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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的前妻谈恋爱

_5 李唯(当代)
马勇坚持不懈地赔着笑脸说:“哥们儿你听我说完一件事儿再走行吗?”
张琪冷笑地:“什么事儿?又是祝英台给梁山伯戴绿帽子的问题?我不听你瞎扯!”
马勇依旧坚持不懈地说:“这回是说正经的,向中央军委保证绝对严肃认真!”
张琪再次冷笑地说:“要么就是梁山伯给祝英台戴绿帽子,你能跟我说什么正经的?得了马勇你放手!我告诉你我可感冒了啊,你要不放手我就传染给你!”张琪挣脱不开马勇,便凑过去张大嘴朝马勇脸上使劲哈气,一串尿素的味道喷到马勇脸上。
马勇急了,躲避着,面红耳赤地喊起来:“是俞晓红曾经给我戴绿帽子的问题!
张琪闻言一愣,不朝也勇哈气了,惊诧地望着马勇,然后坏坏地笑了,人类猛然窥见别人这样的隐私一般都饶有兴趣地坏坏地发笑,满足了人类特有的窥阴癖好,还有点玩味,还有点向往,还有点放大的幻想。张琪就是这样望着马勇暧昧地笑着。张琪笑着说:“那你说说。”然后张琪又强调地说:“你别给我编啊!”张琪要听真实的,这才过瘾。
马勇先骂张琪道:“张琪你王八蛋,这都是你逼我说的!”然后马勇警告张琪道:“你别幸灾乐祸,也别想入非非啊!”然后马勇开始叙说:“俞晓红曾经有一个男人——”
张琪打断马勇的话道:“谁?说名字。”
马勇不满地说:“你知道是一个男人就行了,你问那么细干什么!”
张琪坚持地说:“你得说是谁。要不就是你编的!”
马勇只好痛苦地说:“是……王俊民。”
张琪有一点震动。张琪相信这是真的了,王俊民是俞晓红她们晚报的老总,刚步入中年,英挺且很儒雅,手底下文笔很好,他不屑于写小说、电影、电视剧这些他认为是粗浅的的文字。他写散文,散文被公认为最考究最精美也最难工的,王俊民出版的四本散文集被圈内公认最有才气也最尖刻的著名画家兼散文名家***认为是“还能看”,***要说谁的文章“还能看”那已经很不容易了。王俊民对于俞晓红这样三十出头追求唯美的知识女性来说具有禽流感一样的感染力,无可救药,何况还有同一个单位上下级这种关系。张琪于是相信这是确有其事了。张琪小心翼翼地问:“那俞晓红是不是让王俊民给……给办了?”
马勇说:“俩人后来办没办我不确定,但开始应该是还没有,俞晓红也不是一个轻易就掉进感情漩涡里去的人。但开始俩人互相被吸引是肯定的!王俊民向俞晓红示好,而俞晓红也被王俊民吸引,那些日子俞晓红开始不正常,开始由成人向儿童转变,不是说女人一恋爱智商就低龄化吗?那些日子俞晓红就跟六岁似的,开始觉得天真蓝,水真清,花儿真红,开始唱‘两只蝴蝶’,就是‘亲爱的你慢慢飞’现在特流行的那歌,那些日子俞晓红一边拉屎一边唱这歌。真的我不骗你张琪,俞晓红真是一边在卫生间里解大手一边就情不自禁哼哼这歌儿,真是神经了!而且那些日子俞晓红一接到王俊民的电话就魂不守舍,就五迷三道的,就要出去。开始我忍了两天,后来我忍不住了,有一天晚上她接到电话又要出去,我就上去拦住她问干什么去?俞晓红说王总要她去研究一下工作。我说他妈的你们研究联合国的工作啊,就是联合国的同志们这个钟点儿也下班了!俞晓红说你爱信不信她非要出去。我就动手打了她。我打她够狠的。我一边打她一边说我非把你这只蝴蝶打扁了打成标本我看你给我再慢慢飞!俞晓红真够倔的,我打了她,她更要出去,而且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我问她夜不归宿一晚上干什么了?她直接就跟我说她跟王俊民睡觉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俩人一夜荡气回肠!我说俞晓红你给我说台词啊,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们怎么睡觉?俞晓红冷笑地说睡觉需要使用脸吗?睡觉使用的是其它部位!然后她跟我提出离婚。就这样,张琪,我把老婆打到别人的床上去了,本来是我的所有,国有资产就这么流失了。”
马勇是微笑着说的。马勇竭力微笑着想说明他很轻楹散淡并不十分在乎。但张琪还是感觉到了马勇的痛苦。张琪感觉到马勇微笑着攥着他的手臂像打摆子似的瑟瑟颤抖。于是张琪本来想窥听别人的隐私想玩味于其中的的想法就有所改变,开始为好朋友的痛苦而有一些心情酸涩。张琪想安慰一下马勇,努力想把沉重搞轻松起来,嬉笑地说:“哥们儿,别痛苦,别痛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来咱们报社以前的单位是商标局,局长的老婆就跟别人有染局长很生气,还跟司机一起去捉过老婆的奸。马勇,你想,连局长的媳妇儿都让人办了,你连科长都不是,你就想开一点,啊,想开一点!”马勇没有理会张琪宽慰他的玩笑,而且马勇也不再掩饰痛苦,马勇就把他的痛苦袒露彰显出来,马勇痛苦地说:“我是有过教训的,所以我跟你说啊张琪,对女人要珍惜啊,尤其对优秀的女人更要珍惜!女人有外遇一般是经过比较的,女人是把咱们比较下去了才跟别人跑的,不像咱男人,男人有时候小肚子那块儿来劲了都能上外头去找人。都是谈情说爱,女人是用上半身投入的,而男人有时候是用下半身,所以咱们必须要做得优秀咱的女人才不会跑!做男人,有一种角色,女人永远也不会离开你,那就是父亲对女儿!因为父亲对女儿的爱就两个字:包容!只有父亲对女儿的爱能包容女儿的一切。对于女人,现在社会感情竞争再激烈,再有那么多的男人在外头晃,对女人再有那么多的诱惑和勾引,但女人永远都不会离开父亲这个男人!所以我跟你说张琪,咱们爱女人要像父亲爱女儿一样!对俞晓红,我是没戏了,你跟她是新的开始,你得好好把握啊,哥们儿!”
张琪有一点触动。张琪说:“马勇你今天说话挺深刻啊!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像个科长了。”
马勇又恢复了他不无真言的调侃:“据说,卢梭是干过一百零四件坏事和错事才写出《忏悔录》那部旷世之作的,我坏事没干到那种波澜壮阔的程度,我感情还没那么深,我这也就一篇检查稿吧,也就一治鸡眼的广告。我犯的是最低级的错误,其水平在脚层面以下,供你做个参考药方吧。”张琪说:“去!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说的话有点道理,我琢磨琢磨吧。但俞晓红老这么红杏出墙我还是受不了!”马勇着急地劝解张琪道:“要包容,要包容!哥们儿,你得这么想:那杏子有时候让人摘一个两个去,那树不是还在你们家院子里长着嘛!就像老百姓说的:萝卜拔了那坑还在嘛,那地还在嘛——”突然马勇像被噎住了似的不说话了,张琪也惊诧地睁大了眼,两个男人都惊诧地望着饭馆门口。
俞晓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望着他们,表情幽幽的,是那种经历了许多情感起伏之后的安静,有眯累,有点感伤,有点心潮澎湃但已经澎湃之后而深远了,她手里还拿着那把伞。
张琪惊诧地问:“晓红,你这么快就跟那……那位先生吃完饭了?”
俞晓红说:“我根本就没跟他吃饭,我饿着就赶回来了。”
俞晓红先看了马勇一眼,而后扬扬那把伞对张琪道:“就因为你来给我送了这把伞。你虽然没跟我说一句话但你让我觉得你跟我说了许许多多。我想我如果一边拿阒这把伞一边还跟别人去吃饭去干什么,我一点都不顾你的感受,我还是个好人吗?我如果这样我自己都觉得我太自私了,觉得我不是个好女人!”
马勇有一点激动。马勇有一点激动地对张琪说:“看看张琪,这就是包容的结果啊!快,赶紧的啊,快占菜招呼俞晓红吃饭,人家还饿着哪!对了,俞晓戏不喝啤酒,她喜欢喝干红,还特能喝,就跟往菜地浇水似的,这小馆子里没有,我看对面那家小超市有卖王朝干红的,怎么着哥们儿,是我去买还是你去买?”
张琪喜不自禁一迭声地说:“我去买!我去买!我们家的菜地当然是我去浇水!”
