说罗尚杀掉李特,看到罗尚不杀李特,转身见到李特,说了句奇怪的话:“故人相逢,不吉当凶啊。”这句话如何来理解?是暗示罗尚的部下有人要诛杀李特?或是自己对李特反感,说出的一句傲慢的话?
    反正,在李特听了辛冉的这番话以后,开始暗自猜疑、不安起来。
    301年3月,平西将军、新的益州刺史罗尚进入成都。
      一七○、赵王称帝
    我们暂且放下暂趋平静的益州,把目光投向混乱不堪的晋国朝廷。
    也就是在罗尚前去平定赵廞叛乱的时候,司马伦却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了。
    毫无疑问,想让司马伦当皇帝,从而水涨船高,攫取更大权力的人是孙秀。而促使司马伦毫不犹豫地做出这项足以使晋王朝走向最终覆灭的重大决定的直接原因,竟然是来自巫婆神汉的妄言。史书记载,司马伦和孙秀二人都十分迷信,这个念头最初产生于孙秀,他让牙门将赵丰假装成司马懿灵魂附身,对司马伦下命令,要求司马伦早日登基,拯救晋王朝。当时,说的活灵活现的:司马懿的灵魂就站在洛阳北边的北邙山上,在那里施展法术,帮助赵王司马伦。于是,司马伦对老爸帮助作为小儿子的自己深信不疑,在北邙山上另外建设了一座司马懿的庙宇进行供奉。
    在把司马伦的脑子弄晕以后,下面的事情全部由孙秀张罗。
    令太子詹事裴劭,左军将军卞粹等人充当相府从事中郎,负责具体的筹备组织工作。更使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充当侍中,(司马孚曾孙,司马望之孙,司马洪之子,小字阿皮)与黄门郎骆休,闯入内廷,威逼司马衷交出玉玺。司马衷虽然蠢笨,但是也知道玉玺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就是不给,司马威上前,强行从司马衷怀里夺了下来,在撕扯中间,可傻人脑子就是一根筋,司马衷死死抱住玉玺,弄得司马威满头大汗,由于用力过大,把司马衷的手指都扭断了,司马衷只好放手。
    如今,我们似乎还能看到司马衷那副委屈的面容和一双欲哭的眼睛。
    司马威拿到了玉玺,又和手下一道,写下了司马衷禅让的诏书,盖上玉玺。
    然后,让使持节、尚书令满奋、尚书仆射崔随一起把玉玺送给司马伦。(关于满奋和崔随二人,史书没有太多的记载,只是在《世说新语》上,有一个关于满奋畏风的有趣故事,不妨插叙一下,调节一下气氛:说的是满奋这个人,虽然长得很健壮,但是却很怕冷,一次,在司马炎身边侍坐,北窗是玻璃窗,看似好像透风,但是其实很严实,满奋看到这样,就面露难色,司马炎笑话他,满奋回答:“臣好比是吴地的牛(因为怕热),看见月亮(误以为是太阳)就发喘起来。”(臣犹吴牛,见月而喘)《世说新语,言语篇》)
    司马伦还假装谦让,坚决不予接受。
    于是,全体朝臣、诸王一起到司马伦的府上,假称天上有符瑞,天命所归,经过百般劝说,司马伦这才勉强同意。
    然后,左卫将军王舆与前将军司马雅(曾经给使东宫,最先起意要杀贾南风的那位)一起率领甲士进入皇宫大殿,号令护卫皇宫的三部司马,宣布禅让事宜,晓谕祸福赏罚,三部司马没一个敢表示异议的。(此处《晋书司马伦传》记载颇为详细,但是,却说满奋等人把皇帝玉玺给了司马伦以后,司马威才进宫逼夺玉玺的,前后矛盾。似乎应为司马威夺了玉玺以后,才有奉玉玺给司马伦,这样才合情合理。)
    天还没亮,全体朝臣以及内廷宦官一起准备皇帝的法驾去迎接新皇帝司马伦进宫。
    而老皇帝司马衷乘坐皇帝专用的云母车,带领皇帝的仪仗队几百人,(卤簿,汉应劭《汉官仪》解释:“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故曰卤簿。”)从华林西门出居金墉城。给司马衷送行的有:尚书和郁,侍中、散骑常侍、琅琊王司马睿,中书侍郎陆机,这三个人把司马衷随别到金墉城外就返回了。让张衡带兵守卫司马衷,其实形同幽禁。
    司马伦带着5000甲士护卫,从皇宫的正门端门进入皇宫,登上太极殿,在太极殿上代表政府的尚书令满奋、尚书仆射崔随、乐广等把玉玺正式交给了司马伦,于是,司马伦正式登上了皇帝宝座,大赦天下,并改元建始。称老皇帝司马衷为太上皇,改金墉城为永昌宫。
    司马伦下令:
    301年全国所有需要参加考试考核的贤良方正、直言、秀才、孝廉、良将都可以免试;
    太学的学生只要16岁以上或者没毕业但是学了20年的,都可以当公务员;
    郡县的官长只要在大赦之日在职的,全部封侯;
    郡的纲纪都评为孝廉,县的纲纪都评为廉吏。(《资治通鉴·晋明帝太宁二年》胡三省注:“纲纪,综理府事者也。”)
    接着,司马伦迫不及待地封自己的世子司马荂为太子,司马馥为侍中、大司农、领护军、京兆王,司马虔为侍中、大将军领军、广平王,司马诩为侍中、抚军将军、霸城王,孙秀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张林等诸党都封为重臣大将。从上述对于诸子的安排来看,司马伦对于司马允利用中护军的身份发动叛乱,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他让次子司马馥领中护军,以三子司马虔领中领军,以小儿子司马诩为抚军将军,完全控制禁卫军权和京师卫戍部队军权。
    为了讨好下属,司马伦大肆封赏,除了上述封赏以外,对于赵王府的亲随,下至奴仆,都越级提拔,封侯的封侯,加侍中的加侍中,以至于每次开会的时候,佩戴侍中标志“貂蝉”的人到处都是。由于制作官印的金银都拿去用于封赏,使得没有金银去制作官印,只好用木板写上什么什么侯爷或者什么什么官爵的。
    当时的人们传言说:“貂不足,狗尾续。”连老百姓也感觉太荒唐,这个政权不会长久了。
    有立就有废。
    当初用来给自己的行动涂上正义色彩的皇太孙司马藏,如今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在封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的同时,理所应当地把皇太孙司马藏废为濮阳王。过了9天,又把这个不懂事的小孩残忍地杀死——为的是断绝人们复辟的希望。
    虽然表面上司马伦的登基是全体朝臣的一致推举,但是,此时,位居东南的齐王司马冏、北面的成都王司马颖、西面的河间王司马顒却各自心怀叵测,虎视眈眈。而司马伦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作为中书监的孙秀自然是第一功臣,依孙秀和司马伦长年的私人关系,孙秀更是被司马伦敬重。司马伦把孙秀安置在哥哥司马昭曾经居住的府邸,事无大小,全部咨询孙秀以后才去施行。孙秀本来就和张林关系不好,司马伦登基以后,张林被提拔为卫将军,但是,人苦不知足,这张林还是埋怨没有“开府”——就是自己可以设置府署并自选僚属。于是,张林给太子司马荂写信,说:“孙秀专权,所作所为不合众心,并且,被封赏的功臣都是些小人,扰乱朝廷,可以全部诛杀。”
    司马伦的太子司马荂(以后闻名遐迩的忠臣、诗人刘琨的姐夫)本来就浅薄无知,把张林的书信交给了老爸司马伦,司马伦和孙秀是什么样的感情?而司马伦又是何等智商的人物?
    司马伦也像他儿子一样把张林的信送到了孙秀的手上。孙秀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司马伦除掉张林。
    大到一国,中到一个集团,小到一家,如果要被外面攻破,往往首先要内讧、内溃。司马氏家族上演的一出出闹剧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司马伦选择了一个日子,请宗室大臣都到华林园游玩,在会上招孙秀、王舆、张林觐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张林拉下,斩首。
    处理了内部的张林,孙秀还担心外面的诸侯王们,他选派司马伦和自己的亲信或者司马伦过去的老部下去做诸侯王尤其是上面所说的三个王的幕僚,或者做三个王所在州郡的长官,用来牵制三王。
    而这一本属预防性的措施,恰恰刺激了三王的神经,也加快了司马伦自己灭亡的步伐。
    司马伦内部的矛盾除此之外,司马伦的几个儿子之间也不团结,并且,太子司马荂对孙秀一直看不惯,司马荂的内兄刘舆、刘琨兄弟中的刘琨曾经是贾谧的二十四友,二人因为得罪王恺而险些被王恺暗害,是石崇挺身而出救了哥俩,以此,刘舆兄弟对石崇爱戴之至。但是,孙秀把两人的大恩人诛杀,这叫刘舆兄弟耿耿于怀,加上孙秀本县城小吏,依靠献媚登上大位,这也叫刘舆兄弟不齿,孙秀刚刚辅政的时候,把哥俩的官职全给罢免了。但是,你罢免你的,我认命我的,太子司马荂一向对这两个内兄敬重有加,硬是把刘舆任命为散骑常侍,把刘琨任命为从事中郎。
     一七一、齐王首义(1)
    身处许昌的齐王司马冏,并没有因为司马伦登基以后加封自己为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而心满意足。
    如果说贾南风诛杀太子司马遹是开启了潘多拉魔盒,那么,司马伦的称帝可以说对于西晋的灭亡不论从人心上还是从其他方面都起到了巨大的影响。在中国封建社会(姑且这么说罢,因为严格按照马克思原著的划分,中国古代的政治形态并不完全符合西方“封建”的特点,大约在我们称之为奴隶社会的周朝分封诸侯的形态似乎才符合“封建”二字)君权和相权一直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由于西晋晋惠帝司马衷天生愚蠢,致使西晋君权天然弱小,只是在皇后贾南风存在的时候,君权在后权的帮助之下才得以有效维护;等到贾南风被诛杀以后,形影相吊的司马衷再也没有了那个强有力的庇护了,君权立即显现出他本来弱小的面目,从此任人宰割。南宋著名哲学家、永嘉学派的代表人物叶适在他的《习学记言序目》卷29中,在评价晋惠帝司马衷的时候,就曾说过,司马衷是“昏而不虐”,实在是中肯之论。但是,除了糊涂、善良以外,我想说的是,司马衷更多的则是软弱无能。
