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汉姆与皇马的内幕故事：白天使
作者：约翰·卡林(西班牙)
第1节：全球最有魅力的足球明星
我当时正在过非洲，任务是报道当地泛滥成灾的艾滋病疫情，贝克汉姆正是此时加盟皇家马德里的。奇怪的是，在艾滋病重灾区，同行人谈论的话题一直是贝克汉姆和皇家马德里。除了2003年最有全球影响力的伊拉克战争爆发这件极具争议的事件之外，似乎一切应该发生的事情都如期发生了。其实我并不应该大惊小怪，毕竟这是全球最有魅力的足球明星转会全球最有明星号召力的足球俱乐部。
马恩戈是内罗毕最大的贫民窟，这里艾滋病肆虐，城市就像一座迷宫一样让人辨不清方向。当我乘坐的小巴一路颠簸着驶过当地时，车上二十多个旅伴在言语之间所表现出的足球知识，让我颇感诧异，或者说让我惊奇地无法合上嘴。他们争论的主题并非贝克汉姆从曼联转投皇马，而是当天另外一件重要事件：为什么皇马主席会把球队主教练炒了鱿鱼。
"到底有没有人明白为什么佛罗伦蒂诺·佩雷斯赶走了德尔·博斯克？"坐在前排座位，与司机相邻的一个人问道，"我的意思是，"他扭过身来接着对所有乘客说，似乎刚才并不是提问，"我看不出这个决定有何道理。"关于这个人，我将在后文中有所介绍，是一位年轻的肯尼亚医生。小巴里坐着的其他人都说英语，差不多都是医务人员。和我一样，大家的目的地是马恩戈中心的一个诊所。在那里，一群妓女正等待着我们的医疗检测。她们似乎对艾滋病毒具有天生的免疫力，即使是长年累月的卖淫也没有让她们染上那种令人恐惧的不治之症。小巴里没有人知道坐在右边后排座位的我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我这个身材高大、浑身长毛的白人前一天刚刚从西班牙飞抵这里，恐怕更没有人知道我也是足球这项美妙运动的忠实追随者。而我，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皇家马德里足球俱乐部采访。我要说，首先小巴里谈论的话题本身就让我倍感惊异，因为很明显，当那个坐在前排的人提起佛罗伦蒂诺·佩雷斯和文森特·德尔·博斯克这两个名字时，他就清楚，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会立刻想起他们是何方神圣。
我有点目瞪口呆，打算闭口不言，继续听下去。
"我知道，"一个老兄开口了，他坐在那位打开话题的医生后面，"原因就在于谁都不能指责皇马刚刚度过了一个糟糕的赛季。"
"没错！"话茬又被前排的那个医生接了过去，"他们赢得了西班牙联赛冠军并且进入了冠军联赛四强，那为什么还要炒掉主教练呢？"这时另外一个人说话了："尤其是在皇马在四分之一决赛中6比5淘汰曼联，打出了世界上最好看、最令人难忘的比赛之后。"听到这里，小巴里所有人或默默低语，或颔首赞许，或带着微笑着回忆起这两场比赛，总之似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认可了以上三人的说法，直到一个坐在我旁边的人高声说道："确实如此，但是你们并不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他们做事与其他球队之间有着不同的标准。第二第三对他们来说不是好结果，甚至是难以接受的。考虑到现在的是佛罗伦蒂诺这样的人执掌着皇马，就更是如此了。看看自从他上台后，都买了哪些球员吧，费戈、罗纳尔多、齐达内，现在轮到了贝克汉姆。"
"皇马队中本来就已经有了罗伯托·卡洛斯和劳尔。"车里又传出了一个声音，似乎在提醒他。
"当然，还有罗伯托·卡洛斯和劳尔，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球员，所以……"坐在我旁边的"聪明人"接着说，"有了这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超级球星，皇马必须赢得许多荣誉，否则教练就一定被炒，足球就是这样残酷。"