张琪又像只小狗似的飞窜出去买酒了。
俞晓红走到马勇面前望着他,表情又幽幽的,又是那种经历了情感起伏之后深远的注视。
马勇像个领导似的说:“俞晓红你今天表现不错,应该表扬,我回头给你发五毛钱奖金。”
俞晓红没有理会马勇的调侃,过去马通觉得俞晓红某件事情做得不错,想夸夸她,但又不愿意赞美她,觉得酸,便都是用这种半真半假调侃的话来表达谢意的。俞晓红太了解马勇了,老百姓说你一撅腚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而用俞晓红比较文明的话说:马勇只要一进卫生间,一看他那表情,她就知道他这回是站着方便还是蹲下方便的。俞晓红将那把雨伞直接擎到马勇面前,说:“马勇,这伞是你买的让张琪给我送去的吧?过去咱们家前前后后有好几把这样的伞,那都是你买的,你特爱买这种把手是牛角质地的伞。”
马勇予以否认:“哪能呀!我哪有那么高尚。我有那么高尚我不早成十大杰出青年了嘛!这是人家张琪买的,之所以这把手也是牛角的,那是赶巧了。”
俞晓红没有戳穿马勇,她又说:“我刚才好像听你说,男人爱女人要像父亲爱女儿一样?”
马勇再次予以否认:“不可能,你听岔了。那也是人家张琪说的,张琪在开导我哩!我哪有那觉悟啊,我要有那觉悟我早进妇联当干部了。”
俞晓红没有再次戳穿马勇,她的表情更幽深了些,透着伤感。俞晓红幽伤地说:“马勇你还记得吗,你打我的那次,那天晚上也是在下雨,如果你那次不是打我而是赶过去给我送一把伞,我不会去见王俊民的,我会跟你回家的。”
马勇心里一酸麻,他想再说点轻松散淡的话把这种酸麻遮掩分散出去,但他努力了几次说不出来,马勇的调侃被堵塞了。
俞晓红愈加幽伤地说:“马勇,其实那天晚上我跟王俊民什么也没做,我在王俊民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夜哭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后来我跟王俊民也没有什么。第一他有家,第二我让他看见我的脸成那样除外知道我是个一切都要唯美的人,尤其在男人面前我更加注意,我不愿意他以后一见我就想起我那个惨样儿,就像那句歌词唱的:看见一张破碎的脸。我跟你说些并不是想要向你证明什么,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无所谓了。”
马勇的调侃被俞晓红彻底毁灭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包括正儿八经的话。马勇觉得胃酸。马勇常常就会非生理原因地胃酸起来,比如他精心采访了一个月的稿子被主编毙了他就会胃酸,比如说报社准备提拔他当通联二科副科长后来又不提拔了他就胃酸,再比如说上个月单位体检突然查出他有前列腺肥大他就胃酸。这时候马勇看见张琪买了酒穿过马路健步如飞地正向这边走来,脸上喜气洋洋地完全没有一点前列腺肥大的样子,马勇觉得胃酸得厉害。
马勇最后轻叹了一声说:“俞晓红,你今后好好地跟张琪处吧。”

赵慧要出差一个星期,临走儿子陈勇刚托付给马勇看管。清晨,在马勇和俞晓红原来的家里,赵慧从马勇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一边往腿上套着长筒丝袜一边对马勇说:“马勇,这个星期你就往到我家去吧。你就当是先实习做爸爸,好好跟我儿子沟通沟通,将来那也是你儿子,你快点做了进入咱们这个家庭的准备吧!不然弄得我每回到你这儿来,都是匆匆忙忙偷偷摸摸的,要提防着你前妻不定什么时候就闯进来。”马勇宽慰赵慧说:“俞晓红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张琪很快就能把她高定。”赵慧说:“那也不如在咱们自己家里从从容容的好啊,反正以后咱们三个人也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马勇说:“好吧,那我先去实习实习。赵慧,还有时间,咱们再来一回吧?据说清晨做相当于跑步锻炼身体。”赵慧看了一下手表,说:“你不是说俞晓红八点就要来取她的东西吗,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人家把袜子都已经穿好了!”马勇笑嘻嘻地说:“只要八分钟就够了,包括一分钟你脱袜子的时间,现在神舟六号也只要四分钟就飞向外太空了。我代表政府请求你把袜子脱了。”赵慧却不笑,赵慧不是一个喜欢和能品味幽默的人,赵慧是国家政府干部,有些板正,这一点和俞晓红不一样,赵慧对马勇说:“马勇你把这种事情和政府联系起来你不严肃,以后你别这么说好吗?再说我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了,我一想到你和我儿子别别扭扭的我就没那个心情。马勇你这次一定要和刚刚好好地沟通,培养起感情来!”赵慧坚决地离去了弄得兴致勃勃的马勇又一次很扫兴。但马勇觉得还是不能离开赵慧,赵慧是有些板正但其它地方都是好的,赵慧做人板正同时也说明她质朴和认真。赵慧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全部都花在了家庭里,洗衣服做饭清扫卫生伺候大的照顾小的,赵慧能一天把家里的电视机擦三遍,尽管她平时看完了《新闻联播》就要去督促儿子写作业然后就睡觉了,电视机对于她基本每天也就是半小时左右的功能,而且你绝不用担心赵慧会有外遇。赵慧的内衣裤都是十块钱能买三件的那种批发品,她要求勤俭,一个不讲究内衣裤穿着的女人一般来讲说明她没有心思去花哨,女人的内衣是穿给男人们看的,赵慧平时就穿着那种三块五毛钱一条的大裤衩子在家里爬高上低地忙活,勤劳又勇敢。马勇经常夸奖赵慧道:“还是咱们政府教育得好啊!”马勇受够了俞晓红的浪漫,返璞归真,一心要找个能过日子的,而赵慧就是那种能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所以马勇尽管觉得和赵慧相处不够舒畅但理智地认为还是应该和赵慧继续下去。于是在赵慧离去后,马勇便住到了赵慧家里去,买了一箱方便面和火腿肠咸鸭蛋涪陵榨菜这些东西,因为赵慧叮嘱马勇不要带着独生子上街去吃饭,除了要节约钱以外,赵慧说一个家老上街去吃饭这哪还像个家啊!马勇不会做饭,便带着这些半成品去实习给陈勇刚做爸爸。
一年级的小学生陈勇刚是个美食家。陈勇刚不反对吃方便面,但陈勇刚要炒着吃,这让和全国人民一起都习惯了对于方便面是泡着吃的马勇瞠目结舌,有点不知所措。
马勇耐心地给陈勇刚做工作说:“陈勇刚,方便面都是泡着吃的。”
陈勇刚却理直气壮地说:“小学生写作业要有营养!”
一年级的小学生陈勇刚一点觉悟都没有,坚持认为小学生每天上课写作业很辛苦必须要有营养,因为他的妈妈赵慧认为方便面没有营养,每次都是把方便面煮到半熟便捞出来,加上虾仁,加上肉丁,加上蘑菇笋干胡萝卜这些东西,做成炒面给儿子吃的。
马勇不会炒方便面。马勇估计他要炒方便面只会把方便面炒成棉纱线。马勇一点辙儿都没有了,他如果不能让陈勇刚吃上怕而饿着肚子去上学是没有办法给赵慧交代的!马勇无奈和情急之下,便给俞晓红打了电话,厚着脸皮请求她过来给他这个继父帮忙做几天饭。马勇不知道俞晓红会不会炒方便面,但马勇知道俞晓红至少会做干煸豆角,俞晓戏还会做清炒虾仁砂锅鱼头上汤娃娃菜等等许多。马勇本来不想求俞晓红的,这种事儿让俞晓红来做毕竟有些尴尬,但马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女人可以去求,这种事儿是要关系相当熟络感情上也亲昵的女性来帮忙的,马勇也奇怪他一想到能帮忙的女人唯一只有俞晓红。
俞晓红来了,俞晓红提着一大网兜她自己掏钱买的豆角茄子羊肉虾仁还有两条红鳟鱼,红鳟鱼她是准备做砂锅鱼头的。但俞晓红却板着脸说:“马勇你真好意思啊!你老婆将来要生第二胎,你是不是还要让我来帮忙给你洗尿布啊?”
马勇神秘兮兮地说:“俞晓红,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你就不生气了。”
俞晓红依旧板着脸说:“什么好东西?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马勇撩起他的汗衫,露出他圆滚滚的肚皮,在肚皮上,他画了一个小人跪在肚脐眼旁边,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马勇说:“当哩个当,俞晓红你看!”
俞晓红看了半天,说:“这是什么呀?”
马勇说:“这是中国足球队在向肚脐眼求婚。肚济眼娇媚地说:我早知道你会来的,因为只有咱俩合适,都臭!”
俞晓红扑哧一声笑了,骂马勇:“马勇你不要脸!这种话你也想得出来!”
马勇说:“下面还有台词哩!中国足球队说:球场上的门我是射不进去的,我找了半天只能来射你这个门了,肚脐眼,我爱你,今后我会奋力拼搏,让我们来生个中国足球二队吧!”
俞晓红笑喷了,连连骂马勇道:“马勇你真不要脸!你还把肚脐眼都露出来,你真不要脸!”