    司马伦的称帝把西晋君权的懦弱昭示在世人面前,我们注意到,以司马伦称帝为分水岭,从此以后,晋惠帝已经不再是一个令人尊崇的皇帝,而变成了诸侯王角逐中的一片破布,不再有人把他当做一回事,他的皇后也是三番五次地被废黜,西晋皇权的威严丧失殆尽,这一点也似乎验证了贾南风的说法:我死了,皇帝,你被人杀死的时候也不远了。是的,在诛杀司马玮的时候,当驺虞幡出现的时候,即便是司马玮的同母兄弟司马乂看到以后,也是扔下手中的弓箭,痛哭流涕地说:“楚王拿着诏书,因此才率领部队跟着他一起干,怎么知道他是在骗人!”可见,10年以前君权的力量,但是,从今以后,即便是驺虞幡也不再有那么大的威力了。而且,每一个爬上相位的人都无所顾忌,根本不再把司马衷放在眼里,爬上了相位其实就相当于做了皇帝,因此,杀戮才愈演愈烈,没完没了。
    一开始的征候似乎对于司马伦是那么的有利。就在登基后不久,益州赵廞来势凶猛的叛乱在梁州刺史罗尚还未到达,就因李特等人的反击而瞬间被扑灭。赵廞的人头被从千里之外的成都送到了洛阳,赵廞建立的太平王朝在不足3个月间就化为泡影,这令司马伦孙秀深感欣慰,也似乎预示着自己的眼前正现出一条光明坦途。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许昌,齐王司马冏却丝毫没有停止为司马衷复辟做准备的步伐。
    事情的契机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离狐(河南省濮阳市东南)人王盛、颍川郡人王处穆。
    他们私自在浊泽(河南省临颍县)招兵买马,集结部众,人民前往投靠的,每天数以万计。在齐王辖区内出现如此众多的变民,齐王司马冏不但不去镇压,而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纵容,甚至派遣心腹暗中联络王盛和王处穆,一起起兵推翻司马伦的统治。
    此时,在担任齐王军司马的是赵王伦派来的亲信管袭,司马冏想下了一条狠毒的连环计。
    浊泽的民变立即引起了身在洛阳的司马伦的警觉,他连忙派出心腹张乌前往许昌查看司马冏的动向。
    司马冏一面厚待张乌,一面和管袭一起把讨伐二王的周密计划向张乌做了详细的汇报。张乌很快回到洛阳,对司马伦和孙秀汇报,说:“齐王根本没有异心。”
    张乌前脚走,司马冏后脚就命令管袭统帅部队前去浊泽,采取秘密行动,一举袭杀了王处穆,并把王处穆的人头送到了洛阳,更加坚定了司马伦孙秀相信自己不会反叛的信心。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司马冏把管袭招来,又轻松杀掉。
    于是,3月,齐王司马冏跟豫州州长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起兵,并派使节分别通知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常山王司马乂以及南中郎将新野公司马歆,并通报全国四征四镇(四征:征南、征北、征东、征西将军。四镇:镇南、镇北、镇东、镇西将军),以及各州、各郡、各县、各封国,宣布:“逆贼孙秀,迷惑误导赵王,当共同出兵讨伐,如有抗命,屠灭三族。”
      一七二、齐王首义(2)
    齐王司马冏首义的消息传到全国,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使节抵达邺城以后,作为皇帝司马衷弟弟的成都王司马颖召见了自己的智囊、现任邺县县长卢志,商量对策。这个卢志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国时期刘备的老师北中郎将卢植的曾孙,是正始年间何晏与之结仇的廷尉卢毓之孙、也是太康末年陆机刚到洛阳曾经羞辱过的那个人。卢志家族为三国、曹魏、西晋时期北方望族,史书记载,卢志本人少好学,朝夕惟焚香读书,尝与书盟曰;“誓与此君共老。”善书法,师法钟瑶。他与司马颖的关系地位,和孙秀与司马伦的关系地位及其相似,是司马颖身边的重要参谋助手。卢志对司马颖说:“赵王篡夺帝位,人神共怒。殿下您集结英雄贤能,顺从人民盼望,依仗大义,讨伐叛逆,人民用不着征召,都会加入战斗,卷起袖子,高举手臂,奋勇争先,没有不可以克服的事。”司马颖表示同意,并正式任命卢志为首席军事参议官(咨议参军),兼左秘书长(左长史),顿丘太守郑琰为右长史,黄门郎程牧为左司马,阳平太守和演为右司马。任命兖州州长王彦、冀州州长李毅、大营指挥官(督护)赵骧和在石崇被杀案中侥幸逃脱的石崇的侄子石超(其时为折冲将军)等当前锋。让石超作为前锋,一则是将门虎子,二则是因为孙秀与石崇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司马颖用起来放心又放心。
    司马颖起兵的消息传出,远近响应。军队到达了朝歌(河南省淇县)的时候,部众已达二十余万。
    消息传到常山,常山王司马乂作为皇帝司马衷的弟弟,再无二话,在他的封国(常山国·河北省正定县)跟太原国(山西省太原市)郡长(内史)刘暾,各率军队南下,作为司马颖成都兵团的后援。
    前皇帝的两个亲弟弟立刻响应了齐王这个堂弟的号召。
    而更远一支的司马衷的堂叔新野公司马歆,(司马歆是司马昭的弟弟司马骏的儿子)在接到司马冏的文告后,就显得无所适从了。他的亲信王绥对他建议说:“赵王血缘最亲,而且强大;齐王司马冏血缘疏远,而又微弱,你应该拥护皇上司马伦。”(司马伦是司马歆的亲叔父,司马冏则是司马歆的堂侄。)军事参议官(参军)孙询在大庭广众中公开质问:“司马伦是一个凶恶的叛逆,天下人都应当联合起来把他诛杀,还扯谈什么亲疏强弱?”司马歆这才决定响应司马冏。
    司马冏的文告传到西北,同样引起了震动。
    前安西将军府军事参议官(安西参军)夏侯奭自称侍御史,在始平国(陕西省兴平市)集结数千人,响应司马冏,并派人邀请河间王司马颙同举义兵。而司马颙接受了秘书长(长史)李含的建议,(李含此人与司马伦之孙秀、司马颖之卢志一样,将引发出轩然大波,以后我们还要详细说到)命主薄房阳、振武将军河间国(河北省献县)人张方,出军攻击,生擒了夏侯奭跟他的党羽几十人,在长安闹市腰斩示众。
    前面刚刚杀了夏侯奭(音:是),后面司马冏的使节就到了。对于司马顒(司马顒是司马孚的孙子)而言,司马伦是自己的堂叔,司马冏是自己的堂侄,并且,司马伦如今身为皇帝,实力强大,以司马顒的身份骑墙在所难免,不过,此时看来,在司马伦和司马冏的天平上,司马伦稍微占优,因此,司马顒毫不犹豫地逮捕了司马冏的使节,用囚车送往中央。紧接着,司马伦下诏要求司马顒率兵勤王,司马顒也是义无反顾地派张方率领关中的精锐部队东下,准备支援皇帝司马伦。当张方的部队抵达华阴(陕西省华阴市),还未出潼关,这时,司马颙得到情报说:司马冏、司马颖的军力强大;于是,司马顒立即改变立场,任命长史李含为龙骧将军,带领都护席薳(音:远)快马追回张方,由李含和席薳统领军队转而响应司马冏、司马颖,将部队开进到潼关。
    司马冏的使节到达帝国东南的扬州(政府设在建业),州政府官员都打算响应。州长郗隆是郗虑的玄孙(郗虑,就是建安18年,眼睁睁看到曹操派遣华歆从汉献帝刘协身边拉走伏后,并诛杀的那个人,后为魏国御史大夫),因为他的儿子和侄儿郗鉴(此人在东晋初年为风云人物),都在首都洛阳,恐怕受到屠杀,他疑惧交集,难以作出决定,于是就召集全体官员共同磋商。
    主任秘书(主簿)赵诱、前秀才虞潭(吴国名臣虞翻的孙儿)都说:“赵王篡夺帝位,四海之内,无不痛恨,而今,勤王军四面八方起事,司马伦注定要失败。为阁下设计,您亲自率领精锐部队,直指许昌(帮助司马冏),这是上策。派将领率军前往许昌会师,是中策。酌量派出象征性的军队,观看形势,哪一方面获胜,就帮助哪一方面,这是下策。”
    散会后,郗隆跟总务官(别驾)顾彦秘密商量,顾彦说:“赵诱等的下策,恰恰是上策!”
    人事官(治中)留宝、主任秘书张褒、行政管理官(西曹)留承,得到消息,赶紧进见郗隆,对他劝谏说:“不知道你现在的最终决定是什么?”
    郗隆回答:“我身受二位皇帝厚恩(指司马衷和司马伦),所以不偏不倚,对谁都不帮助,只求保全本州。”
    留承说:“晋王朝是世祖司马炎创业。太上皇司马衷在位已久,今上皇帝篡夺到手,事理就不公平。齐王顺应天心人事,成功失败,显而易见。阁下如果不出军响应,推托搪塞,灾变会随时发生,连本州又怎保得住?”
    郗隆脑袋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回答。
    郗隆把司马冏的文告,搁置了六天,还是犹豫不决,模棱两可,手下将士都愤怒怨恨。
    此时,军事参议官(参军)王邃镇守在建业城西北的另外一座城——石头城,将领们纷纷前往投奔。郗隆派从事在牛渚(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采石矶)拦截(牛渚更在石头城之西南,大约拦截的是屯驻在南京城外的部队),但是已经无法阻止。
    在石头城的将领们共同推举王邃为主,率兵一起回攻南京城内的郗隆,杀掉郗隆父子和顾彦,砍下人头,呈送给司马冏。
    安南将军、沔北军区司令(监沔北诸军事)孟观(时驻河南省南阳市),这个在诛杀杨骏政变中立下大功,后来在关中战场上生擒齐万年的猛将,此时却犹豫了,原因我们早已说过:孟观不仅武功很高,而且还通晓天文。他夜观天象,发现代表皇帝的紫宫星,毫无变化。据此,他作出判断,认为皇帝司马伦一定不会失败,遂决心为司马伦固守,拒不响应司马冏的号召。
    ——历史上,因术而杀身的事例比比皆是。
    如果孟观不懂天文,他大约还能够清醒地研判大势,作出合理的决定,正是因为他懂得天文术数,反而误了自己。大约天道幽远,岂是凡人能够揣透?所以,古来圣人均把算命术数之类归于小道,以之辅助决策倒无不妥,但是,以之作为决策的主要依据,闭着眼睛不看世界,那就误入歧途了,这和老人家批判过的“本本主义”有什么两样呢?
     一七三、三王激战
    上天根本不可能让人摸准他的真实意图。
    司马伦和孙秀听到三王起兵消息,大为恐惧,为了稳定朝廷,孙秀想出了一个小计策,那就是伪造一份声称是司马冏的奏章,内容是以司马冏的口吻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盗匪,突然向我进攻,我力量不能自保,请求派中央禁卫军援救,我只盼回到封国,接受死刑的处罚。”司马伦把这份伪造的司马冏的奏章,在朝堂之上向全体朝臣公示。
    可以想见,自然引来一片喝彩之声,同样可以想见,司马伦和孙秀暗自窃喜,不过,这种小伎俩哪能骗的过明眼人?