坐在前排的那人扮了一个鬼脸，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窗外，看上去没有被完全说服。可能他也和西班牙大街小巷的普通人一样，都对文森特·德尔·博斯克充满了同情吧。不过博斯克本人肥硕的身材、令人悲哀的穿衣风格还有那上世纪五十年代流行的胡子，确实与一帮和电影明星一样时尚的球员们有些格格不入，而他居然在这里执教了三四年！很难想象他曾做为中场球员在皇马效力过，他的形象倒是容易让人想到卡斯蒂尼亚高原小镇上一个任劳任怨地工作谋生、却早已让世人厌倦的面包师傅。一个为博斯克辩护的肯尼亚人冒了出来："我认为佛罗伦蒂诺对博斯克有着一种莫名的成见，我看过一篇报道，上面说佛罗伦蒂诺就是不喜欢他的长相，真是倒霉透了。"
"不，你错了，"另外一个声音从前几排的座位上传来，"佛罗伦蒂诺行事非常冷静，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他根本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因素掺和进来……"
就这样，对话在延续，说话声不时从小巴座位的这头传到那头。而我也已经意识到，至少在皇家马德里这个话题上，我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提供给这些乘客的信息。车窗外，全身赤裸的小孩们在粘糊糊的水塘里玩耍，而在这片星罗棋布的破旧小屋群落里，每四个成年人中就有一个HIV携带者。但是在车厢里（我也肯定车厢外也有很多人），他们的同胞对于皇马近况的了解是如此深入，和我远在西班牙的那些朋友们并无二致。我本可以将他们介绍给出租车司机安赫尔，他是我的球迷朋友，我们时常去一家球迷酒吧观看皇马比赛的现场直播，而在这家酒吧里，每面墙上都挂着皇马上世纪"荣耀50年代"的那批球星们的加框照片，传奇人物普斯卡什、亨托和迪斯蒂法诺当年就像巨人一样横扫欧洲；我本可以将他们介绍给专治热带疾病的医生佩德罗，他毕生追求的成功目标就是找到治疗疟疾的良方，不过如果另一项重大使命--弄到球票观看"无法重复"的皇马表演--无法得以完成的话，事业上再怎么成功，也会因此淡化；我本可以将他们介绍给塞巴斯蒂安，他刚刚经历了婚姻破裂的波折，如果不能拿到整个赛季的球票来到人声鼎沸的伯纳乌，他就无法找到精神的慰藉；我同样本可以将我在小巴中的旅伴介绍给所有土生土长、迷恋皇马的西班牙球迷，如果那样，我相信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能开怀畅谈，如同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第2节：足球是世界通行的交流语言
或许他们并不能理解对方的语言，但足球就是世界通行的交流语言，五花八门的嗓音、眼花缭乱的手势和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罗纳尔多、贝克汉姆、佛罗伦蒂诺，这些足以让他们很好地相处，彼此不住地相互点头以示赞许。此时此刻，坐在小巴上，我禁不住陷入沉思，我所聆听的这段对话肯定不止出现在西班牙的每一个角落，也不止回响在肯尼亚或非洲，一定遍布全世界--在法国、在德国、在日本、在俄罗斯、也一定在中国（2003年7月29日在昆明，20000多名球迷宁肯花费20美元到100美元去看一场皇马主力与替补阵容的训练比赛，他们怎么不会如此畅谈呢？）。甚至，他们可能在美国的某个地方展开针对博斯克的争论，足球可以超越任何信仰、种族、思想、国度的差异，不过这片土地，还尚且是一个没有被足球这个让世界统一在一起的"宗教"完全占领的"异教堡垒"。
在皇马，或者说在这支皇马，更确切地说在这支由佛罗伦蒂诺一手建立起来的皇马中，你能找到足球宗教中所有足以令人顶礼膜拜的"神"--首当其冲的应该是贝克汉姆、齐达内和罗纳尔多，而劳尔、费戈和卡洛斯也同样是世界上任何一位严肃足球教练眼中"梦幻11人"中的成员。过去8届国际足联评选出的世界足球先生桂冠，7次挂在了现皇马球员的头上。（即使1999年里瓦尔多摘走这项荣誉时，贝克汉姆也名列榜眼。而2001年，费戈、贝克汉姆和劳尔更是位列前三甲。）更值得一提，这支皇马史无前例地聚集了世界上一支，不，两支，不，三支，不，而是5支足球强国的国家队队长--英格兰、巴西、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纵观现代足球运动150年的历史，地球上从来都没有哪一家俱乐部能拥有如此众多的足球天才。