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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陈赓

_3 陈赓编写组 (现代)
  只听他们高声叫道:“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来搜查一批非法集会的共党分子,请大家协助!”
  观众惊恐万分,场内一片混乱。
  这时,王庸走到一位巡捕探员面前:“老张,又有公干了,来,我替你把守一个出口,咱们一起清查共党!”
  这位探员正忙得不可开交,不知如何应付局面,听王庸这么一说,满心欢喜:“啊!是王先生,好,有劳你了!”
  只见王庸搬来一把椅子,迅速把住出口处,大声叫道:“诸位,请准备好证件,请接受检查,别让共党溜掉!”恽代英等早已明白王庸的意图,立刻纷纷向王庸这边涌来。
  待同志们已涌到他跟前,王庸又故意将身子一歪,人群一下都涌出剧院门外,王庸也趁机溜掉了。
  王庸跑到街上,跳上一辆电车,又换了几次车,到傍晚才辗转回到中央特科机关办公室。得悉同志们都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好险哪!
  回到家,妻子王根英早已准备好饭菜,正焦急地等着他。看到桌上摆着他喜欢吃的湖南菜,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早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于是抓起筷子就香喷喷地吃起来。
  王根英在一旁看着他那副吃相,不禁笑出声来。
  “看你,慢慢吃,小心噎着!”
  “我就喜欢吃你做的菜,一辈子都吃不厌!”
  夫妻俩正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赓忙说:“是自己人,快开门!”
  王根英连忙起来开门,特科“红队”队员小刘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老王,你们快走。一会儿巡捕房要来抓你们来了!”
  王根英听罢,立即进里屋拎出一只大皮箱,对陈赓说:“老王,你收拾一下快走吧!”
  陈赓无限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这已经是他们第四次搬家了,妻子跟着自己受了太多的惊吓,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陈赓迅速地把所有文件都收拾起来,三人迅速离开房间,钻进早已等候在门外的一辆黄包车。
  等巡捕们赶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
  第二天,王庸照样出没于国民党军、警、宪特之间,听他们谈论着:
  “你说玄不玄,明明见他进去了,你堵门一抓,没了。”
  “听说他会飞檐走壁,你上哪去抓?”
  “抓什么?真正的共产党员你抓着几个?也就是随便抓几个老百姓交差了事。”
  王庸听到这些传奇的议论,或点头,或微笑,或跟着掺和几句,借机打听点消息。
  就这样,王庸凭着机智和勇敢,时而以国民党要员的名义,时而以富商阔老板的派头,时而以外国巡捕探员的身份,置身龙潭虎穴,出入各种公开场所,与敌周旋,秘密地掩护着党中央和同志们的安全。敌人见面时都亲热地叫他“王先生”或“老王”,认定他是他们中间的一员。
  陈赓从不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在同敌人进行隐蔽斗争的过程中,陈赓又把注意力放在打入敌特内部、建立反间谍关系上。
  一天,特科工作人员,共产党员陈养山对他说起这样一件事:
  “我有一位好友名鲍君甫,与我同乡,自幼留学日本,交际很广,与上海洋务工会负责人杨剑虹关系密切,杨剑虹投靠陈立夫的特务机关后,便要鲍君甫也来当国民党的侦探。鲍君甫不想投靠国民党右派,但又碍于好友的面子,不便一口回绝。那段时间,我正好住在他家,他便常与我谈心,谈及此,他很苦恼。”
  陈赓听到这里,立即站起身来,对陈养山说道:“太好了,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
  第二天,陈赓向周恩来汇报了这一信息,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建议立即得到上级的批准。
  在陈养山的引荐下,陈赓与鲍君甫作了两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鲍君甫一开始还犹豫不决,听了陈赓的开导,激动地表示:愿意接受杨剑虹委派的差事,只要对人民有益,我鲍君甫都愿意干!
  鲍君甫成为我党建立后的第一个反间谍关系,化名杨登瀛,与陈赓保持革线联系。
  杨登瀛进入调查科以后,立即与国民党要员进行接触。在交际活动中,他时常捉襟见时,但又不好意思向陈赓说明。这情况很快被陈赓知道了,陈赓立即设法等到一笔巨款交给杨登瀛,随后又专门为他配备了一辆福特小轿车,并派在苏联受过训练的连德生给他当保镖,专门负责他与陈赓间的联络。
  从此,杨登瀛俨然一幅阔老板的派头,出入于灯红酒绿的大上海。他谈吐高雅,学识渊博,立即获得众人的好感,掌握了国民党大量机密,为我党提供了大批有价值的情报,成为上海地下党的得力助手。
  这天,杨登瀛路过英国租界,一英国巡捕迎了上来:“杨先生,我们探长要见你!”
  这探长便是兰普逊。陈赓曾让杨登瀛送以重礼,因此兰普逊与杨登瀛关系非同异常。
  未等杨登瀛进屋,兰普逊便迎了出来。两人一阵寒暄之后,兰普逊突然神秘地凑到杨跟前,悄声说道:“昨天有一对中国夫妇来到新闸捕房,向法国巡捕房古邦探长自首,供出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书记和中共浙江区委军事委员会书记罗亦农,他们还答应提供一份有三百多名中共在上海的地下人员名单,同时他们也提出了三个条件。”
  兰普逊又接着说:“我想我们既然是好朋友,我把这一消息先告诉你。
  等破获中共地下组织以后,还请杨先生在上海当局面前多美言几句,多付些酬劳给我们的探员,你看怎样?”
  兰普逊说得轻松得意,杨登瀛听了却心惊肉跳。不过他很快便镇静下来,问道:“能提供这样有价值的情报,这两个人一定来头不小,不知姓啥名谁?”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他们都姓何,都在中央内部工作。”
  两人又拉扯了一会。
  从英国巡捕房出来后,杨登瀛即令连德生火速驱车赶去军委办事处。他一步跨进屋里,只见彭湃、陈赓等人都在座。
  “君甫,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把你给急的!”彭湃说。
  “我们内部出了叛徒!”杨登瀛一口气把刚才兰普逊给他讲的情况说出来。
  大家听了,大吃一惊。叛徒到底是谁呢?大家一时也想不起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克农说道:“临时中央上海联络站的负责人何家兴,他妻子叫贺芝华,会不会外国人‘何’、‘贺’发音不分,都以为姓何呢?”