    假的真不了。
    有实力才有发言权。
    撒谎归撒谎,还是要派军队去认真对待齐王和成都王的。
    于是,司马伦还是派遣了上军将军孙辅(孙旗的三子)、折冲将军李严,率军7000人出延寿关(河南偃师东南),为中路;征虏将军张泓(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给使贾南风,代替司马衷做作业的那位)、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率军9000人出崿阪关(河南登封东南),为南路;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率军8000人,出成皋关(河南省荥阳县西北汜水镇),为北路;以上三路兵马,南下抵抗司马冏。又派孙秀的儿子孙会,统帅将军士猗、许超,率中央禁卫军30000人,北上抵抗司马颖。征召东平王司马楙(司马孚的孙儿,司马颙的堂兄弟,自从司马亮将他废黜以后,在贾皇后专权的10年里,一直闲居在家,司马伦招他也是想让他感恩吧?),当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诸军)。孙秀想派遣司马伦的二子京兆王司马馥、三子广平王司马虔率军作为诸军的后援,以助军威,但是,两位贵公子就是不肯,孙秀看说不通二人,但是他知道平素司马虔与他哥哥司马荂的内兄刘舆(刘琨之兄)关系很好,率军8000人,作为后援部队。
    笃信巫术鬼神的司马伦、孙秀,日夜祈祷上天,施展法术,又派人登上嵩山,装扮成王乔,称司马伦帝位稳固,别人难以撼动,为的是稳定京城的人心。
    此时,司马冏屯军阳翟(河南省禹州市)地区,而司马伦的南路张泓带领的中央军也推进到了此地,并在阳翟城南首战即攻破了司马冏的辎重部队,杀伤了数千人。
    此时司马冏的部队距离阳翟40里,司马冏分军渡过颍河,去攻击张泓的部队,双方经过激战,张泓军取得了胜利,齐王部队开始后撤,并构筑堡垒进行坚守。
    张泓军乘胜占领颍上,夜间在颍河附近摆开阵势。
    司马冏又派遣轻装骑兵进行攻击,而张泓的各路禁卫部队严阵以待,纹丝不动。
    但是,中路上军将军孙辅、徐建所统的部队,忽然发生夜惊,二人擅自逃回洛阳,向皇帝司马伦自首说:“齐王兵力强盛,势不可当,张泓等已经阵亡。”
    司马伦惊恐失措,秘而不宣,吓得赶紧命皇子司马虔和将军许超,急速回军保卫京师。
    可是,很快的,张泓又一次击败了司马冏。
    捷报传来,司马伦又一次派司马虔和许超率军重新返回前线。
    经过这一来回的折腾,许超的部队将士已经筋疲力尽,士气大落。
    此时,张泓的禁卫军与司马冏的部队双方以颍河为界,东西对峙。
    很快的,张泓等到全军到齐,率领各路兵马,渡过了颍水,一起朝颍河对岸攻击前进,向司马冏发起了总攻。
    司马冏也悉众出营,虽然司马冏屡次战败,但是,在此次战斗中,司马冏采取了只顾一点、不及其余的战术,全力反击张泓的侧翼孙髦、司马谭、孙辅部队。
    霎时间,张泓的侧翼崩溃,孙髦、司马谭、孙辅的部队全部逃亡,致使中央军全军撤退。
    此战是张泓与齐王司马冏交战的第一次败仗,好在张泓安全撤回,在颍河对岸大营固守。
    等消息传来,孙秀不敢向大家泄露实情,诈称:“已经击破齐兵团,生擒了司马冏。”命文武百官向皇帝司马伦祝贺。
    南线战事陷于胶着,相互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而此时,北线司马伦与司马颖的部队也正进行着激战。
    司马颖的都护赵骧率领部队抵达了黄桥(河南省淇县西南)。
    从兵力上来看,中央军占有绝对的劣势,孙会等人所带领的禁卫军再加上司马馥和司马虔的后续部队也总共也只有区区的3万8千人,而屯驻淇县的司马颖的部队总数已达20万之众。
    但是 ,要知道,晋国的中央禁卫军素来是百里挑一的,十分了得,我们也早已经领教过晋王朝禁卫军的厉害。马隆以区区3500人就一举平定了长达10年的秃发树机能的叛乱;无独有偶,孟观也是带领殿中军平定了起事4年的齐万年叛乱。晋王朝的禁卫军士兵个个骁勇善战,武器精良,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相形之下,成都王司马颖的部队虽说人数众多,但是,由于准备的时间仓促,战斗力并不是很强。
    因此,在黄桥一战中,孙会、士猗、许超率领如狼似虎的禁卫军精兵主动迎击,经过一场激战,司马颖的部队被打得大败,死伤一万余人,(根据《晋书成都王司马颖传》的确切记载,此战司马颖的部队被斩杀8000多人。)
    一战下来,司马颖全军震恐。
    司马颖本人也准备从黄桥退保朝歌(河南省淇县),咨议参军卢志、兖州州长王彦劝阻说:“我军出师不利,而敌人刚刚获胜,对我们有轻视之意,如果撤退,士气沮丧,恐怕再不能作战。何况,任何战争都有胜有败,失利并不稀奇。不如挑选精锐,乘夜急行进军,兼程南下,出敌人意料之外,这才是军事上的奇计。”
    司马颖同意。于是,司马颖未作喘息,立刻又派赵骧率众8万,趁夜出发与王彦再次一起南下,突袭孙会部队。
    从史书记载的情况分析,当时,取得黄桥大胜以后,大约是由于南线吃紧,或者是因为京师百官蠢蠢欲动,情况危急,司马伦并没有命令禁卫军乘胜追击,彻底歼灭司马颖,而是赶紧命令部队回师洛阳,并大肆封赏黄桥有功将士,孙会、士猗、许超,都分别“持节”——本来,这支区区3万8千人的军队,就已经分为三个主帅了:一是孙秀的儿子孙会;另外两个是司马伦的二个儿子司马馥和司马虔,如今,士猗、许超都分别“持节”,等于是孙会、士猗、许超分别率领1万人马,司马馥、司马虔各率4000——于是,谁都不听谁的命令,互相不服,军令紊乱,而且仗恃胜利,瞧不起已被击败的司马颖兵团,不作戒备。
    听说司马颖率军反攻,司马伦再次派遣孙会、刘琨等率3万人,与士猗、许超合兵进击赵骧、石超等,当时司马伦的部队是“精甲耀日,铁骑前驱。”在不到温县十几里的湨水(源出河南省济源市,流经孟县,注入黄河),双方遭遇。
    一战下来,孙会自己率先败逃,抛弃军队,向南逃亡。
    于是全军大败,退保黄河岸边,刘琨只得将黄河上的桥梁焚毁,以延缓河北军的追击速度。
    不过,司马颖还乘胜渡过黄河。
    在一个新政权建立之初,臣下对于新皇帝的忠诚还未形成惯性,君臣之间的情感和利益维系还十分薄弱,新君主的能力还没有得到臣下的认可,因此,此时一旦失败,将对整个政权的存亡起到极其重要的影响,有人说股市的冷热很大程度上并不是来源于实力,亦非政策,在有的时候则主要来源于人们的信心。一个新的政权也是如此,如果人们对他有信心,那么,就能够长久,反之则会很快消亡。不过,这信心又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战场上的胜利,惟其如此,才能使新归附的臣下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
    而自从湨水大败、孙会等人回到洛阳以后,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一片悲观气氛中。在此之前,孙秀等司马伦的亲信们都已经不敢出中书省了,如今更是“忧懑不知所为”,无计可施。
    一七四、诛杀赵王
    司马威建议孙秀,到尚书省与尚书八座一起讨论征战之计,会上,司马威建议让京城4品以下15岁以上的官员子弟都全部参军,随从司马伦决一死战。消息传来,人人切齿,司马威见众怒难犯,赶紧偷偷跑回自己的住处,不敢出门。
    孙会、许超、士猗等从黄河之北逃回以后,孙秀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赶紧召集众人会商对策。
    总体上大致有三种意见:
    一是主张集结残兵败将,固守洛阳作最后一战;
    二是主张纵火焚烧宫殿,诛杀异己,然后挟持司马伦南下,投奔驻守襄阳的孙旂和驻守南阳的孟观;
    三是主张乘船舰东下黄河,走入东海。(不知道去哪里?)
    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坏消息接踵而至,原来一直屡战屡胜的南线,在4月初也遭到了重创。司马冏的部将何勖、卢播等人率军在阳翟大破张泓的部队,并阵斩了孙旗的儿子孙辅等人。
    战场上的局势时刻牵动着洛阳城内的每一个人的心。而信心的天平也一点一点地朝义军那一边倾斜……
    终于,在4月7日,那个一直以来支持司马伦的左卫将军王舆突然叛变,跟广陵公司马漼(司马伷最小的儿子),率所属部队700余人,从南掖门(南侧门)进入皇宫,命令宫内的禁卫军不得乱动,各自守好宫门,三区禁卫营(三部司马)在内响应。王舆亲自率兵到中书省捉拿孙秀,孙秀吓得关闭了中书省的南门。王舆放兵开始爬墙,并放火烧屋,孙秀、士猗、许超仓皇逃出房子,左卫将军赵泉当时将这三人斩杀,当时,司马伦的儿子司马馥也在孙秀的中书省,王舆使将士将他关押在散骑省,以大戟守省阁。在右卫大营士兵们逮捕了孙奇,送到最高法院予以处死。同时逮捕的还有前将军谢惔、黄门令骆休、司马督王潜,这四人在殿中也被诛杀。三部司马的禁卫军在宣化闼中斩杀了孙弼。
    众高官都被命令进入殿中,坐在院子的树下。
    王舆屯兵在云龙门,让司马伦为诏:“我被孙秀等所误,惹怒了三王。现在已经杀了孙秀,其迎太上复位,应该迎接太上皇复位,我将回到乡里,度过晚年。”派人传布这项诏书,并用“驺虞幡”命各路将领停止战斗。
    禁宫侍从宦官押解着司马伦从华林园东门出宫,连同太子司马荂,一齐送回洛阳汶阳里司马伦的私宅。另派数千人的部队到金墉城迎接前任司马衷,人民夹道欢呼万岁。司马衷从端门(皇宫南门)入宫,升金銮宝殿,文武官员叩头请罪,司马衷说:“这不是你们大家的罪过啊”。
    于是下诏:逮捕司马伦、司马荂,送金墉城。
    你让我去那里,这回轮到你去啦……
    在事发之前,孙秀因为担心司马顒的部队从西面进攻洛阳,命令司马伦的儿子广平王司马虔,从黄河北回军,抵达九曲(河南省巩县西南),司马衷下诏,罢免司马虔的官职,司马虔得到了政变消息,不是率领军队顺势进攻洛阳,营救自己的老爸,让老爸复辟,而是糊里糊涂地抛弃军队,只率领数十人奔回了洛阳的私宅。
    司马衷就这样神奇地复辟了。
    4月9日,司马衷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宁(之前是建始元年,之后是永宁元年)。特准全国人民大吃大喝五天,并分别派出使节慰劳三位亲王(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撤掉黄河上的守军,让司马颖的部队渡过黄河。
    司马伦的哥哥、在司马伦当政时期为丞相的梁王司马肜此时赶紧表忠心,他上书对司马衷说:“赵王司马伦父子,凶恶叛逆,应该伏诛。”
    司马衷同意了。
    于是,派遣尚书袁敞持节带着金屑苦酒送给了司马伦——我们还记得一年以前,司马伦把金屑酒送到了司马衷的老婆口中,仅仅过去一年零一个月零4天,(301年闰3月)司马伦也已同样的方式被逼迫自杀,不过司马伦喝下的还不仅仅是贾南风喝的金屑酒,而是金屑“苦”酒,这中间兴许也有司马衷的怨恨在里面吧!——司马伦在被迫饮下金屑苦酒的时候,老脸是羞愧难当,他用手帕盖到脸上,喃喃自语:“孙秀害我,孙秀害我!”
    另外,还逮捕了司马伦的儿子司马荂、司马馥、司马虔、司马诩,全部诛杀,在刑场上,司马伦的儿子们还不忘了相互埋怨,司马馥对弟弟司马虔说:“就是因为你破了我家啊!”——也许司马虔和孙秀走的近?或者是埋怨司马虔在司马允叛乱的时候致使伏胤袭杀了司马允?或者是埋怨司马虔没能坚决地带领部队回攻洛阳?
    我不知道,不过私下以为最后一点最为可能吧!
    文武百官,凡是司马伦任用的一律免职,国务院、御史台、谒者台、 门下、中书、秘书省以及三公府、皇城保安司令部、首都卫戍司令部(卫将军。“二卫”),几乎全部免完,政府办公大楼人去楼空,留下的官员绝无仅有。
    4月13日,成都王司马颖进入了洛阳城。
    紧接着,4月15日,河间王司马颙抵达。
    而此时,南线的张泓还在为自身的生存做最后的挣扎,司马颖立即派遣赵骧、石超等率军帮助齐王司马冏攻攻击尚在阳翟的张泓,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张泓等终于投降了。从齐王起兵至今,混战了60余日(从3月,中间一个闰3月,再到4月上旬),死亡将近十万人。
    于是,又把在阳翟投降的降将张衡、闾和、孙髦、高越等绑赴洛阳东街,斩首;蔡璜是在阳翟就投降了齐王司马冏的,回到洛阳,也被迫自杀;曾经亲自斩杀过淮南王司马允的伏胤是从阳翟前线败退回来的,也被斩首。
    5月,司马衷还对那个凶恶的义阳王司马威记忆犹新,他说:“阿皮夺我的玉玺,还拧断了我的手指,不可以不杀掉。”这也许是司马衷迄今为止第一次独立做主、坚持按照自己的意志办成的一件事吧?
    在司马衷的坚持下,司马威被处死。在地方上,襄阳郡(湖北省襄樊市)郡长宗岱,执行司马冏的命令,斩杀了和孙秀合族的孙旂。永饶(河南省南阳市南)矿务总监(冶令)空桐机斩杀了名将孟观。孙旂、孟观的人头都被送到首都洛阳,并被屠灭了三族。
    该杀的人基本上都杀完了,司马衷立下愍怀太子剩下的唯一的小儿子司马尚,为皇太孙(历史上称为冲太孙)。我们知道,司马遹的大儿子在司马遹被废前都生病了,也可以说就是因为老大的生病引起司马遹的被废杀;其后,老二司马藏在被司马伦立为皇太孙7个月以后,司马伦自己称帝以后,随即就杀掉了;如今司马衷这一支的唯一血脉就是司马尚这个小孩了。
    一直磨蹭到6月,齐王司马冏才浩浩荡荡地开进洛阳,把部队驻扎在通章署,此时的齐王司马冏出尽了风头,率领的甲士数十万,史书记载:“旌旗器械之盛,震于京都”。——也许是担心自己的实力不济,所以,齐王司马冏才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等待着凑够充足的部队,在进入洛阳城的时候,能一下子镇住百姓、镇住朝廷,尤其是另外那两个重量级的人物:成都王司马颖和河间王司马顒吧?因为,虽然自己是首义,但是,从战绩上来看,的确不尽如人意。其实,即便没有王舆的政变,司马伦的末日也为时不远了,其原因在于成都王司马颖在河北的大捷,扭转了战局。而司马冏的南线不仅屡屡失败,就在司马伦被废、成都王进入洛阳以后,仍未彻底搞定,还劳驾司马颖派兵协助自己。这都让已经身为中年的齐王司马冏在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堂弟司马颖和司马乂面前很没面子,抬不起头来。
    果然,效果很快出来了:司马衷当即就拜齐王为大司马,加九锡之命,一切待遇就像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在曹魏时代辅政那样。
    司马伦被诛杀了,义军取得了全胜。但是,回顾整个事件,对于司马伦的战役决策失误,不是没有值得探讨的地方,个人看来,大致有以下三点:
    一是司马伦未亲征。此时,司马伦有亲征的必要,这是因为,政权还刚刚建立,一方面由于兵力有限,如果皇帝不和军队在一起的话,那就要在京师留下一定的兵力保护皇帝,但是一旦如此,就造成前线兵力紧张;另一方面,作为皇帝亲征,将对军队士气有很大的鼓舞。以司马懿平定王凌、司马师平定毌丘俭、司马昭平定诸葛诞为例,司马氏都是出于内外交困的极端不利情况下,但是,三王都始终坚持一条不变的原则,那就是亲征,亲自控制大部军队!