从亚马逊丛林到西藏山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们在踢足球。他们中间又有成千上万的人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职业球员。在这成千上万人中间，六个来自3大洲的最好的球员，带着熠熠星光，加盟了皇马。"LosGalacticos"在西班牙语中是"银河舰队"之意，人们就用这个词来形容皇马的六大巨星，似乎他们就是卡通片中的超级英雄。不难看出，做为球员他们超越常人，如果他们是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一定来自另一个银河，这就是足球世界中几乎所有人眼中贝克汉姆们。他们的天赋让球迷们如此热爱皇马，这种热爱早已超越了简单枯燥的比赛胜负，而这正是皇马在全世界拥有如此影响力的根源所在。如果把足球比作基督教（虽然前者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后者--至少球员的数量要多于牧师），那么皇马就是天主教派，换言之，基督教中规模最大、最奢华的教派。
这种热爱或者说投入，也可以用数字来加以说明。全世界都似乎要把大把钞票送给银河舰队，为的就是把自己的名字与"皇马"联系在一起。除去体育场门票收入、电视转播费用和球衣销售的大幅增加之外，皇马从奥迪、西门子这样的大企业那里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赞助费用。为了争取更多的潜在客户，这些企业不惜代价把他们与"皇马"这个越来越强大的品牌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两个词的组合所代表的含义已经变得如此深入人心，蕴涵着"优雅"、"品味"与"档次"。而这些，对于那些精明的生意人来说，无疑可以轻易让这两个词带来丰厚的经济效益。所有这样那样的因素，都解释了为什么在2002-03欧洲足球赛季末，贝克汉姆尚未转会之时，皇马第一次取代曼联，成为《世界足球》杂志公布的世界上盈利最丰厚的俱乐部。
所有一切将会表明，由于"贝克汉姆有限公司"的参与，皇马将在未来几年继续巩固其在市场营销方面的优势。所有一切也表明，佛罗伦蒂诺的皇马商业模式将会进一步取得更大成功。这是足球的另类运营方式。自2000年当选皇马主席的那天起，佛罗伦蒂诺的一种理念就已经根深蒂固，那就是：如果你购买最好的球员，一定是最好的球员，你一定会最终获胜，因为他们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回报你的投资。好莱坞投资拍电影也是这样，制作人往往掏出大把钞票邀请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影星出演，这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处。精力旺盛的何塞·安赫尔·桑切斯是皇马市场营销主管，他在接受《经济学家》杂志采访时解释说："和电影公司一样，我们也为球迷奉献'内容'。一支拥有齐达内的球队就如同一部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电影。"这些足球运动中最具领袖气质的球员，即使只是出现在场上，也会很快让球队收回收购成本。所以不管是佛罗伦蒂诺以创纪录的转会费将费戈收至帐下的2000年，还是再次刷新世界最高转会费纪录，收购齐达内的2001年，抑或是为买下罗纳尔多大肆挥舞钞票簿的2002年，俱乐部的盈利都有增加。
但是，佛罗伦蒂诺的改革也有另一面。做为一名享受着巨大成功的商人，做为欧洲第三大建筑公司的主席，他改变的不仅仅是足球的商业运作模式，他也正冲击着长期以来鲜有变革的足球传统，改变着这项运动的整体理念。每次他购买一位超级巨星，尤其是在他出资购买足球"金娃娃"贝克汉姆时，包括球队教练、前教练、前球员以及足球专栏作家的"足球牧师"们，都在念叨，皇马主席犯了一个重大错误。贝克汉姆的传球确实出色，但当时球队因为"缺乏平衡"，如果能在其他位置补充新鲜血液则更为实用，一位优秀的中后卫才是皇马当时最急需的球员。此外，皇马阵容还缺少一个更加强壮的防守型中场，一来可以加强中场的稳定性，二来也可以中和巨星们过度优雅的球风。不过已经执掌球队大权的佛罗伦蒂诺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行我素的他习惯于把自己所有的钱和所有的名望押在天才身上，押在纯粹的足球天才身上。"最好的，"他说，"我想要最好的球员，让别的球队购买中后卫和防守型中场吧。为了对付我们，他们当然需要这些。"
