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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

_6 刘乐土 (秦)
“做臣子的没有能够为大王分忧解难,以致引起东征兵败,臣自惭心愧,请大王准许臣降职三级罚俸一年,以惩臣有失丞相之名的过错。”
庄王连连摇头,“丞相何必自咎呢?兵败一事是本王没有听从你的忠告所致,追究起责任来应是寡人的错,请丞相收回请求吧。”吕不韦坚持道:“大王也许认为臣这样做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而臣觉得我大秦以军功为晋升的条件,如今新败,大王惩治臣能够起到惩一儆百的作用,激励文武官员奋起向上,积极进取。只要朝廷上下文武大臣团结向上尽心尽力,军中将士同仇敌忾,众志成城,打败东方列国图霸中原之日就不会远了。”
庄王连连说好,“只是这样做太委屈丞相了,寡人于心不忍呀!”“大王不必客气,大王对臣情同手足,信爱有加,臣怎敢对大王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呢。当初在邯郸街头与大王邂逅之时,臣就看出大王虽是落破之身,但具有明君英主的风范,才使臣甘愿倾家荡产追随大王左右,如今虽然达到当初的预想,但与大王的宏图大业相差甚远,凭大王的英明与睿智,有生天年统一天下并不是虚幻,臣一定不负厚望,尽薄才成就大王心愿,大王成为开国之帝,臣也就实现出将入相的目的。”庄王一听吕不韦提及往日之事,立即试探说:
“寡人在穷困潦倒时承蒙丞相鼎力相助才有今日,至于丞相所说的寡人能否成为开国之帝还有仗丞相辅佐,万一寡人帝业未成中道崩殂,这统一大业只好留给宗祧之君了。”庄王装作无心的样子,回头问道:
“以丞相之见,继承宗祧之人由哪位王子更合适?”
吕不韦当然明白这是庄王在试探他,故意装作不知,“当然是长子嬴政,让他承袭王位既合王制也合宗制,他为嫡为长,至于贤么依臣所见也一定会同大王一样明智贤能。”
庄王不动声色地说:“可有人私下议论说嬴政不是寡人的骨血。”“嬴政是不是大王的骨血大王自己难道不知?如果大王实在记不起来何不亲自问问王后?大王不必轻信谣言,这话大王万万不可乱说,传扬出去有损王室声誉。臣对王后十分了解,她虽然曾一度沦为歌女,但卖唱不卖身,为人正直,作风正派,种种传言均不可信。”
庄王哈哈一笑,“寡人是随便问问,寡人也不相信,如果寡人不相信赵姬,又怎么会立她为后呢?不过,人言可畏呀,寡人虽贵为秦王,也是平常之心,忧谗畏讥自是皆然。”
吕不韦害怕这样谈下去庄王会提出令他尴尬的问题,便找个借口告辞了。吕不韦来到门口向赵高使个眼色,赵高会意,随他来到偏房,吕不韦随手掏出一块丝巾塞给他,小声说道:“按丝巾上所写去做,我会及时接应你的。”
赵高来不及翻看便揣进怀里,吕不韦见四下无人,这才匆匆离去。庄王本来只是热感冒,自从吕不韦探视那天起,他的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一天天加重了,不到一个月,庄王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庄王虽然奄奄一息,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不久就要离开人世,望着高大的宫殿很不心甘。祖父昭襄王活了七十五岁,在位五十六年,父亲孝文王虽然在位短暂,毕竟活到了五十四岁,而他呢,今年才三十五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王位满打满算不足三年。
从前,他自认为年轻气盛,精力旺,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振兴大秦国,图霸中原,统一中国,实现先祖称帝的梦想,想不到他追求的宏图大业刚开头就已经煞了尾,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庄王觉得他命中注定没有为王的份,他认为自己这王位是他从子手中夺来的,子虽然败了,被他杀死了,但冥冥之中上天帮子讨回了公道,他的下场不正说明了这点吗?在赵国为人质时,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多少次到达死亡的边缘都化险为夷,而现在,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寒就夺去了生命,这不是命是什么!庄王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既然他不配享有王位,那么他的子嗣就不能享有王位了,否则子孙后代将和他一样不会有好下场,上天会用不长寿的手段惩治他们,他活三十多岁而死,说不定儿子们二十多岁就死了,那么孙子辈呢,也许十几岁就夭折了。这太可怕了!
庄王决定把王位让给子的后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免除子孙的灾难。
“来——人,来——人——”
庄王有气无力地向空荡荡的大厅喊了几遍,才跑上一个小太监,庄王生气地问道:
“怎么才来?赵高呢?”
“回大王,赵高到前面观看太子册封仪式去了。”
庄王大吃一惊,忙问道:“谁在册封太子?立谁为太子?”
“难道大王还不知道?当然是丞相和两宫太后在册封太子,立嬴政为王太子。”
庄王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昏厥过去,猛烈地咳嗽起来。小太监急忙扶住庄王,边捶背边连声喊道:“大王,你怎么了?大王,你怎么了?”庄王这才止住咳嗽,摆手说道:
“我不要紧,你,你快去把丞相喊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小太监走后不久,吕不韦进来了,不等庄王开口,吕不韦主动问道:
“大王有事找我?什么事,快说吧,臣还有要事处理呢。如今大王重病在身不能料理朝政,内外大事全由臣一人处理,实在忙得抽不出身来陪大王,请大王见谅。”
庄王喘口粗气问道:“寡人问你,册立太子的事为何不上奏寡人你就自己作主,寡人什么时候说过立嬴政为王太子?”
“大王息怒,臣见大王病得厉害,册立太子这等小事怎敢轻易打扰大王,臣已经奏请两宫太后,太后同意立嬴政为太子。”吕不韦逼视一眼庄王,又似笑非笑地说:
“大王没有说过立嬴政为太子,可也没有说过不立他为太子,我这样做也不算违逆大王之意吧。”
“哼,寡人现在已经决定立成为太子,你速传寡人的旨意,重新册立太子。”
“嘿嘿,大王这一决定不合祖制,废长立幼,废嫡立庶,恕臣不能遵行。”
庄王见吕不韦语气冷淡,阳奉阴违,早已怒不可遏,向门外喊道:“来人——来人——”
“大王,别喊破了嗓子,那样会流血的,流血的滋味不好受哇,如果连送口水的人都没有,痛苦的劲儿不亚于大王当年流浪邯郸街头。”吕不韦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庄王知道自己周围都换上了吕不韦的亲信,他再喊也不会有人来了,只好强硬地命令道:
“寡人再说一遍,命你立即废去嬴政的太子之位立成为储君!”
“大王,这是何苦呢?嬴政和成都是你的儿子,何况嬴政是长子,是嫡出!”
“嬴政不是我的儿子。”庄王怒言道。
“那他是谁的儿子,莫非是我吕不韦的儿子?”吕不韦故意用刺激性的话气庄王。
“跟我睡过觉的女人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既然大王说嬴政不是你的儿子,那他一定是我的儿子喽。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让他成为太子,做大秦国的国王,将来还要让他把国号也改了,从此嬴秦就变成了吕秦,哈哈哈。”
庄王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睛一黑,昏倒床上。
吕不韦看看倒在床上的庄王,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赵高说:“看紧一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入内探视,包括两宫太后。一旦归天,立即禀报我!”
吕不韦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王再次苏醒时已是深夜,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摸出一块白丝巾,咬破中指在上面写下三行字:
“立成为王太子,嬴政非本王子嗣。秦庄王子楚遗命”
庄王把丝巾折叠揣在怀里,然后向门外喊道:“来——人——,口渴——”
庄王反复喊了多遍才走进一人,庄王一看又是那个小太监,迟疑片刻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先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小太监立即恭敬地答道:“奴才叫丁宝,刚进宫不久,是赵高让我在此代他侍候大王的,大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庄王试探着问:“这么说你也是吕不韦派来监视寡人的?”小太监扑通跪倒在地,”大王明视,奴才只奉命侍候大王饮食起居,决没有监视大王之意。”
“本王早已被人监视你知道吗?”小太监点点头。
庄王叹口气,“本王不久将离开人间,本王死不足惜,只可惜我大秦社稷从此落入奸人手里,嬴氏祖先几百年的基业葬送我手上,我死不瞑目呀!”
庄王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丁宝跪在床前,一边陪着庄王流泪,一边无可奈何地说:“奴才无能,不能为大王除去奸人,望大王恕罪,如果大王想把什么话带出宫外,奴才一定拼死做到!”