    二是主次不分。从整个战役发展来看,首倡起兵的是齐王司马冏,实力最强的却是成都王司马颖,基本上处于观望状态的是司马顒。因此,对于司马冏而言,是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回旋的余地,因此,应该在其起事之初,就应只在京师留下少数留守部队,立刻带上太上皇司马衷和百官,集中京师的全部部队,昼夜兼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罄尽全力一举击败身在许昌的司马冏,同时,命令身在南阳的孟观和襄阳的孙旗带兵北上勤王。以帝国精锐的全部禁卫军加上新皇帝的亲征,再加上来自许昌南边孟观的牵制,在东南扬州的部队前来与司马冏会和以前击败司马冏,应该还是有可能的。虽然司马冏准备了一段时间,但是从司马冏的战绩来看,他的部队战斗力很弱,毕竟张泓所带的三股兵力总数才仅仅2万4千人,就把司马冏打得招架不住,如果以禁卫36军全上的话,司马伦胜利的把握很大。
    如果诛杀了司马冏,那么,整个局势就会大变,司马颖将不敢渡过黄河,上策也许是暂时割据冀州;而司马顒则极有可能以言辞、官职将其拿下,等司马顒完全被争取过来以后,再征调关中精锐加入到中央军中,一年以内消灭司马颖和司马乂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敢于不要后方,坚决不管北路的司马颖和西路的司马顒,全力击败齐王司马冏,那么,整个战局也许还可以扭转。而实际的情况是:不仅司马伦不敢亲征,而且,还平均使用兵力,用3万8对司马颖的20万;用2万4对司马冏的部队(战斗中司马冏的兵力多少不知,但从其后他进洛阳时,是甲士几十万,不过,这几十万也许加上了司马颖的部分军队,张泓投降的部队、扬州的部队等)。结果使得战役先胜后败,南线张泓还顽强些,与司马冏形成僵持。
    三是兵力分散。此点与上面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在具体的兵力配置上,也过于分散,比如,南进的三支部队,加上后来的预备部队,本来人数都少,还采用梯次出击的战术。好在司马冏也不懂得各个击破的办法,要不不等司马颖胜利,司马冏也早把南线解决了。
    另外,每支部队还各自为战,缺乏协调性,比如,南线战役之初,孙辅、徐建就擅自溃退,好在张泓控制全局的能力较强,使得战斗转危为安,北线,湨水之战也存在孙会擅自脱逃的情形。
     一七五、齐王专权
    齐王进京的时候,洛阳城内该杀的人都提前杀掉了,局势也已平稳。
    从去年(300年)3月愍怀太子司马遹被杀,到今年(301年)4月司马伦被杀,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西晋王朝发生了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读书人感觉似乎经过了很多年似的:先是司马伦发动政变、杀掉贾南风;然后是司马伦猜忌淮南王司马允,夺司马允中领军兵权,导致司马允的强烈反击,结果被伏胤袭杀;接着是司马伦阴谋篡位,加九锡之礼,外放齐王司马冏;到300年年底的时候,益州刺史赵廞发动叛乱;过了新年,司马伦登基,废黜侄儿司马衷,表面上尊崇齐王司马冏和成都王司马颖,分别在将军号前加“大”,私下里却派遣亲信做二王的司马,管理二王国中的军队;还是在过了新年,益州赵廞被巴氐李特兄弟诛杀,益州刺史由原梁州刺史罗尚担任,益州渐趋平静;到了3月,齐王起义,经过近2个月的野战,终于战胜了司马伦的部队,诛杀了司马伦,让司马衷复辟。
    短短2个月的野战,空前惨烈,这是西晋皇族内讧中的第一个高潮。
    因为,此前的一系列政变,还仅仅局限于洛阳城内,即便是剑拔弩张,但是,死亡人数和影响毕竟还有限,而此次的性质却截然不同。宫廷中的政变引发了诸侯王与朝廷之间直接的军事冲突,并且以诸侯王的最终胜利而告终,中央皇权的威望第一次受到了敲骨吸髓式的沉重打击;神秘莫测的皇帝从至高无上的神坛被撕扯下人间。自此,谁都知道,只有实力才是一切。据《晋书赵王伦传》的记载:(此)“战所杀害仅十万人。”史书中的“仅”字似乎位置错误,也许应当为:仅战所杀害十万人。意思应该是:仅仅战斗中被杀死的士卒就达10万人。
    司马衷把年号改为永宁,似乎就是祈求晋王室不再发生变乱了,这一年仿佛把司马衷投入到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的过山车一样,即便作为千年以后的我等草民看起来就叫人心惊肉跳、目不暇给,可以想见作为当事人的晋惠帝是何等眩晕。短短的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大喜大悲,相继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老婆、自己的两个孙子、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叔爷爷,娶了新的老婆,从皇帝宝座上被拉下,又被重新推上,他看到了太多的人们在权力魔杖的驱使下自相残杀,走向灭亡。不过,他永远也不知道,这才仅仅是开始,命运似乎要一直折腾这个呆傻之人,让他在这辆过山车上继续疯狂地坐下去……
    除了任命齐王司马冏为大司马以外,司马衷还任命弟弟司马颖为大将军,因为司马颖出力最大,无法表示,所以,也加九锡,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任命堂叔河间王司马顒为侍中,太尉,加三锡;任命弟弟司马乂为抚军大将军,领左军将军——到7月的时候,又恢复长沙王的封号,升为开府、骠骑将军;晋封堂叔广陵公司马漼为淮陵王,领尚书,加侍中,晋封堂叔新野公司马歆为新野郡王,食邑2万户,使持节、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还是恢复叔爷爷司马肜的太宰地位;恢复因司马允反击而被司马伦贬斥为宾徒王的司马晏原吴王的称号。齐王、成都王和河间王三府都设置下属官员40名,大部分都是武将,文官只是个摆设,因此,有人就看出,这战乱还将继续下去……
    《晋书,秦王司马柬传》有段不起眼的记载:(司马柬)“以左将军居齐献王故府,甚贵宠,为天下所属目。” 说的是,在齐王司马攸死后,由于秦王司马柬深得司马炎的喜爱,而让司马柬住在齐王府邸,我们知道,齐王司马冏的老爸老齐王司马攸是在武帝咸宁4年283年去世的,而秦王是在晋惠帝元康元年291年去世的。从这段记载起码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齐王司马攸死后,小齐王司马冏并没有被允许继续居住在自己的家里,而是被打发到了封地或是另建了宅邸;二是齐王司马攸的齐王府应该是相当不错的府邸,因此,司马炎才把此府作为自己最钟爱的儿子的府邸。
    如今的司马冏也许对于爸爸的死还记忆犹新,对老皇帝、自己的伯父司马炎不能不心存怨恨,今天,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他最先想到的是:搬回齐王府!回到自己生活过的熟悉的院落,这不仅仅是一种情感的宣泄,更多的是一种昭示,一种唤醒人们对那个近乎完人的老爸的记忆!
    他不仅要搬回齐王府,而且还要让齐王府恢复昔日的辉煌。
    于是,他开始了对齐王府进行大规模的整修扩建,向北,把紧邻的粮食市场拆迁,划归齐王府,向南,把前面的民房拆迁,修建大司马下属办公大楼,工程建设规模和司马衷的皇宫几乎相同;向西,凿穿千秋门(《太平御览》一百八十三引《洛阳故宫名》曰,洛阳有千秋门。《通鉴》晋太安元年《注》,千秋门,宫西门也。)旁边的宫墙,从齐王府直接连接皇宫大内的西阁。为的是便于控制皇帝,但是,凿穿宫墙的行为本身,这明显属于僭(音:见)越行为。除此以外,齐王的后庭设置钟鼓,前庭舞着八佾,齐王以为天下太平,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开始沉溺于酒色。
    对于司马衷,司马冏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自己的老爸被司马衷的父亲逼死;自己的老妈贾荃和司马衷的老婆贾南风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势同水火,被贾南风逼死;自己还杀了司马衷的老婆贾南风(可以这么说);自己父母的死都与这个被自己重新推出来的傻男人有关,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也许,自己的老爸就是当今的皇帝,晋朝也是齐王的天下了,齐王和司马衷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也有太多欲理更乱的纠葛……
    而自己之所以起兵勤王,似乎更多的因素并不在于多么看好自己的这个堂兄弟,而仅仅是把他作为一面幌子进行的一场绝地反击吧。
    因此,在齐王司马冏立定脚跟以后,再也没有朝见过皇帝。以自己的亲信车骑将军何勖领中领军。封自己的部下或亲信葛旟(音:于)为牟平公,路秀小黄公,卫毅阴平公,刘真安乡公,韩泰封丘公,号曰“五公”,“委以心膂”。
     一七六、勾心斗角(1)
    而也许,这就是司马衷把自己的弟弟成都王司马颖也加封为九锡、并加封长沙王司马乂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在如今的晋国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大佬,只有成都王司马颖和长沙王司马乂是皇帝的亲弟弟。
    成都王司马颖,字章度(司马涨肚?)是司马炎的第16子,母亲是司马炎的1万余名小老婆群中的徐才人所生,妈妈属于九嫔以下,地位比较低的;司马乂是司马炎的第6子,字士度,(司马湿毒?)现年26岁,比成都王大3岁,他和死去的楚王司马玮是一个母亲,他们的母亲是司马炎的宁美人,地位和才人差不多。
    其他的河间王司马顒,是司马孚的儿子太原王司马瑰的儿子,他爸爸司马瑰与司马衷的爷爷司马昭才是堂兄弟,与司马衷这一支血缘关系是最远的,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司马顒对于司马衷复辟一事,并不热心,更多的是首鼠两端,为的是自保富贵,虽然司马冏对司马顒这种行为十分反感,但是,一则因为司马顒掌握着关中精锐,二则最终司马顒还是弃暗投明,所以,还是给了司马顒升了官,并加三锡之礼。
    淮陵王司马漼,是司马昭弟弟著名的琅琊王司马伷的小儿子,(我们知道,司马伷一共4个儿子,只有大儿子司马觐35岁就死了,但是,他却给人们留下了以后充满了身世之谜的东晋开国皇帝晋元帝司马睿;老二就是那个娶了郭家老婆的不孝顺老妈诸葛太妃的司马澹;老三就是在诛杀杨骏事件中出尽风头,杀了猛将文鸯,与司马孚的孙子、司马威【阿皮】的叔叔司马懋交好的司马繇。)
    司马漼,在血统上来讲,和司马衷的爸爸司马炎是堂兄弟,是比司马顒关系近一级的堂叔。
    司马歆呢,他的老爸是曾经威震关中的扶风王司马骏。司马骏和司马伷、司马亮是同一个母亲,都是司马懿的伏夫人所生,因此,司马骏和司马炎的爸爸司马昭是兄弟,那司马歆与司马炎也是堂兄弟,司马衷与司马歆的关系和与司马漼的关系一般远一般近。同时,司马歆、司马漼与司马衷、司马冏两人的关系也一般远一般近。
    对于司马衷而言,血缘关系由近及远依次是:司马乂司马颖、司马冏、司马漼司马歆、司马顒。弄清楚了这些复杂的关系,更有助于我们探究以后这些人们在各种不同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迥然不同的立场。
    司马衷幻想着平安太平,他用两个九锡之礼来平衡司马冏和司马颖两人,但是,这在一个时期同时拥有两个九锡的人,不仅空前,而且似乎也是绝后的,一是说明了皇权的极度微弱,二也为以后政局再次动荡不安埋下了伏笔。
    常言说:一山不容二虎。
    谁都看到了这一点。司马冏和司马颖两人在一些小事上就出现了一些分歧。比如,对于刘琨兄弟,因为他们是司马伦的大儿子司马荂的内弟,应该受到处罚,但是,司马冏以两人有才气和名望,所以对他们加以宽恕,分别任命刘舆为中书郎,刘琨为尚书左丞。对此,司马颖没有表示异议。但是,对于陆机等原在司马伦宫中侍候的人们,齐王司马冏却不准备放过,因为,情报显示,司马冏认定司马伦的九锡文和禅让诏书都是出自当时任中书郎的陆机等人之手,但是,陆机曾经担任过吴王的郎中令,所以,吴王司马晏找到哥哥司马颖一起营救陆机。司马颖和司马晏千说万说,齐王才终于同意,把死刑立即执行改判为无期徒刑、发配边关。判决以后不久,正巧遇到司马衷发布大赦的命令,陆机等人就等于免刑了。
    首鼠两端的人反而喜乱乐祸。
    司马歆和司马顒的所为无不时时证实这一点。
    由于司马歆在讨伐赵王的战斗中,一直和齐王司马冏并肩作战,相处久了,关系自然就近些,当进入洛阳以后,齐王司马冏曾经紧紧地握着司马歆的手说:“让我建立这样大功的,是你司马歆啊!”——这当然是实情,试想,在齐王司马冏与张泓在阳翟相持之时,假如说新野王司马歆从背后猛插司马冏一刀,哪该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在诸王一同拜谒祖陵的时候,新野王司马歆对齐王司马冏说:“成都王司马颖是皇帝的至亲,和您一同建立了大的功劳,现在应该把司马颖留在京师,和您一同辅政。如果不这样的话,则应当剥夺他的兵权。”齐王司马冏没有听从;