第3节：把加盟皇马当做一生的荣幸
肯定有人会说他"不负责任"，尤其是在意大利。那里的人们把足球比作一种"更复杂版本的国际象棋"。他们眼中，佛罗伦蒂诺购买贝克汉姆无异于自杀。从公认的足球知识角度来说，这确实不是一种管理足球俱乐部的合理方式。佛罗伦蒂诺的皇马，在西班牙有时被称为"elFlorenteam（佛罗伦蒂诺之队）"，或许一个对战术一窍不通的十岁男孩才会在电脑游戏中选择皇马这样的球队。不过皇马主席坚持认为，一个十岁男孩所掌握的足球知识比那些"足球牧师"差不了多少，这才是事实。虽然公平地说，佛罗伦蒂诺崭新的、傲慢无礼的足球哲学是那些"足球牧师"们所未曾想过的。那就是，赢球并不是球队比赛中的至高目标。你必须争夺，必须在参加最高水平的比赛，也就是指一定要参加欧洲冠军联赛--一项能为球迷带来比世界杯水平更高、比赛质量更为可靠的赛事。你必须要被认为能够赢得一切。但是不管你是否赢得一切，是否延续了皇马多年来的传统，夺得了比任何一支俱乐部球队更多的欧洲冠军奖杯，这都不是全部，也不是重点。这一切的主要目的，正如皇马体育部主任若热·巴尔达诺所说，是为了完成一项社会责任--为球迷奉献皇马多年来一直奉献着的--"壮观场面"，换句话说，奉献地球上最好的、让人震撼的足球表演。这种表演，绝非简单死里逃生似的反败为胜，皇马所追求的是在比赛中展现一种永恒的足球艺术，一种能让所有人永远为之动容的足球艺术。
去看一场皇马的比赛吧，任何一场比赛都可以，把你的目光锁定在齐达内身上，看他如何在球场上闪转腾挪，收放自如。当你看到这个1.88米的法国人如何将足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脚下时，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贝克汉姆会把齐达内比作足球场上的"芭蕾舞演员"，也会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英国人会把加盟皇马当做自己一生的荣幸，会把和星光璀璨的球星们一起表演当作至高享受，因为齐达内是他眼中的英雄，也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来到皇马后，贝克汉姆第一次为球迷奉献的华丽表演是在一场与巴拉杜利德队的西甲联赛中。赛后，这位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传球手表示，这场比赛中他为齐达内送上的那记传球可能是他职业生涯中最漂亮的传球了。但不论如何，从没有人能接到如此精彩绝伦的传球后完成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进球。如果你不幸错过了这场比赛，那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弄到这场比赛的录像。看吧，贝克汉姆距离那长达40米的传球；看吧，贝克汉姆跑动中的优雅；看吧，起落中足球的漂亮飞行路线，就像一把足以一击致命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齐达内的跑动路线。然后，你就会惊叹于法国人轻描淡写地在空中用左脚卸下皮球，然后射门，皮球不可思议穿越门将，打进了球门的右下角。