俞晓红乐不可支,连连追打着马勇,骂他不要脸。俞晓红过去经常把马勇这样的言谈举止骂作不要脸,俞晓红喜欢马勇不要脸,马勇的不要脸能让家里的日子生动起来。而马勇也在俞晓戏面前感到轻松,马勇在俞晓红面前可以随心所欲地说什么,马勇知道怎么能哄俞晓红高兴同时也让自己乐在其中,俞晓红是一个喜欢幽默欣赏幽默和能够品幽默的人。幽默和调侃是马勇的强项,按俞晓红的说法马勇就这德行就好这一口儿,一个人的强项能被另一个人欣赏和接受并能得到充分发挥,那是一件愉快的事儿。
马勇成功地让俞晓红喜笑颜开心甘情愿地走进厨房去帮他这个继父开始做饭。
俞晓红本来就是要来给马勇帮忙的,因为这段日子马勇总在帮她,俞晓红只是感到有一点别扭,而马勇把俞晓红这一点点的别扭的皱褶像熨衣服一样的熨平了,熨烫得俞晓红很舒服。俞晓红愉快地开始在案板上剖鱼切肉,而马勇也很愉快,愉快地搬个小板凳儿坐在俞晓红旁边为她打下手择豆角削土豆皮儿。
俞晓红切着肉丝,忽然有一些伤感,继而眼眶竟然也有一点潮润起来,说:“真是恍若隔世啊!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我在厨房里做饭,而你等着吃,你看我连围裙都还是原来的那件没变!”俞晓红不光带来了蔬菜鱼肉还带来了她做饭的围 裙,是一件白地碎花的肚兜,马勇过去捣蛋写的几个字还留在上面:老婆大人之御用龙袍。一丝酸酸溜溜的滋味也在马勇心头泛起掠过,像一根针在肉上刺痛地划了一道。马勇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话题,这是他和俞晓红共同的伤,马勇说:“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俩现在各自的情况不都……不都挺好的嘛。你就当过去的我是个痔疮,你英明地把我割了,现在走上了健康之路!”马勇还是用调侃来抹淡酸涩。俞晓红浅浅地笑了笑,神情幽幽地,也不再说了,继续做饭。俞晓红切着肉,突然发现了什么,有点惊异地叫起来:“啊哟,马勇,我才出现噢,今天太阳真是从东南西北一起升起来了,你今天居然也进厨房帮我择豆角削土豆皮儿了!”马勇被俞晓红说得一愣,看着地上簸箕里择削去的豆角筋丝儿和土豆皮儿,也笑了,过去他的确是很少帮俞晓红做这类家务事的,马勇笑着说:“也真是的啊,一不留神我今天成模范丈夫了。”俞晓红想起往事,不禁恨恨地说:“过去我在厨房里做饭,烟熏火燎汗流浃背的,你在那看电视等着吃,像个大爷似的!你今天怎么不当大爷了?”马勇笑着说:“过去咱是夫妻,我跟你客气啥呀。现在咱是朋友,你是客人,你来帮我的忙,我还跷个二郎腿在那儿当大爷,我像话吗!”俞晓红说:“想起过去我就来气!马勇你把我当牛当马一样地使唤!家里什么活儿你都不干!”马勇强辩地说:“我也不是什么活儿都不干啊!你做饭,我还帮你打过酱油哩!那次我还帮你捎了一包卫生巾!”俞晓红说:“呸!你把酱油都漏到卫生巾上了!我当时因为用得急也没细持,后来我一看,怎么颜色黑紫黑紫的,我还以为我得妇科病了,你害得我到医院去检查!”马勇笑嘻嘻地说:“我那也是体贴你中文键盘也是变着法儿想让你到医院去做个体检,你检查完了没事祖国人民也放心嘛!”俞晓红横眉瞪眼地说:“马勇你真无赖!”马能车看俞晓红真气了,忙谄笑着说:“是,我无赖,我无赖!”俞晓红说:“马勇你过去就像个好吃懒做的猪!你自己说你是不是?”马勇说:“是,我是猪。”俞晓红余怒未消地说:“你说你是痔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啊,我也觉得你确实有时候赖了吧唧的特让人可气,恨不得拿刀把你割了去!你说你是不是特让人可气?”马勇再次态度极好地说:“是,是,我让人可气,我是痔疮,我是内痔个痔加混合痔,我‘痔’(志)在四方,谁见我都恨不得把我剜了解气。”俞晓红扑哧一声笑了,笑着,也有一些异样地说:“马勇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呀?过去我要这样说你,你早跟我翻了!你今天怎么不跟我翻啊?”马勇诚恳地说:“俞晓红,今天你作为朋友来帮我的忙。我应该感谢你,你想起过去的事,心里有气,你朝我撒点儿,你也应该,我要是态度还不好我说得过去吗?再说我过去也确实不对。”俞晓红心里很舒服。俞晓红心里舒服便去摸马勇的耳垂,这是她过去的一个习惯,过去她觉得马勇什么事做得挺好便奖励性质地去摸他的耳垂,透着点亲昵,俞晓红摸着马勇的耳垂对马勇说:“马勇,你今天表现不错,马勇,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你,你说这样俩人一块作家务不挺好的嘛,活儿也干了,俩人还能说说话,你说你择个豆角削个土豆就能把你累死啊?”马勇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比俩人吵架好,马勇说:“俞晓红你说得没错,我以后注意。但俞晓红你别再摸我的耳朵了,你再摸,保不准我就有想法了。”俞晓红笑着说:“去!没个正经!”但俞晓红也不再摸马勇的耳垂,毕竟她和马勇现在已经各有归属,但两人都感觉似乎有一股暖洋洋热烘烘的气息在不大的空间里吹拂飘荡着,都感觉蛮温馨的。
俞晓红把最后一盘做好的番茄牛肉端上餐桌,说:“马勇,对不起啊,我现在一个人,好长时间不做饭,手都生了,这顿饭做的时间太长了,你饿坏了吧?你快坐下吃吧!我先给你盛碗汤。”马勇没有坐。马勇觉得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不对劲了一时不敢坐。马勇也十分异样地说:“啊哟哟,啊哟哟哟哟,俞晓红,你今天才是太阳从东南西北一起升起来!过去你一喊我吃饭就吊着个脸把盘子碗往桌上使劲一礅,说‘吃饭!’就像号子里吆喝犯人开饭一样。你今天怎么不跟我吊脸了?你还要给我盛碗汤,你简直要吓死我!”俞晓红被马勇说得一愣,想起过去确实跟马勇没这么客气温软地说过话,也笑了。俞晓红笑着说:“过去,就像你刚才说的,老公和老婆,我跟你有啥客气的。今天我是作为朋友来你这儿作客和帮忙,这客气和礼貌的话自然就出来了。”马勇想起往事,也不禁愤愤地说:“过去,你一喊我吃饭我就胃疼!你做好了饭,你辛苦,你委屈,你有功,你就像只狗似的朝我嚷嚷,汪汪叫,你要让我知道幸福不会从天降,樱桃好吃树难栽,你要让我明白你的付出,你要让我记住你的恩情!俞晓红,你是很辛苦,你菜也烧得不错,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想,去他妈的,我还不如上外面吃去哩。我上外面馆子里花个二三十块钱吃得也不比这差。服务员跟我吊脸子,敢,我是吃饭又不是吃气!”俞晓红委屈地说:“马勇我有那么可恶吗?我不光是做饭,好多家务活儿都是我干的!我拖地,擦玻璃,打扫完房间又打扫客厅,厕所里的马桶盖都是我擦的!这些你怎么都不说了?”马勇说:“说到干家务事儿,你毛病更大!你是干了不少活儿,可你每次干完都像只狗似的朝我汪汪叫!你动不动就说:‘马勇,那地我刚拖完,你脚就往上踩!你自觉不自觉?’你说我脚不往地上踩我往哪踩?难道我还能像块腊肉挂在墙壁上吗?或者说:‘马勇!那烟灰缸我刚刷干净,你又往里弹烟灰!你自觉一点啊!’那烟灰缸我不往里弹烟灰我还往里盛牛奶啊?再不然你又嚷嚷:‘马勇!我刚把屋里收拾好,你又把衣服往沙发上乱扔!你有没有教养?你尊重一点别人的劳动,你自觉一点好不好!’我下班回来那衣服我就先脱了先随手放在沙发上,我先喘口气这又怎么了?那沙发就能压蹋了吗?俞晓红,家是什么?家是一个人最能自由伸展松弛放松的地方,可你弄得我在家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天处于紧张状态!你就是把家鼓捣得像皇宫像总统套间,可我就是不想在家里待!我老想出去!俞晓红,你活儿干了,力也出了,可你恶声恶气地朝人嚷嚷,你弄得人一点都不领你的情!你说你出力还不讨好,你何苦哪?”俞晓红讪讪地说:“马勇,我朝你嚷嚷你是不是挺烦我的?我有时候是不是挺让人烦的?”马勇说:“是!你说像你今天这样多好,你辛苦了,可你还温柔体贴,你还要先给我盛碗汤喝,俞晓红你今天都让我感动你知道吗?你让我感动!你这样对别人好辊人也想对你好。你说你非要像个狗似的朝人嚷嚷,整天汪汪地叫唤,你何必哪?”俞晓红哀求地:“马勇,我知道我错了,我改。可你别老说我是狗嘛,这多难听啊!”马勇坚持地说:“你就是个狗嘛!你说我是猪我还不能说你是狗啊?你说你过去像不像个狗?”俞晓红带一点娇声又哀求地说:“你非要说我是狗,那你说我是小狗嘛,我是小狗还不行吗?”马勇说:“哟哟哟,小狗!你犯了错,一转眼你又把自己弄可爱了!什么东西一带小都变可爱,小苍蝇比苍蝇都顺耳一点。俞晓红你可真会说!”俞晓红的娇声更浓烈了些,说:“我就是小嘛,我就是比你小嘛,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马勇心里一颤,望着俞晓红娇嗔的样子,他心里最柔软地地方被俞晓红触碰到了,像羽毛在眼睑上轻拂。马勇的声音也轻柔了起来,说:“好好,你是小狗,我让着你。”俞晓红感觉到了马勇声音的异样,脸一红,不再说了。马勇也不再说了。毕竟俩人现在都已经各有归属。但俩人都再次感觉到有那种暖洋洋热烘烘的气息在不大的空间里吹拂荡漾着,都感觉蛮温馨的,也有一点不大自然。
马勇还是用他一贯的调侃来转移冲淡俩人间那种微妙的尴尬,说:“俞晓红,那我们俩这猪啊狗啊的就来糟蹋粮食吧,我们来开吃吧?”