    而长沙王司马乂看到齐王司马冏逐渐专权,也在拜谒祖陵的时候,对自己的弟弟成都王司马颖说:“天下是咱爸爸的天下,大王弟弟,你应该执掌大权,维护好啊!” 史书记载,这个司马颖是“形美而神昏,不知书,然器性敦厚”,就是说,长相很好,却是个糊涂蛋,不识字,不过,此人气量敦厚,好脾气——真和他哥哥司马衷差不多。这样的人,对于司马乂的话根本不会采纳,也不知道采纳不采纳的区别。
    不过,就是因为司马颖敦厚老实,所以,对卢志言听计从,就像司马伦对孙秀那样。
    卢志向司马颖建议:“齐王的部队号称有百万之众,但是,却与张泓等相持不能决出胜负,大王您直接渡过黄河,这样的功劳,他是比也比不过的。所以,齐王现在应该和大王您一同辅政。但是,我听说过两雄不俱处,功名不并立,今天,大王您应该借着妈妈身体稍微不适,请求皇帝回邺县侍奉老母亲,这样,推崇齐王,慢慢来,结四海之心,这是上策。”
    司马颖立即采纳了卢志的建议,他的军队原来驻扎在太学,司马颖入朝拜见皇帝,司马衷亲自接见,并进行慰劳。司马颖谦虚地回答:“这都是大司马齐王司马冏的功劳,臣不沾边。”
    拜别皇帝以后,司马颖直接拜谒了太庙,连自己的军营都不回,从洛阳东阳门出城,直接回了邺城。同时,派遣使者带了一封临别书信,送给司马冏说明自己匆匆离京的原因。
    司马冏一看书信,大吃一惊,以为司马颖有什么想法了,连忙上马,亲自去追赶司马颖,直到七里涧才追上司马颖。
    司马颖停下车子,和司马冏话别,言语之间不说朝廷政事,只提老妈的病情,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路边看到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不说司马颖仁义的。
     一七七、勾心斗角(2)
    为了行文方便,我们在前一节都说了司马颖加九锡的事情。
    其实,正式颁布任命司马颖为大将军并加九锡的诏书,还是在司马颖到达邺城以后颁布的。也就是说,在齐王司马冏来到洛阳以后,司马颖很快就匆匆离去了,之所以这样,在我看来,还是因为猜不透齐王的真实心思,担心被害吧。
    司马颖按照卢志的意见,拜受了徽号,而坚决推辞九锡之礼——与此相反,司马冏可是笑纳了。不过,司马颖也和司马冏一样,请求赏赐自己的手下,于是,朝廷对于司马颖的功臣卢志、和演、董洪、王彦、赵骧等五人,都封开国公侯,其中卢志为武强侯,并加散骑常侍。不多不少,和司马冏待遇一样,都安排5位侯爷,免得说偏心。
    不过,司马颖的良好表现还在继续。
    首先,司马颖上表说:“大司马司马冏前在阳翟的时候,与强贼相持的时间较长,当地百姓受到的祸害也最大,如今,那里的百姓饥饿冻馁,应该马上去赈济。我请求征发郡县的大车小车,一块运送我这里的邸阁米(即:战备军粮)十五万斛,以赈济阳翟那里的饥人。”
    紧接着,卢志又对司马颖建议:“黄桥之战,我军阵亡的将士有八千余人,既经过了夏暑,尸体暴露在外面,实在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当年周王埋葬路边的枯骨,《诗经,小雅》的诗歌中就有‘行有死人,尚或墐之’这样的诗句用来赞美。况且这些为了捍卫王室而死的将士呢!”司马颖也听从了,命令制造了8000个棺材,用自己成都国的食邑钱,为死者做成寿衣,收敛以后再郑重祭祀,统一在黄桥北面开辟一块无名将士公墓,建立祠堂,刊石立碑,记载8000死难将士的赴义之功,使遗属四时有地方进行祭祀。同时,对于死难家属,发放比一般战役战死高二等的抚慰金,并在死难将士的家中发放“烈士家属”门匾(“仍表其门闾,”)。不仅如此,而且,命令河内温县当地政府也埋藏在溴水之战中战死的司马伦一方士卒14000人。
    自司马颖离开洛阳以后,与成都王司马颖以退为进、收买人心的做法相反,齐王司马冏却更加专权恣肆。殿中御史桓豹没有经过司马冏先审阅,就直接向皇帝上书汇报工作,司马冏知道以后,竟然把桓豹拷打至死(《晋书,司马冏传》:“即考竟之。”关于“考竟”一词,传统理解是这样的,但是,如今有人写论文说:考竟是“考问案情,穷究其事。”的意思。个人以为,这是望文生义,考竟当然含有这个意思,但是,从《晋书》多处记载中可以认定考竟就是拷打之死的意思,比如,在说诛杀贾午、赵粲等人的时候,也是用的“考竟”二字,由此,今从众,采用拷打至死的涵义,“竟”当翻译为:完、死之意。)这件事,让朝野大为震惊,史书记载:“于是,朝廷侧目,海内失望矣。”——仅仅是拷打一下不听话的御史,似乎还不至于引起如此大的震惊吧?
    司马冏的很多下属也都为此忧心忡忡,劝谏司马冏,但是,司马冏完全听不进去,始终不改,不仅不改,而且“骄恣日甚”。
    差点被司马冏杀掉的陆机,对司马冏也是心怀不满,看不惯司马冏那样子。他一气之下,写下了《豪士赋》来讽刺司马冏。
    在《豪士赋》中,陆机嘲笑司马冏“岂能懂得功业在其自身之外,所担任的职位超出了他的才能呢!”并且,以为司马冏的错误就在于“自身危险是由于权势过大,却不知削减权势来求得平安;祸患的积累是缘起于太多的恩宠,却不知谢绝恩宠以招来福气”。同时,陆机还意识到:“民心一天天失望,危机即将爆发,但他却正在低头抬头都目空一切,认为自己足以夸耀于世人,讥笑古人做得不好,忘了自己的事情已一团糟,知道从前的功勋可以倚仗,却弄不清成败有时机”。最后,陆机指出,司马冏也许很快就会覆灭,“因此事情到头气运完了,一定会倾覆;风起尘扬,而祸患到来常常是很残酷的。”对于陆机《豪士赋》究竟是在齐王司马冏死前写的,还是死后写的,历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一种是唐修《晋书》说是齐王死前;一种是臧荣绪的《晋书》说是死后,个人采信唐修《晋书》的说法。
    于是,天下都归心成都王司马颖了。
    连陆机都看到司马冏不足成事,同时又感激成都王司马颖的救命之恩,他谢绝了同是吴国人的顾荣、戴渊等友人的劝说,自以为自己既有才,又有名望,就投奔了成都王司马颖。成都王表陆机为平原内史、大将军参谋。
    ——在此,先简单介绍一下顾荣和戴渊这两个也是十分了得的人物。
    顾荣,是东吴宰相顾雍的孙子,顾家为东吴大姓,到洛阳以后,被人与陆氏兄弟相提并论,称为“吴中三俊”,不过,他与“好游权门”的陆机不同,只想用酒醉来免祸,曾为司马伦的三子司马虔的长史,一次,顾荣与同僚宴饮,见负责烤肉的那个人貌状不凡,看出也想吃烤肉的样子,顾荣就割下一块烤肉让他吃了,同僚问为什么,顾荣回答道:“哪有整天拿着烤肉而不知肉味的道理呢?”等到司马伦败,顾荣作为司马伦儿子的下属,也要被杀,幸好当时拿着烤肉的人是部队的小头目,多方营救,顾荣才得以幸免。此时,顾荣也因为才望被司马冏召为大司马主簿。他看到司马冏擅权骄恣而担心受祸,于是,终日喝酒、酣睡,不办公,并让朋友冯熊求司马冏的心腹长史葛旟,把顾荣解职,葛旟回答:“顾荣是江南有名望的人士,不可以轻易替换。” 冯熊说:“那主薄一职不是一个昏醉的人所能做的,可以把他转为中书侍郎,一方面顾荣不失清显,另一方面大司马府又能收其他有实际才能的人加入。”(要知道,大司马主薄,那是司马冏的属下,而中书侍郎则是朝廷命官,那是皇帝的臣子。)葛旟对司马冏一汇报,司马冏就任命顾荣为中书侍郎。顾荣一当中书侍郎,就不再喝酒了,有人就问他:“为什么你前醉而后醒呀?”顾荣害怕了,赶紧又复喝。顾荣对老乡杨彦明写信说:“我做齐王主簿的时候,经常担心灾祸会到来,每每见到刀子与绳子,都想自杀,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戴渊,就是戴若思,《世说新语》记载:戴渊年少时喜好游侠,经常率众在水面上抢劫。陆机坐船去洛阳,也被戴渊一帮人抢劫。陆机在船上看见戴渊在岸上坐着胡床(折叠椅,胡汉文化交融、胡人传入中国的产物),指挥众人掠劫,井井有条,又见戴渊丰姿神秀,神气非凡。于是,陆机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就在船上远远叫道:“你有这样的才能,为何偏做强盗?”戴渊听后,十分震动,双目流泪,表示愿悔过自新,从此,成为陆机的终身朋友。
    ——陆机一句话使戴渊浪子回头,陆云一句话使周处改过自新,二陆真神人也!
    不过,不只是陆机,朝廷(包括司马冏)似乎也看到了成都王司马颖在大家伙心目中的地位在节节攀升,于是,司马衷下诏派遣侍中冯荪(女为司马炎嫔妃)、中书令卞粹(张华的女婿,张华执政的时代,曾经任右军将军),亲自去邺城说服司马颖入朝辅政,并且让司马颖接受九锡之礼。
    九锡之礼,司马颖是坚决不拜,至于离开邺城去洛阳,司马颖却是因为自己的一个亲信孟玫不想回洛阳,再加上老妈程太妃喜欢住在邺城,所以,商量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决定下来。
    当时,司马颖在讨伐司马伦的过程中,招募了大量的“义从”,(即感于大义而加入军队的人),他们不是职业军人,如果司马颖去洛阳的话,就有可能还用得上这些人,如果不去的话,也许就可以就地解散了,但是,司马颖迟迟决定不了,这些壮士因为长久在外,不免思念家中妻儿老小,有个别人就偷偷离开军队、当了逃兵,更多的人则心存埋怨,当时就有人在邺城的城门上题写道:“大事已经完了,我们要回家了,过去是因为感于大义而来,今天也是感于大义而去,以后如果您还有急,再给我们说一声。”司马颖见到此情,只好把招募的军队解散了,这样,百姓们才安心下来。
    “义从”一去,司马颖也铁了心不离开邺城了。
      一七八、变起肘腋
    司马冏在朝堂上并不是没有安排有名望的人。
    他任命政坛不倒翁司徒王戎为尚书令,以刘毅的儿子刘暾为御史中丞,以清谈名士王衍为河南尹。在自己的手下也是选拔名流:延聘新兴郡(山西省忻州市)人刘殷(此人后来在大分裂时代的汉赵帝国,位居太保)当参谋总长(军咨祭酒);洛阳令曹摅(魏国大司马曹休曾孙)当主任记录官(记室督);国务院助理官江统、阳平郡(河北省大名县东北)郡长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人苟晞当军事参议官(参军事);吴国人张翰(《世说新语》上说的张季鹰,西晋文学家)当人事管理官(东曹掾);孙惠(孙权堂兄孙贲的曾孙)当民政秘书(户曹掾);前任大法官(廷尉正)顾荣(以前我们说过,顾荣用计很快脱离)跟顺阳郡(河南省淅川县东南)人王豹,当主任秘书(主簿)。
    同时,司马冏也是很礼贤下士的。这里面还有一则有趣的事。据《晋书,刘乔传》的记载,开始的时候,司马冏是非常敬重嵇康的儿子嵇绍的。每次嵇绍去大司马府,司马冏必定要出门下台阶相迎。后来,刘乔对司马冏建议说:“孙秀诛杀裴頠张华之际,朝臣们害怕孙秀的威势,而不得不接受孙秀赏赐的财物,如今,没有人逼迫他,可是嵇绍为什么却畜养着裴頠家的车牛,张华家婢女?乐广先生来的时候,您都不下床迎接,为什么独独嵇绍来,您要这样呢?”后来,嵇绍再来,司马冏就不迎接了。嵇绍很奇怪,就问刘乔为什么,刘乔回答说:“好像是有正直的人劝说过齐王,以足下不是值得相迎的人。”嵇绍问:“那位正直的人是谁呢?”刘乔回答:“说到他嘛,就在你的面前。”嵇绍默默不语。
    还有一次,司马冏的叔爷爷司马干,(也就是那个半疯的司马昭的三弟、司马伦的哥哥)来见齐王司马冏,当时,司马冏刚刚进京,大权在握,朝廷百官都是拿着牛肉、好酒来款待司马冏,而这个老头子却只拿了一百串小钱来祝贺,他来到齐王府,把那串小钱从口袋里拿出来,对司马冏说:“赵王叛逆,你能举义,那是你的功劳,现在我拿100钱给你祝贺。虽然如此,但是,大功难以长久,不可不谨慎。”等到司马冏辅政以后,老头子又去见司马冏,司马冏赶紧出府迎接,司马干进入齐王府,直接坐到齐王司马冏的位置上,也不让司马冏看座,对司马冏说:“你可不要学那个白女儿啊!”司马伦的妈妈是司马懿晚年最为宠爱的柏夫人,就因为柏夫人的缘故,司马师、司马昭、司马干的亲妈张春华差点绝食自杀,也差点害的司马干等人跟着绝食自杀,大约因为这个芥蒂,司马干戏称司马伦为白女(通“柏女”)儿吧,对自己的小妈没一点尊敬劲。
    表面上,晋王朝大事底定,齐王司马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齐王司马冏和哥哥司马蕤之间的关系,却差点使刚刚平静下来的晋国政坛出现危机。
    司马冏并不是老大,之所以被立为嗣子,是因为在司马攸去世以后,司马冏哭天抢地,在司马炎面前痛陈自己的爸爸被医生耽误的真相,赢得了家族成员和朝廷众臣,甚至包括司马炎本人的好评。
    对于本应被立为嗣子的司马蕤来说,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司马蕤很早就出继夭折的叔叔辽东王司马定国,这只能使他感叹自己命运不济,不仅如此,往往借酒浇愁,喝完酒以后,就开始发酒疯,到处找司马冏的茬。虽然司马冏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内心却十分不满。
    在齐王司马冏起兵以后,赵王司马伦把司马冏的兄弟司马蕤和司马寔都关押了起来,想要杀掉。幸亏当时的太子中庶子祖纳(名将祖逖的同父异母哥哥)上书司马伦,说:罪不相及,并且司马蕤和司马寔是当代道德典范齐王司马攸的儿子,应该特加宽恕。
    等到司马冏领兵进入洛阳的时候,司马蕤兴高采烈地要去拜见弟弟,可是,此时的司马冏已经是大司马了,要通报以后,才予接见。
    这让司马蕤大为恼火,大叫道:“我因为你,差一点就死了,你却没一点兄弟之情!”