齐达内踢球是一种艺术，即使再过500年，人们也仍然会为之顶礼膜拜。而且，这种艺术的价值在于，它并不像很多其他艺术形式一样，仅仅属于专业人士、研究艺术的史学家、古典音乐爱好者、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的读者。它是一种真正全世界共享的艺术，拥有比之前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要庞大的受众。齐达内在足球场上的一招一式，就像绘画艺术中一笔一画一样，拥有无比的表现力，能激起观众同样的心里共鸣，同样的赞誉，同样的愉悦，这对于为生存苦苦挣扎的卢旺达难民和对于伦敦城里声名显赫的银行家之间并没有区别。齐达内和其他所有艺术家一样，他们的工作就是使世界充满魅力，使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为我们带来灵感、愉悦，甚至还能抚平为生活的不幸和创伤，无论是对于我富裕的朋友塞巴斯蒂安还是非洲上百万的饥民来说，都是一样的。
好球队不止皇马，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好球员也不止齐达内一人。曼联有范尼斯特尔鲁伊，阿森纳有亨利，罗马有托蒂，AC米兰有卡卡，拜仁慕尼黑有巴拉克，他们都是能力极强的球员，能在竞技方面把球队带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但是除去个人的偏爱，用一种不受感情因素影响的眼光去审视这支皇马，我们就会发现，这里的巨星能更多地，用更美妙的方式提高球队的层次。这也就是我对马恩戈小巴里无意中提到的这段对话吃惊但并不感到特别奇怪的原因。很明显，在地球上无数个角落，都应该能听到和这辆小巴里类似的讨论。
从马恩戈返回内罗毕，我就花了好几个小时，在诊所里和两个天生具有艾滋病免疫能力的妓女谈话，还和一位年轻的医生来到城里一家主要的教学医院吃午饭。他也是这个医学研究小组的成员，主要任务是研究这些妓女为什么能百分之百地防止艾滋病的感染。而我此行的首要目的就是撰写一篇新闻报道，内容是这些肯尼亚医生如何在对这些天生具有惊人的艾滋病免疫能力的妓女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研制抵御这种不治之症的疫苗。之前我曾在牛津大学与享誉国际的教授们谈过，在他们看来，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前沿的研究课题之一。虽然我并不具备对这项研究发表评论所必须的科学知识，但这个与我共进午餐的年轻医生以及和他一样投身这项研究工作的人们所表现出的智慧和投入，依然让我深深折服。尤其是当我了解到，像他这样能力超群，年轻有为的27岁小伙子，凭借一身的医学技艺，完全可以到国外挣大钱的时候，我不禁产生了一种崇敬之情。"是的，"他解释说，"但对我来说，能成为这样一支优秀医疗团队中的一份子，为全世界进行如此重要的研究工作是一种莫大荣幸。这样的机会，拿什么我都不换。我想自己加入这个团队的感觉，一定和贝克汉姆加盟皇马的感觉一样，美妙极了。"
第4节：迷上西班牙的热情和艺术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惊奇地长大嘴巴，因为小巴上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我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这次，首先提到皇马这个话题的是这位年轻医生，不是我。而我一直在严肃地谈论着艾滋病，没有跑题。真正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当我再次想起这件事时，一定还会把它当作纯粹的巧合。在我的朋友谈起皇马之后5秒钟，最多5秒，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电话，话筒那边传来了皇马市场部主管何塞·安赫尔·桑切斯的声音，他既是佛罗伦蒂诺的左膀右臂，也是整个俱乐部的第二号强势人物，同时还是我的一位挚友。在这所空荡、灰暗、硕大的医院里，我感觉他的声音彷佛是从另外一个星球传来的，他所居住的世界一定美妙富足、周围光彩夺目，与这里有着天壤之别，而与早上我在马恩戈所看到肮脏不堪的景象根本无从类比。
桑切斯想知道我是否可以在接下来的一周去一趟马德里，为皇马电视台专访贝克汉姆。在他正式加盟"银河舰队"，成为皇马一员的那一天，这将是全球"独家"专访，并将通过电视卫星向全世界100个国家进行直播。那一天是周四，而专访将安排在下周二或周三，我当时说了什么呢？
