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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互助组

作者:乔叶 (当代)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现代
大小:123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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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候车室里很拥挤,她和他站在了一起,如他的妹妹。老宁夫妇和他们站在一起,如同父母。他拎着一个箱子,她拎着两个。他走开,一会儿又回来,把她带到几个相邻的空座位前,一字排开坐下。他们对了对车票,都是软卧,老宁夫妇在一个软卧间,是相对着的两个下铺,子秋和荆漫是在隔壁的软卧间,子秋下铺,荆漫上铺。他们这里不是大站,列车一般只给他们留五六张卧铺。他们能买到一起是很自然的。他是领导,能买到下铺也是很自然的。
  自然是自然。然而再自然,子秋也还是没想到。认识了荆漫,心里有了荆漫,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没想到:没想到他是这样,没想到梅是那样,更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和荆漫同居一室。更准确一点说,是同居一号。
  把你们的票给我,我们一起检吧。荆漫说。他细心地把票装在上衣内袋里。仿佛天然的,她就需要他的照顾。子秋知道,她的两件行李,他也一定会替她拎一件。
  他在候车室看电视的时候,子秋盯着他后脑上微鬈的头发,仿佛那小小的黑色的漩涡把她的心也卷了起来。当然,卷得很短,但是一浪一浪的,很是连绵。
  他们聊天,聊得很闲散。是最真正意义上的聊天。他讲他的工作,他的人际关系,他的下属们的特点……一五一十。仿佛子秋是一个同性。子秋心里又甜润,又委屈——这是替自己委屈。聊天的当儿,他也没忘了看进站提示牌。他是那么知道事情的主次:聊天是为了等车,等车不是为了聊天。聊天是聊天,最重要的还是坐车。他就是这么一个正常的,好像永远不会失态的人。
  他聊起了岳丈的病。这话题有点儿接近了子秋最在意的核心。子秋突然特别想问问他:他怎么会娶梅那样的女人?难道真如人们所说的有借力的因素吗?可这个问题太冒失了,太有可能让荆漫难堪了。她是心疼他的。与这心疼相比,她宁可杀死自己的好奇心。
  然而荆漫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主动谈起了梅的脾气。不过只一句:
  她有点儿神经质。
  只这一句,他就沉默了。没有家长里短的例证,也没有鸡零狗碎的旁注。子秋多渴望听听这句话里面的五脏六腑,可他就是没有。
  那当初,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子秋终于厚着脸皮问了出来。
  奇怪是吧?荆漫笑了。荆漫的笑像一根短短的骨头,戳穿了子秋问这句话时尽量平和的语气。她刹那间懂得:他原来是这么明白,在她心里,他们的婚姻有多么的不相称。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回到家,我妈妈的同事就把她介绍给了我。我当时还没有女朋友,就想着和她处处试试。不行就算了。后来发现果然不行。我下午提出的分手,她晚上就割脉自杀了。
  于是,荆漫笑,继续说:就分不了手了。越分不了,就越没办法分。一直到现在。
  子秋的眼前闪现出梅腕上那道暗红的疤。是。梅的确泼撒得狠。穿鞋的怕光脚的。以荆漫的性情,最没办法对付的,就是这个。有无数人都是这么从过去走到现在,还将一直走到未来。这样比起,当初她和谢英的状态,简直是童话中才有的幸福。
  按说,她父母修养也应该是很好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脾气?
  她父母说,那时他们俩工作都太忙,没人管她。荆漫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皮鞋:她是保姆从小带大的。她受的人生教育,就是那个保姆的人生教育。
  子秋不语。心里一创一创。保姆的人生教育也未见得不好,只是,不该这么塞给荆漫。
  我也知道,人们都以为我跟她结婚是图她父亲的权势,我懒得解释。其实,和我有一样工作资历的人,谁都比我提得快。荆漫以他素有的坦白眼神,看着子秋:随他们说去吧。那些人总是有话可说的。
  聊着聊着,他忽然拍拍脑袋,说才想起来软卧有专门的候车室。然后他拎起了子秋的一件行李,两人一前一后把两位老人带到软席候车室。然而还没有站稳,就该进站了。子秋跟着荆漫走,她会时不时地碰到他的胳膊,他的背。衣服隔着,她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的皮肤接触。子秋看着他的衣服:咖啡色的毛衣,藏青色的外套,是最一般的那种男款。
  他们站在站台上等车。远处,火车的灯雪亮地照过来。他往后退,一边伸出胳膊,示意子秋也往后退。子秋作势轻轻地退着,脚却蹭着,蹭着,不动。胸脯几乎要挨着了他的手。她的心骤跳起来。那一刻,她真怕自己的心跳到他手上。如果跳出来,只怕不会有血吧?只怕,也是水泡着的,湿漉漉的吧?