    等到司马冏辅政以后,司马蕤为后军将军。司马蕤问司马冏要官,也想开府,因为开府的话,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幕僚和军队。
    司马冏说:“武帝司马炎的儿子吴王司马晏和豫章王司马炽(后来的晋怀帝,司马炎第25子)都还没开府呢,你先等等。”
    要说司马冏说的不错。
    但是,司马蕤更生气了,暗中与左卫将军王舆一起要废黜司马冏。
    这个王舆一直都处在风头浪尖上。司马伦和司马允之斗的时候,司马允要进宫挟持皇帝司马衷,来对抗司马伦,结果王舆关闭宫门,司马允只好转而直接进攻司马伦的王府,最后被杀,可以说,王舆给司马伦帮了大忙;等到司马伦登基之前,也是这个王舆带兵进宫,招来殿中三部司马,晓谕大家投靠司马伦;在齐王司马冏义兵大起以后,司马伦的部队被司马颖所败,看到司马伦灭亡在即,这个王舆马上投靠新主子,带兵进宫,诛杀了孙秀。
    而此时的王舆,也许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封赏,还是原职未动,心怀不满吧。
    ——其实,你作为司马伦的亲信,为司马伦登基出了很大的力,不杀你,就已经不错了。
    人苦不知足。
    前面,王舆次次得手,不是叫这个人头落地,就是让那个家破人亡。
    但是,此次阴谋却没得逞,司马冏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将王舆逮捕,并诛杀三族;将司马蕤发配上庸,改封微阳侯。后,上庸内史陈钟根据齐王司马冏的指示,将司马蕤害死。
    司马蕤事件是齐王亲兄弟之间的仇杀,也看得出齐王司马冏团结能力并不强。司马冏本来打算让自己的弟弟司马寔接替自己在许昌的职位,不管怎样司马蕤在朝中也是自己一个帮手,司马寔放到地方上相互呼应,但是,司马蕤事件,只好把司马寔也留在朝中,升为侍中、上军将军,给千兵百骑。
    司马蕤和司马冏这一对冤家,就象他们的堂叔东武公司马澹和东安公司马繇这一对冤家一样。这一对兄弟,也十分奇怪,你来我往,因为,司马澹投靠了司马伦,等到司马冏上台以后,就找了个不孝顺老妈诸葛太妃的名义,把他给发配到了辽东;而与此同时,司马冏将司马澹的弟弟兼仇人司马繇从带方召回,升为尚书左仆射;司马繇还记得自己一直闲居在家的老朋友司马楙,推荐司马楙(音:毛)位平东将军,镇守下邳。
     一七九、益州再乱(1)
    就在司马冏当政数月以后的301年8月,平静了半年的益州再度陷于混乱。
    司马冏当政以后,又重新命令入川的流民返回关中原籍。
    此时的益州刺史是原为梁州刺史的罗尚。
    罗尚为何许人?
    我们还记得那个蜀国名将罗宪吧。他在刘禅投降以后,以区区数千人马坚守在三峡附近的永安,抵挡了吴国数万人马,并击败了吴国名将陆抗。为曹魏在打下蜀国,并顺利予以占领,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今天的罗尚就是罗宪的侄儿。
    罗尚,字敬之,从小爸爸罗式就去世了,跟着叔父罗宪生活。虽然如此,但是,这个罗尚却一点没学到叔父“方亮严整,待士无倦,轻财好施,不营产业”的品格,恰恰相反,不仅性贪,而且少断,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一个决定下来,一会儿都变了。因此,蜀地的人们都说:“罗尚喜欢的,要么是奸邪的人,要么就是溜须拍马的人;罗尚憎恶的,不是忠臣,就是正人君子。家里已经很富了,还像豺狼一样贪婪,他的家里就象集市,还搜刮不止。”又说:“盗贼还好些,罗尚却是杀我;平西将军,反而为祸更大。”(其实,后世的很多史学家对史书的这种记载表示出了异议,以为是成汉当权者、晋朝当权者包括当时的著作者对罗尚的污蔑,因为,一是以后罗尚以区区那么一点人马,竟然与李特相持经年;二是李雄等不少部将投降罗尚;三是包括李特起兵以后蜀民村堡坚守,并与罗尚协同作战;四是在李雄占领蜀地以后,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居民逃离四川,这些客观情况分析,似乎罗尚也不是像史书记载的那样糟糕。持此观点的有著名史学家吕思勉先生等。)
    此时,朝廷派遣监察官(御史)冯该、张昌二人,前往益州监督流民返乡工作。
    我们过去说过:李特兄弟5人,大哥李辅,字玄政;老二就是李特,字玄休;老三李痒,字玄序;老四李流,字玄通;老小李骧,字玄龙。此时,老三李痒已经于本年年初被前益州刺史赵廞所杀,而老大李辅一直在老家略阳郡(甘肃省天水县东),他对当地政府谎称去四川迎接一家老小,来到了巴蜀。
    李辅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如今朝廷混乱,还是想方设法别回去。
    李特同意,由此,产生了雄踞巴蜀的打算。但是,仅凭李特手下的那点人绝不可能成事的。于是,李特采取了以下措施:
    一是,屡次派天水郡(甘肃省甘谷县)人阎式,晋见罗尚,请求延期。
    二是,贿赂罗尚、冯该,分化政府内部。
    效果立刻显现出来。
    一是,身处四川各地的难民都知道了李特为难民做主,多次请求政府宽限日期,李特在难民中的威望进一步提高。
    二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罗尚和冯该都答应了李特的要求,同意暂缓。
    此时,动身的日期牵动着每一位难民的心。逃难到四川的流民,大部分是安分守己的,为当地人下田做工,如果没有一个人的推波助澜,也许,李特也根本鼓动不起这场气势磅礴的流民起义。
    这个人就是孙秀的朋友,那个和孙秀一样坏的人——广汉太守辛冉。
    说罗尚“贪残”,其实,辛冉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时,朝廷为了表彰讨伐赵廞的功劳,要求益州府调查秦州六郡难民中追随李特一同讨伐赵廞的人员名单,作为赏赐的依据。此时,已经是广汉郡(四川省射洪县南柳树镇)郡长辛冉,打算包揽击灭赵廞的全部功劳,把中央命令,暗中搁置,不据实呈报,致使难民首领全都怨恨。《晋书,李特载记》称:“会辛冉以非次见征,不愿应诏,又欲以灭廞为己功,乃寝朝命,不以实上。”对于这段记载,后面一句话倒容易理解,但是,对前面一段话,因为缺乏辅助史料,就很费解。大约当时的情况是:由于辛冉是孙秀的党羽,在孙秀和司马伦被杀以后,齐王司马冏要将辛冉召回朝廷,但是,在地方掌握实权的辛冉不敢回朝,不愿意奉诏;同时,为了将功补过,他更是想贪天功为己功,埋没他人的功劳,把灭掉赵廞的功劳全都加在自己身上。由于这句话比较费解,所以,《资治通鉴》上把这句给删除掉了,只保留了后半句,估计,司马光老先生也弄得丈二和尚,百思不得其解?
    史书说罗尚贪残,说辛冉贪暴,可谓一针见血,切中肯萦。因为,辛冉贪暴的事情还在继续。
    在辛冉看来,流民都是强盗,赶紧把他们赶走才是上策——对于李特等人来说,的确是这样,因为,史书记载,在赵廞的默许下,李特等人真的一直是做着强盗的营生,但是,大多数的流民却不是这样子,史料记载:“流人布在梁益,为人庸力。”
    也许是来自朝廷的督促,也许是辛冉等人的鼓动,罗尚一直在迁移流民一事上,左右摇摆,大玩两面派。
    当李特送礼行贿以后,他答应暂缓;等人家刚走,又发出文告催促上道。
    本来,那一年四川就遇到了水灾,庄稼此时还没有成熟,给当地人做工的流民还拿不到工钱,根本也没长途跋涉回原籍的路费,听说催促的命令很严急,个个都很忧愁。
    而此时的辛冉又露出了他贪暴的本性。他知道诸如李特等流民的首领们是很有钱的,而且,在他看来,那钱都很肮脏,于是,他命令流民回乡的必经之路梓潼太守张演在关口设卡,搜索流民的宝货资财。(不过,吕思勉先生以为,辛冉此举主要是对付李特等强盗的,而并非是对付全部流民的。)
    此时,其实已经超过了罗尚等人限定的7月上路的日期。
    李特再派阎式晋见罗尚,请求再进一步延期到冬季。对此,益州上层发生了争议:辛冉和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郡长李苾,坚持以为不能允许。而总务官(别驾)杜弢(罗尚对此人很看重,把他举荐为秀才,记住此人。)在听了阎式的分析以后,同意延期1年。但是,罗尚最终还是接受了辛冉、李苾的建议,坚持必须维持政府的威信。——杜弢遂退回发给他的“秀才证明书”,辞职回家。
    此时,益州惶惶不安的形势开始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李特似乎成了流民的主心骨,来自益州各地的难民们不断朝李特身边集结,于是,李特就在绵竹(四川省德阳市北黄许镇)建筑一连串庞大营寨,收容归附的难民,并直接向辛冉请求宽限日期。——此种已经含有要挟的味道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
    对于李特等人的要挟和类似耍赖的行为,辛冉大发雷霆,头脑发烧,立即派人在大街小巷,张贴布告,悬赏高额奖金,通缉捉拿李特兄弟。
    李特见到辛冉的布告,十分害怕,连忙派人把所有的布告都统统撕下来,然后,和自己的小弟弟李骧一起,把布告改为:“能斩送六郡难民头目李、任、阎、赵、上官,以及氐部落、叟部落(叟,蛮族一支)酋长人头的,一颗人头,赏布一百匹。”(《华阳国志,大同志》记载的内容稍有不同,说的是李特把辛冉的布告改为:“能送六郡大姓阎、赵、任、杨、李、上官及氐、叟、梁、窦、苻、隗、董、费等,首百匹。”列举了六郡大姓的名字。)
    为什么李特要这样做?