  经李克农一提醒,彭湃说:“对,何家兴夫妇都留学过苏联,回国后曾给罗亦农当秘书,他们还掌握了上海地下党员干部登记表,看来他俩的嫌疑最大。”
  1928 年4 月15 日上午十时,罗亦农从上海英租界戈登路何家兴家里走出来,几个巡捕和便衣便扑了上去,罗亦农当场被捕。
  第二天,上海中外报纸纷纷刊登出:“首要已擒,共祸可熄”的消息。
  得悉罗亦农被捕完全是何家兴夫妇事先与英巡捕房勾结谋划的,陈赓愤恨地说道:“必须立即行动,坚决惩处这一对叛徒,以免带来更大祸害!”
  几天后,罗亦农同志英勇就义。
  在罗亦农牺牲后的当晚深夜,在何家兴的住处附近,陈赓和李克农带领几个红队队员趁黑摸到何家门口,李克农带一个队员在一楼口警戒,陈赓带其他队员迅速上楼,破门而入。这时,何家兴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摸出手枪,刚想举枪,陈赓一挥手中驳壳枪,子弹连续发出,直射何家兴胸部、头部,何家兴当即倒在血泊中。其妻贺芝华钻到床底躲起来,也受重伤并打瞎一只眼睛。
  与此同时,旅馆外面燃起震耳的鞭炮,掩护同志们安全撤离。这对叛徒受到应有的惩罚。
  转眼到了1930 年4 月。叛徒黄第洪秘密写信给蒋介石,信中称蒋介石为“蒋校长”,说他在共产党内“不得意”,要求同蒋介石面谈,并告密周恩来准备同他会面的地址。陈立夫首先看到这封信,看过后立即批徐恩曾办,徐恩曾又把这个任务交给杨登瀛,要杨登瀛到南京路邮局,与黄第洪接头。
  杨登瀛迅速将这一情况通知陈赓,并转报中央。周恩来指示先将黄第洪隔离,同时特科组织人员进行调查。陈赓带领红队队员,迅速将这个叛徒秘密镇压,保护了周恩来和党中央的安全。
  1930 年5 月。上海,一片白色恐怖。
  在这种白色恐怖的形势下,党中央决定在敌人眼皮底下召开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
  周恩来把负责会议安全保卫工作的任务交给了陈赓。
  如何保障大会的顺利召开?如何保障代表们的安全呢?陈赓接到任务后,陷入了沉思。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半点漏洞,都将危及代表们的安全。为此,他亲自前往英租界赫德里路进行侦察,然后找到杨登瀛,通过杨登赢的关系,他租下一幢四层的红楼,决定临时开设一家医院。
  这是一所特殊的医院。经过精心构思、策划,陈赓派特科人员在一楼充当门房、帐房先生等职,并开设挂号窗口,负责接待临时偶然闯进来求诊的一般病人,并应付查电表、收水费电费等事宜,防止外人进入正楼。二楼、三楼是与会代表住宿的“病房”,四楼则是举行大会的会议厅。一群年轻的特科红队队员充当起医生、护士。
  各地代表陆续抵达上海。代表们先在指定的旅馆住下,然后,陈赓派出特科人员,逐个将代表们作为“病人”挽扶进“医院”,住进病房。开会之前,这里完全同一般医院没有两样。“病人”们住下后,由医生、护士看护。
  1 月25 日。会议正式开始。红楼四周,红队队员装扮成各种身份的人员严密监视着,以防不测。
  为确保代表们的安全,陈赓又派特科人员刘鼎在红楼不远处租一间房子住下,并布设机关。万一遇到紧急情况,“病人”可以迅速从红楼楼顶转到刘鼎住房顶上,再经过他的住房走出大门而逃走。
  为应付万一,陈赓专门准备了适合各种身份的人员穿着的阔绰服装。
  陈赓亲自把守在会议室门口。会议在极其保密的状态下紧张而顺利地开了两天。
  两天后、代表们换上早已备好的服装,陈赓派红队队员逐个将他们送出“医院”,分散住进各个旅馆。
  随后,陈赓立即组织撤离。几天后,这家医院,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倏忽不见,所有人员一走而光。
  上海。
  百乐门豪华饭店。
  一天,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头目钱大钧与杨登瀛又见面了。此时的杨登瀛已被蒋介石亲自任命为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驻沪特派员,与钱大钧关系密切。酒足饭饱后,钱大钩说道:
  “杨兄,咱们书归正传。近来上海颇不太平,中共特工厉害着呢,我们感到压力很大,你可要帮帮我哟,可不能袖手旁观哦?”
  杨登瀛忙道:“司令说哪里话,我杨某一心要为党国效力,岂能袖手旁观,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能帮得上忙我杨某绝不推辞!”
  “不瞒兄弟,你是搞秘密工作的,我们警备司令部正缺一位政治密查员,不知你可否屈就?为了对付中共特科,我们要加强力量啊!”
  杨登瀛听了不觉暗自惊喜。正想开口答应,却又想到应该让更多的同志打入敌人内部。于是便说道:“司令,我实在是公务繁忙,无法分身再兼职了。不过,司令的事,我不能不管。我有一位朋友曾在南京搞秘密工作,因和徐恩曾不和,离开调查科,正想找一份差事。此人精明能干,我把他推荐给你,司令觉得怎样?”
  “那此人可靠么?”
  “绝对可靠,我敢以人格担保!”
  “好,这样吧,过几天你把他带来看看,如何?”