俞晓红也顺势说:“好,吃吧。马勇你真的先喝碗汤,先喝点汤好。”马勇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突然自嘲地笑了,接着俞晓红也笑了起来,俩人共同杨起了陈勇刚,俩人都完全把今天的主角忘记了,都习惯地以为还是过去二人的世界,有点沉浸于其中遗忘了其他。俞晓红幽幽地说:“马勇,我忘了你如今是有儿子的人了,你如今还得照顾你儿子。”马勇脸红了,神情不大自然,接着又用调侃来冲淡尴尬:“啥儿子,那是别人制造的产品,我如今不过是帮着保养和维修一下。”
马勇扭头朝一直在自己屋里打电玩的陈勇刚喊:“儿子,来吃饭了!”
俞晓红酸溜溜地说:“马勇你知道你喊儿子的声音像什么吗?像猫叫,特谄媚!”
一年级的小学生陈勇刚被俞晓红形容为猫叫的马勇地召唤唤了出来,他饿了。陈勇刚看着一桌子比炒方便面要丰富得多的琳琅满目的菜肴,由衷地笑了,表扬马勇和俞晓红道:“哇,牛*!”接着又补充地表扬了一句:“特别牛*!”陈勇刚的表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陈勇刚表扬完马勇和俞晓红后,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一盘虾仁水蛋开吃,把鸡蛋拨拉到一边把虾仁挑出来吃,一年级的小学生陈勇刚喜欢吃虾仁而不喜欢吃鸡蛋,他毫不顾忌地展现他的爱好。
俞晓红哭笑不得地说:“马勇,这孩子得管教啊!这孩子给惯坏了!”
马勇也愤愤的说:“真他娘的,是该管教,一点礼貌都没有!”
俞晓红说:“洛克菲勒在他儿子五岁的时候就让他儿子给他擦皮鞋,每次给儿子五美分,为的是从不大点儿起就培养小孩子自食其力的品德!”
马勇说:“对!中国的孔融三岁会让梨,你说孔融他爹又是怎么教育的呢?”
马勇和俞晓红共同的知识层面和视野使俩人在这个问题上完全一致,都认为孩子必须要从小严格管教,这是人间正道。于是由马勇先去夺下陈勇刚手里正在挑虾仁吃的筷子,然后由俞晓红对陈勇刚说:“陈勇刚,你这样是不对的,首先你要有礼貌,叔叔和阿姨很辛苦地做好了饭,你要说谢谢;而且你吃饭不能这样挑挑拣拣;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白吃,你必须要用自己的劳动来交换。”
马勇补充道:“而且你不能说‘牛*’小孩子不能说。如果你特别想说,你可以说牛叉。”
俞晓红对马勇一瞪眼道:“牛叉也不能说!马勇你怎么教孩子的?”
马勇抱歉的说:“对对对,牛叉也不能说,小孩子要讲文明。”
俞晓红再次强调:“总之陈勇刚,你必须要用自己的劳动来交换叔叔和阿姨的付出!”
一年级的小学生陈勇刚考虑了一会儿,同意用劳动来交换。陈勇刚不耐烦的说:“那我吃完了饭,亲你们两个人一下就行了!”他的妈妈赵慧每次做好了饭喊儿子来吃,总是说:“儿子,别白吃,来,亲妈一下!”陈勇刚便去亲赵慧一下。这便是陈勇刚的劳动。陈勇刚是经过考虑同意赐予地分别对马勇和俞晓红这样劳动一下。
马勇对陈勇刚瞪起眼来:“陈勇刚,我不是你妈,我不吃你这一套!你现在去拿碗给阿姨和叔叔盛饭。你要是不干,我就不让你吃饭,而且,我还要打你!我很厉害的,我能把你们老师都打一溜儿跟头。”
俞晓红悄声提醒和纠正马勇:“别说打老师。别破坏老师在孩子心目中的威信。”
马勇听从了俞晓红而改口道:“我能把警察打好几溜儿跟头!”
一年级的小学生陈勇刚眨巴着小眼睛望着凶神恶习煞般的马勇,他害怕了,他想哭,但不敢哭,憋着哭泣怯怕地去拿碗给马勇和俞晓红盛了饭端来。马勇又教导陈勇刚说:“陈勇刚,你还要说叔叔阿姨辛苦了,叔叔阿姨请吃饭吧。”吃完了饭,马勇又让陈勇刚去洗碗。陈勇刚从来没有洗过碗,一双小手忙忙乱乱,打碎了一把汤勺,同时也让汤勺的瓷碴把手割破了一点皮,有血滴从小口子里渗透出来。陈勇刚看着流血的手哭出了声。马勇找块创可贴给陈勇刚贴好,然后让陈勇刚继续洗碗。陈勇刚放声大哭,哭泣着,无限心酸委屈无限痛苦地把洗洁精像瀑布似的往洗碗池里倒,因为马勇对陈勇刚强调必须要用洗洁精把碗洗干净。
俞晓红心软了,悄声说:“马勇,咱俩是不是戏过了?要不别让孩子洗了我去洗?”
马勇硬着心肠说:“不行。咱俩现在要是心一软,一切教育都前功尽弃!”
俞晓红也硬起心肠说:“对!教育孩子不能心软!”
自此,在今后的几天里,马勇和俞晓红把陈勇刚调教得很乖,陈勇刚盛饭、端菜、洗碗,饭后还给马勇和俞晓红泡茶,马勇和俞晓红像地主和地主婆似的坐在沙发上。陈勇刚像杨白劳一样把茶给他们端上来,而且每天俞晓红买了菜进屋,陈勇刚便像个小狗似的,颠颠地拿了拖鞋跑过来给俞晓红换上,把俞晓红喜欢得不得了,给陈勇刚买了很多的玩具。俞晓红看着陈勇刚,无限舒畅地对马勇说:“马勇,女人能有个孩子每天调教着,看着他一点点地变化,就像你把一块泥巴,每天捏着,塑造着,看着它变成一个碗,变成一个盆,又变成一个精美的工艺品,那川感觉简直太舒服了,那种感觉简直太美丽了,特让你有成就感!而且,你是爹来我是娘,咱俩配合得也挺好!”
马勇看着勤劳的陈勇刚,看着自己和俞晓红的教育成果,也是满心欢畅,嬉笑着说:“那是!咱俩配合,天衣无缝。咱俩搭档,你是西瓜我是皮,你是糖醋我是鱼,你是肯德我是鸡。”
俞晓红没有笑。俞晓红突然伤感起来,而且很是伤感,以至于眼眶都有些酸红。俞晓红酸红着眼眶看着陈勇刚说:“马勇,要不是结婚以后咱俩一直别别扭扭的我不敢要孩子,我儿子现在也有这么大了,我儿子现在也能给他爸他妈拿拖鞋了!”