庄王这才从怀里掏出丝巾边递给丁宝边叮嘱道:
“这是寡人写的遗诏,请你想方设法带出宫,交给章台宫南书房大臣子倬,如果你见到子倬本王没死,让他立即入宫见我,倘若我已死去,就让他按诏书所写去做,铲除吕不韦党羽,立成为王。”
丁宝双手捧过遗诏,连叩三个响头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丁宝转身要走,忽然看见背后站着一个人,吓得两腿发软扑通跌坐在地上。
“拿来——”赵高命令道。
“拿,拿什么?”丁宝结结巴巴地说。
“啪——”赵高朝丁宝脸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狗娘养的,你小兔崽子还敢嘴硬,你干的什么老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赵高不由丁宝争辩,从他怀里把那块丝巾拽了出来,扫了一眼,在庄王面前抖了抖,讥刺说:
“大王太不聪明了,这块破丝巾也能保住你们嬴氏的江山社稷?如果真有那么大的作用,由我来代你保存。”“赵高,你——”庄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王,请放心,我决不会把它交给吕不韦的,我自己收藏着,说不定将来还能派上用场呢。”
“来人,把丁宝押下去!”赵高向门外吆喝道。庄王看着丁宝被押出去,他绝望地大喊一声:“吕不韦,你不得好——”
“死”字还没说出口,就吐血而死。
赵高一边藏起丝巾,一边派人把庄王的死讯报告吕不韦。吕不韦得知庄王已死,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又一次谋划成功,一切都朝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在吕不韦的操纵下,年仅十三岁的王太子嬴政承袭王位,给庄王上谥号秦庄襄王,尊母亲赵姬为王太后,吕不韦官封原职,仍为丞相,除了已封为文信侯外,延袭齐桓公对管仲的尊称,尊吕不韦为仲父,这是君王对最亲近的重臣最崇敬的称呼,近似于第二父亲的意思。
这一年是公元前二四七年,即秦庄襄王三年。
巍峨壮观的信陵君府第,今天比往日更加热闹,车来车往,人欢马喧,进出宾客除了魏国的公卿上将外,还有来自东方各国的使臣谋士。
编纂已久的《魏公子兵法》正式完工,信陵君择定吉日犒劳从事编写兵法的门客,宴请等待已久前来请求兵书的使者。
大厅前的几案上摆满一摞摞用丝绸捆扎的竹简,信陵君红光满面,频频举杯向众人劝酒,各国使者更是争先恐后上前祝酒。正当众人喝到兴头上,守门人来报说秦国使臣李斯求见。众人都是一愣,刚才喝酒的兴致荡然无存,酒樽放了下来,把目光投向信陵君。
“这位秦使李斯是什么人?”信陵君问左右门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李斯的来历,大将朱亥粗声说道:
“君侯,管他李斯是什么来路,让在下出去一锤送他去见阎王老爷就是。”
“万万不可!”颜恩急忙劝阻说,”自古都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今秦国庄王刚逝新君初立,华州一战被我国打败,元气尚未恢复,此时秦国使臣到来只能是好事,决不会是坏事,以臣之见可能是向君侯求和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见呢?”李斯被带上宴会大厅,他上前向信陵君施礼说道:
“我奉丞相之命前来与贵国息兵修好,听说君侯所编纂的兵书大功告成,特来祝贺。我家丞相一向看重君侯的品质和为人风范,特让在下向君侯献上薄礼一份书信一封,以表示敬慕之情,请君侯务必笑纳。”
李斯说定,恭敬地献上礼单和书信。信陵君看也不看,径直说道:
“孤与吕不韦素昧平生,更不私交,所送书帛与厚礼恕不能接收,请你带秦国吧。至于两国讲和一事可以考虑,只要秦国有诚意,孤会奏请大王同意。”
李斯再拜说道:“多谢君侯英明,臣还有一事恳求。我家丞相仰慕君侯之名,早有结识之意,无奈一直没有机会,内心实感遗憾。如今两国即将结为友好邦邻,从此和睦相处如同一家,丞相想请君侯携国书出使秦国,共商睦邻友好一事,也可趁此结交君侯,畅叙思慕之情,请君侯一定答应,丞相万分喜悦,定会亲自驱车迎至函谷关外。”
信陵君尚未开口,朱玄就高声阻拦道:
“侯爷不可答应,秦人多诈,从来没有信用之人,张仪欺骗楚怀王入秦,以至被拘押咸阳多年,最后客死异地,使得楚国差点亡了国。秦昭王为骗取和氏璧扬言用十五城交换和氏璧,倘若不是蔺相如有勇有谋舌战秦臣,只怕赵国失璧又失地。孟尝君与平原君两位公子都曾上当受骗被秦国所羁绊,如果不是迫于内外压力,只怕二公子也难以幸免,君侯万万不可轻信这人的逛语,重蹈二公子的复辙!”其他门客也纷纷劝阻,信陵君也不愿前行,就对李斯说:“与秦结盟,出使秦国一事不是孤一人能够作主,须奏请大王许可,此事等到孤与大王相商之后再定,你可以先回去了。”李斯仍然站着不动,执意说道:“这等小事君侯一人就可以作主了,何必多此一举奏请魏王呢?我在秦国时就听说东方各诸侯国的将领都惟信陵君马首是瞻,众人慑于信陵君的权势与威望,正打算共同出面劝谏安王退位,拥立君侯为魏王呢。来到大梁后,也在街头听老百姓传言魏国最有资格称王的不是安王,而是信陵君,据传言,安王也很有自知之明,正准备让贤呢。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李斯说完,十分认真地盯着信陵君,然后又转向众宾客,似乎在等待众人给予肯定的答复。
众人正不知如何回答,猛听堂下一声响亮的吆喝:“何人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把这厮拿下。”
众人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吆喝之人是魏王贴身侍卫,再仔细一看更是吃惊,魏王正身着便衣站在旁边。众人急忙离席施礼,信陵君也急忙起身让座,致歉说:“不知大王到此,迎接来迟请恕罪!”
安王径自走上台阶,一边坐下一边冷冷地应道:
“不知者不罪!寡人今天闲得无聊出宫走一走,路过府第时见里面如此热闹,顺便进来看看。”
安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哼,幸而有人报告,否则我还不知道你背后都干了些什么呢?沽名钓誉!李斯和安王的到来看似巧合,实际这是吕不韦为了铲除信陵君精心设计的圈套。吕不韦在派李斯出使魏国之前,令门客携重金潜到魏国,找到晋鄙的亲属与部将,重金贿赂他们,让这些人四处散布谣言,说信陵君有取代魏王的野心,他聚集门客编写兵书的真正用意是博得诸侯的支持,由诸侯出面拥戴他为王。为了让安王信服,李斯到达前故意派人把他私下准备会见信陵君的消息泄露给安王,说信陵君为了征得秦国支持,早与秦丞相吕不韦有私通。恰好李斯赶到的时候安王也来到府门前,他随着李斯的车马进入府内,守门人以为是李斯的随从呢。
信陵君见安王面带不悦之色,估计他对自己有所猜疑,为了表白忠心,急忙把几案上的礼单与国书递了上去:
“大王,这是秦使所献礼物及国书,臣尚未启封,请大王过目!”安王拆开密封的锦帛,只见上面写道:
“公子威名,播于天下,天下侯王莫不倾心于公子。秦君新丧,举国节哀,承蒙公子结好之心,国人共谢!公子诚心致秦,秦岂有不奉公之心?公子正位北面南之日,秦礼当拥戴,但不知魏王何日让位,是主动引退,还是诸侯择日谴责迫使引退,需我秦国再做何举尽说与使者!引领望之,不腆之赋,预布贺忱,惟公子勿罪!”
安王看毕,面色由红变青,气冲冲地掷到信陵君面前:“还是留着你自己看吧。”
信陵君拾起一看,忙辩解说:
“秦人奸诈,此书皆在离间我君臣关系,大王不必信以为真,待臣杀了这秦使以表白我的忠心。”
“那倒不必了,忠与不忠全在你的心,杀了一名使臣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会给我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降低魏在诸侯间的信誉,你尽可作出答复。”
信陵君知道多说无益,立即命令左右侍从取来笔墨与锦帛,当着安王的面写道:
“无忌与魏王君臣之宜,实为手足之情,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之语实属诽谤之辞。秦有邦交之心可喜可贺,必勉力而为,结友好之心。若意在离间搬弄是非,坑害我国睦和,定兵戎相惩,讨还公道!魏公子无忌顿首。”信陵君把书信封好,交给李斯喝斥道:
“快把你所带的金币原封不动运回,告诉你家丞相,诚心结盟我国拍手相迎,若有非份这心,一定率大军踏破函谷关荡平秦庭,讨回公道!”
安王也喝斥说:“还不快滚,再胡言乱语,扰乱我君臣之心,杀无赦!”
李斯见好就收,深施一躬退了出去。
众人上前为安王祝酒,安王哪有心思饮酒,扫视一下各国使臣及朝中大臣冷冷地说:“寡人身体不适先告辞了,尔等痛饮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信陵君见魏王走了,也没有心思饮酒,便让门客代陪,自己也下去了。
一场热闹的庆功宴不欢而散。安王回到王宫,太子增见父亲闷闷不乐,上前请安询问缘故,安王不无忧虑地说:“孩儿近来听到什么传说?”
“儿臣听到两个传说,不知与父王所说的是否相同?一是秦国君王去世,主动派使臣与我国通好,二是信陵君组织门客编写的兵书大功告成,这两件事都是可喜可贺的事,父王为何闷闷不乐呢?”安王叹息一声,“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秦国主动修好固然是好事,为什么使臣不抱国书送到朝廷而直接送交信陵君府,信陵君借编纂兵书之名与各国诸侯频繁来往,借为列国谋利之名实际上却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近日我接到多方奏报,说街头纷纷传言列国君臣还一致怂恿信陵君承袭王位取代寡人,甚至有人直接规劝寡人退位让贤。”
安王说着,啪地一声把一摞竹简摔在儿子面前,“你瞧瞧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你可派人查一查这是哪些人所为?”太子增匆匆浏览一遍,略有所思道:“依儿臣所见,多半出自信陵君门客之手,说不定这些竹简就是信陵君指使门客写的呢。父王准备如何处理呢?”
“为父并不担心信陵君将取我而代之,我担心的是,为父已经年老,还能够执掌王位几天,一旦我死之后,由你来继承王位,到那时,你何德何能威服信陵君呢?众人呼声一起,即使信陵君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意,你也无法收拾局面,我苦心经营的家业必然落到信陵君之手。”
太子增一听父王分析得有道理,干脆说道:
“干脆现在就干掉信陵君,免得夜长梦多,只要信陵君一死,那些门客则是树倒猢狲散,就不足虑了。”
安王连连摇头,“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果能够轻而易举除去信陵君,我早就做了。信陵君在国内及诸侯中的威望超过你我,如果杀了他只怕会引起众怒,那才是引火烧身不明智的做法呢。也许还没有除去信陵君,你我父子就惹来亡国之祸。”太子增一听,大惊,“那如何是好呢?”