  与钱大钧分手后,杨登瀛立即让连德生开车把他送到陈赓住处,将钱大钧要一位密探的事报告了陈赓。
  “太好了,这可是一次打入敌人内部的极好机会。我们要抓紧时间,物色合适人选!”陈赓欣喜地说。
  送走杨登瀛后,陈赓在记忆的脑海里搜索着合适人选。他想起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来,这年轻人名宋再生,五卅运动中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摇旗呐喊。
  第二天,陈赓叫人找到宋再生,把他带到办公室来。
  “请坐下谈吧!”陈赓说,“我想让你去执行一个艰苦而又光荣的任务..”
  宋再生望着陈赓:“老王,放心吧,我一定尽力做好!”
  在陈赓细致而耐心的指教和帮助下,宋再生很快便熟悉了这方面的工作。几天后,杨登瀛把宋再生引荐给钱大钧。钱大钧看了二话没说,从此宋再生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当上了第四号政治密查员,打入英法巡捕房和上海警察局、侦缉处。
  一天,宋再生走在街上。一个人神秘地把他拉到一僻静处:“宋先生,好事,天大的好事!我有一位朋友,探听到了共党要人的行踪,他想亲自见你!”
  “这样的情报天天有,没什么新鲜!”宋再生不屑一顾。
  “宋先生,我那位朋友探听到的可是中共大人物!”
  “好吧,明天同一时间,你带他来长乐茶社见我!”
  第二天,这人果然带来一位姓黄的年轻人。见到宋再生,此人连忙说:
  “我可以帮助你们抓到共产党江苏省委书记罗迈,请问我可得多少赏金?”
  “罗迈!”宋再生的心都提了起来。
  罗迈是李维汉的化名,正是国民党反动派极力追捕的“共党要犯”。
  宋再生瞟了一眼这个贪财的家伙,问道:“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我黄某拿性命担保!”
  “那好!后天咱们这里见。赏金少不了你的。”
  打发那人走后,宋再生将此事秘密报告陈赓。
  陈赓听后,想了一下说:“好,到时候你把那家伙带到大东旅杜,看我的!”
  大东旅社。宋再生带那位姓黄的家伙走了进来。
  这时,身穿黄呢军装,装扮成国民党高级军官的陈赓出现了。宋再生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司令部的王参谋长,你可跟他去见司令!”
  陈赓开车带着姓黄的到了预定地点。
  “下车吧,黄先生,我们司令正在那里等着你呢!”
  陈赓停下车说。
  姓黄的抬头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只见此处非常僻静,不觉心头打了一个冷颤。
  未等那位姓黄的家伙进屋,顾顺章带三名红队队员就扑了上去,陈赓顺手把门关死。顾顺章拔出匕首,直向他的胸膛刺去。叛徒“啊”地一声,命归黄泉。
  1929 年5 月21 日。上海火车站。
  陈赓身穿一件灰色的丝绸长衫,绸裤,布鞋,扮作商人模样,来到火车站。由于中共顺直省委屡遭破坏,陈赓受命前往天津酌情建立特科组织。
  列车徐徐启动,在一声长啸中离站向天津驶去。
  陈赓刚上车,就发现几个国民党高级将领。他怕遇到熟人,连忙走到前面一节普通车厢,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把帽沿拉下遮住半个脸佯装睡觉。
  “陈先生,我们钱军长请你到他那里去坐坐!”这时突然有人走过来对他说。
  一听这话,陈赓就知道被原黄埔教官钱大钧盯上了。他连眼都没睁,一动不动,好像这话不是对他讲的。
  “陈先生,我们钱军长请你去坐坐!”那人又重复一遍。
  “你认错人了,我不姓陈,是做生意的,根本不认识你们钱军长!”陈赓抬起头来,认出说话的是国民党的一个马弁。
  马弁离去。
  一会,钱大钧竟亲自来了。“哈,我没认错吧!快,到我车厢里坐坐。”
  说着掀开陈赓的帽子不由分说挽起陈赓的胳膊就走。
  “你们看,我捉来一个活共产党!”钱大钧对同行人说。
  “我早就不干了,现在做点生意,准备找胡宗南去想点办法。”陈赓微微一笑,表现非常轻松。
  “怎么,你改邪归正了?”
  “共产党嫌我落后,不要我了!”
  接着,陈赓有意把话题扯到黄埔的往事。
  “那次校长遇险,多亏你搭救,还帮了我一把。”钱大钧回忆说。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陈赓见目的已达到,故意表现毫不介意,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如何脱身。
  车到徐州,陈赓说:“我该在这里下车了。”他在人丛中转了几圈,偷偷地又钻进一节离钱大钧很远的车厢。
  列车又开动了。
  他刚一坐稳,那个马弁来了。“陈先生,我们军长请你去!”
  “你在我面前搞鬼!你说你不干了,我还不了解你,你是不会变的!”
  钱大钧一见陈赓就说。他在陈赓下车后派人一直在跟踪。
  “哎,像我这样的人,就是干也不会被重用,不然的话,早让我掌握兵权了,而现在只落得四处漂流。”陈赓含糊其词,一副不得志的样子。
  “你安心坐你的车吧,念在黄埔的旧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过,我劝你还是收敛些,校长很注意你,被他发现可就不好办了。”钱大钧恳切地说。
  “嗨,看你说到哪去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还能信不过你!”
  陈赓避开他的话题。
  车到天津,钱大钧果然没有再为难他。陈赓那副似是而非的态度,使钱虽有怀疑,但确实没搞清他的真实身份。钱大钧念往日的恩情,对陈赓网开一面了。
  1929 年8 月24 日。军委秘书白鑫家中。
  彭湃、杨殷等人按约定时间,准时来到这里集会。
  白鑫及其妻子王英殷勤地招待大家。
  大家正热烈地讨论着,突然,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巡捕和敌特冲进来,包围了会场。彭湃、杨殷等五人全被带走。为掩人耳目,白鑫也被当场押走。
  事后查明,白鑫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向国民党市党部秘密自首。这次在他家中开会就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
  出事那天,陈赓和周恩来都因有急事未到,才幸免于难。
  这天,陈赓办完事回来。路上,一个跟他混得很熟的特务悄悄对陈赓说:
  “王先生,这回你等着看吧,用不了几天陈赓就得落在咱们手里。”
  陈赓一惊,却故意装作没事似的打哈哈:“你别又跟我在这儿瞎吹,悬巨赏都没抓注人家半个影儿,还吹呢?”