马勇的嬉笑在脸上凝固住。马勇又胃酸起来。马勇觉得有一种尖利的东西在胃壁上划过,划破了什么和涌流出来了什么,除了翻江倒海的酸胀,还有撕撕裂裂的疼。马勇还是想说点调侃的话把这种撕裂的酸疼轻松散淡地转移遮掩过去,但他努力了几次,实在是说不出来了,马勇一到这时候嘴就很拙笨。
马勇最后又低叹了一声说:“都已经过去了,咱俩还是各自好好地向前走吧。”
十一
这一日,太阳又是很好地红了一天,国家和人民在这一天里也都好。当红了一天的太阳在城市的高楼顶上落了下去,赵慧披星戴月地出差回来了,她刚和同志们一起查处了一个案子。当马肋把赵慧从机场接回家里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时分,又是到了人类容易想干点什么事儿的钟点,我们以前说过许多孩子都是在晚上十点左右被播下种子的,小别胜新婚的马勇和赵慧又都有些浓烈地掰不开了,又顾不得停顿,直接去了卧室,马勇又一把抱住赵慧进行了热吻,手底下又急切地去解赵慧的衣扣。马勇说:“赵慧我爱你!啊哟,你这扣子今天怎么这么好解啊?”赵慧承接着马勇对她的宽衣解带,柔声地说:“马勇我也爱你。我特地买了件扣子比较好解的衣服。”赵慧同志在为国家辛勤工作之后也是有性欲的,大家都能理解。当马勇把解开了衣扣的赵慧往床上要放倒的时候,赵慧突然想起了什么,推开马勇,悄声笑着说:“我先去看看儿子,一来我回家没先去看他明天他该吃味儿了,要跟我闹;二来我得先哄得他睡觉了,免得他一会儿进来捣乱。”马勇被提醒,完全赞同,说:“你去吧。你把水桶脸盆什么的都先藏起来啊!”赵慧心领神会地笑着出卧室去了。
马勇便在大床上等待着。马勇把一卷卫生纸拿 来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完了好擦。马勇又把一块毛巾铺在床单上,免得污了被单。马勇再把水壶和杯子也拿来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完了俩人口渴了好喝水。马勇作好了物质方面的准备又开始作精神方面的准备,马勇把《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音乐带放进录音机里,让刀郎在卧室里唱响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稍晚一些……”马勇认为这首歌很催情,很适合在这种时刻唱。然后马勇看着自己这些精心的准备,笑眯眯地,他笑眯眯地在床上等待着。
马勇的笑容在脸上戛然而止是在赵慧又走进卧室的时候,赵慧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而是领着儿子陈勇刚。陈勇刚一脸义愤填膺,他的手指上还包着因洗碗被割破而被马勇裹上的创可贴,一年级小学生陈勇刚就用那只裹着创可贴的手指怒指着马勇,眼泪汪汪地喊道:“就是他!他不让我吃饭!他还要打我!他把我的手都割烂了!他还教我不要说牛*说牛叉!他教我学坏!”而赵慧也是一脸铁青的瞪着马勇。
马勇傻眼了,傻傻地愣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该说什么好。
赵慧忍着气对儿子说:“刚刚,你去睡觉吧,明天还上学哩,我会跟叔叔谈的。”
陈勇刚很成熟地劝告妈妈道:“妈,这个人不行,你快让他下岗歇菜去吧!”
赵慧在儿子走后关上了卧室的门,伤心地并痛切地说:“马勇,你真可以啊!”
马勇着急地说:“赵慧,你听我解释——”
赵慧喝断马勇:“还解释什么!都在那儿明摆着的!那么小的孩子你就那么虐待他!”
马勇严肃地说:“赵慧,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太溺爱孩子了,你的培养方式有问题。我这是在教育孩子,教育孩子不能心慈手软——”
赵慧再次伤心:“你得了吧!敢情就因为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趁我不在虐待他啊!人家都说后爹心狠,我算是领教了!我这才出差几天呀,孩子就成这样了,我要是走几个月走半年走一年呢?我都不敢想!我都怀疑我再回来见到的是不是骨灰盒!”
马勇脑子直发蒙,赵慧的思维和理解跟俞晓红不一样,马勇不知道怎么和赵慧沟通。这叫马勇如何不急火攻心。马勇着急地说:“赵慧,慧慧,好慧慧,教育和培养孩子是长期和复杂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谈慢慢沟通,你现在先笑一笑,你笑一笑!”
赵慧却越发痛切伤感地说:“我笑个鬼啊!”
马勇想了想,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回来。马勇神秘兮兮地对赵慧笑着说:“赵慧你别生气了,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赵慧没好气地说:“什么好东西?”
马勇撩起他的汗衫,露出人圆滚滚的肚皮,在肚皮上,他又画了一个小人跪在肚脐眼旁边,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马勇说:“当哩个当,赵慧你看!”
赵慧看了半天,说:“这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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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勇于是把关于中国足球队向肚脐眼求婚的段子又演示了一遍。
赵慧更加的不笑,说:“无聊透顶!简直无聊透顶!”
马勇没辙了。马勇长底的没辙了。赵慧和俞晓红完全不一样,俩人完全不是一个品种,赵慧根本不吃这一套,用通常的话说:这人不识逗!马勇没辙地看着赵慧不知该怎么办了。
赵慧则在低头思考。这时候的赵慧已是周身严整,她不光扣好了被马勇解开的衣扣,连袜子都穿上了,把不该袒露的肌肤都在马勇面前严正地遮盖起来,让马勇看得阵阵地透心凉且阵阵地焦急,想着怎么再给她解开。赵慧经过思考后,娇柔已彻底不再,恢复了检察院干部平日的严肃,严肃而有礼貌,是那种冰凉的礼貌,是平日跟工作调查对像谈话接触时惯常的神态,礼貌得让你感到寒冷。赵慧便以这种礼貌对马勇说:“马勇同志,介绍人介绍我们认识,我觉得你是一个记者,文化素养社会阅历都还不错,觉得我们俩如果能结合,将来在工作和生活中能取长补短相互帮助。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我们之间有比较多的分歧和比较大的距离。马勇同志,我们还是结束这种关系吧,请你现在走吧。”赵慧说着把衣领处最后一料扣子也扣严实了,坚决不再让马勇同志看到不该让他看到的每一厘米春光。
马勇急了,马勇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而且把自己充分调动起来了,而且马勇已经好久没有做爱了,而且马勇已经向所有的人宣布了人和赵慧的关系,包括向他的父母。马勇不愿意让亲朋好友和世人看到他在个人情感生活上是个一鸸财再面一的失败者,是个十足的倒霉蛋,马勇实在不愿意这样失败地离开。马勇如意笑着哀恳赵慧道:“慧慧,慧慧,好慧慧,有分歧我们可以慢慢谈慢慢沟通嘛,而且现在都晚上一点了,我们小区有大门都锁了,你这个时候让我上哪儿去呢?你至少让我再过一夜嘛。我是有毛病有缺点,你们检察院和法院不都讲要帮助和挽救有社会污点的人吗?你就当我是失足青年,你就帮助和挽救我一把行不行?你就当是对我扶贫了行不行?你就对我扶个贫!”马勇说着笑着去拉赵慧,想以幽默和亲昵来化解赵慧的冰冷,和她再度亲热。马勇知道只要和女同志有了肌肤之亲,把活儿做漂亮了,一夜春风化雨,到天亮她们的态度都会转变的。
赵慧却厉声对马勇喝道:“马勇同志请你自爱一点你快走吧!你把你的那个东西也拿走!”赵慧指的是刀郎的音乐带,那是马勇带来的。赵慧不再给马勇一点伸展的回旋的机会,赵慧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如同检察院一旦决定拘捕案便不容更改需立即执行。马勇像审讯对象一样被喝愣住,嬉笑也退缩回了皮肤里换作了哑然。
马勇只好带着他的刀郎讪讪地走了。