这简直疯了！我现在正在非洲报道艾滋病，而此前一天，我刚刚参加了皇马和贝克汉姆的一系列新闻发布会。如今，我又被通知前往马德里采访贝克汉姆本人。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种力量，把我和皇马，还有贝克汉姆联系在了一起。即使身处非洲大陆，我也很难躲开他们，一分钟也不行。
但是对于如何回答桑切斯，我的头脑中并没有很快想出明确的答案。我刚刚飞抵肯尼亚，这里只是我长达两周的非洲四国之行的第一站。为了这次旅行，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仔细制定了行程计划。我能把这一切全盘推翻，逼迫自己耐着性子重新预约我在卢旺达、西非共和国、安哥拉的采访吗？此外，我此次非洲之行，肩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撰写一篇关于艾滋病的报道。每天死于这种来源于自然界的"恐怖分子"之手的人数，两倍于2001年美国911恐怖袭击中的死亡人数。我还要写这里的战争、贫困和饥荒。简言之，我要写的就是这个世界上被人遗弃，令人绝望的大陆所处的悲惨境况。我能放弃如此雄心勃勃的计划，去采访贝克汉姆？我的良知是否会允许我忘记自己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从事记者这个职业已经20年了，我曾报道过战争、抨击过对于人权的侵犯、也曾为世界上遭遇不幸的人拍案而起，如果我离开这里，我会被指责为不负责任、玩忽职守吗？
我告诉桑切斯，现在很难做出决定，并答应将会回电给他。在面前这个年轻医生，或者说一位非洲英雄面前，我感觉自己几乎渺小得像只牛虻。我非常尴尬地向他讲述了我的困境。他的第一反应似乎有些迷茫："你难道是？"这并不奇怪，他一直把我当作一位驻外记者，而不是体育记者。还没等他问完，我就回答"是，没错！"在贫困国家的贫民窟里进进出出，和像他一样的普通人谈话，一直以来几乎就是我工作的全部。但是近几年来，我对于足球的热情与我的职业有了一定程度的重合。
我有一半英国血统，一半西班牙血统，有7年的童年时光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度过的（那里的球迷几乎是世界上最疯狂的）。成为一名狂热的球迷注定是命运的安排。我成长的另一个国度是英国，这里也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多年以后，当我移居西班牙，我又迷上了西班牙足球的热情和艺术，并很快下了结论：正如其他足球行家所说，西班牙联赛是世界上最好的联赛。也正因如此，我所写的足球文字越来越多。而皇马的消息也正是英国编辑们最渴望的新闻。能接到这个电话的部分原因是在我报道足球的过程中，我曾经采访过佛罗伦蒂诺和桑切斯本人，而且彼此关系很好。会说西班牙语也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我猜想皇马邀请我专访贝克汉姆的主要原因在于我对于英国足球和西班牙足球都非常了解，而且在异国的土地上让一位说英语的记者，而不是当地的西班牙记者对贝克汉姆进行加盟新球队的第一个重要采访，可能会让他感觉更加轻松一点。
但是我的这些自述已经足够，我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建议。"你是一位医生，"我说道，"我信任医生，我需要做出一项重大的抉择，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
他笑了，笑得那么纯真，那么充满睿智，和很多道德高尚的人一样，他的笑容就像水晶般透明。"我的朋友，"他说，热情的笑容很快洋溢在整个脸上，也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火车来的时候，你必定得上车。"
他是对的，我也知道他是对的。我回电给桑切斯，告诉他我将会"搭上这班火车"，那就意味着我将在下周一晚上飞回马德里。