  “你不信?”那特务认真地说,“他们里边有个姓白的到市党部秘密自首了,他认识很多共产党的大头。”
  陈赓听了差点叫出声来,急忙赶到军委办公室,才知出了事。他立即指挥有关人员迅速转移,又马上与杨登瀛联系,叫他前去打探。
  当天晚上,周恩来主持召开了紧急会议。陈赓接受了两个紧急任务,一是营救彭湃等被捕同志,二是侦察白鑫的行动。
  杨登瀛打听到彭湃等人关在公安局小北门外一拘留所里,并告诉陈赓,8月26 日,公安局要对彭湃等人进行“审讯”。
  陈赓听到这一消息后,一面派人住到侦缉队附近进行侦察,一面与杨登瀛共同谋划,让杨登瀛利用参加“陪审”的机会,带一个彭湃认识的同志去,站在杨登瀛背后,暗示彭湃,组织上正在营救他,使他有所准备。
  那天,对彭湃等人的审讯开始,杨登瀛在“审讯”时气势汹汹,大骂共党分子,却非常巧妙地把党的意图暗示给彭湃同志。
  但对彭湃的营救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蒋介石下令立即杀害彭湃等人。
  杨登瀛连夜将这一消息告诉了陈赓,并告知彭湃等人将于8 月28 日从拘留所解往龙华警备司令部。
  “拦路截车!”陈赓得悉后当即立断。“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牺牲,截囚车营救彭湃同志!”
  一场营救彭湃等人的行动计划,很快部署停当。陈赓担任现场指挥。
  1929 年8 月28 日清晨,一伙化装成拍电影的摄影队出发了,背箱的, 提包的,挑担的,说说笑笑,走向街头。他们支起摄影机,站好角色的位置,拉开了“排戏”的场面。一伙化装成过路的、小商贩,都围拢在四周看热闹。
  很快摆好了劫法场的阵势。
  然而,预定时间已过,仍不见囚车的影子。大家正纳闷间,一红队队员带来杨登瀛的口讯:“不好了,敌人已提前押走了囚车!”
  狡猾的敌人怕节外生枝,竟提前几个小时押走了囚车!
  陈赓听到这一消息,愤怒极了。
  8 月30 日,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四位优秀的共产党员在龙华国民党警备司令部被秘密杀害。消息传出,全党悲痛。周恩来当即代表党中央起草了题为《以群众的革命斗争回答反革命的屠杀》的告人民书。
  陈赓接受了处决叛徒的任务。“不除白鑫难消恨!”陈赓心里暗暗发誓。
  再说那叛徒白鑫,一时不敢出门,成天躲在上海老西门一所公寓里,门外有便衣特务昼夜把守。特科无从下手。
  一天,陈赓找到连德生,问:“白鑫近来跟什么人来往?”
  连德生想了想说:“前几天白鑫整日不敢出门,这两天他闲不住了,不时叫来上海党部委员范争波,两人常一起喝酒、打牌,处得十分火热。”
  听到这一情况,陈赓心想:我们必须找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
  上海霞飞路43 号。范争波家中灯光闪烁。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家庭舞会。杨登瀛也应邀来参加舞会。白鑫及其新婚妻子(他叛变后,敌人送给他的娇妻)自然也在座。
  一会儿,范争波把白鑫夫妇引荐给杨登瀛,原来白鑫并不知杨登瀛的底细。
  杨听了范争波的介绍后说:“白先生弃暗投明,可喜可贺!不过,白先生好像很少出来活动,这样可不好,应多结交些朋友嘛!”
  “兄弟何尝不想,只是不敢哪,中共视我为眼中钉,我实不敢随意行动!”
  白鑫忙道。
  “既然这样,白先生何不搬到范争波这儿来住,这里是法租界,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我可给范兄打个招呼!”
  范争波忙说:“白先生有何困难尽管直说,你明天就搬来好了!”
  果然,第二天,白鑫夫妇就搬进了范宅。
  陈赓得悉,高兴地叫道:“好!蛇已出洞,下一步就看我的!”
  上海威海路。
  一天下午,白鑫带着两个保镖,来到一家私人门诊部。这家医院是上海地下党员柯麟和贺雨生以医生职业为掩护而开设的一个党的掩护机关。白鑫与柯麟相识多年,常来找柯大夫看病。柯麟在此之前,早已得悉白鑫叛变。
  柯大夫一边给他号脉,一边考虑如何通知联络员。
  看毕,他装作下楼找药品,从后门溜出来找到了联络员。等他回来,白鑫已走。当晚,柯麟前往新世界饭店陈赓住处,向陈赓汇报了这一情况。
  陈赓听后,对柯麟说:“这样吧,你明天照常营业,如果听到枪声,你马上跑开!”又派两名红队队员来到诊所附近,作了捕捉白鑫的周密部署。
  然而,白鑫未再露面。
  几天后,白鑫又打电话请柯麟到他家去看病。此时,白鑫已住进范宅。
  柯麟趁机将范宅四周情况考察一番,回来向陈赓作了汇报。
  根据柯麟提供的情况,陈赓在紧靠白鑫住处的二十七号三楼租了一间房住下。这里居高临下,可以非常清楚地俯瞰白鑫住所的动静。
  同时,又通过杨登瀛的关系,派几名红队队员住到范宅对面,派一名红队女队员小兰化装成女佣人,同范宅女仆接触,实行对白鑫的严密监视。
  一天,红队队员发现范宅女佣人大量采购,立刻通知小兰前去范宅打探。
  路上,小兰碰到范宅女仆刘嫂:“刘嫂,又出去呀,看你今日像挺忙的?”
  “是啊,明晚那姓白的先生要走了,我们老爷要给他饯行呢!”