马勇带着刀郎又游荡在深夜的大街上,他居住的小区大门已经关了,他回不去了。马勇想到去火车站候车室过夜,但那里是乞丐和流浪汉睡觉的地方,马勇觉得去那里他也太惨了。这个城市也没有河,河还在郊区很远的地方,否则马勇可以去河边坐着,最后马勇只好坐在大街的马路牙子上等待天亮。马勇孤独地坐在马路牙子上觉得有一些凄凉,后来这种凄凉感愈发的汹涌。马勇觉得自己十分的凄凉,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他把什么都搞乱了,把什么都丢失了,都错过了,那些他错过和丢失的东西都在永远地离他远去,留下他像一片枯叶散落在马路上,待着车碾人踏。马路对面有一块交管部门竖立的大公益广告牌,上面有一句告诫司机要小心开车的话:“高高兴兴出门来,平平安安回家去!”在寒夜的风中透出些许暖意,马勇望着那一丝明媚意越发感到凄凉,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回哪里去哪里是他的家。马勇最后凄凉哭了起来,偌大的汉子哭得稀里哗啦的。马勇凄凉的哭声最后招来了一个马路上巡夜的警察。警察怀疑地盯视着马勇,问他哭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马勇哭着说:“我看到今天报纸上说东北那儿发生了禽流感,开始宰杀家禽,国家的鸡都死了,我心里难受。我难受不行吗?”马勇到这个时候斗嘴的本性还是不改。
俞晓红和张琪第二天上午知道马勇被赵慧甩了。马勇里面穿的一条秋裤昨晚因为匆忙和心绪紊乱忘了穿走了而遗忘在赵慧家里赵慧不愿意打电话让马勇来取,她不愿和马勇再有任何藕断丝连的联系,赵慧把马勇的内裤送到俞晓红的单位,让俞晓红转交马勇。俞晓红和张琪拿着马勇的裤子在中午来看望马勇,马勇正在家门口街头的理发摊上理发,马勇让理发的给他剃成光头,有点儿心灰意懒斩去青线断绝红尘的意思。俞晓红一看马勇原本一头漂亮的青丝卷发变成了地球仪,便知道马勇心里真是难过了,再没有比俞晓红更能能细致洞察地了解马勇的了。张琪也察觉到了马勇的难过,张琪也很了解马勇。
张琪说:“哥们儿,你没事儿吧?”俞晓红也说:“马勇,要不要我们俩中午陪你到哪儿吃个饭?”俞晓红和张琪完全像两口子在关心一个他俩共同的朋友。
马勇的心被刺痛了一下。马勇有些奇怪自己居然会被刺伤,这本来就是他极力要促成的结果。马勇脸上却笑嘻嘻地说:“没事!这正是我巴不得的。现在都说人有几大傻,其中一大傻是泡妞泡成了老公。现在是上床容易下床难,泡妞一不留神就砸自己手里了,我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撤哩。”
张琪真诚地说:“马勇,你放心,你给我介绍了俞晓红这么好的爱人,我以后一定也给你介绍个好的!?”张琪亲昵地揽着俞晓红,他的手搭在俞晓红如水葫芦一般曲线美妙的腰臀间,还时不时地往下伸探着。
马勇的心又被更狠地刺痛了一下。马勇依旧笑嘻嘻地说:“好啊,你就照张曼玉那样的给我招呼吧,那样的,我也就凑合地用了。”
张琪和俞晓红都不说话了。张琪和俞晓红都知道马勇这样嬉笑便是难过得很了。
俞晓红说:“张琪,你先走吧,我跟马勇说句话。”
张琪便走了。张琪临走不让马勇心颤地把俞晓红连衣裙背部的拉链拉紧了一下,亲昵随意得如同多年夫妻。俞晓红十分钟爱经常穿的这件连衣裙,背后的拉链有些楹了,时常就会自动松开一小截,需要时常有人帮她拉上,这是马勇过去经常做的。
俞晓红望着马勇说:“马勇,都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让你去管教那孩子。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俞晓红凝望着马勇的眼神透着为他的焦虑,她的焦虑是深深而又真切的,且去了平日所有的矜持完全袒露着,焦虑中包含着所有的情愫;心疼,怜爱,难过,以及真的想做点什么的急切。马勇熟悉俞晓红的这种眼神,那是过去有一次马勇下乡采访被驴踢了,踢得很重,踢到了睾丸,马勇被拉到医院来时气若游丝。俞虹红以为马勇要死了,便是以这种眼神望着马勇号啕大哭。俞晓红刚跟马勇吵完架发誓要再理马勇就是本?拉登的孙子,但在那天那个时刻却像个市井妇女似的悲声大放,人在某个时刻会去了一切遮掩和伪饰暴露出心迹来。俞晓红此刻便是这样毫不掩饰地对马勇袒露着她的心迹。马勇的心被俞晓红的眼神狠争的割裂了,割裂得很疼,疼极了,疼得他阵阵心悸,阵阵悸动抽搐着,马勇差点受不了又要哭了。
马勇笑哈哈地说:“怎么着,你们俩还真是可怜我啊?拉倒吧!我要再想找个对像,那还不简单得跟写一个似的!”我要是公开征婚,这马路上立刻就交通阻塞,那妇女们听到消息都欢呼雀跃啊,那都哗啦哗啦地往这跑啊,就跟有狼在后面撵一样,哈哈哈哈!再见!
马勇晃着他新剃的光头哈哈大笑地走了。
马勇背对着俞晓红哈哈大笑的脸上在汹涌地流淌着眼泪。
十二
这一日,太阳红得又不十分好了,红得很勉强挂在天上。天色灰淡着,国家也出了点儿事情,各地陆续都发现了禽流感,都开始宰杀家禽,共和国的鸡死了一些又一些。但张琪的心情却很好,张琪和俞晓红的爱情进展顺利,轮到张琪感到自豪和幸福了。但张琪在幸福之余也很焦急,他想和俞晓红的关系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再进最关键的一步,于是张琪请马勇在“牛车水”大酒楼吃海鲜,有事相求马勇。
张琪殷勤地把螃蟹的蟹黄剥好端到马勇面前,说:“哥,你吃。”
马勇警惕怀疑地审视着张琪,说:“张琪,你平时跟我亲热的时候你喊我一声嗨哥们儿,一般的时候你喊我你小子.你傻大个儿,你这前列腺肥大者,跟我一点都不客气,今天怎么喊哥了々你别是想求我帮你干什么坏事吧?”
张琪对马勇谄媚地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哥了,想跟哥坐坐。”
马勇说:“那好,我正在办公室赶稿子哩,没工夫吃饭,我把你这螃蟹打包带走吧。”他果真就喊服务员过来把所有的螃蟹都打包,还把张琪要的老醋蜇头和白斩鸡也打包带走。
张琪急了,忙拉住马勇说:“有事,有事!哥你再坐会儿,坐会儿!”
马勇笑了,说:“我看你才是螃蟹,不使劲掰你你不露黄儿。”
张琪开始向马勇倾吐心声。张琪说他现在太爱俞晓红了,他已经爱得没有办法了。张琪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他此生如果没有了俞晓红他会得病的,肝硬化糖尿病包括前列腺肥大都可能会得,因为人要是心情糟透了什么病都会上身的。张琪说他一定要完全得到俞晓红!但张琪说他一到关键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有一次手哆哆嗦嗦地都已经到俞晓红的脖子上了,他听人说过有经验的男司志把女同志拿下都是以抚摸脖子作为切入点而最后攻进去的。但俞晓红眼睛朝张琪犀利地一瞥,张琪又吓得把手抽回来了,而且手还抽筋了。张琪说俞晓红仪态万方,美丽高雅,但有点冷若冰霜,俞晓红属于冷美人,张琪说他面对俞晓红就像面对女皇而不知所措,他很痛苦。张琪痛苦地哀求马勇道:“哥,你就再帮帮我吧!你当时,你第一次,你是用什么方式把俞晓红拿下的?哥,你给我支个招儿!”
马勇又胃酸起来;,马勇挑拣着老醋蜇头里的姜丝嚼了吃了,想以辛辣来压一压,但不管用,他的胃里愈发地酸起来,又像翻江倒海一般。马勇强忍着酸涩沉默不语。
张琪依旧哀恳着马勇:“哥,你哪怕暗示我一下都行,我好歹也是副高职称我有领悟力!”
马勇沉默了之后开口道:“好吧,我告诉你:俞晓红喜欢猛男。”
张琪不禁表示怀疑,说:“真的?”
马勇不耐烦地说:“假的!我诳你哪!我给你下套哪!”
张琪有些信了,问马勇:“有多猛?”
马勇说:“尽量地猛。”
张琪说:“尽量地猛是什么概念,”
马勇说:“就是说你别拖泥带水,你直接就冲,你直给!”
张琪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得像日本鬼子那样?”
马勇说:“比日本鬼子温柔点儿,你就照伪军那样处理吧。”
张琪笑了,是苦笑。张琪苦笑地说:“哥,我都急得要死了,你还跟我打镲!”
马勇也笑了。马勇笑着说:“说伪军是有点跟你开玩笑,但意思相近。你看过电影《红高粱》吧?那里面,姜文演的那个轿夫一把就把巩俐演的那个新娘子扛起来,扛起来就往高粱地里走,走到高粱地里就啪地往地上一放,然后那女的就棒打都打不走雷劈都劈不走地跟那轿夫过了一辈子,这就叫男人的豪放和阳剐!男人的阳刚男人的那个劲儿把女人征服了。你就那个劲儿,那样就成,明白了吗?”
张琪明白了。张琪明白是明白了,但依然不能够完全相信。张琪依然有些怀疑地说:“不对吧?俞晓红那么斯文优雅的人,她会喜欢粗猛的男人?”
马勇满脸真心实意地开导张琪说:“张琪,你还是个童男子你不懂女人,尽管你可能也干过几次坏事,但你没跟女人长期厮守过,你确实不太懂得女人。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女人尤其!很多看上去优雅斯文的女人,其实内心都特火热,特野,她渴望猛烈,甚至渴望那种特原始的粗猛,用书面语言来说,她渴望那种暴风骤雨般的情感撞击,用通俗的话说,她恨不得有个她喜欢的人把她撕了扯了嚼了吃了。之所以表面上斯文,那是社会环境约束的,她怕人家说你看这女的那么野那么浪啊,是环境的约束让她们把真实的内心掩盖起来了。所以张琪你看女人表达感情都是相反的,女人说你真讨厌,那就是喜欢你;女人说我不要嘛,那就是要,你给少了都不行。是环境让她们这么淑女这么假模假式的。张琪你彻底明白了吧?”