  车到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她一边招呼着父母,一边紧紧地跟着他,走得有些气喘。看着他走得那样快,子秋就觉得很喜悦。他的平稳健康,生机勃勃,让她觉得很是安慰一样。
  找到铺位,放下行李,他两脚踩着下铺,往行李架上安放行李。子秋想要帮他,却也帮不上。她眼看着他把她的行李和自己的行李一个个擎了上去,紧匝匝地挨在了一起。她看着,不知怎的,就想微微笑。
  他很当然地把下铺让给了她,自己上了上铺。她把他的鞋子码好,放在下铺床底。
  她故意放得很深。
  他们各自在铺上躺好,打开墙灯,看书。她眼睛看着书,心里却长出另一只眼睛瞄着他。看了一会儿书,他果然要下床来了,子秋听见他双脚先踩在她的铺上,然后坐下来,用脚去钩鞋。那样深的鞋,自然是不好钩的。子秋敏捷地起身,把鞋子取出来,放在他的脚下。那一瞬间,子秋挨到了他的脚。他脚上穿着淡青色的丝袜。
  荆漫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他伸出脚,穿上鞋子,转身出去。肩背上传达出一阵微妙的拘谨。
  她挨到了他的脚。这是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了吧?
  荆漫回来,两个人继续在各自的铺位上看书。子秋突然是那么想和他换换书看。她就想看他的书。什么书都好。数学物理微积分都没关系,只要是他的书。可她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他却先问了:子秋,你在看什么书?
  子秋连忙起来,把书擎给他看。她的书是《搅水女人》。她期望他能开口要求换书。子秋打定主意,即使他不开口,她也要开口。他却遂着她的愿,道:你看完了没有?
  子秋按捺着心的跃动,说:看完了——这是实话。可话一出口,子秋就觉得这个回答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又道:这本书很耐看的,我反复看了好几遍,很喜欢。说完,她又开始痛恨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这么笨。无药可医的笨啊。
  我的是《菜根谭》,满纸古语,怕你不爱看的。荆漫说。
  不,我喜欢这样的书。子秋说。
  换过书来,子秋偎在铺上,就着灯光,一页两页地翻着,心里充溢了喜悦。平日里,话都没机会多说的,今天却是既单独相处,又说了那么多话,甚至她睡了他本该睡的床,离他的鞋子和书都那么近。真是荒景里碰上了丰年,让她的心要吃个饱。
  想着想着,子秋便贪婪起来。她想,他在上铺,挂衣服的地方一定不宽裕吧?如果能把他的衣服接下来,就更好了。
  犹豫了犹豫,子秋还是起身问:你的衣服好挂吗?要不然,挂在下面吧?
  不用。挂在这里挺好。
  我这里有地方。我的衣服不怕皱,不用挂的。
  不用。真的不用。
  荆漫向下看着子秋,眼神温和极了。子秋突然不敢再看那样的眼神。她怕自己会被淹没。是的。那样高的水,温柔的水,朝她倾泻下来的时候,就是瀑布。她受不了的。
  关了灯,子秋许久没睡。荆漫不给她衣服,除了不想占她的地方,肯定也是因为不想让她夜里操心。他的衣服里多半装着一些贵重东西。那就替他看一会儿吧。她听见荆漫轻轻的鼾声响起,却很久都没有睡去。
  子秋是把《菜根谭》抱在怀里入睡的。
  一觉醒来,车已经快到站了。人们纷纷去卫生间,子秋排了一会儿队才排上。她拿着毛巾洗了一把脸,又动了小心思:让荆漫也用用自己的毛巾,留一些气息给自己的毛巾。子秋把毛巾洗了又洗,用香皂打了又打。一直打到后面的人催她:小姑娘,你就是不在乎水,也得在乎毛巾啊。毛巾照你这样搓,两天就得破一条。
  子秋把毛巾递给荆漫。
  不用,我有。荆漫说。他挥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洗漱袋,有点儿羞怯地在空中划了一道线。仿佛子秋这样的殷勤已经让他太不安了。他绝不能让自己越过去。
  子秋把毛巾折好,装起来。有点儿黯然:自己的这份单恋,也是如此吧?再怎么清清爽爽,再怎么淡淡香香,也只是自己享受,自己知道而已。然而她也笑自己:怎么那么得寸进尺呢?