“如果能让他主动提出辞请,然后顺水推舟免去信陵君在朝中的一切大权,让他整日在府中吃喝玩乐颐享天年。这样做既不会激起众愤,也不会引发内乱,一旦外敌入侵,还可以重新启用。”安王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说:
“信陵君之才国内没有能出其右者,就是在诸侯之间也是寥寥无几,人们把他列为四君子之首是有一定道理的。我魏国能有他来主持朝政实际上是魏国的福份,寡人也不想除去他,可他又是威胁王权的隐患,防患于未然是每一个当权者昼夜所思虑的事。”安王看看太子增,“儿啊,你应当培养自己玩弄权谋的心术,凡事三思后行,能不动声色地铲除敌手达到目的,将来才有可能在诸侯国之间立得住,保住祖宗的祭祀代代传下去。”太子增对父亲的这几句话并不赞成,心里道:你只会教训我,而你自己不也把魏国治理得一塌糊涂吗?秦兵几次入侵,失地又损兵,如不是信陵君合纵救援,只怕现在的梁已成为秦国的郡了。太子增为了不让父亲小瞧,也搜肠刮肚想主意,突然失声笑道:“父王,儿臣想出一个让信陵君主动辞请的妙计,不过,这还需要您的协助。”
太子增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后,安王陡然变脸说:“这,这能行吗?万一不慎为父的命可就搭了进去。”
太子增笑道:“父王放心好了,让儿臣亲自策划,保证不伤父王一根汗毛,还能达到父王的目的。”
安王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让儿子试一试。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报时的更鼓懒洋洋地响着,偶尔夹杂几声犬吠。大梁宫的值班内侍常规性地巡视一遍便走回值班房,就在他们刚刚离去,一个黑影从殿堂上面跳下来,蹑手蹑脚来到安王寝宫,轻轻用刀撬开门,侧身挤了进去,抽刀狠命朝玉罗帐内砍去,只听嚓一声,刀砍在硬硬的床板上。
安王迷迷糊糊刚要入睡,猛听身边的响动,见一个黑影正举刀要砍第二刀,翻身滚入床后的青铜防卫板,一边拔剑一边喊道:
“抓刺客!抓刺客!”
黑衣人见魏王躲了起来,知道刺杀不成,便转身退去,这时,闻迅赶到的内廷侍卫把他围了起来。为了活命,黑衣人拼命挥剑冲杀,妄图杀出重围,终因寡不敌众束手被擒,浑身也受几处伤。太子增闻迅赶来,一见父王安然无恙,长长松一口气,对内侍卫喝斥道:
深宫要地岂可当儿戏,一定要加强防卫,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倘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我宰了你们全家!”“是!”
太子增扫一眼黑衣人,又对两边押解侍卫说:
“连夜突击审讯,查出其同党及主谋人,一定将凶手一网打尽!”
审讯进行得十分顺利,仅用一遍大刑,刺客就招供了。审讯人员把口供呈给太子增,太子增看后拍案骂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父王如此善待信陵君,授予上将之职丞相之位,掌管魏国军政大权,而他仍然不知足,竟派刺客行刺父王,想乘乱取而代之。”
“来人!”太子增提高了嗓门,”去把信陵君请来,我要当面质问他。”
天刚微明,信陵君刚刚起床,正在进行晨练。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已经坚持了十几年,天天练一个时辰的武功,既可强身健体,又不致使武功荒废。
晨练刚结束,还没来及吃早饭,就接到宫中的探马来报,昨晚有人行刺魏王,有重要的事同他相商。
信陵君饭也没吃,就匆匆赶到宫中。一见面,信陵君还没来及问安,安王就冷冷嘲讽道:
“寡人命大福大侥幸脱险,你感到意外吧?”信陵君被问得一愣,虔诚地说道:
“大王安然无恙是我魏国的福份,臣只能感到幸运,怎么会觉得意外呢?王兄说笑了。”“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现在最关心的是凶手是否被擒,阴谋是否败露。”
信陵君见魏王态度冷淡,而且话中有话,估计行刺的事可能牵连自己,索性直接问道:
“大王有什么话直截了当说吧,臣弟愚笨,听不懂王兄言外之意。”安王把脸一沉,对太子增说道:“增儿,把刺客口供给他看看!”
信陵君接过口供一看,气得差点昏倒在地,竟然说是他指使门客重金收买刺客到宫中行刺的,这是信陵君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说道:
“请大王允许臣弟亲自审讯刺客,我要问问他到底是哪个门客重金收买他来行刺大王的,一旦查出,也好向大王交待。”
太子增陪同信陵君来到审讯室,信陵君将满身伤痕的刺客仔细打量一番,他从来没见过这人,厉声喝问道:“何人指使你行刺大王,快从实招来!”
“侯爷,不是你让小人入宫行刺的吗,怎么又问起小人来?”信陵君一拍桌子,“大胆,本侯爷根本不认识你,你胆敢口出狂语诬陷侯爷,罪加一等,不怕诛灭满门吗?”
“小人怎敢打诳语欺骗侯爷,虽然不是侯爷亲自让小人入宫行刺,但是那位指使的人是侯爷的门客,他对小人说是奉侯爷之命请小人去做的,先付一半定金,说事成之后侯爷就可登上王位,不仅付还另一半定金,还给小人一个官做呢?”
“你,你,你快说那门客长的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太子增见信陵君气得发抖,暗暗冷笑,也从旁催道:
“快说,究竟是哪位门客,君侯门客不下千人,你可不能乱说诬陷好人。”
刺客挠挠头,做出仔细回想的样子,“那人高高的,略有点瘦,满脸络腮胡子,说话声音有点沙哑,叫什么名字小人实在记不起来了。”
信陵君又一拍桌子,“能够记住一个人的长相却记不清他的名字,分明是胡搅蛮缠,来人!动大刑,不动大刑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侯爷饶爷,小人不是记不清那人的名字,实际上那人根本就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只说是侯爷的门客,小人也曾询问他的名字,他把小人训斥了一顿,说该告诉的都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不能问。让小人只管做事不许乱打听,否则就不付另一半钱,小人也就不敢问了。”
“用大刑!看你再不老实交待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信陵君话音未落,太子增就阻止道:
“他昨天招供的内容和今天招供的内容完全相同,已经动用过大刑,再用大刑只怕会逼出假供词的,那才是屈打成招呢。莫非叔叔希望他说出假的供词不成?我看今天就审到这里吧,再审也审不出那幕后操纵之人,那人不会傻到收买刺客时还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姓名吧!”
信陵君听出太子增话中的嘲讽意思,又气又恼,却也无处发泄,只好站起来冷冷说道:
“我回府审问所有的门客,一定给大王一个满意的交待。”
太子增哈哈一笑,“叔叔不必气恼,父王决不是怀疑叔叔会派人行刺他,假如叔叔真有谋害父王篡位之心,何必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呢?凭叔叔在诸侯中间的声望,只要向父王提出,父王敢有不让位之心,父王十分相信叔叔的忠诚,但叔叔府上门客不少于千人,鱼龙混杂,什么样心思的人没有,也许有人诚心挑拨叔叔与父王的关系,故意假借叔叔之名收买人入宫行刺也是难免的。谨望叔叔细心盘问,能否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此事传扬出去,即使父王不治叔叔的罪,其他王公大臣也会谴责叔叔手握重权,怂恿门客图谋不轨,到那时,父王也无法向朝臣交待啊!”信陵君回到府第,立即召集所有的门客,质问何人借用他的名义重金收买刺客入宫行刺。
门客听后都十分吃惊,却没有人承认收买刺客行刺魏王的事。信陵君又按照那刺客描述的人的相貌查问门客,也没有什么结果。信陵君十分恼火地说:
“你们追随我多年,我是什么心境的人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不是为了抗击强秦保住魏民的祭祀,我怎么会回到魏国?不是为了振兴魏国联合东方诸侯一致对秦,我又怎么会接受魏王的封赏执掌军政大权呢?我这样做决不是从一己之私出发,而是迫于强秦的虎视眈眈,想为国家做点事,免于强秦的入侵!”信陵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十分痛心地说:
“可你们这样做是毁了我的声誉,毁了我一生的英名,离散我君臣关系,破坏我兄弟之情,最终也毁了魏国。”大厅内鸦雀无声,门客们都在低头想着心事。信陵君等了许久,见无人回答,又挥挥手说道:
“不说也罢,既使说了我也不会把你们送交魏王接受惩罚的,一切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信陵君让众人散去,准备一人入宫请求治罪,门客冯谖前来说道:“君侯何必前去受辱呢?”
信陵君一边请冯谖上坐,一边恭敬地问道:“无忌愚钝,请先生指教。”
冯谖分析说:“盗用公子之名行刺魏王的人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是秦国派来的奸细,这样做可以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行刺成功与否都能离间你们君臣关系,让你们君臣互相猜疑,其目的在于借刀杀人除去公子,那样秦国攻打魏国就没有能够抵御之人了。其二是公子的门客或亲友所为,目的在于刺死魏王由公子取而代之,想法虽好,却适得其反,害了公子也害了魏国。”“那么其三呢?”冯谖略一迟疑说道:“其三只是我的臆测,可能性不大,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不说罢,公子听了可能伤了你们兄弟之谊。”
信陵君一见冯谖说话吞吞吐吐,愈想知道,坚持道:
“先生但说无妨,我只是听听,未必相信,决不会放在心上的。”冯谖无奈,这才说道:
“也许是魏王故意用的苦肉计。”信陵君大惊,“这又何必呢?”
“当然是想让公子交出兵权,公子树大招风,功高震主,如今外界纷纷传言诸侯一致推拥公子为王,将取而代之安王,魏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备之心油然而生,盗用公子之名入宫行刺,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罪名,虽然查无证据,但有口供在,进一步可治罪,退一步也可不治罪,这就要看魏王的态度与公子的所做所为了。”
“请先生再说明白些?”信陵君局促不安地恳求道。
冯谖点点头,“那好吧,假如行刺一事是魏王的苦肉计,其目的当然是诬陷公子,让公子知罪而退让出大权。倘若公子按照魏王的要求做了,让出兵权,魏王决计不会治罪的。倘若公子不能参透魏王之心,那么等待公子的就危险了。”
信陵君知道冯谖是所有门客中最有才华的,他曾是齐国公子孟尝君的门客,自从孟尝君死后才投到自己门下的。
据说冯谖穿着破草鞋来到孟尝君府第时,孟尝君问他有什么爱好,冯谖说没什么爱好,又问他有什么技能,冯谖又说没什么技能,按照孟尝君对士的划分标准,把他放在最下等。上等门客居住在“客舍”,可以食肉;中等门客居住在“幸舍”,可以食鱼;下等门客居住在“传舍”,只能吃蔬菜。
冯谖遭到孟尝君轻视居住在传舍里,有时连蔬菜也吃不上。一天,他倚着房柱,用手弹着怀中的长剑唱道:长剑啊,咱们回去吧,这里有饭却无鱼!客舍主管报告了孟尝君,孟尝君心想,剑为器中长物,他以剑自喻,或许有不识之才,便让人把冯谖安排到幸舍食宿。
又过一段时间,冯谖再次弹剑唱道:长剑啊,咱们回去吧,出入而无车!