    那是因为,李特深知,即便是现在,自己单独也是无力和益州政府抗衡的。六郡是指秦川的天水、略阳、扶风、始平、武都、阴平六郡,六郡流民的主体并不是李特的氐人和其他的叟族侯王,而是以六郡大姓为主的汉族人,李特单凭自己周围的氐人,甚至是加上其他的氐人和叟人也无法起事,只有获得六郡之豪的合作,起事才有成功的把握。
    李特这一移花接木之计很快就起到了效果。
    难民大为恐惧,投靠李特的更多,史料记载:“流人既不乐移,咸往归特,骋马属鞬,同声云集,”不到一个月,已有二万人集结在李特帐下,同时,李特四弟李流也另行集结数千人。李特为北营,李流为东营。李流称为东都护。
    此时,李特再一次派阎式去晋见罗尚,请求延期。
    当阎式看到辛冉的军营安置在交通要道,正准备盘查、洗劫难民的时候,他叹息地说:“没有贼寇,却要城守,仇人肯定要防备啊。今天却要去刺激它,大乱恐怕就要爆发。”
    阎式知道辛冉、李苾态度坚决,不可能动摇,再正当的理由都没有用,遂向罗尚告辞回绵竹。
    罗尚说:“你现在把我的意思转告难民,我同意他们延期!”
    阎式说:“您受到错误意见的迷惑,恐怕不可能延期。天下最软弱,但也最不可以轻视的,就是人民。而今,您却无理地驱逐他们,众怒难犯,恐怕为祸不浅啊。”
    罗尚说:“你说得对,真的,我绝不骗你,你只管回去。”
    阎式回到绵竹,告诉李特说:“罗尚虽然如此承诺,但不能信任。为什么?罗尚的威信不够,辛冉等又各拥有强大的部队,一旦发生变化,罗尚也控制不住,我们最好还是严加戒备。”
    一八○、益州再乱(2)
    李特并没有因为罗尚的允诺而掉以轻心,其实,李特这边一直在加紧制造兵器,准备作战。
    实话实说,此时,即便按罗尚所说,六郡的流民似乎也不可能真的在越冬以后离开四川的,因为,过了冬,就是春耕,其实,提出越冬,就是再过一年……来年什么情况,天知道!
    于是,辛冉、李苾互相商议说:“罗大人贪婪而没有决断,一天一天这样拖下去,流民们的奸计就会实现。李特兄弟都有才干,我们一定栽到他手上,应该一战解决问题。罗大人那里,不去理他。”
    于是,两人派广汉郡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 集结步骑混合兵团三万人,向李特驻守的难民营发动奇袭。罗尚得到消息,也派督护田佐,协助曾元。
    李特早已得到了密报,他在难民营附近安排了伏兵,一直到曾元军来到营门,李特仍然不动声色,睡在床上。
    等曾元军进入一半,李特的伏兵突起,曾元军立即陷于重围,死亡惨重。李特的流民部队击斩了田佐、曾元、张显,砍下他们的人头,并送给罗尚、辛冉。
    罗尚大惊失色,喃喃自语:“这些难民已经决定要走,辛冉不听我的命令,反而使难民的势力更强,现在怎么办?” ——其实,李特哪里决定要走?罗尚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委过于人罢了。
    经过这次胜仗,秦州六郡难民共同推举李特为主。
    不过,此时的李特还要借助晋王朝。他命令六郡人部曲督李含、上邽令任臧、始昌令阎式、谏议大夫李攀、陈仓令李武、阴平令李远、将兵都尉杨褒等上书,请依梁统奉窦融故事,推李特代理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封其弟李流代理镇东将军,共同统御部众。
    紧接着,李特以斩杀仇人辛冉为名,进兵围住了广汉城。
    实践证明,越是善于勾心斗角的人,正经事越是干不了一件。
    辛冉每次出战,李特每次都击败了他。罗尚派遣手下李苾及费远率众救援辛冉,但是害怕李特军队的威势,远远观望,不敢近前。辛冉战不能胜,守又守不住,率众逃到了德阳。(四川省遂宁市东南,此处,《晋书,李特载记》记载为江阳,《华阳国志》和《资治通鉴》都记载为德阳,根据后人考证,以为德阳属于广汉境内,应该是就近逃到了德阳,《晋书》误记,今从众。)
    李特随即入据广汉,这是李特起兵以来,占据的第一个地级市,他任命李超为太守守住城池,然后,就进兵攻击罗尚所在的成都。
    罗尚此时写信给李特,要求解兵。李特安排阎式给罗尚写回信,说:“辛冉邪恶奸巧,曾元卑鄙小人,李苾不是将帅的材料。我从前曾向阁下以及杜弢反复讨论留住或迁移,各应怎么样去做的做法。人心都怀念故乡,谁不愿回去?但是,当难民初来的时候,只是为了一饱,到处为人出力做工,一户人家,往往分散到很多地方去打零工,现在又是秋天,雨下个不停,难民们只盼望着等到冬季庄稼收割。而这个请求,始终不被政府听从。如果被逼迫太厉害的时候,走投无路的麋鹿也会拼死抵抗老虎,难民们不肯伸出脖子,自愿去承受刀斧,所以才激起了变乱。如果采纳我的建议,放宽难民治装的期限,最多九月间就可以集合完毕,十月间就可以上道,使他们返回乡里,何至于弄到今天这种地步!”并且,责备罗尚信用谗间小人,想讨伐流民,最后还说,李特此次起兵,就是为了安定益州,立功王室。
    罗尚看了回信,知道李特的志向绝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样,而是要干大事,也根本不是自己写封信就能说动的,于是,坚守成都城,并火速派人向北边的梁州(汉中等地)和南边的宁州(云南贵州等地)求救。
    此时,李特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一依窦融在河西故事。封兄李辅为骠骑将军,小弟李骧为骁骑将军,长子李始为武威将军,次子李荡为镇军将军,少子李雄为前将军,李含为西夷校尉,李含儿子李国离、任回、李恭、上官晶、李攀、费佗等为将帅,任臧、上官惇、杨褒、杨珪、王达、麹歆等为小将,李远、李博、夕斌、严柽、上官琦、李涛、王怀等为僚属,以阎式为参谋长,何世、赵肃为心腹。与蜀人约法三章,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军队秋毫无犯,立即争取到了蜀国的民心。当时,流传一首歌谣说:“李特尚可,罗尚杀我。”
    罗尚不断被李特击败,于是,构筑长墙,沿着郫水(郫江)设营布防,连绵七百里,自都安(四川省都江堰市)到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跟李特抗拒。
    从李特301年10月起兵,到现在302年5月,已经过去了7个多月。
    李特依然没有拿下成都,而罗尚也依然没有击溃李特,双方一直就这样僵持着。
    302年5月,河间王司马颙遣督护衙博、广汉太守张微讨伐李特,衙博军进抵梓潼郡(四川省梓潼县),张微驻防德阳(四川省遂宁市东南)。南夷校尉李毅又遣兵五千从南方的宁州帮助罗尚,罗尚于是派遣督护张龟军繁城(四川省新都县西北新繁镇),从北面、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合围李特驻扎在广汉及成都一带的军队。
    面临三面敌军,李特果断命令儿子李荡、李雄率军北上,长途奔袭驻守在梓潼的衙博军。李特本人则率军亲自进攻成都附近的张龟部队,打得张龟军大败。李荡与衙博军激战多日,也在阳沔(四川省梓潼县北)大破衙博军,歼灭了衙博的大部兵力;梓潼郡郡长张演,放弃城池逃走;李荡乘胜向东,进攻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郡主任秘书(丞)毛植、五官襄珍献出郡城投降,解除了侧翼威胁。接着,李荡开始向北追击衙博,逼近葭萌(四川省广元市西南),衙博仓皇逃走,自己所率领的军队,全数投降了李荡。
    赶跑了司马顒的援军,大败了张龟的军队,李特统治了自成都以北,以东的益州广大地区,于是,李特自封的官职也从一开始起兵时的代理镇北大将军,到打下广汉的使持节、大都督、镇北大将军,再到今天的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大将军、大都督,并且,做了皇帝才能做的事情,改元建初,在其统治的范围内实行大赦。
    在完成以上安排以后,太安元年302年8月,李特置久攻不下的成都于不顾,率军东进进攻驻守在德阳(四川省遂宁市东南)的张微。
    从起兵以来从无败绩的李特,在德阳却遇到了麻烦。
    张微依高据险,与特相持了好几天。当时李特与长子李荡分别为二个大营,张微在山上看到李特营内空虚,就不失时机地派遣步兵沿着山坡前去进攻,李特的部队逆战不利,而崇山峻岭,道路狭窄,根本没有办法战斗,李特手下的罗准、任道都劝李特先撤,但是,李特却估计儿子李荡闻讯,肯定会派兵前来援救,因此,坚决不同意后撤。
    果然,李荡率军前来援救,但是,山道太狭了,一次只能通过一两个人,张微的阻击部队在山路的另一端挤着,李荡的军队无法前行,而此时,同样狭窄的山路上,张微的部队也一个一个地冲到了李特营前,李特慢慢地招架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李荡对自己的司马王辛(《资治通鉴》记载为王幸,不知孰是。)说:“我的亲生父亲现在深处敌寇重围之中,今天就是我的死日!”