张琪眨巴着他的小眼睛思考地望着马勇,他觉得马勇说得确实有点道理,他相信了。张琪相信之后说:“我明白了。我就照《红高粱》那样去处理,对吧?”
马勇提醒张琪:“你别真把俞晓红往高粱地里拽啊!”
张琪说:“那当然!高梁地都在郊区老远的。我主要是领会精神,因地制宜,灵活运用。”
马勇说:“对,就这意思。”
张琪感激地说:“哥,谢谢了啊!”
马勇又拍着张琪的瘦肩说:“不用谢。兄弟,行动吧。”
十三
张琪和俞晓红吹了。
第二日,太阳又重新红得不错,但共和国的鸡还在继续死去,俞晓红的心情也很不好。一大早,她就来找马勇,不顾马勇还在被窝里睡觉就把他拽起来,极其生气地说:“马勇,你给我介绍的那是什么对象啊?他怎么那样啊?”俞晓红说:昨天晚上,张琪请她吃饭,饭后,张琪说到他的宿舍去坐坐,她就去了;进到张琪的宿舍里,俩人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着;她渐渐发现张琪有些不对,他开始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还喘着粗气,像憋着尿。突然张琪从沙发上蹿起来说:“俞晓红,别废话了,咱们操练吧!”一把就将她像扛面口袋一样地扛起来向床上走去,她怒不可遏,推搡开张琪,拂袖而去。俞晓红气呼呼且疑惑不解地说:“我平时看他也挺好的呀,也挺温文尔雅的呀,怎么到了那种时候就完全判若两人?他是不是有性格分裂症啊?我听说有的人,据说还是大学教授,平时特儒雅,大家风范,但有夜游症,一到晚上就爬起来往茶壶里小便,一边尿着一边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是文革中受了刺激落下的病,他自己都不知道也控制不住。马勇你给我介绍的什么对象,你是怎么对我负责的?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跟他吹了!”
马勇心中暗喜。马勇心中暗自欣喜但脸上却表现得愁苦不堪和焦虑不堪。马勇一脸愁苦和焦虑地说:“啊哟,我还真不了解张琪还有这一面。俞晓红,你别这么说吹就吹行吗?你和张琪,你们再好好谈谈再沟通沟通行吗?”
俞晓红断然说:“不可能!除非现在伊拉克攻占了美国,萨达姆把布什逮捕了!”
马勇心中的暗喜越发地澎湃。马勇心中越发欣喜脸上就越发地愁苦和焦虑,还添加进去了一丝无奈。马勇愁苦焦虑和无奈地说:“那咱们先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弄盘音乐听,你先消消气。”马勇从枕头下面拿出一盘萨克斯吹奏的乐曲《回家》来,放进唱机里,那种天籁在屋里像水一般荡漾了起来,像晚风,像炊烟,像乡间小路上的薄雾缥缈,像老母亲伫立在晚风炊烟和薄雾缥缈中向你深深轻唤着。这曲子也是孩子胖胖的小手在你心头上的抚摸,俞晓红喜欢这曲子喜欢得不得了,如醉如痴地喜欢,经常能听得醉了。这是马勇早已准备好要放给俞晓红听的。果然俞晓红就被乐曲牵拉住了,开始不再在马勇面前走来走去愤然地指责诉说,开始伫立着听,后来又坐下来听,脸上的愤然也一点一点地被抹平复了。
马勇观察着俞晓红的反应别有用心地说:“不气了吧?怎么样,还是我理解你到位吧?”
俞晓红伤楚地说:“理解到位又有什么用,都晚了!”
马勇一阵心颤,他刚想说什么又猛然刹住了口,他看见张琪失魂落魄地冲进门来。
张琪很是失魂落魄,头发和衣衫都蓬乱不堪,他冲动地拉住俞晓红说:“晓红,我一晚上都在到处找你,也不知你去哪里了,我估计你一早会上马勇这儿来。晓红,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伤了你的感情?你跟我说嘛,我可以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又扭头向马勇焦急地哀恳道:“马勇,你快帮我劝劝晓红!”
马勇假惺惺地说:“是啊,俞晓红,你就再给张琪一次机会吧!”
俞晓红对张琪说:“张琪,对不起,这不可能了。张琪,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是个拘泥的人,我们把话说白了吧,昨天晚上你有那种想法我也可以理解,相反你要没那种想法我反而会觉得你发育不正常,你太监了,可你也不能那样啊!你看马勇,马勇还知道给我放盘音乐还知道要铺垫情绪酝酿感情哩,他知道我喜欢这样,我们是人不是动物!”
张琪震愕。张琪震愕地看着马勇像看见了一个基地组织分子。
马勇脸变得苍白,说:“兄弟,你听我解释—————”
张琪不听马勇解释。张琪开始对马勇笑眯眯地。张琪笑眯眯地朝马勇走过来,打量着马勇的胖脸笑眯眯地商量道:“马勇,你脸上长了一块禽流感,我给你治疗一下好吗?”说着猛然挥拳捣在马勇的脸上,马勇向后跌倒,鼻血顿时蹿出,张琪又发疯地扑上去狠打马勇。俞晓红惊慌地喊起来并且扑过来拽张琪:“张琪你干吗打人?你别打他!”俞晓红在这一瞬间平时的优雅完全没有了,她像头母豹子似的扑拽着张琪,并且喊叫的声音也高亢尖利得像街头卖菜的。马勇抱着头厉声喝住俞晓红:“俞晓红!你别拉他你让他打!你要拉他我跟你急啊!”俞晓红被马勇少有的严厉断喝住,她发着愣,没等她进一步有所反应,马勇脸上严厉的表情也没进一步伸展开来便被张琪的又一狠拳封闭住,接着被更多涌出的鼻血遮盖了。
张琪便没有阻拦地揍马勇。张琪痛苦得疯了,但疯得还尚存一些理智,张琪指着马勇的一个部位说:“马勇,我不打你的这个设备,你还没有生孩子,我不想让你这辈子当不了爹。”对马勇身体的其他部位张琪毫不手软,疯打狠打。张琪打着把自己都打哭了,张琪流着眼泪痛骂马勇是饲养场的鸡,早晚也要得禽流感而去世。张琪此刻太恨马勇了,觉得马勇是个十足的反革命,一辈子都打击不够。俞晓红惊愕地看着人高马大的马勇被瘦小的张琪打得满地乱滚却坚决地不还手,真像个沙袋似的任张琪捶打。她焦灼之中百思不解,在她的记忆中,马勇何曾是这样的啊!马勇是个受了一丁点委屈都要立刻反击都立刻要找补回来的主儿。马勇有一次在家破天荒地做了一锅面条等着俞晓红回来吃,俞晓红回来没有看见面条,她先看见都十二点多了马勇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便没好气地骂马勇天天懒得都像个猪。马勇顿时觉得委屈了,马勇认为自己天天懒但今天并没有懒,马勇把俞晓红拉到面条锅跟前让她看同时让她道歉,俞晓红看见了面条但耍赖地不道歉,俞晓红说我是你老婆你就不能让让我啊。马勇说我凭什么要让你呀?你比我多长了一条十二指肠还是怎么着啊?马勇过去拿了俞晓红一管挺贵的口红就往痰盂上画,把痰盂画得五眉六道的,声言俞晓红如果不道歉就用俞晓红的口红把家里的痰盂描画成俞晓红,马勇跟他犀利的嘴一样绝不饶人也绝不吃亏。俞晓红不明白马勇今天这是怎么了。张琪在疯狂之中也渐渐地感觉到了马勇的反常,他停住了手,说:“马勇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藐视我啊?”张琪豪迈地叫马勇站起来跟他打。张琪尽管瘦小但还想在俞晓红面前表现得很男人。
马勇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先跟俞晓红要了一点纸巾去处理鼻子,因为他的鼻子都被破裂而涌出的血堵严了,撕裂地疼。另外马勇的腿也很疼,张琪把他的腿像足球一样地踢,马勇从上到下都很疼。马勇浑身疼痛着,以平生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和正经,耿耿地对张琪说:“张琪,我不能还手,我承认,我在最后的关头骗了你,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别无选择,因为我爱俞晓红!我离开了她以后我才知道我真的很爱她,很爱!张琪,今天你只要不把我打死,只要给我留口气,我都不能放弃她!因为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我不能再失去她了!”马勇说完赶紧转过脸去看墙壁,他不敢去看俞晓红的脸,他不知道俞晓红是什么脸色反应。
俞晓红的反应是瞠目结舌,脑子一片空白,在意识的空白中眼眶有液体不自觉地渗出来。
张琪看见了俞晓红的眼泪。张琪看见了俞晓红的眼泪便知道自己完了,一个女人能为另一个男人流泪说明什么?就像脚气膏能治脚气一样地清楚。张琪凄楚地长叹一声,他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说什么也说不清楚,张琪便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俞晓红爆发地扑过来抱住马勇,像要把马勇掐死似的死死地抱着。马勇也抱住了俞晓红,也像要把俞晓红掐死似的死死地抱着。两个人都像极不容易又找回了失去的东西,死死地抓住,都恨不得把对方揉搓碎了,融化了,化作自己身体的部分,比如肌肤,比如发丝,比如随时都在的呼吸,再也不会失去。俞晓红情不自禁哭出了声音,眼泪流淌得稀里哗啦的。马勇也哭了,眼泪也流得稀里哗啦的。
俞晓红流着眼泪说:“马勇,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你爱我,说你只要还有口气你都不能再失去我’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我以为你这辈子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的!”