  已经够了。
  出了站,打车。荆漫义不容辞地坐在前排,摆出一副要付账的架势。子秋没有言语。她喜欢他这种架势。她喜欢他为她花这么一次钱。女人身边,就该有这么一个为她花钱的男人。
  他一直把子秋送到姑妈家门口,才告辞。子秋坚持要把他送下去。他不肯,子秋不容分说地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子秋突然觉得有些窒息,她希望荆漫能说说话,但是,荆漫始终沉默。
  走出电梯,两人握手,又告辞了一次。看着荆漫的背影越来越远,子秋摸了摸自己的手包。他的书,还在她的包里。她没有还他。从拿到的那一刻,就没有打算再还他。幸好,他也忘了。
  子秋看看自己的手,白皙娇嫩,微雀点点。是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这双手,刚刚握过荆漫。她不由得想起一首儿歌:“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脑想为虚,手做为实。对于自己这么一个虚想了太多的人来说,手是多么重要的实啊。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已经很久了,子秋的夜晚都是和自己的手度过的。
  谢英是和子秋进行肌肤之亲的第二个男人。第一个是在大学期间。其实那时子秋已经临近毕业了,一天晚上,一个男生忽然来找她,给她一个本子,上面画的全是她的速写:站着的,走着的,跑着的,嗔着的,笑着的,沉静的……他说他是美术系的。扉页上写了一段话:“你不知道我是谁,这并不要紧。你可以把我看做从你身边走过的每一个陌生的人。”子秋真的并不认识他,但是一看到这句话,子秋心里就涌起一种无名的酸涩,她哭了起来。他们走下楼,在偌大的校园里散步。走到一个小花圃里的桂树下时,那个男生抱住了子秋,他们躺到了地上。夏天,他们穿得都很薄,不知怎的他就和子秋贴在了一起,他一点一点抚摸着子秋的身体,亲吻着,用他的下体顶撞着子秋,但是他没有进去。子秋的腿抿得很紧,后来,她擦着那男生满身的汗水,忽然觉得十分难过,就把腿分开了。但他还是没有能够进去。他们就这样缠着,缠到深夜。第二天子秋在宿舍里醒来,闻着头发上淡淡的青草味道,觉得像一场梦一样。
  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
  和谢英是在快结婚的时候,子秋打开了自己。谢英家人多,他们只有在子秋的宿舍里。宿舍两边隔壁都有人住,墙不断音,所以他们每次都很紧张,总是匆匆了事。谢英总是意犹未尽,子秋则是警惕与新鲜并存,警惕大于新鲜。婚后,他们在自己的房子里充分放松,很快找到了感觉。有时候,谢英会一夜做两三次。“像压缩饼干在胃里被泡开了,性饥渴啊。”谢英这么形容自己。而子秋则在谢英的热情开发中,渐渐尝到了愉悦和甜美。为了把两人世界的这种幸福延长,他们说好三年之内不要孩子。两年之后,他们的浓甜渐渐回归到了正常的指数,没有当初的那么贪厌,但也还没有陷入疲惫和衰退。就在这个状态里,他们离了婚。
  这之后,子秋的夜晚就开始和自己度过。其实在漫长的少女时代,很多夜晚似乎也都是这么度过的。起初子秋也以为,自己不过是从单身又回到了单身,和以前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就像一湖水,投了一粒石子,荡了几圈涟漪,又恢复了伊始的平静。但是,慢慢地,她才感觉出来,一个人的夜晚已经失去了自己怀想的那种单纯。湖面平静了,但是石子还在,它不动声色的在她的房间里掩藏。白天时它销声匿迹,晚上就出来把她笼罩。它已经成为子秋的一种习惯。它使夜晚不再是子秋一个人的夜晚,而必须是子秋和某个对象的夜晚,即使这个对象的真正实体还是子秋自己。
  零食好吃,可不吃也能过。子秋曾觉得两性之间的欢爱就是一种零食。而自己是不怎么稀罕这种零食的。然而离过婚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这种零食的感情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无所谓。这种零食已经让她上了瘾。
  为了在萌芽阶段就杀掉这种瘾,她把过去的衣被统统地洗了一遍,想把谢英的气味全部洗掉,柠檬皂的清香也确实让她度过了几个安宁的夜晚,可是一天晚上,她在换枕套的时候,突然在枕芯里又闻到了谢英的气味儿:烟草味儿,汗腥味儿,口水味儿,头发上的油味儿……这是男人的味道,暖烘烘,厚仆仆,壮壮实实,劲劲道道。是她曾经一夜一夜被缠绕的味道,是她曾经一夜一夜被覆盖被包裹的味道。她把枕芯抱在怀里,抑制不住地开始了自己的狂想。她想起了无数个和谢英在一起的夜晚,想起夜晚里的每一场云雨,想起了云雨里的每一处细节,想起了细节里的每一个动作,想起了动作里的每一缕呼吸……这种狂想一下子把她身体击中,让她潮湿如河。
  那个夜晚,她是和谢英一起度过的。她把谢英在脑子里做成了一个文件,选择,复制,粘贴在手指上,让他进入了自己。手指上的谢英有些单薄,有些瘦弱,却很纯净,很温柔。他在她的浅处轻吻,他在她的深处游戏,像金色池塘的一尾小鱼,由沉静到欢跃,溅起她两岸妩媚的浪花。然后,这鱼迅速地被荷花的蕊液和荷叶的清香喂养得粗壮起来,拍打得有力起来,灼热起来。直至越涨越高的潮汐蹂躏了整片水面。直至荷花和荷叶都把它紧紧簇拥起来,让他像一个骄傲的君王。