    于是,李荡身穿多层铠甲,手持长矛,狂呼向前,一步一步地挪动,和他面对的敌人都被他杀死,一直杀了十余人。
    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
    张微的阻击部队开始撑不住了,张微发现这一危险情况,连忙派兵援救。
    但是,在主将的感召下,李荡的全军个个如下山猛虎,殊死力战,终于击败了张微的部队。
    一场恶战下来,征军遂溃。李特打算远撤到涪县(四川省绵阳市)进行休整,李荡及司马王辛劝阻说:“张微连连失败,士兵都已经伤亡很多,智谋和勇气全部都已近枯竭,我们最好乘胜攻击,定可把他活捉。如果让他休养生息,他再收拾余众,以后再想打他就不好办了。”李特听从了他们的意见,立即乘势发动反攻,斩了张微,并生擒张微的儿子张存;李特把张微的棺木交给张存运回安葬。并以骞硕为德阳太守,骞硕为李特略地,一直到巴郡的垫江(今重庆市),控制了川东的门户。
    就在李特东征张微的时候,李特让自己的小弟李骧与李攀、任回、李恭屯军毗桥(四川省新都县南毗河河桥),李骧的四哥李流率军在成都以北,以防备罗尚。即使在李特主力东进以后,罗尚遣军与李骧挑战,还是被李骧屡屡击破。李骧在多次击败罗尚出城部队以后,开始逼近成都城墙,并放火焚烧城门。
    罗尚派遣部将张兴向李骧伪降,来探听李骧部队的虚实。当时李骧的军队不过二千人,张兴得到真实情报以后,趁夜逃回成都城内,向罗尚报告,罗尚晚上派遣1万多精锐部队衔枚随着张兴偷袭李骧大营。李攀战死,李骧及将士奔逃到李流的营栅,与李流的部队合力反攻罗尚的出城部队,罗尚的部队本来胜了,谁知,李流李骧的反击太快,一下子部队就乱了,败逃回城的只有一两千人。
    等到李特东征大军得胜回师,李特又击败了司马顒派遣救援的梁州刺史许雄;并击败了罗尚的郫水(郫江)水上军队,完成了对成都的合围。遂寇成都。蜀郡太守徐俭以成都小城投降,李特以李瑾为蜀郡太守驻守成都小城。罗尚只据守成都大城。
    李流击破罗尚构筑在郫水(郫江)上的防御阵地,并率军进屯郫水(郫江)以西,罗尚剩下的只有成都大城,粮食补给完全断绝,这下子罗尚真的害怕了,他使出了缓兵之计,连忙遣使求和。
    李特似乎胜利在望。
    而此时,已经是302年的下半年,距离李特起兵的301年10月已近一年之久了。
    一八一、风雨欲来
    我们不得不暂时撇下纷乱了一年之久的益州战事,回到晋王朝的中央,看看在这一年之中,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齐王司马冏在301年的6月进京以来,逐渐稳定了政局,晋朝中央的政局似乎正慢慢走上坦途。到了这一年的年底,也就是益州的李特起兵以后,齐王司马冏志得意满,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三个儿子也封为王爷:司马冰为乐安王、司马英为济阳王、司马超为淮南王。
    但是,过了年,到了永宁二年,也就是太安元年,302年,(这一年的前11个多月,属于司马冏的永宁二年,12月剩下几天,司马乂改元,属于司马乂的太安元年,其实,所谓的太安元年也就那么几天。这几年改元改的叫读书人头晕,大家注点意。)302年3月,却发生了一件看似很小但是影响深远的事件,这件事一直影响到西晋的灭亡。
    那就是,在302年3月,晋惠帝司马衷剩下的唯一一个孙子、现在为皇太孙的小孩司马尚死掉了。
    一个小孩的死亡,却牵动了每一位诸侯王和大臣们的心。
    司马尚的死意味着:起码目前,司马衷这一支已经再也没有直系继承人了。——当然,这种假设和恐慌是建立在如今的皇后羊献容不能生育的基础上的,而此种假设完全无视了现年44岁的司马衷的生育能力。
    此时,最为担心的当属齐王司马冏。在司马冏看来,自己与司马衷只是堂兄弟,一旦44岁的司马衷突然去世,按照目前的地位、血缘和声望,最有可能依次代立就是现年24岁的成都王司马颖。如果成都王司马颖被立为皇帝的话,自己肯定不能象现在这样专权了。
    于是,齐王司马冏想出了一个主意,请求立那个以好色著称于世、以至于弄得身体虚弱得不能接人待物的清河王司马遐的大儿子司马覃为皇太子。清河王司马遐在291年与司马玮一起逮捕司马亮和卫瓘中,因为无力控制荣晦,导致卫瓘一家被残杀而受到舆论的普遍谴责,此人在300年的永康元年已经死去了,死时年仅28岁,留下了四个儿子:司马覃、司马籥(音:月)、司马铨、司马端。
    而此年的司马覃仅仅才8岁。
    不过,齐王司马冏的上表说的却是冠冕堂皇。
    他说:太子东宫没有了,皇位继承人无法承继。天下大业,是必须要有继承人的。现在皇上的后宫没有怀孕的,不能幻想,也不能侥幸,这都不是安定社稷的远虑。根据礼法,兄弟的儿子,也就象是自己的儿子。说完以后,又说了一大堆历史典故和清河王司马覃如何如何聪明睿智的话,最后说,我已经找到成都王司马颖并且和全体朝臣进行了充分的研究和酝酿,大家一致同意立司马覃为皇太子。
    也就是大家在商量立皇太子的时候,那个让周处悲壮而死的太宰兼宰相(司徒)、梁王(孝王)司马肜,于5月7日也死掉了,他的死可以说是司马昭一辈的晋王朝老臣的完结,论到下一辈的王爷们继续折腾着三马建立的这个家业。
    司马衷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将司马覃立为皇太子。司马覃本来就是清河王的世子,经常佩戴着一个金铃铛,突然之间,金铃铛上的金子隐隐生出一层小颗粒,司马覃的奶奶、也就是过去司马炎的陈美人、如今的陈太妃看到以后,以为这很不吉祥,就把这个金铃铛给毁坏卖钱了。后来,陈太妃把这件事说给一个占卜的人,占卜的说:金是大晋的祥瑞,隆起就代表着要做皇太子,现在把他毁掉了,预示着皇太子当不长。听罢,一家人后悔不及。
    于是,5月25日,司马衷封司马覃为皇太子,并任命齐王司马冏当太子太师;任命东海王司马越当最高监察长(司空),兼总立法长(中书监)。赏赐给孤寡老人布帛,并下令让全天下的老百姓大吃大喝5天,以示庆祝。
    这个东海王司马越就是那个衣着象老百姓、一生为宗室表率的高密王司马泰的二儿子,是司马懿的弟弟司马馗的孙子。司马越和并州刺史司马腾、安北将军司马略、后来的北中郎将司马模都是亲兄弟,东海王司马越和他弟弟司马略一样,从小家教很好,谦虚下士,所以,很有名气。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和司马顒一样虽为皇室的疏属,却进入了中央的关键位置。
    齐王司马冏说的再动听,谁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啥,成都王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乂更是一清二楚。不过,此时的司马冏如日中天,哥俩只能内心不满,而又无可奈何。
    司马冏却毫不在意,他依然我行我素。侍中嵇康的儿子嵇绍、南阳士人郑方、户曹掾孙惠、记事督曹摅(音:书)、主薄王豹都多次劝说齐王要居安思危、功成身退。但是,齐王司马冏置之不理。其中孙惠说:“天下有五项难事、四种不可,您都兼备。冲锋陷阵,一难;招揽英杰,二难;跟将士同甘共苦,三难;以弱胜强,四难;使君王复出,五难。同时,四不可,您也有:大名不可长有,大功不可长占,大权不可长握,大威不可长居。”然后,请求齐王把朝中大权主动交给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然后辞别中央,回到自己封国。
    王豹也看出了今天的危险,他向司马冏说:“自从元康以来,在位的宰相全都死于非命……现在,河间王司马颙把持关右,成都王司马颖盘踞邺城,新野王司马歆位于长江、汉水之间。三位亲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手握重兵,身处要地。……”于是建议遣送所有的亲王回到各自封国,依照周王朝初期姬旦(周公)、姬奭(召公)分割王国的前例,让司马颖和司马冏两人平分天下,叫司马颖当“北方总督”(北州伯),驻防邺城;司马冏当“南方总督”(南州伯),驻防宛县(河南省南阳市),以黄河为界,分别统御所属的亲王和公爵侯爵,共同辅佐皇帝。司马冏开始表示同意,但是,不久,长沙王司马乂知道后,大怒,他对司马冏说:“这小子花言巧语,离间我们兄弟骨肉之情,为什么不拖到铜驼下面扑杀!”
    看到司马乂这样义愤填膺,好像真的和自己心无芥蒂的样子,司马冏上书皇帝司马衷,用皮鞭将王豹活活打死。
    说实话,王豹虽然看出了一山不容二虎,但是,他提出的建议并不高明,将国家中分为二,本身就是行不通的。作为齐王当时的处境,最好是象孙惠说的那样全身而退的好,不过,权力会使人疯狂,象留侯张良的智慧之人真的是太少了。
    齐王的东曹掾吴人张翰,素来被称为江南的阮籍(江东步兵),他预感到大祸将至,对顾荣说:“天下纷乱,恐怕灾祸还没有完。有四海名望的人,想退隐也难。我本来就是山林野人,在这个世道上没什么名气。朋友,你还是要睁大眼睛防备眼前的危险,用智慧多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吧。” 顾荣拉着张翰的手,痛苦地说:“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采摘南山上的蕨菜,去自在地喝三江的水啊!”当时,正逢秋风初起,张翰突然思念起故乡的茭白菜、睡莲粥和肥嫩的鲈鱼,叹息说:“人生值得珍贵的是随心所欲,不要太勉强自己,我怎么能跑几千里地做官,去追求名气和爵位呢?”当即连辞职报告都不打,驾上车就回江南去了。政府也因为这,把他除名了。——说到张翰的“去”,还想说两句他的“来”,本来贺循因为朝廷征召要到洛阳做官,路过吴郡,在船上弹琴。张翰和人家也不认识,听到琴声,就跑人家船上言谈,一谈之下,十分投机,这时候才问人家去哪里,知道人家要去洛阳,张翰随口就说,正好我也去洛阳有事。连家里也不大声招呼,就随贺循来到了洛阳——就是如此潇洒任性而为的一个人。曾经有人对他说:“你是可以纵横一时的人物,为什么就不想建功立业,为身后的名声着想呢?”张翰回答:“我身后的名声,还不如当下的一杯水酒有用!”张翰,字季鹰,他的这段弃官不做的洒脱佳话一直被后人津津乐道,800年后的爱国诗人辛弃疾的名词《水龙吟》中的“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就是用的这个典故。
    一八二、含商之怨
    齐王司马冏对河间王司马顒在讨伐赵王司马伦之初那种首鼠两端的表现,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点,司马顒也是心知肚明。他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司马冏只是还没有站稳脚跟,一旦腾出手来,自己没好果子吃。
    就在司马冏301年6月辅政了一年零6个月以后,一个既偶然又必然的事件促使了河间王司马顒率先举起了反对司马冏的大旗,使这个平静了1年半的晋国政坛又一次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而这一事件的根源却来自两个小人物之间的个人恩怨。
    于是,两个小人物之间的个人恩怨又一次决定了晋朝政坛的走向,他们是——李含和皇甫商。
    李含(与李特将李含重名重姓),字世容。老家是陇西狄道人,侨居始平。此人很有才干,老家和寄寓的这两个郡都把他同时举为孝廉。安定人皇甫重和皇甫商兄弟是州里的豪族(并非高门大族),皇甫商年少轻狂,以为李含是寒门出身,想和李含交朋友,但是,虽然李含是寒门,但是,却看不惯身为豪族的皇甫商的霸道无理,就拒绝了。这让皇甫商很没面子,一直怀恨在心,就暗示州里招李含为门亭长(城门设亭为门亭),想借此羞辱李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好州刺史郭奕(那个三叹羊祜的郭大业先生)很早就听说过李含很贤能,出州门的时候见到了当警卫的李含,郭先生当即下车擢升李含为别驾(州的总务官),成为刺史的副手。很快的,李含又被举荐为秀才,被任命为秦王司马柬封国秦国的郎中令,并被司徒选为始平郡的中正。
    等到秦王司马柬去世以后,李含的幸运之神逐渐远去。
    司马柬死后,作为司马柬的下属,应该为司马柬服丧,但是,一般来说,上司埋葬以后,就可以除服了,而李含也是如此。但是,因为尚书赵浚(后被赵王司马伦所杀)对于李含不巴结自己怀恨在心,就上书皇帝说李含不应该除服,州的大中正傅祗也推波助澜,要贬斥李含。而傅祗的从兄傅咸却为李含喊冤,但是,无奈赵浚与后宫关系紧密,最终,李含还是被贬斥为五品,过了一年多,才任命为寿城邸阁督。司徒王戎上书说,李含曾经身为大臣,即使降品,也不能让人家做吏,而不做官,经此一说,李含才被任命为始平的县令。
    赵王司马伦篡位以后,有人对孙秀说:“李含有文武大才,不可以让别人给挖去了。”于是,孙秀让李含做了东武阳令。河间王司马顒请李含做自己的征西司马,又很快升为征西将军府的长史,很是信任,从此,李含成为司马顒的左膀右臂。司马顒在齐王司马冏起义之初,诛杀响应司马冏的夏侯奭;送齐王司马冏的使者给赵王司马伦;派遣张方救援司马伦,这些都是李含的主意。从中看出,这个在晋王朝的宦海中沉浮多年的李含对于孙秀的知遇之恩是铭刻在心的。
    等到司马顒发现司马颖、司马冏的力量很大的时候,变计让李含追回张方,转而支持二王,但是,李含却并不是十分积极,当听说司马衷复辟以后,就很快从潼关回师了。
    而曾经是梁州刺史的皇甫商在赵王司马伦当皇帝的时候,被司马伦所任用,此时,又因为司马伦的倒台而被免官回家。皇甫商路过长安的时候,去拜见司马顒,司马顒对他安抚得很周到。李含不乐意了,对司马顒说:“皇甫商这个人是司马伦的亲信,害怕朝廷追究他的责任,才跑到这里,还是不要经常和他见面的好。”皇甫商听说后,更是怒火中烧。
    不过,皇甫商的确是个在官场上能够左右逢源的人才。很快的,他又被新上任的司马冏任命为齐王府的参军。这次,皇甫商从家乡到中央上任,路过司马顒的地盘,司马顒是不得不宴请。而李含作为长史,自然要陪着客人。
    皇甫商想到上次回来,是那么的落魄,如今回去,自然情绪好了很多,但是,却一见到李含,气就不打一处来。
    酒喝到一半,新仇旧恨就借着酒力,发作了出来,于是,两个人在司马顒面前大吵了一架,司马顒把二位劝解开来。
    等到皇甫商到了洛阳,也许就是这个皇甫商的主意,司马冏把李含这个司马顒的智囊从司马顒身边调离,弄到中央做了翊军校尉(六校之一),当然这一举措是变相削弱司马顒的力量,不过是用一种叫你感觉是拉拢你的姿态进行的。因为,翊军校尉位置十分重要,齐王司马冏在2年前进宫逮捕贾南风的时候,身份之一就是翊军校尉。
    而此时,被司马顒所杀的夏侯奭的哥哥也在齐王府里任职,多次对司马冏说自己的弟弟被司马顒冤杀,出主意的就是这个李含;同时,李含还和司马冏的右司马赵骧关系不好,身边还有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的皇甫商,并且,从关系的远近上来说,人家都是司马冏的功臣,你李含又是什么呢?李含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这一天,正好,齐王司马冏要进行阅兵,神经高度紧张的李含担心赵骧利用阅兵的时机,将自己诛杀。
    他立即如惊弓之鸟一般,一个人骑马偷偷离开洛阳,不分昼夜朝西安方向狂奔而去……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