  陈赓得悉,连忙派杨登瀛前去打探。恰好这天张道藩要去范争波家同白鑫接头,约杨登瀛同去。杨登瀛弄清当晚白鑫确实要离开上海,前往意大利避风。
  陈赓让邵达夫去一一通知参加这次行动的同志,指定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传达了行动计划。
  陈赓看看时间还早,想找个地方喂喂肚子。他来到街上,见一群人正围着观看官方新出的布告。陈赓凑上前去,一看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原来正是悬赏捉拿陈赓的布告!布告的左上角印着他在黄埔军校时的半身照片。
  陈赓暗暗发笑:你们连老子一张近照都没弄到手,还悬赏抓人?
  陈赓的大脑迅速地运转:是马上走开,还是停留片刻?马上走开,怕人群中暗藏着特务,引起他们的怀疑。停留片刻,万一被人认出了怎么办?
  突然,一只手搭在陈赓肩上:“王先生你看,三千块,你要能把陈赓抓住,这可就发大财了。”
  陈赓回头一看,原来是跟他混得很熟的“包打听”,此人也姓王,叫王根新。
  “好,我帮你打听打听,你发了财可得分我点儿。”陈赓笑着说。
  一阵谈笑之后,陈赓抽身走了。他穿大街、拐小巷,突然发觉后面有条尾巴跟着。原来人群中确实暗藏着特务,在陈赓和王根新交谈之前,这个特务就盯上了陈赓。
  陈赓连拐三弯,仍未甩掉这条尾巴。
  陈赓急中生智,跑进一家小饭馆。这是他的一位朋友的父亲开的饭馆。
  陈赓叫了一声“潘掌柜”,就进去了。不一会儿,只见他扎上围裙,套上套袖,一副伙计的打扮。
  潘掌柜已不是第一次掩护陈赓了。在潘掌柜的掩护下,陈赓终于甩掉了“尾巴”,直奔霞飞路而来,正好是预定时间。
  上海霞飞路。灯火辉煌。
  范争波由两位保镖护送,白鑫夫妇由范争波弟兄等五人陪同,从家门口走向停放汽车的地方。未等他们上车、就被冲上来的红队队员团团围住。只听大喝一声:“不许动!”
  红队队员的枪对准了白鑫。第一枪没打中,白鑫拔腿便跑,企图夺路逃命。陈赓一枪射出,白鑫应声倒地。
  范争波的两名保镖拔枪抵抗,走到弄堂口,被扮作卖水果、修皮鞋的两名红队队员击中身亡。
  乱枪中,范争波被击伤,其弟中弹身亡。
  一时,霞飞路弄堂口,枪声四起。事毕红队队员迅速撤离,一个巡捕开枪拦截,当场被击毙。租界巡捕和国民党警探闻声前来,陈赓已带领队员们远走高飞。
  第二天,上海十几种中外报刊头版头条,登载了叛徒白鑫被镇压的经过。
  为对付红队的袭击,法租界、公共租界的巡捕、特务骤增。国民党追捕陈赓的风声越来越紧,陈赓的处境更加艰难
  陈赓想找个合适的住所。由于白鑫的出卖,上海许多秘密联络点都遭到了破坏,到哪去找住所呢,陈赓一连跑了几天。
  这天,陈赓来到街上,迎面又碰到了“包打听”王新根。陈赓立即凑上前去,“过来,过来,有好消息告诉你。”陈赓附在王新根耳边说:“你那天说的那个姓白的,前天晚上让共产党的打狗队给掏走啦。”
  “就这消息?”王新根似乎不感兴趣。
  “你别急嘛,还有更精彩的..”陈赓故意卖着关子。说得越来越玄,王新根听了直打哆嗦。
  陈赓又说:“你也别紧张,那么多人呢,那里就单单让咱们碰上。”
  末了,陈赓说起这几天为找住房而发愁的事。王新根一听。连忙说:“王先生,你如果信得过我,你就搬到我那儿去住,我七间房腾出三间给你,怎样?”
  原来王新根听了红队的故事后,好生害怕,想拉陈赓合住,给他壮壮胆儿。
  “那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你呢?”陈赓装出为难的样子。
  “看你说哪里话,咱们交情一场,借几间房给你住,算得了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天后,陈赓一家搬进了王新恨的家。王新根像一把保护伞,把陈赓和王根英保护了起来。陈赓像是进了保险柜,外国巡捕、国民党的军、宪、特,准也没怀疑到他头上来,他们把陈赓当作是“自己人”。陈赓也就利用他们时常在王新根家进进出出,不断探听到一些消息。
  这一天,又来了两个“包打听”到王新根家喝酒,陈赓被请去陪客。
  一个叫张天亮的“包打听”说:“我说王先生你信不信?干我们这行的,全凭这双眼和这俩耳朵。咱不是瞎吹,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就是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只要在我眼前一晃,我就能看出他是不是共产党!”
  “那..请张兄看看我是不是共产党?”陈赓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开玩笑地问。
  “你?..你真会开玩笑,你还能是共产党?自己人!哈哈哈..”
  陈赓端起酒杯,与张天亮碰杯。
  几杯酒下肚,张天亮话更多了:“咱不是吹,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消息也瞒不过咱。”
  张天亮摇摇晃晃地凑近陈赓:“兄弟你过来,这机密只能咱哥俩知道。”
  说着附在陈赓耳边小声说道:“前天,在武汉抓着共党首领顾顺章,正往南京运,这消息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说了要杀头..杀头..”