  她就这样以谢英永远也不知道的方式幽会了谢英。以后的很多个夜晚,她都这样邀请了谢英。毕竟谢英是惟一和她有过真正肌肤之亲的男人。他留下了让她邀请的证据和理由。她也常常会想起谢英嫖娼时的情形,那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知道,她也不能问。她只有想像。她也有能力想像,因为她熟悉谢英的身体。可那女人呢?她不知道那女人的任何信息。于是她就把自己想像成那个女人,想像她如何勾引谢英进门,如何把他拽到里间,如何为他宽衣解带……既然是妓女,她的对象自然就不会仅限于谢英,于是她又开始邀请别的男人进入她的舞池。有的对她略微表示过好感,有的给她讲过一个带色儿的段子,有的用眼风掠过她的裙裾,有的和她只是初次相识,有的甚至只是她在街上注视过的一个强壮的背影,可他们都曾被她仔细选择,复制,粘贴,舞蹈在她深夜的指尖。
  在这样的瞬间,她往往也会对谢英的错误达成适度的理解。在那样的异性攻击下,有多少男人会不软弱?如果有人能守住,一定得有一些神仙的基因才行。而谢英显然没有这种基因。然而,适度的理解并不等于真正的接受。她对谢英的理解仅限于把自己想像成妓女的那些时刻。当她从夜晚走出,这种脆弱的理解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妓女只是她的一种幻想角色,而谢英嫖娼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用一个幻想角色来接受一个不争的事实还可以被自己通过,但在幻想角色的背景缺失时还傻乎乎地让自己去接受那个不争事实,她就觉得自己太赔本儿了。毕竟,幻想角色不会给人带来真正的伤害,而不争的事实带来的伤害也是不争的。
  于是,白天,她中规中矩温文尔雅地和所有的男人打着交道,见到谢英或者接到谢英的电话时依然冷若冰霜。晚上,她是自己盛宴里的主持,风情万种,宠集三千。她在白天和夜晚中自如地转换着双重角色,笑容甜美,节奏分明。她绝不混淆自己的白天和夜晚。白天原则的坚定和夜晚欢娱的超级两不相关。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知道,让自己的白天和夜晚泾渭分明是一种最基本的理智,不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让人耻笑的花痴。
  想像无罪,子秋对自己的想像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她曾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篇关于自慰的文章,文章说有资料表明男人中有自慰经历的男人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而女人则达到百分之六十。这个数字让子秋忍不住笑了,女性的比例之大出乎了她的意料。看来自己并不算多么出奇。文章还对自慰者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关爱,说自慰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的一种自然行为,与他人无关,也不涉及道德不道德的问题。认为自慰者思想有问题的人是陈腐观念的持有者,根本不必去理睬他们。当然,自慰也不是一种值得鼓励的行为,如果有人不喜欢做,那也很正常,因为生活中还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去做。
  子秋喜欢这样的说法,这从科学的角度有力地证实了自己是个很健康的女人。她觉得这种健康的肯定对自己的意义是格外重大的。除了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简单利落的健康,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
  “先生,请和我跳个舞吧。”每个夜晚,她都会这样对那些男人们说。
  “舞池在哪里?”她想像那些男人会这样问。
  “就在我的手指上。”她温柔地回答。然后,宴会开始。
  当然,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得了她的邀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子秋就这样乐此不疲地发送着深夜的请柬,如同发送一封封电子邮件:地址,主题,浏览,粘贴,发送。写信的人是她,收信的还是她。整个过程流畅,简洁,迅捷,利落。效果实实在在,却又是秋波无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子秋不止一次地暗暗感慨:古人的词语真是妙不可言啊。
  当然,所有被邀请的男人里,荆漫到来的次数最多。到后来,就只有荆漫了。
  子秋的夜晚是和自己的手指度过的,她觉得这挺好。虽然有时候,她用双臂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也会突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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