返回西班牙之前，我在卢旺达做了短暂停留。周日，我用了整整一天深入这个位于非洲心脏地带小国的乡村，采访了饱受精神创伤的人们。他们可能是二战之后世界上最残酷暴行中的受害者，也可能是亲手参与屠杀的刽子手。1994年4月，占卢旺达人口多数的胡图族人发生暴乱，反抗图西族人的统治。这场暴乱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种族清洗，短短100天之内，就有超过100万人被杀--大部分人都是被刀活活砍死。那天晚上，我还和一位卢旺达将军一起喝酒。他是图西族人，那场种族清洗使他失去了大部分的亲人。他向我展示了他脸上的伤疤，那是子弹击穿脸部留下的痕迹。后来，他带领图西族武装解放了卢旺达，在1994年7月结束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我在聆听一个悲惨的故事，重温旧事的他也同样如此。我们也谈论了足球。关于--用得着说吗？难道还有别的？当然是皇马还有贝克汉姆的转会。曼联怎么会就为了这么一点转会费就放走贝克汉姆？曼联主教练弗格森到底在想什么？在皇马他将打什么位置？他在群星云集的皇马阵中难道不惧怕失败？还有罗纳尔多，虽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巅峰状态，但人们会因此不再担心可怕的膝伤会再次困扰这位外星人吗？还有罗伯托·卡洛斯，还有齐达内和劳尔：难道他们还不够伟大吗？就着皇马的话题，我们还谈到了佛罗伦蒂诺为什么会赶走帮助球队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博斯克？
24小时后，我已经置身于马德里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准备着贝克汉姆的采访提纲。采访相当顺利。一个月后，我再一次来到非洲，这次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曾经接到一个叫詹姆斯的美国朋友的电话，他为联合国工作。当时他刚刚和几个8到12岁的孩子去了趟瑞典。这些孩子的父亲因为得了重病，英年早逝。为了能让他们高兴起来，詹姆斯和他们说他有个朋友曾经采访过贝克汉姆。"他们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詹姆斯说，"他们呆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脸上全是敬畏与崇拜的表情，天哪，可怜的我居然有个朋友，能和贝克汉姆坐在一起聊天！"也正是那个时候，或者说不久之后，詹姆斯知道我一定要写一本关于贝克汉姆和皇马的书。他打电话告诉我他的想法，我也马上明白了他是对的。事情就是这样。
约翰·卡林
2004年11月
第5节：斗牛士和公牛
有一位巴西记者曾经说过，贝利和托斯塔奥之间的二过一配合，充分证明了这个世界上神的存在。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固不化的无神论者，如果2003年4月8日晚上在伯纳乌球场现场观看了齐达内和劳尔突入曼联队禁区如入无人之境时，恐怕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他们如此优雅，如此不受阻碍，就好像在公园里踢球玩耍一样。
这是欧洲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皇马与曼联的首回合较量。中场休息，我正坐在伯纳乌的记者包厢里。至今我仍然记得同在球场的英国足球记者脸上那种厌世弃俗、饱经风霜的神情。虽然这可能是他们所采访的第一千场足球比赛，但是上半场比赛依然让他们兴奋不已。其中有一位的记者给我的印象尤其深刻，他为一份伦敦销量最大的花边小报工作。当时他甚至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参加完一个无比煽情的宗教仪式。"我觉得近30年来，再也没有比这更精彩的足球比赛了。"他大声叫道。或许，他是对的，如果以1970年那支夺得世界杯冠军的巴西队为标准的话，那么眼前球场上这些"白衣战士"们确确实实达到了近30年来任何一支球队都不曾达到的高度。这种赞美需要更新，因为在那个年代，贝利、托斯塔奥、里维里诺、盖尔森和贾尔金霍的身体远不如现在的球员强壮，速度也没有快，在球场上的活动空间也不够大，但是30多年后，拥有齐达内、劳尔、费戈、罗伯特·卡洛斯和罗纳尔多的皇家马德里却再一次让我们相信，足球可以踢得如此完美，或者说如此接近完美。