  张天亮话未说完,就倒在沙发上。
  陈赓听了,猛然一惊,他恨不能马上就跑出去,可这边还得与张天亮应付。
  如何尽快退席,赶快通知党中央采取应急措施?情急之中,只见陈赓把手往口里一伸,一口气运上来,“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然后捂着肚子弯着腰,退出酒席,回到房间悄声告诉王根英,让王根英赶快通知党中央。
  1931 年4 月24 日。汉口新市场魔术馆内人山人海。
  负责护送从苏联回国的张国焘、陈昌浩等到苏区去的顾顺章,此刻正在舞台上表演他的拿手好戏——魔术,完全沉浸在表演的兴奋之中。
  演出结束后,他还依依不舍,余兴未尽。
  傍晚,当他从新市场走到三教街西段三叉路口时,突然有人高喊:“他就是上海暴动的总指挥!”随即一群特务蜂拥而上。
  “魔术师先生,演出已结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特务说。
  顾顺章被捕之后,未经任何周折,就立即叛变,供出了党内许多重要机密。事后得知他早有投敌的打算。
  4 月25 日,急于报功的武汉特务机关立即把顾顺章在武汉叛变的电报发往南京的徐恩曾。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徐恩曾早已回家度周末去了,留下钱壮飞一人值班。
  一封封恃急绝密,都注明要徐恩曾亲自拆译的密码电报,立即引起钱壮飞的高度警觉。
  钱壮飞是中共党员,凭他的机敏、聪明,又加上与徐恩曾是同乡,深得徐的信任,获得徐恩曾的机要秘书一职。
  钱壮飞拿起电报,小心拆译。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电文译出来:顾顺章在汉被捕自首..三天之内,可将共产党机关全部肃清,一网打尽..”
  钱壮飞惊呆了,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将电报重新密封好放到徐恩曾的办公桌上。
  当天夜晚,经过周密策划,钱壮飞让女婿刘杞夫坐特快赶到上海,而自己和家人都留了下来,以免引起怀疑。
  徐恩曾度完周末回来了。钱壮飞神情自若地将武汉来电交给他。
  徐恩曾译出电报,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回过头来叫钱壮飞,却已不见钱壮飞的人影,桌上留下钱壮飞的一封信。徐恩曾看了,气得暴跳如雷,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无比信赖的这位同乡,竟然是共产党员!
  深夜,李克农的住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刘杞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交给李克农一封绝密信。
  李克农看了,不禁冷汗直冒,急忙连夜去找陈凑。此时陈赓已从“包打听”那里探听到顾顺章叛变的消息,正在向周恩来汇报。
  周恩来听了,果断地说:“马上通知,召开紧急会议!”
  在此紧要关头,周恩来和陈赓当机立断,采取断然措施:
  掐断一切与顾顺章有关系的线索;
  废止一切顾顺章所知道的联络暗号和接头方法;撤离中央机关、江苏省委机关和共产国际在上海的机关;转移中央领导和机关工作人员、地下交通员;废除凡顾顺章所能利用的一切关系。
  第二天,等陈立夫亲自率领一帮特务按顾顺章指定的地点,来到上海地下党机关所在地时,己人去楼空,只有刚刚烧完的文件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陈立夫目瞪口呆,特务们面面相觑。
  恼羞成怒的陈立夫立即拦住一过路人,问:“刚才可曾见到有人从这里离开?”
  路人答:“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路过!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刚从这里走出!”
  那“女人”就是周恩来,那老头就是陈赓。
  陈立夫听了长叹一声:“活捉周恩来和陈赓,只差五分钟!”
  一场浩劫终于过去,党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顾顺章叛变以前,在工作上与陈赓的关系最密切,党中央怕陈赓在上海出事,便派他到天津去工作。
  在天津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陈赓又奔赴新的战斗岗位——鄂豫皖苏区。
  生活在召唤着他!
第四章 进铁窗陷囹圄 凛然不可犯
  1933 年3 月24 日。
  上海。
  大自然的春天已经来临,而神州大地依然一片白色恐怖,寒气袭人。
  上海贵州路北京大戏院,一场新影片即将开映。场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座无虚席。
  陈赓化装成商人模样,走了进来,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他此番来上海,是再次找牛大夫给治疗腿伤,如今经牛大夫的精心治疗,他的腿很快就好了。明天,他就要离开上海,前往江西中央苏区,他想抽空来看场电影。
  陈赓刚坐稳,旁边座位上一位小白脸便与他打招呼。陈赓侧过头一看,不觉一惊,此人好面熟!但他装作不认识他,只是礼貌性地跟他点点头。
  一会儿,电影开始了。观众都被银幕上演员精彩的表演深深吸引住了。
  而陈赓却毫无心思。他想起来了,旁边这位小白脸,名叫陈连生,化名张阿林,原是上海先施公司学徒,后到上海特科工作过。看着小白脸那极不自然的神态,陈赓似乎有一种预感,不觉对他警觉起来。
  电影的情节扣人心弦,小白脸的心思却不在电影上,与陈赓东扯西拉,十分热情。陈赓记得,此人平素并不爱言笑,今日怎么这么多话,于是有意试探一番。
  “我出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正好,我也想去厕所,一起去。”
  “你小子,我刚见你从厕所出来,怎么这会儿工夫又要上厕所?”陈赓并没见他去厕所,只是诈他。谁知这张阿林经不住诈,脸刷地变红了。
  陈赓见状,断定此人有鬼。
  从厕所出来,陈赓让张阿林回去坐,说前去买包瓜籽,小白脸又跟了上来。陈赓不觉加快脚步,想甩开小白脸,可是他的腿伤刚刚好,跑不快。张阿林追上来了,一把拖住了他。
  陈赓一转身,一拳打在张阿林的胸口,张阿林躺在地上,拼命吹起口哨来,四周的英国巡捕闻声而来。
  “抓住他,他是共党要犯陈赓!”小白脸大声喊叫。
  陈赓当场被捕。事后得悉,这个叛徒早已盯上他了,这次电影院的邂逅,未必真是“巧遇”。
  同一天,陈赓的同乡、女共产党员谭国辅,因事先不知陈赓被捕,前往陈赓住所找陈赓,也不幸被捕,被捕后化名陈藻英,自称陈赓妹妹。
  上海老闸巡捕房。陈赓被押着走进房门。
  巡捕们一见,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啊?!
  有人惶恐地问:“怎么,你是陈赓?”
  陈赓笑笑。
  有人上前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王先生吗?”
  陈赓向他摇摇头,然后向着他笑笑:“十分抱歉,我竟骗了你们这些年!我,也很感激你们‘掩护’了我这些年!”