孟尝君手下的人听当作笑话讲给孟尝君听,孟尝君又把冯谖安排在上等客舍居住,锦衣美食,出入有车。谁知冯谖仍不满足,过不了多久又弹剑唱道:长剑啊,咱们回去吧,这里难以养家。孟尝君手下的人大为不满,认为这个穷小子贪得无厌,不见有什么出众的才华却牢骚满腹。孟尝君听后不仅不生气,反而派人给他老母送去衣食用品。从此,冯谖不再弹剑高唱。
冯谖本来胸有奇才,故意自称无技无才,并做出种种怪举考验孟尝君,让孟尝君礼贤下士的盛名远播诸侯之间。
后来,孟尝君做了齐国的丞相,府上门客超过三千人,庞大的开支使他入不敷出,可是,孟尝君的封地薛城因连年受灾收不回本息,冯谖主动要求前去收租。临行前,冯谖问孟尝君用收回的钱买些什么,孟尝君说府中缺什么你买什么。
冯谖来到薛城,实地考查后把债务分为三等,有钱的立即上缴,中等人家限期缴纳,贫穷人家适当减免,对实在缴不起的农户,他把债券收集起来一把火烧了。连本带利一笔勾销。冯谖回到齐国把收租的事报告给孟尝君说:我看公子府中缺少“仁义”,我把收到的钱给公子买“仁义”了。孟尝君十分不满,冯谖却振振有辞说:
“薛城是公子的食邑,公子应把那里的百姓当作自己的子女看待,爱抚他们,抚养他们,他们才会真正为公子所用。可是,公子却在他们身上做生意,以此谋取暴利,对于富裕者可以证税,而对于贫穷者,虽然强征暴敛也无利可图,逼迫紧了可能发生暴乱呢。为了使公子有一个仁义爱人的好名声,我假传公子的命令焚烧了穷人的债券,公子丢失的仅是一点虚利,却能博得薛地民众的爱戴,何乐不为呢?”
几年后,孟尝君失宠于齐泯王被罢免了相位,曾经追随左右的门客散去,惟有冯谖陪同他回到薛城封地,令孟尝君没有想到的是,他冷落的车马到来时却有黑压压的男女老幼前去迎接,孟尝君这才想起冯谖焚烧债券为他购买“仁义”的事。
孟尝君落迫时,冯谖规劝他振作起来,并奔波于诸侯之间宣传孟尝君的贤德,有几个国家争相聘请孟尝君为相,一时间冷落的孟尝君又门庭若市,他的地位和价值被哄抬起来。齐泯王听说其他国家争着重用孟尝君,惟恐失去这个难得的人才,亲自到薛城向孟尝君赔礼道歉。并请他继续担当相位。
孟尝君再次回到齐都临淄,离去的门客又纷纷返回,孟尝君决定重重羞辱这些见风转舵趋炎附势的人,冯谖急忙劝阻说:“作为一个政治家,应当胸怀宽广,俗话说‘丞相肚里能行船,大将头上可跑马’,弃人小恶而成就个人贤德才能为天下英雄豪杰所归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古至今都是这样。居高位而不骄,处逆境而不馁,物有必致之首,事有固然之理,有生必有死,这是物之必致之道,富贵多友,贫贱少朋,这是事之固然之理。日出人们拥门而出,日落人们携肩而归,难道是芸芸众生喜欢日出而厌恶日落吗?求生趋利是人们的生存本能,公子何必计较这些呢?”
正是冯谖的积极谋划为孟尝君的长远利益奠定了牢固的基石,也是他利用诸侯之间的矛盾使孟尝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际,以致后来为相的十多年中一帆风顺,直到生命终结。
冯谖洞晓世事、练达人情、智谋过人的事迹为信陵君所熟知,他考虑再三,终于接受冯谖的建议,到安王那里请辞。安王听说信陵君前来请辞,大喜,但仍假惺惺地劝阻说:“王弟,你不必过于悲伤,为兄当然知道那刺客不可能是你指使的,至于是否是你的门客,那就难说了。寡人无心将你治罪,可对于朝廷百官实在无法交待呀,你引咎请辞也好,暂时可以堵一堵百官的嘴,人言可畏,人言可畏!等过了一段时间,这事平息后,寡人再把收回的权力交给你,仍由你执掌军政大权。”信陵君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告辞了。
安王望着信陵君渐渐远去的矮小背影,和太子增相视一笑,发出胜利者得意忘形的笑声。
太子增为了进一步在父王面前显露自己的政治智慧,又向父亲提醒说:
“父王不可高兴太早,信陵君虽然被解除了大权,但他手下的亲信朱亥仍然掌握着兵权,这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也是信陵君的死党,当年,他为了信陵君击杀大将军晋鄙,将来——”安王听出一身冷汗,不待儿子说下去,就急忙问道:“我儿可有什么除去他的妙计?”太子增诡秘一笑,“请父王放心,这事包在孩儿身上了!”
第六章 初谙政务
第1节 修建水渠
为了让嬴政树立一统天下的信心,华阳太后循循善诱:缔造霸业需要有霸气的君王……诸侯六国不能精诚团结一致抗秦,倒也罢了,反而明争暗斗,沉湎声色。可怜威名远播的廉颇,竟被沦为交换物品,给赵王换回了一位千娇百媚的香香女……

空旷的殿宇中间端坐着祖孙二人,雍容华贵的祖母刚才不知讲到什么伤心之处,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水,微微叹息一声说:
“好孙儿,咱嬴氏的这半壁江山就交给你了,真难为你了,你才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对于一个孩子应该享受的天真、烂漫、童趣与撒娇只能与你无缘了,你不是大人却要做大人也难能做到的事,祖母也不想让你一个孩子过早地承担太重的人生负担,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呀,奶奶可以帮你承受痛苦,却不能代你做君王呀!”
少年揉揉红肿的眼睛说:“奶奶,孙儿只说了一句话就被仲父训斥一顿,说孙儿有失君王的尊严,今后再也不许那样说。”“你说了什么话遭到丞相的批评?”
“孙儿同仲父接见大臣时,一名大臣不小心把帽子碰掉了,我看见他头上光光的,一根头发也没有,忍不住笑了,说了句好亮呀!”华阳太后也被嬴政手舞足蹈的样子逗笑了,但她立即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仲父训斥你是对的,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特别是那些生理上有缺陷的人,他本身就感到痛苦,你又怎能嘲笑他的缺陷呢?你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常人都不应该,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呢?做君王的应有为君之道,本着明君英主的风范行事。”嬴政困惑地望着华阳太后,“奶奶,什么才是明君英主的风范呢?”华阳太后一时语塞,想了想说:
“就是像三皇五帝那样,能够任人为贤,以德服人,凡事为百姓着想,讲究礼仪法度,用仁爱之心统御百姓,使老有所养,幼有所育,鳏寡孤独者有所依,青壮劳力者有所用。”“三皇五帝都是些什么人?”
“三皇五帝都是远古时代的国君,三皇即天皇伏羲氏、地皇燧人氏、人皇神农氏,伏羲氏教会人们饲养牲畜。燧人氏发明了钻木取火,给黑暗带来光明,也改善了人们吃食的习惯,教会人们如何用火烧水做饭。神农氏尝遍百草,分离出可以种植的农作物,也找到了能够用来治病的各类草药,给百姓衣食之外,也减轻了人们患病时的痛苦,这三人都是历代君王的典范。”华阳太后轻轻理一下鬓上的白发,又说道:
“五帝距离现在的时间相对短一些,他们的事迹至今传颂,这五人是黄帝、颛顼、帝喾、唐尧和虞舜,他们在战猛兽、治洪水、开良田、种嘉谷、观测天文、推算历法、谱制音乐舞蹈等方面作出重大贡献,因此受到百姓拥戴和敬仰,说起这五人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嬴政一听华阳太后会讲故事,高兴了,拍手说道:“奶奶给我讲一个三皇五帝的故事吧!”