马勇流着眼泪说:“我偶尔也说点豪言壮语书面语言的。”
俞晓红流着眼泪说:“马勇我喜欢你这么对我说!我要你永远对我这么说!”
马勇流着眼泪说:“我是不是说得有点酸呀?”
俞晓红流着眼泪说:“是有点酸,但酸得特别美丽,像雪莱和拜伦的诗!”
马勇流着眼泪说:“俞晓红,我给你提点意见行吗?”
俞晓红流着眼狷说:“你说。,只要你说得对我就改正。”
马勇流着眼泪说:“你以后说话别这么特文化行不行?什么美丽得像诗一样,人家会说你太矫情太做作。再说现在哪还有人看雪莱和拜伦的诗,现在连青蛙都改昕二人转了,你以后说话常人化一些通俗一些行吗?”
俞晓红流着眼泪说:“行。我听你的。我以后尽量常人化和通俗化。”
马勇流着眼泪说:“那我们说点通俗的,俞晓红,我们现在来干坏事吧?”
俞晓红流着眼泪说:“当然!现在不干坏事还什么时候干坏事!”
于是俩人擦干泪,挺起胸,开始花好月圆…
马勇和俞晓红复婚了。
在马勇和俞晓红复婚后的那些日子里,太阳天天都红得透彻,国家也控制住了禽流感,共和国的鸡也作为制作人们食用的辣子鸡白斩鸡烧鸡之类而正常地一批批死去。马勇和俞晓红在明媚的阳光下开始了他们激情燃烧的岁月。任何事情在开始时都是激情的,复婚尤其是!除了万物初始都有的新鲜感外,复婚的人们还多了一点小心翼翼,多了一点战战兢兢,多了一点克己复礼,双方都记着过去的教训,珍惜着今天失而复得来之不易的聚合。两个人都积极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向对方奉献出来,不惜工本地礼让于对方,两个人都把婚姻的好向极致化运作,好得很极致。譬如马勇真的会带着于辣椒陪俞晓红去逛商场.在烟瘾实在熬不住时嚼一个干辣椒顶着也要将俞晓红陪到底;再譬如俞晓红再喊马勇过来吃饭,除了柔声细语外还给马勇放音乐,放刀郎的歌也放《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让马勇在“老张开车去东北”的伴奏下吃着宫保鸡丁’。马勇和许多有文化的祖国人民一样,因为已经厌恶透了所谓主流文化的一本正经假模假式虚伪造作,便逆反地喜欢和支持老张开车撞人这种故意的没文化现象。俞晓红自己不喜欢这种音乐,认为太过粗浅还有点痞气,但马勇喜欢,俞晓红便要克制自己放给马勇昕。两个人就这样很极致化地浓情蜜意着。这种燃烧的日子燃烧了半年以后,就有些慢慢松懈下来了,准确地说是马勇先有些松懈下来了,男人的激情要比女人消退得快一些,马勇觉得有点疲倦了,觉得这样就像在单位争取评先进天天都积极表现,委实感到有点累了。
这一日,俞晓红在厨房里做饭,她温柔地喊马勇道:“马勇,舅勇,过来帮我削个土豆。”马勇,电就是勇勇,坐在客厅里没有吱声也不过来。俞晓红又喊了第二遍,马勇,她的勇勇,还是没有吱声也没有过来。俞晓红便又喊了第三遍。俞晓红喊第三遍的时候温柔的声音就有些改变,就有些拔高,就有些尖厉,就透出有一点生气了。
马勇便赶紧过来了。马勇并非有意拖延不过来,他正在看直播的谢菲尔德联队和水晶宫队的比赛,因为郝海东目前正在谢联效力,马勇便对这个英国的足球队很是多了一些关注。由于天热,马勇在家里看电视就光着膀子,他朝生气的俞晓红奔过去的时候,在果盘里捏了一粒蜜饯橄榄沾在自己男人的乳头上,使其凸长出来了一块,嬉笑地让俞晓红看,说:“当哩个当,俞晓红你看:乳腺增生!”马勇不再往肚皮上画小人,因为那一招已经用过了,他要想其他新鲜的招儿来时时逗俞晓红高兴,他知道家庭的吵架和裂变都是从生气开始的。
马勇心头一激,一股火蹿上来,要急,但马勇赶紧把火压下去,叉谄媚地对俞晓红笑着说:“你重要,你重要!你比长江都重要,你比黄河都重要,你比长江跟黄河加在一块儿都重要,你是我心中的大海!俞晓红甜美地笑了,娇嗔地说:“耍贫嘴。那你跟我好好说话!”马勇便搜肠刮肚地琢磨着事儿陪俞晓红说话,他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谢联现在进球了没有,但脸上却做出兴致勃勃十分投入的样子,对俞晓红很正经严肃地说:“俞晓红,水费要涨价,咱得赶紧把家里的床单啊被罩啊沙发套啊,把这些要洗的都抓紧洗了,还有这地毯也干脆都洗了,把厨房的油烟机也洗了,把你姐姐家的衣服都拿过来一块洗了,再问问你姑妈还有什么要洗的没有,咱能省一个钱是一个钱——”俞晓红打断马勇说:“这事情你前天已经跟我说过了。咱就是把整栋房子都用水冲洗了又能省多少钱?你没话找话说。”
马勇噎住,便又想了一桩事儿对俞晓红说:“俞晓红,市政府最近要出台一个文件,规定街上的公共厕所市民再进去大便或者小便不许再收费,这属于乱收费,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俞晓红又打断马勇说:“这你前几灭也跟我说过了。马勇你尽拿这种事情来跟我打镲!你没别的话了?”
马勇又噎住,心里的火开始往上冒,但马勇依旧笑嘻嘻地说:“俞晓红,还有件事绝别好玩,这是我下农村采访听来的,说咱们这儿郊区王堡子乡有个放驴的光棍汉,老大岁数没媳妇特饥渴,那一年全国都在放电影《庐山恋》,那电影当刚特火,光棍看了了电影特喜欢特向往那女主角张确,他身边义没有人可以倾诉,只有驴,他就把驴抱住,跟他的驴亲嘴,边亲边说:‘俺的小张啊,俺把你爱死了呀…’马勇说完,笑嘻嘻地看着俞晓红,他认为俞晓红这下绝对要笑喷了。俞晓红却没有笑。俞晓红棚反很生气、
俞晓红生气地说:“马勇,这事儿你八年前还跟我谈恋爱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马勇你敷衍我啊7这复婚才多长时问啊,你就跟我没什么话可说了吗?”玛勇严重地噎住,心里的火一阵一阵地往上蹿,他竭力压着。
俞晓红却伤感地说:“马勇,你最近确实又开始了,你敷衍我,你跟我没新鲜的话”了说,你对我都没激情了!还有,你又开始到外面打麻将到天亮才同来,你又开始成宿地不回家!”马勇压着火气辩解道:“那次是我同学从西安大老远来了,我陪他玩会儿,我也是打电话向你请示过的,你同意的!”俞晓红委屈伤心地说:“我那是怕你同学说你老婆成天把你拴得死死的,我那是给你面子!其实我特想让你回家,那天晚上我还特地买了件新睡衣,是你说婷美内衣广告里那模特穿上内表真好看,我才特意去商场也买了一件的,我想穿给你看的!你要是心里有我你早就主动回家了!马勇你真不知好歹!”
马勇的火终于蹿出了嗓子眼,再也忍不住地|兑:“俞晓红,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得说说你了,你才是最近又开始了哩!”俞晓红说:“我怎么又开始了?”马勇说:“你逛起商场来又开始没完没了,又一点都不顾别人!我为你连连吃辣椒熬着,我都快把我自己吃成辣子鸡了你知道吗?我都快把我吃成水煮鱼了你知道吗?”
俞晓红委屈地说:“是你自己说我就是去逛太平间你也会毫无怨言地陪着我,你让我随便地逛撒开了逛,你当时那样讲现在你又这样讲!”马勇说:“我当时那样讲是我有共产党人那种宽阔的胸怀,尽管我党现在也没让兄弟我入进去,可你怎么就不能为别人着想一下呢?你为什么要那么自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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