  有人哈哈大笑:“王先生,行啦,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你可真是一名好演员,你们看,他演得多像!”
  陈赓态度认真地说:“不,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我就是陈赓!”
  那人还在哈哈大笑:“你们看他演得多像?”
  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英国特务头子、巡捕房政治部的探长兰普逊,更是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共党要犯就是当年与他打得火热的王庸先生!
  他连忙吩咐取来陈赓所有材料。
  夜已经很深了,兰普逊仍然坐在写字台边,用放大镜辨别着一张张陈赓在不同时期、穿着不同服装的照片:
  黄埔军校中的陈赓,身穿学生制服,一副标准的军人姿态;
  北伐战争时期的陈赓,佩戴着少校军衔,英姿勃发;上海地下活动中的陈赓,西装革履,派头十足;鄂豫皖苏区的陈赓,头戴五星八角帽,威风凛凛。
  最后一张是与顾顺章的合影,那是1926 年在莫斯科照的。
  “还有什么材料吗?”兰普逊问。
  “没有了,就这些!”他的女秘书回答。
  “你认为,他们是一个人吗?”兰普逊指着桌上的照片问。
  “是的,如果您不相信,最好的证人就是他的这位老同事!”秘书指了指照片中的顾顺章。
  “叫顾顺章来!”兰普逊吩咐。
  一会儿,顾顺章走进兰普逊的办公室。
  “密司特顾,请看一下这些照片,你认识他吗?”兰普逊对顾顺章说。
  “怎么,这不是陈赓吗?”
  “你还没仔细看呢,你敢肯定这是陈赓吗?”
  “不需细看,我和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不管他如何装扮,我都能认出来。”
  顾顺章肯定他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心想,看来陈康要倒霉了!
  阴森森的牢门哗地打开。陈赓衣衫破烂,皮开肉绽,敌人用皮鞭抽,用电刑,逼他交出共产党员的名单和党的机密,陈赓咬紧牙关,硬是没吐一个字。
  巡捕们一个个失望地走开了。
  兰普逊只好又叫来顾顺章。
  “密司特顾,你过去曾是陈赓的上司,你能使他与你一样,与我们合作吗?”
  “对于他,我不能发生任何影响!”顾顺章说。
  “你不妨试试看嘛。”
  “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与我们合作的!”顾顺章说道,“我认为,对于他,最好的办法便是马上处死他!”
  “可是,我现在不能这样。我必须弄清楚,他怎么又回到了上海,他们的总部是否也回到了上海。我一定要他讲出来。否则,我的租界又要大乱了!”
  南京。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突然,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响起。
  蒋介石被惊醒,抓起电话,电话里传出兰普逊的声音。“哦,是兰普逊先生,有什么急事吗?”
  “我们抓到了一个神秘人物,他就是共党要犯陈赓!”兰普逊激动地说。
  “什么?陈赓?你是说你们抓到了陈赓?”蒋介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顾顺章也认出了他。他是被他过去的一位同事抓到的!”
  蒋介石一听惊喜地叫道:“好,很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掉!马上押他到南京来,路上要特别小心,只要他不逃跑,吃的、喝的尽管满足他!”
  放下电话,蒋介石仍然愣在那里:抓住了陈赓,这可是件大事,我一定要在他身上好好做做文章!
  1933 年3 月31 日。上海第二特区法院。
  法庭内外座无虚席,警察守卫四周,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公审。被审讯的是陈赓、谭国辅(陈藻英),还有廖承志、罗登贤等人。
  不一会儿,陈赓、陈藻英被带上法庭。叛徒张阿林也被传到证人席上。
  由宋庆龄邀请的陈赓的辩护律师在座。
  法官宣读了陈赓的罪行。张阿林作了证明。
  该辩护律师说话了。辩护律师指出:“你们宣判陈赓是共党要犯,你们的证据在哪里?证人空口无凭是无效的。另外,陈赓和陈藻英两人之间有何关系,你们凭什么要无故逮捕陈藻英?”
  辩护律师义正严词,台上法官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时,陈赓站了起来,他慷慨陈词,完全蔑视敌人法庭的威严,对敌人进行面对面的驳斥。
  台下一阵轰动。
  法官见状,只好宣布休会。一场虚伪的公审不了了之。
  第二天,陈赓等人被引渡给上海公安局。
  西牢的后院,正在进行引渡陈赓的交接。
  兰普逊将一袋卷宗,交给了一个国民党宪兵。
  陈赓等人被宪兵们押上了卡车。为防止陈赓逃跑,敌人特地将他铐在一根铁栓子上,囚车从租界闹市走过。随后敌人又把陈赓和陈藻英锁在一起,带到一列破旧的列车上。
  列车疾速地驶向南京。
  闷罐车箱里,陈赓和陈藻英相视而坐。他们的手被锁在一起。每到一站,他们就唱起悲壮的《国际歌》。这歌声,给周围的旅客以极大震动和鼓舞,引起狱卒们一阵阵恐慌,但他们对陈赓毫无办法。
  一位国民党宪兵少校说:“陈先生,您要是不睡,吃点东西,好不好啊?”
  硬的一套不行,他们又来软的一套。
  宪兵班班长张厚德立即端来一大堆食品。
  陈赓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发起感叹:“国民党宪兵队,居然优待起‘共匪’来了!真稀奇啊!”
  少校尴尬地笑笑:“这是蒋委员长亲自交待过的,委员长说,只要你不跑,怎么着都行!”
  “这个骗子,又耍起手腕来了!”陈赓愤恨地说。
  列车到达南京车站。国民党宪兵司令谷正伦亲自来到火车站接陈赓。待列车停稳,陈赓被押下闷罐车厢时,谷正伦疾步迎上前去:
  “啊,陈兄,久违,久违!让你受委屈了,请上车!”