华阳太后见嬴政一脸虔诚的神色,知道他仍是一个孩子心理,致于把他领到为君之道的路上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今天就不讲三皇五帝的故事了,奶奶给你讲讲咱们嬴氏祖先艰难创业的事吧,这比三皇五帝的故事可好听多了。”
嬴政点点头,只要有故事听就好,他讨厌回到咸阳听仲父吕不韦讲那些枯燥无味的道德教条,对处理朝政批阅奏折更是厌烦得很。华阳太后呷一口茶,这才娓娓讲起一段鲜为人知的传说:孩子,咱们秦人的历史是与鸟兽结下不解之缘的。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一个春天,草儿绿、花儿俏、蝶儿飞、虫儿叫。
一群燕子排成整齐的队,欢快地叫着,飞着,这些春天的使者啊,飞过高山、飞过平原、越过九十九座山、跨过八十八条河,来到一个广阔的大草原。这时,那只领队的白颈燕子偷偷向下望去,嗬,这么美丽的地方,绿草如茵,牛羊成群,旁边有一个装满清水的湖泊,湖水像镜面一样平静,把天上的一切都映照在湖中,湖中有蓝天、有白云、有鱼儿、有羊群,也有他们这一群正在快活飞翔的燕子。领队的白颈燕还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呢。忽然,白颈燕在水中看到一个少女的倒影,仅从这倒影白颈燕就知道这少女一定非常非常漂亮,比王母娘娘身边任何一个仙女都漂亮。
白颈燕向水边一看,可不是吗?那少女正站在水边,身穿绿褂红裙,手持一根牧羊鞭,正放开小嘴呢喃地唱着:春风兮习习杨柳兮依依
风兮柳兮情兮兮白云兮悠悠湖水兮淡淡
云兮水兮意兮兮我心兮像风像柳我情兮似云似水情兮心兮心情兮兮……
白颈燕看呆了,也听愣了,它想不到人间会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它不明白世上还有这么动听的歌儿。口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一直流到姑娘的头上,牧羊少女以为天下雨了呢,抬头一看,一只白颈燕子正痴呆呆地盯着自己忘记了飞翔。少女羞涩地低下了头。
跟在后面的燕子见领头的白颈燕不飞了,都叽叽喳喳地叫着,取笑白颈燕被少女的美色迷住了。白颈燕又羞又恼,一紧张,屁股下的蛋掉了下来,眼看自己的蛋就要落地摔碎了,白颈燕急中生智,高声叫道:
姑娘,接蛋,姑娘,接蛋。
那少女真的抖起红裙把蛋接住了。
白颈燕和它的燕队欢快地鸣叫着飞走了,少女拿着洁白的燕蛋怅然若失。她失神地站在湖边等待白颈燕再次飞来,把蛋还给它,谁知苦苦等了七十七天,也没有听到一次燕子的叫声。这七十七天,少女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霜打,少女憔悴了,脸粗糙了,眼睛也凹陷了。这七十七天,她茶水没进,粒米未沾,却一点也不觉得饿,直到最后一天,她彻底绝望了,才感到有点饿,于是吞下了手中的燕蛋。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少女又恢复了原来俊秀的容颜,不,比原来更漂亮,也更动人。
自从吞下燕蛋的那一刻起,少女就感到自己的腹部在一天天隆起,六十六天后,少女分娩了,生下一个俊美的男孩,脖子也恰好有一个白圈。
这位少女就是五帝之一颛顼帝的孙女,名叫女修,她给自己生下的男孩取名叫大业。
大业就是咱秦人的始祖。讲到这里,华阳太后停了下来,望着正听得出神的嬴政说:“孙儿,奶奶累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改天再接着讲吧!”
“不么,奶奶不累,奶奶不累,政儿想听,请奶奶继续讲下去。”华阳太后笑了,“好吧,奶奶继续给你讲。”
华阳太后正要接着讲下去,传事太监前来报告,有外国使节到,请嬴政回咸阳宫接受朝拜。
嬴政正听到兴头上不愿离去,嘟噜道:
“仲父不在那里吗?由仲父代理就是,何必要我亲自去呢?”华阳太后见嬴政对朝政并不热心,十分着急,皱皱眉头,耐心劝说道:
“政儿,你虽然是个孩儿,但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咱大秦国的君王,对外是秦国的象征,外国使节到此,当然要朝拜你,他们向你行国礼,就是向咱大秦国敬礼,你是国家的代表,不去怎么行,这事任何人也不能代劳,包括仲父和祖母在内。”嬴政仍然怏怏不愿离去,索性说道:
“奶奶,我不当这国王了,让给成弟弟吧,仲父说成想当没有当上的,我看他是捡了便宜,我仅比他大上三岁,就把这苦差事给了我,既然他不怕苦,干脆由他当国王算啦。”华阳太后一听嬴政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气得嘴唇发抖,把脸一沉,气恼地喝斥道:
“放肆!再说这类似的话按家法惩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误了时辰仲父又要骂你。”
嬴政见祖母真的生气了,这才极不情愿地离去。
华阳太后望着嬴政的背影,心里道:玉不雕不成器,兵不磨不利,要把这孩子领上为君的正道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行的,而这个担子只有自己去挑。
她暗暗下定了决定。嬴政来到咸阳宫祈年殿时,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吕不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大王应当遵守法度,这样隆重的朝拜仪式先王都不敢轻视,必须准时到场,冷落了外国使节造成的后果何人承担起这个责任?大王傲慢无礼,不懂礼仪,传到诸侯中去,岂不有损强秦的威望?类似的事决不允许再次出现!”
嬴政来时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吕不韦训斥一顿,恼怒地顶撞说:
“太后有事让我去一趟,我岂能不去?”
吕不韦见嬴政拿太后压他,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道:小小年纪就如此蛮横,一旦长大之后还得了,还把我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吗?于是,提高嗓门喝斥道:
“这是国宾大乱,太后也无权干涉,后宫不干预朝政,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嬴政更不服气,也大声说道:
“不就是一个魏国使节吗,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就是魏王来了我高兴就接见,不高兴就不见,他能奈我何?只要我派大兵东征,大梁早晚也是我大秦的一个郡县。”
吕不韦气得直跺脚,恨不得给嬴政一巴掌,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骂道:
“狂妄无知的小子,信口开河,一点不懂为君之道,简直是一堆无法雕琢的藤木!”
嬴政被骂个狗血喷头,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说:“这个大王我不当了,你另找他人吧!”
吕不韦眼看魏国使臣就走上来了,见嬴政还在哭,又气又急,上前拧一下嬴政的耳朵:
“不许哭,再大的委屈回到寝宫后再哭!当不当君王不是你自己可以作主的,准备接受朝拜!”
吕不韦给嬴政抹一把脸上的泪水,急忙退坐在旁边,这时,魏国使臣恰好走上台阶,恭敬地上前施礼说道:“魏国使臣朱亥奉魏王之命递送国书,愿与大王结为友好邻邦,从此国泰民安,永不言兵!”
吕不韦替嬴政说道:“把国书捧上来!”
朱亥献上国书,嬴政接过来胡乱扫上几眼,然后递给吕不韦,吕不韦匆匆读一遍,说道:
“魏王识时务者,不失为俊杰之人,能够接受我大秦的建议主动议和,这是秦魏两国百姓的福份,至于议和结盟一事有待进一步磋商,朱大人暂在广成传舍休息几日,以解旅途之乏。”
吕不韦又小声对嬴政说道:“这人就是信陵君帐下最勇猛的大将,十多年前,信陵君盗窃兵符夺取兵权援救赵国时,就是他一锤打死魏国大将晋鄙。此人虽是杀猪宰牛的出身,但有勇有谋,可称为魏国第一猛将,秦魏两国交战,我国有许多战将都死在他手下。常言说千兵易征一将难寻,大王可赐给他高官厚禄劝他留在我国。”
嬴政上下打量一下朱亥,见他虽然是文官装束,却掩饰不住武将的风度,肩宽臂长,虎背熊腰,有万夫不挡之勇。于是装着大人的腔调问道:
“朱将军,本王很欣赏你,你愿意留下来在我秦国供职吗?只要你答应,本王封你为大将军。”
吕不韦也劝说道:“秦国之强是任何一个诸侯国无可相比,朱将军留在这里一定有用武之地,凭你的军功封侯是不在话下的,封妻荫子,荣宗耀祖,这是任何人都梦想的,请你不要错失这个机会。”
朱亥急忙辞谢说:“多谢大王及丞相美意,我朱亥不是见利忘义、见异思迁之人,怎能为了个人的得失荣辱做出背叛国家与祖宗的事呢?魏国虽弱,有信陵君在魏国一定能强大起来,任何有窥视我王土之心的人,首先要问一问我朱亥的铁锤是否同意。”吕不韦一听朱亥提到信陵君,马上说道:
“据我所知,将军出使我国之前信陵君已经被罢免了职权。”“不,是信陵君主动请辞!”朱亥纠正道。吕不韦哈哈一笑,“请辞也好,罢免也好,总之,信陵君已经失去了职权,像信陵君如此声名远扬诸侯且有功于魏国的人,魏王都不顾手足之情将他罢免,魏王一向心胸狭窄,嫉贤妒能,连信陵君都容纳不下,又怎能重用将军呢?将军不要忘了,你是信陵君的亲信,曾经锤击魏王心腹大将晋鄙,魏王碍于信陵君的情面才没有将你治罪,如今信陵君失去大权,将军可就危险了。”吕不韦见朱亥面露忧郁之色,又进一步说道: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你们魏人在魏国不受重用而为我秦国所用的人也屡见不鲜,张仪、范胜不都是布衣之士吗,来秦后升迁为相位,封爵封侯,光耀史册,朱将军何不效法他们呢?”
尽管朱亥内心十分痛苦,仍仰起头毅然坚定地答道:
“恕在下不能应允。人各有志,朱亥纵然被人处死,也甘愿死在魏王之手,决不落个叛主背国的骂名。”
吕不韦连连摇头,“将军真是愚忠,当今时代,人人积极进取,择明主而仕,建功立业,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国家的界线已被打破,各国人才交互流动,选择最适自己发展的地方而居,不以为怪,他人也无可厚非。何况天下形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列国争雄已是强弩之末,需要一位雄主站出收拾残局,一统天下。遍览七国,惟有我西秦具有荡平天下结束六国的实力,雄主之位也定然出自秦国。”
吕不韦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指着嬴政说:
“当今秦王虽然年轻,但才思敏捷,做事果断,有明君英主的气魄,在不久的将来必是天下霸主,朱将军能辅佐这样的君主,可谓如鱼得水,何愁英雄无用武之地呢?”
嬴政一听吕不韦这样当着文武大臣及外国使节的面夸赞自己,一扫刚才挨骂时的气恼心情,再次向朱亥说道:
“朱将军对仲父之言可以三思而行,本王也不急于让你答应留下来,等你认真思考之后答应本王也不迟。”
“那倒不必了,在下心意已决,不会留在秦国的,请大王和丞相交换国书,签署议和的事吧,事情一旦结束,臣即刻返还。”嬴政尴尬地看看吕不韦,吕不韦见朱亥不吃这一套,心里道:你不吃软的我来硬的,看你答应不答应。
“朱将军,你当年锤击晋鄙名扬天下,传言你有举鼎之力,据说你为屠夫时曾夜遇猛虎,三拳打死一只千斤大虎,不知传说是否如实,现在宫中正好圈养着一只白额恶虎,何不当场表演一下,也让众人开开眼界。”
朱亥十分生气,“丞相不得戏耍本官,大丈夫顶天立地,言必行,信必果,可杀不可悔!”
“来人!”吕不韦向堂下高喊一声,“带朱将军到后宫驯兽圈中。”尽管朱亥坚决不从,也由不得他,七八个武士连拉带推把朱亥投进驯兽圈中。
饿了多时的老虎看见投进一个人来,以为是给自己送的食物,从地上跃起直扑向朱亥。朱亥又气又急,大喝一声:“畜生何敢无礼!”
这一声暴呼,如雷响地,站在圈外的人都觉得耳鼓直鸣,头脑发胀。再看朱亥,两眼充血,目眦迸裂。
朱亥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揪住虎脖子,用力一按,白额大虎扑通一声跪趴在他面前。朱亥抡起斗大的拳头狠命砸下。一拳下去,啪喳一声,虎头虎眼虎嘴就溅出血来。这更激起老虎的抗击,嚎叫着用头向前顶,用爪子向下挖。朱亥哪容它反抗,死死按住虎颈,又是几拳砸下,老虎终于七窍流血趴在地下不动了,可地上也留下一个小小的土坑。
众人见朱亥虽满头大汗,却看不出气喘的迹象。嬴政第一次观看这样的场面,高兴地拍手叫道:
“朱将军真是神人也,可惜我大秦没有这样的猛士!”吕不韦见朱亥并不屈服,阴损地对嬴政说:
“大王还没看够朱将军打虎的场面吧,何不再让他打几只给大王看看?”“好呀!”嬴政高兴地答应道。
几个武士又想把朱亥投进另一个养虎圈,朱亥知道自己难以走脱,心里想,与其死于猛虎之口受辱,不如一死了之。朱亥挥手推倒几个靠近自己的武士,大骂一声:“秦人禽兽不如!”
纵身一跃,一头撞在大殿前面的石柱上,顿时脑浆迸裂,气绝身亡。围观的众人叹息不已。
吕不韦上前拍拍吓得目瞪口呆的嬴政说:“大王,那边还有事同大王商量呢。”
嬴政随吕不韦来到一个偏殿,正有一人等候在那里,吕不韦介绍说:
“这人是韩国的水利专家郑国,他有一个大胆的设想,想为我国修建一条水渠,就是引泾入洛,把关中地区的渭北平原变成我秦国的第二个天府之国。”
嬴政似懂非懂地问:“修建水渠对于扩大军备,兼并六国,统一天下有帮助吗?”
郑国一听,吓得哆嗦一下,手中的图纸掉在地上,郑国慌忙俯身拾起,忙掩饰说:“天好热!”
郑国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心中暗想:秦国尽出雄主,如此小小年纪就有兼并天下的野心,真是上天偏佑西秦,只可惜我韩王竟然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郑国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吕不韦说道:
“你曾祖父昭襄王就十分重视水利设施,曾派遣驻守在蜀郡的李冰父子修建一个十分浩大的水利工程都江堰,不仅根治了泯江的泛滥,还借泯江水浇灌了蜀郡所辖的万亩良田,使蜀郡年年获得好的收成,为国家的粮米供给提供保障。都江堰工程虽然耗费十多年的心血,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但所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的。如今郑国建议开凿一个引泾入洛水渠,耗费之大不在都江堰之下,但其作用将胜过都江堰,因为这一工程近在咸阳西北,能够改善咸阳周围地区的农业生产,为咸阳提供丰饶的粮棉,保障大军征伐供给。”
“既然仲父都认为修建这么一个水渠有如此好处,那就修建吧,所需人力物力由仲父负责调派。”
吕不韦知道这一工程浩大,不是一年二年能够完成,如今嬴政年幼无知,自己说鸡蛋是方的他也会相信,而一旦嬴政年长,见工程耗费太大追究起责任来他也有个退路。于是对郑国说:
“你展开图纸,把整个水渠的工程情况向大王简要介绍一下,让大王对调派人马钱粮也了解个大概。”
郑国急忙展开自己亲手绘制的图纸,指点着说:
“小民经过实地勘察,设计出一个引泾水入洛水的开渠方案,整个工程可分为三个组成部分。首先是开渠口,小民发现泾水冲出群山进入平原地带时有一个巨大的峡口,这就是泾阳县的瓠口地区,峡谷东西两面都是高山环抱,泾水从这里由北向东南奔腾而下,形成巨大的落差,约莫有数百尺。只要在这里修筑一个拦河大坝,就可抬高水位,把泾水引入渭北平原灌溉区,这里主要是利用渭北平原在地势上西北高东南低的特点形成自流灌溉,大坝一旦建成,灌溉起来省人省力,水源丰富,水流快,浇灌面积广。其次是修筑引水渠,这是从渠口到浇灌区之间的引水总干渠,长约二十余里。第三部分是灌溉支渠,即把引水总干渠里面的水通过各个支渠,把水引向浇灌区,最后再使剩余的渠水流入洛水。为了最大限度地扩展灌溉面积,也为了确保干渠的水源充足,能够在干旱季节满足浇灌农田的需求,小民一反往常沿水顺流修渠的惯例,采用横截的方式筑渠,水渠拦腰截断治峪、清峪、浊峪、漆水、沮水、石泉、温泉等水系,使这些河流的水量汇集到干渠中来,从而加大干渠供水。”
郑国讲到这里,望着面色茫然的嬴政,故意略带笑意地说:“大王,只要这条水渠建成,一定可以和蜀郡的都江堰相媲美,渭北平原沃野一片,秦国百姓丰衣足食,大王凭借富足的蜀郡和丰饶的汉中就可——”
“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本王建成后的水渠总长是多少呢?”嬴政突然插话问道。
郑国一愣,略微顿了顿,满脸堆笑地答道:“大约三百里。”
“什么,三百里?需要几年才能完成?”嬴政惊问道。
郑国皱皱眉,“至于完成的时间,要看大王愿意投入多少人力了,少则三年,多则么,也许要五年,甚至十年。”
嬴政看看吕不韦,“仲父,这么大的工程好是好,但收效太慢,会不会影响大军东征呢?”
郑国大吃一惊,真小瞧这么一个少年君王了,倘若他不同意修渠,自己多年的心血将付诸东流不说,韩王交给他的任务也将成为泡影,他的全家性命呢,郑国又是一身冷汗,后悔刚才把工程说得太详细太浩大。又听吕不韦说道:
“大王尽管放心,这一工程还是先王未崩驾时定下的呢,那时我就和先王合计好了,修渠所需人马可从当地百姓中征派一部分,另一部分从征战掠夺的俘虏中选送,至于所需钱财除了国库拨给外,也由当地百姓负担,倘若还缺乏,就从其他国家掠夺,决不会因为修渠动摇国家的储备而影响征战的。”
嬴政这才点点头,“既然是仲父和先生早有计划,那就按仲父所说的去做,修渠的事由仲父总管,具体事宜交给郑国去办就是,仲父斟情封郑国一个合适的官职。”
郑国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好歹自己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终于可以付诸实施了。可是,韩王的计谋呢,郑国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第2节 廉颇老矣

大梁城外,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除了大梁周围的村民外,还有许多闻讯赶来的各国使臣、使节,魏国的所有王公大臣更是不约而同前往吊唁。人们对信陵君英年而逝悲哀,他不是死在腥风血雨的沙场上,也不是死在鞠躬尽瘁的相位上,而是死在苦闷无聊的酒色上,死在壮志难酬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绝望中。
身穿孝服的冯谖早已哭干了眼泪,他站在信陵君墓旁,任寒风吹乱长长的白发,任刮起的黄土布满苍老的容颜,当工匠轻轻合上墓门,冯谖沙哑地干号一声:
“侯爷,老夫无能,不能为你计谋权变,排忧解难,反而使你失去权柄,郁郁寡欢,生前没有服侍好侯爷,死后让老夫再来为你谋划!”
说完,一头撞死在墓墙上。
其他门客也都纷纷效法,霎时间,或刎颈或碰死在信陵君墓旁的门客就有一百多人。围观的人无不扼腕垂泪,称赞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高义之士,从中也可看出信陵君礼贤下士的为人风范。赵国使臣郭开回到邯郸,把信陵君之死的前后经过报告给赵成王,赵成王听后十分感慨:
“寡人最敬重的人就是信陵君,他为了我赵国的安危舍弃家小,冒着骂名窃符夺兵权拯救邯郸于危难之中。不是信陵君仗义相救,只怕邯郸已成为秦国的一个郡县,赵氏的宗庙祭祀已早为秦人荡为平地。为此,信陵君与兄长决裂,有家而不能回,在赵国为相十年之间,把赵国治理得井然有序,秦国虽有吞并之心,却慑于信陵君的威名,不能轻举妄动。如今信陵君去世了,他是被魏王气死的,是被魏王逼死的。”
赵成王恼怒地把茶杯摔在地上,骂道:
“王真是小人,对信陵君这样的有德有才有功之人不加官封爵予以重用,反而嫉贤妒能将其免职在家,我看魏国气数尽了。既然信陵君一死,我赵国与魏国的结盟也到此为止,安王有违天理,寡人将代天伐之,为信陵君讨还公道!”赵成王说完,猛烈地咳嗽起来,太子偃忙上前给父亲捶捶背,心疼地说:
“父王何必为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动那么大的肝火呢?尽管信陵君有功于赵,但我赵国也对他不薄呀,他曾率军解救邯郸之围,我赵国不也派大将庞火爰率二十万大军协助魏国击退秦军吗?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再说,信陵君之死与我赵国无关,他是被安王解除兵权后纵情酒色郁闷而死,也怪不得他人呀!”“混帐!”赵成王暴喝一声,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年纪轻轻就老于世故,处处从利益出发,权衡良知美德,这是对亲情、道义、友情、仁伦的践踏。做人,要有权术,但不可奸诈圆滑,为君,要行王道,以德服人,推行仁政才能无敌于天下,见利忘义,明哲保身,如何能赢得天下人敬仰呢?万民不能同归,如何称霸诸侯!”