  陈赓右腿一拐一拐地走到月台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谷正伦:“嗬,国民党宪兵司令来迎接一个囚犯,未免太掉价了吧!”陈赓不无调侃地说。
  谷正伦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我只给你看一样东西,一看你就明白了!”说着拿出一份电报,展示在陈赓面前,只见电报上写着:
  宪兵司令部:
  由于陈赓在广东和北伐期间的历史,要尽量给予舒适和鼓励,以使他悔过,加入国民党。
  此令
  蒋中正
  民国二十二年四月五日
  陈赓一把抓住蒋介石的电报,愤恨地说道:“哼,悔过?到底是谁之过?”
  谷正伦说:“校长总忘不了旧情,他要亲自来见你。见了面,无论如何不能动肝火!”
  陈赓抖动着镣铐:“不忘旧情,难道他就是这样不忘旧情的吗?”
  陈赓的思绪一下回到往昔岁月。
  那是国共合作的第二年,东江战役中。蒋介石遭到陈炯明部林虎军的反击和包围,情况十分危急,枪声逼近,蒋介石急得团团转。他望着溃退中的粤军,向陈赓命令道:“陈赓,你是‘黄埔’的好学生,现在校长命令你,赶快下山去,代理三师师长,指挥三师冲锋。快去!”
  陈赓看着电报,又看看谷正伦,愤恨地说:“好一个恩将仇报的蒋介石,我看他如今又要耍什么花招!”
  南京夫子庙清心堂。
  卸掉沉重镣铐的陈赓,感到轻松了许多,他习惯性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所在。
  这时,宪兵班长张厚德和一个勤务兵从殿堂内的洗澡间走了出来。
  “陈将军,水已放好了,请将军洗个澡吧!”
  陈赓疑惑地看看,说,“我不洗!”
  “将军不洗,我可交不了差啊!”张厚德一脸的恳求。
  “好,我不难为你!”陈赓说着走进澡堂。
  一会儿,陈赓从浴室出来了。
  只见邓文仪走过来,他一见陈赓便说,“陈兄,久违,久违,听说你来了,我特地看你来了!”说完,递给陈赓两套衣服。
  邓文仪与陈质同是黄埔一期生,又都是湖南人。在黄埔军校当学生时,邓就是右派人物。在国民党反共高潮中,他曾是黄埔军校“清党检举审查委员会”的头头,以后多年担任蒋介石的侍从秘书,深得蒋介石的信任。今天他身穿毕叽军服,戴着少将军衔,佩着中正剑,好不威风!
  陈赓轻蔑地看着邓文仪,又看看他送来的那两套衣服,说:“邓文仪,你这是叫我换衣服,还是叫我换心哪?”
  “说哪里话,这是委员长亲自交待的,我不过是执行任务而已。”邓文仪从陈赓那犀利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挑战者的威严,可他不敢怠慢眼前这位老同学,“快穿上,南京名胜古迹很多,你愿出去逛逛吗?”
  “好,我想去中山陵,好跟孙先生汇报一下,如今的蒋介石是怎样一个独夫民贼,我还要去给浑代英老师扫墓!”陈赓激动地说。
  邓文仪连忙换了话题:“要不,咱们来一个同学聚会吧!”
  正说着,庭院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七八个将校军官结伙而来。这是蒋介石有意安排的。只见他们个个穿着镶金边的将军制服和闪亮的皮靴,显示他们的高级军衔。
  他们一进屋,便发出了动情的感叹:
  “啊呀,陈兄,我的老同学!”
  “区队长,你好啊!”
  “连长,你还认得我吗?..”
  他们说着,笑着,故意在陈赓面前显露他们如今的身份。
  陈赓没有答话,环视着他们,只见这群俗不可耐的家伙,个个金星军衔,光彩照人。他故意带着羡慕的口吻说道:“嗬,各位学友都发达了,真荣耀啊!”
  “这都是校长的栽培!”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校长对咱们黄埔同学,可谓情深意长啊!”一个中将感叹道。
  “真可惜呀,想当初,陈兄还是校长的救命恩人,假若陈兄不离开校长的话,今天必定更荣耀!”一个少将说。
  “现在也不晚嘛,老连长如果现在回来,我们还是你的部下!”众军官纷纷表示。
  陈赓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各位老同学的盛情,真令我感动不已,不过像我这样的囚犯,怎么配当国民党的军官呢?”
  这时一个少将问:“陈兄,你们红军那样艰苦,你能忍受得了吗?”
  陈赓收住笑容:“红军生活的确是艰难困苦的,又受到国民党的围追堵截。可我们红军是代表广大工农群众利益的军队,我们军队官兵一致,不会像你们那样做官当老爷,搜刮民脂民膏。我们乐在其中!”
  接着,陈赓给他们讲述了红军如何智斗国民党军队,活捉三十四师师长,痛歼汤恩伯第二师等动人事迹。
  军官们听了面面相觑,脸色气得发紫。
  “你还敢在这里作宣传?”一个中将说。
  “问题是你们提出来的,我不过是真实地回答这些问题而已!”陈赓带着轻蔑的冷笑,幽默他说,“你们回去告诉蒋委员长,我陈赓决不会做你们这样的败类!”
  “陈赓,你太放肆了,我们是念在老同学的份上才来看你的!”一个中将说。
  “得,别装蒜了,我知道你们是来诱降的。在我看来,你们身上佩戴的这些闪光的玩艺儿,全沾满了共产党人的血、老百姓的汗,亏你们还挺神气的!”
  “陈赓,你太不识相了!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是我们手中的囚犯,我是这里的宪兵司令。本来校长交待了要优待你,可你竟敢辱骂校长!那好,你不识抬举,不怪我们不讲仁义了!”谷正伦勃然大怒。
  “来人啦!把他带下去!”
  宪兵们应声而至,正准备将陈赓带下去,突然,听到有人喊:“司令,夫人来了..”
  只见宋美龄在侍女的陪同下,果真来到了庭院中心。
  谷正伦急忙迎了上去:“欢迎夫人!”
  宋美龄与军官们一一握手。看到陈赓,她说:“你就是..”
  谷正伦连忙说:“他就是陈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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