太子偃对父亲的话狠不赞成,本想直言顶撞,又怕父亲生气,加重病情,便委婉地反驳道:
“当今世道礼崩乐坏、道德沦丧,人人趋利忘义,为一己私利可以屠父,可以弑君,可以卖友,但人们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认为是大逆不道。六国之人看着秦兵掠走周天子,却没有一国出兵相救,在众人眼中这是很平常的事,司空见惯,熟视无睹。秦国历朝国君都不讲王政,更不讲仁义,虎狼之师打败的都是所谓的仁义之军,威服之下何人不从?兵车刀剑的威力胜过德行仁义的威力十倍。”
赵成王瞪一眼儿子,“依你之见,国家就不要崇高礼义了,社会也不要讲究善恶美德了,人人我行我素,恣意妄为,国家岂不乱了套!”
“治国可以不讲礼仪,但不能不讲法度,用法令规范人们的行为,用法令保证国家运行。”
赵成王嘿嘿冷笑道:“法令也是人制定的,倘若制定法令的人缺乏仁爱之心,就会把民众推向法度的深渊,物极必反,民众又会群起而毁去定立法度的人,归根结底,法令还是受礼义仁爱的制约。”赵成王又干咳两声,耐心地说道:
“儿啊,父王已经年迈,如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不知哪一天就熄灭了,赵国的未来就由你操纵了,希望你发扬先祖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精神,推行改制,富国强兵,振兴家邦,把祖宗留下的江山发扬光大。无论是王制还是法制,都必须有杰出人才为你出谋划策。周文王遇姜尚,才有周王朝的确立,齐桓公任用管仲图霸中原,吴王阖庐拥有伍子胥和孙武子才得以称霸吴越,越王勾践没有范蠡和文种,纵然卧薪尝胆也不能兵报会稽之仇。秦国之所以强大,有多少奇才异士为之献计献策,赴汤蹈火,商鞅、张仪、白起、范睢,如今又有一个吕不韦。就拿赵国来说,先王有赵奢、蔺相如、廉颇等人辅佐,才不弱于秦,也正是信陵君在我赵国为相十年,秦人虽有虎狼之心,却不敢有虎狼之举。”赵成王说到这里,又接连咳嗽几声,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决定出兵讨伐魏国替信陵君鸣不平的真正目的都是为了赵国着想,全都是为了你啊!”
太子偃十分不解地问道:“为了我?”
赵成王点点头,“我令大军打着为信陵君报仇的旗号讨伐魏国,消息一旦传出,信陵君府上的门客及诸侯各国的有识之士,一定认为我赵国爱惜人才,求贤若渴,这样,那些隐居深山里面的仁人志士就会主动到赵国谋职,为我赵国驱使。只要能有一两个杰出的人才辅佐朝政,赵国就可以和西秦抗衡。”
“哦,原来父王出兵的真正目的在这里,儿臣明白,父王真是高见。”
赵成王得意地哈哈大笑,”孩儿呀,姜还是老的辣!”
赵成王也许有点得意忘形,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痰涌了上来,憋得脸通红才吐了出来,太子偃低头一看,惊叫道:“爹,你痰中有血!”
赵成王点点头,父王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说这次出兵全是为了你,也许这是爹最后一次出兵了。”
“父王,你为何不请太医诊治一下呢?”“没用的,爹这是老病了,治了多年也没见效,随它去吧。爹有生之时再给你留下一个爱才如命的好名声就足够了。”“父王准备派何人领兵伐魏?”
“本王这次伐魏志在必胜,决定派老将廉颇出征,只有他领兵我才放心。儿啊……”赵成王看着太子偃,又说道,“本王也想让你到战场上锻炼一下,跟廉将军学一点指挥打仗的本领,你愿意吗?”
太子偃当然知道征战之苦,长平之战时,赵成王曾派他随军督战,他当时推说疾病在身让儿子赵嘉代他前往,结果赵嘉差点丧了命。太子偃不想随军督师,却又不敢出言拒绝,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大夫郭开。郭开急忙说道:
“太子殿下,既然大王令你随军出征那就去吧,说不定会在魏国有所奇遇呢。”
郭开边说边向太子偃使眼色,太子偃虽然不明白郭开的用意,但知道这是让他答应父亲的要求,于是,勉强说道:
“既然父王有心栽培孩儿,我岂有不去之理,只是——,只是父王年迈体弱,又疾病缠身,孩儿实在放心不下。”
“哼!你不是担心王位吗?放心去吧,没有人同你争夺,父王一时还死不了。”
赵成王退了下去,边走边咳嗽着。父亲一走,太子偃就埋怨道:
“郭大夫,你,你明知我最怕战场上那杀杀砍砍的场面,不仅不替我向父王求情,反而——”
郭开立即满脸堆笑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正要禀报殿下呢。殿下可听说信陵君是为何而死的吗?”
“不是纵情酒色,郁闷而死的吗?难道另有原因?”
“酒当然没有什么了,这色,至少也应有一位令信陵君销魂的女人,才会使他每日沉沦酒色力竭而死。殿下请想:信陵君是何等高雅之人,被誉为四公子之首,如此正人君子都会为一名女子的美色倾倒,可见这位女子有倾城倾国之貌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太子偃一拍大腿说道,“早想到这一点,临行前也让人在魏国打听一下,信陵君一死,这女人流落何处了。”
郭开嘿嘿一笑,“属下还能不了解殿下的这一点爱好吗?我让殿下随军出征就是为了这个,听说那美女叫香娇,魏王和太子增都有据为己有的心意。”
太子偃高兴了,大拇指一翘,“知我者郭大夫也!好,我随军出征,不过我担心,担心父王他——”
郭开一拍胸脯说道:“殿下担心什么,担心你不在的时候大王突然去世其他王子抢了你的王位?殿下只管放心去吧,有我郭开在大王身边,谁也别想抢走殿下的王位!”
“有郭大夫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走了,郭大夫为了本太子可谓赤胆忠心,一旦我承袭王位,郭大夫就是第一功臣,一定给你封侯加爵!”
“只要太子心中有在下,郭开就是为殿下肝胆涂地也在所不辞。”
公元前二四五年。
赵成王任命信平君廉颇为大将,太子偃为监军,率大军二十万伐魏,讨伐檄文这样写道:
信陵公子德才兼备,威名播于天下,合纵抗秦,主持公义,天下侯王莫不倾心拥戴推为纵约长。公子有功于魏却屡遭妒嫉,皆为魏王无道所致。今魏王奸诈,弃君臣之义手足之情,听谗言、亲小人、远贤臣,为一己之私而罢黜公子相位,并夺其兵权,致公子悲愤成疾,英年而逝,非天嫉雄才,乃人为也!
今赵国哀公子之逝,愤魏王之奸,代天行令,伐无道,诛暴君,以惩妒才之人,为天下士人鸣不平,扬赵国惜才爱士之风范,盼天下士人避乱于赵,使才无大小皆有所用也!廉颇已老,但战马不老,宝刀不老,大军所到之处如风卷残云,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接连打下多个城市,一直打到繁阳。廉颇率军把繁阳围个水泄不通,准备等到城内断粮引起大乱时再乘机攻城。
太子偃见廉颇只是围城却不攻打,十分着急,按照这种进军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打到大梁,不打进大梁如何才能得到信陵君宠幸的美人,一旦香娇落入他人之手,自己这次随军出征的心愿就落空了,鞍马之劳也就白费了。太子偃找到廉颇,质问道:
“大军围城一晃半月有余,将军为何按兵不动?”
廉颇急忙答道:“殿下有所不知,繁阳不同于先前攻克的几座城市,繁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面又有重兵把守,强攻只怕伤亡惨重也未必能攻下。”
“不攻试试,怎么知道攻不下呢?廉将军带了几十年的兵,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也不懂吗?”
“我已经想好破敌之计,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请殿下不必着急,再过十天一定能攻下繁阳。”
“哼,只怕等不到那时候魏国的援军就赶到了,内外夹攻,我军将有覆没危险!”
廉颇依然恭敬地答道:“这一点我已考虑到了,已派几路伏兵埋伏在通往繁阳的要道上,一旦援军赶来必遭伏击。”
太子偃仍不服气,“说得轻巧,只在要道上埋伏,那么次要道路呢?魏军将帅也不是蠢蛋,他们要是识破将军的计谋从小道抵达繁阳呢?”
“小路上我已布下暗探,只要有军队到来会提前报知我的。”太子偃见找不出廉颇什么过错,自作内行地建议说:
“兵书上说,攻城掠地应由易到难,一时难以攻下的城池可以先放一放,等到把易攻的城池都克服,难攻的城池也就不难。我们大军现在的处境不正是如此吗?何不放弃攻打繁阳夺取周围城池?”廉颇连连摇头,“不可,繁阳是进军的要塞之地,一旦放弃而进攻其他地方,我大军的退路就会被切断,粮草供给无处着落,这是兵家大忌。”
太子偃想了想,“我还有一计,保证可行。”“殿下请讲!”
“放弃繁阳,率大军出其不意直抵大梁,包围大梁,能攻下更好,不能攻下也可以惊吓魏王,令他签订条约向我赵国割地求和。”廉颇摇摇头道:“殿下不懂用兵就不必掣肘我的用兵策略,行军前大王叮嘱我,大王让殿下随军出征,只是想让殿下懂得鞍马之苦,了解一些行军打仗的艰辛,并不是真让殿下来做监军的,倘若殿下不能承受军旅之苦,我立即派人把殿下送回赵国。”廉颇心直口快,本是好意,太子偃却认为这是廉颇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令他难堪,十分恼火,却又不好发作。
恰在这时,从赵国传来十万火急快报,赵成王病重不治而亡,令太子偃立即回国承袭王位。
太子偃又惊又喜,捧着诏书放声大哭。
廉颇一面下令全军戴孝以示致哀,一面流着老泪劝慰说:“殿下节哀,国不可一日无主,请殿下交待一下,我立即派兵护送你回国。”
太子偃擦干眼泪,示意廉颇禀退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廉将军,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廉颇立即郑重地应道:“颇愿为殿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请殿下明示!”
“实不相瞒,我随军出征的真正目的不是监军,也不是向将军学习行军布阵之术。”
“那殿下的来意是什么?”廉颇惊问道。
“我听郭开说信陵君是因为迷恋一个叫香娇的女子而死,如今这女子仍在大梁信陵君府第,将军听否派出奇兵一支兵围大梁把香娇弄到手,当然,廉将军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弄到这女子也行,只要得到她立即收兵,我重重有赏!”
廉颇十分不解地问:“殿下要得到这么一个风尘女子干什么?”太子偃知道廉颇为人耿直不阿,欲言又止,最后说道:
“将军不必多问,只管把她提来就是,我决不会让将军失望的,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随将军选择。”
廉颇生硬地说道:“倘若殿下不讲明原因,恕在下不能奉命!”太子偃只好说道:“我想见识一下这女子如何能让信陵君沉迷致死,把她收留宫中,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信陵君。”廉颇听了,气得胡子撅多高,训斥道:
“大王归天,尸骨未寒,殿下王位尚没承继就迷恋女色,竟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让赵国军队为她送命,一旦传扬出去,殿下有何脸面面对赵氏祖宗的灵位,大王地下有知,也会痛心的,恕在下坚决不答应!”
太子偃无奈,负气返回赵国。
太子偃回到邯郸,在郭开等人的拥立下正式承袭王位,号赵襄王,追封先王谥号为孝,史称赵孝成王,任命郭开为丞相。大殡刚一结束,郭开就私下问赵襄王:“大王从魏国返回时可曾交待廉颇关于香娇的事?”赵襄王一听就火了,骂道:
“廉颇那个老不死的不但不愿为本王办那事,反而把寡人臭骂一顿,真是岂有此理,一旦他在魏国吃了败仗,我一定削去他的信平君爵位,将他贬为庶人,也让他明白违逆寡人旨意的厉害。”郭开一听暗暗高兴,他巴不得赵王能把廉颇给杀了呢,眼珠一转有了一个馊主意。
“大王,臣打听到香娇已经被魏王据为己有,再次佐证她的美貌天下无双,为她打一场战争实在不足惜,就是舍得二十万将士的生命也是值得的,大王为何不派兵把香娇从太子增手中夺回来呢?”赵襄王皱皱眉头,“寡人何尝不想这样呢?只是廉颇那老东西不吃这一套,坚决不从。再说寡人刚刚嗣立王位,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大动干戈,传扬出去实在有损赵国王室的声誉,这事让寡人也为难,只能忍痛了,你平日多留意一下,重新为寡人物色几个可意的人就是。”
郭开连忙摆手,“这些人怎能与香娇相比呢?臣有一计也许能为大王弄到香娇,只怕大王不愿采纳臣的计策!
赵襄王有点不耐烦了:“你这王八羔子就是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给本王卖关子。”
“是,大王!”郭开躬身说道,“臣保举一人代替廉颇,令他率大军兵临大梁,威逼魏王交出香娇,只要大军兵临城下围而不攻,还怕太子增不交人吗?”
赵襄王有所顾虑地说:“廉颇已经攻克繁阳,正率大军乘胜前进,突然将他换下众人恐怕不服,也会扰乱军心的。再说,何人能够赶上廉颇的才华来接替他呢?”“大王认为武襄君乐乘怎么样?”
赵襄王摇摇头,“乐乘与廉颇相比,就领兵而论,犹如绵羊与大象,实在无法相比。”
“大王认为凭廉颇的二十万大军能够歼灭魏国吗?”
“当然不能,不用说我国没有这个实力,就是秦国目前也没有一举灭掉魏国的实力。先王伐魏的目的不是为了攻城掠地,更不是想灭魏,旨在向天下士人表明我赵国爱才惜才,希望有识之士来赵国任职。”
郭开接话说道:“大王明白这些就好,让乐乘代替廉颇目的不是同魏国决战,而在于为大王掠来美女,乐乘领兵打仗能力大小就无关紧要了,代替廉颇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赵襄王仍不相信地问:“乐乘真能为本王弄到那女子吗?”郭开立即保证说:“请大王放心,我郭开保举的人决不会令大王失望,不过事成之后一定要重赏乐乘。”
“先不要谈领赏的事,事成之后再说,寡人一向赏罚分明!不过——”赵襄王又再三叮咛道,“这事一定不能泄露给外人知晓,不能让寡人兔子没有吃到反而沾了一身骚,寡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大王放心,大王放心!”
郭开回到相府,立即命人找来乐乘,得意洋洋地告诉他,“我给你谋划到一个立功领赏的好差使,你怎么谢我?”
“真有好差使只怕轮不到我吧,郭相国早就留给自己喽。”
“哈哈,我郭开整日尾随在大王左右,什么好差使没有,我发大财也要让你发个小财吗?谁叫你是我的亲家公,你受穷了,我女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郭大人还是别说笑了,到底是什么事?”乐乘问道。“我向大王推荐你去魏国替代廉颇。”
郭开话没说完,乐乘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倒下来,“不,不行,郭,郭大人,你不是想让老夫去送死吗?”郭开看一眼乐乘,不满地斥道:
“真是废物,你还不知道我叫你去做什么就吓成这样子!真是领兵打仗我会推荐你去,你的水有多深我还不清楚吗?”乐乘一听这话平静了许多,忙问道:
“郭大人不让我去打仗,那代替廉颇干什么?”郭开这才诡秘一笑,“俯耳过来!”乐乘一听,惊问道:“这,这行吗?”
“怎么不行!只要你按照我吩咐的去做,既可除去廉颇,又能获得大王奖赏。”郭开威逼利诱地说。乐乘看着郭开阴冷的脸,点头说道:
“请郭大人放心,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只是,没有大王的圣旨,廉颇未必相信,何况廉颇在军中威望极高,稍一不慎,我会没命的。”
郭开拍拍肥大的胸脯,“圣旨的事由我去办,你尽快准备去魏国所带的东西,物色几名勇猛武士以防不测。”“是!”
乐乘深施一礼,匆匆告辞了。
廉颇攻克繁阳后,又拔下周围几座小城,正准备率大军乘胜前进,逼近大梁,突然接到探马来报,说武襄君乐乘奉旨到此,廉颇出营把他迎进大帐,二人落座后,不等廉颇发问,乐乘就主动说明来意:
“有人奏报信平君私通魏国,有心率领二十万大军降魏,大王特派我来做监军,顺便查清此事,当然,还有其他事宜,现在还不便谈起,到时候再说吧。”
廉颇一听这话,简直气炸了肺,自己在这里出生入死,为赵国拼战沙场,没有赢得丝毫封赏,反而遭到他人诬告。
廉颇有点不相信地反问道:“请问武襄君,何人说我私通魏国?”“怎么,信平君这话是何意!是怀疑我假传圣旨,还是想打击报复?圣旨就在此,廉将军自己看吧。”
廉颇接过圣旨一看,恼怒地往几案上一扔,“既然大王不相信我,那就请武襄君查吧,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给我廉颇清洗罪名。”
“大王不是不相信廉将军,大王知道信平君一向忠于赵国,且有功于赵,但国都谣言四起,议论纷纷,大王听而不问无法向众朝臣交待,倘若查无此事也可消弥流言,为将军消去骂名。”乐乘话音未落,就有二名士兵进来报告,说一名魏国信使有要事求见将军。
廉颇很意外,“你们是否问他来干什么的?”“回大将军,那人不肯说,只要求见你。”
廉颇略一沉思,“把他带上来!”魏国信使进入大帐,四下看了看,怯怯问道:“哪位是廉将军?”
廉颇一拍几案,“我就是,你是何人,来此干什么,快从实说来!”来人急忙上前施礼,“请廉将军禀退众人,然后再说话。”“不必了,有什么话直接讲吧!”
来人看看坐在旁边的乐乘,欲言又止,廉颇暴喝一声:“还不快讲,推出去斩了!”
“是,是,大王有一封密信呈送将军。”
魏国信使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封蜡封的信札呈给廉颇,廉颇令身边的亲兵当场拆阅。亲兵看后,吓得目瞪口呆,廉颇见状,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大将军,这,这——”
廉颇一见亲兵说话吞吞吐吐,斥道:
“真没有用,难道字也不认识吗?照实念!”
乐乘慢慢说道:“廉将军,既然是魏王写给你的密信,还是你自己单独看看吧,只怕念出来有诸多不便。”
“哼,我廉颇心地无私,光明磊落,没有什么不便的。大王不是派你来做监军的吗,那就请武襄君先看吧。”
乐乘也不客气,伸手拿过密信扫了扫,递给廉颇道:“还是请信平君自己看看。”
廉颇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廉大将军来函收讫,情况尽知,本王答应公之要求,速率兵来投。”
廉颇气得大叫一声,嚓地一声把密札一撕两半,抛在地上,向两边亲兵喊道:
“来人,快把这魏使推出去砍了!”两名亲兵正要上前,乐乘喝住了:
“慢!廉将军毁去物证,还想杀人灭口吗?”廉颇也不示弱,“乐乘,三岁孩童也会看出这是魏王使用的反间计,目的是让赵王对我猜疑,革去我的兵权,这样,魏国的危险就解除了。你在邯郸时所听到的谣言也一定是魏国派去的奸细散布的,希望武襄君明辨是非,如实向大王奏报,揭穿魏国的阴谋,让我安心在此指挥大军迎战魏军。”
乐乘嘿嘿冷笑两声,向帐下的将领说道:
“我会如实奏报大王的,但不是现在,如果我现在离开这里,只怕赵国的二十万大军就变成魏国的军队了。”
乐乘忽然又转向廉颇,“廉大将军,你说是吗?”“你——”廉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乐乘站了起来,得意地说道:
“幸亏大王英明,早就料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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