别去管什么"金钱体育"，也别去在意什么卫星电视转播权争议，还有什么塑造品牌，足球--这项一群充满创造力的英国人在150年前发明的运动，要比这些重要得多。那晚，在伯纳乌，皇马为球迷奉上了一场充满清新、充满锐气、充满冒险精神的比赛，一如1970年的巴西队。上世纪70年代，约翰·克鲁伊夫所率领的阿贾克斯，还有古利特、里杰卡尔德和范巴斯滕所组成的AC米兰，也是两支风格不同，但同样优秀的球队。不过他们的优秀却建立在一种井然有序、一丝不苟的职业足球风格之上。皇马却给人以另一种感觉--战术被忽略了--他们踢球就是为了表演。
这种感觉具有欺骗性。他们确实是艺术家，但他们也是顽强的斗士，在比赛中精力高度集中的运动员，否则一个只有12岁、天生就能杂耍般玩弄足球的少年和一位效力于欧洲顶级联赛的25岁职业足球运动员之间不会有任何区别。对于齐达内来说，他的足球天赋之所以得到如此彻底的发挥，正是因为久经沙场给他带来了无比坚定的毅力，而也正是这种毅力，将他送上了世界足球之巅。在前一个赛季（2001-02赛季），他曾射进了足球运动历史上最值得铭记的一粒进球，而他自己也说，这粒进球几年之后将是他的"生命之球"：当时罗伯特·卡洛斯从禁区边缘为他送来了一记传球，高至腰际，并不舒服，但是齐达内立即转体，用他并不擅长的左脚，将皮球大力轰进了球门上方。如果在训练中，齐达内打进这样一粒精彩进球，队友们都会把手高举过头顶，以示怀疑。但这是欧洲冠军杯决赛，对手是德国的勒沃库森队，全世界共有11亿观众通过现场直播看到这粒"生命之球"产生的全过程。显然，当时德国人踢得更主动，更镇定。这是决定胜负的进球，可能也是冠军杯历史上最伟大的入球。伟大的时刻，伟大的齐达内。在皇马最需要进球的时候，他进球了，正像他在1998年世界杯决赛对巴西队时为法国队打进两球一样。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齐达内展现了他作为冠军球队领袖的真我风采，不管球迷的期望有多么高，压力有多么大。
2003年的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皇马对阵曼联也同样是一个危难时刻，英格兰球员们都把这场比赛描述为"伟大的比赛"。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比皇马与勒沃库森之间进行的决赛还要伟大。当时全欧洲普遍认为，无论皇马或者曼联赢得这场巨人之争，都将捧得当年的冠军杯，因此，这场比赛除了名称以外，从任何一个意义上讲，都是真正的决赛。皇马是卫冕冠军，拥有欧洲冠军杯中最好的球员；曼联的阵容也令人敬畏，他们刚刚在上一轮中3比0横扫了尤文图斯。
罗纳尔多，似乎比任何人都善于在关键比赛中发挥关键作用。对于这场比赛，他已经等不及了。"全欧洲，全世界，都将为皇马与曼联的比赛而窒息，"他说，"这是一场至尊决斗。"
第6节：皇马根本不需要"心理游戏"
前一个月，欧洲足坛已经开始风传贝克汉姆即将转会皇马的消息，因此曼联队主教练阿历克斯·弗格森赛前一周对媒体发表了一番火上浇油的评论，结果把这场比赛的紧张气氛推上了顶点。"你们一定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会传出贝克汉姆转会的消息，不是吗？"他说，言语中暗示这些流言已经挫伤了曼联的士气。"我们必须把这些看作是恶作剧。"
这或许确实是恶作剧吧，但是要说有损士气，如果苏格兰人不是几周前亲手制造了"飞靴事件"，这些流言也就不会平地而起，报纸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公众相信，帅哥贝克汉姆即将离开。那是2003年的2月17日，距离伯纳乌的那场经典之战只有6周时间，曼联队刚刚在足总杯中0比2负于阿森纳。在更衣室里，当着所有球员的面，弗格森把失败的罪责全都怪在了贝克汉姆的头上，而贝克汉姆也用大声吼叫作为回击。曼联更衣室的规矩，就像寄宿学校一样严格，因此贝克汉姆的反应是难以想象的。弗格森先是极度震惊，几乎呆若木鸡，随后气得满脸通红，他从更衣室的一角向前迈了一步，离着贝克汉姆大约有5米远的地方，飞起一脚将一只球靴踢了过去，没想到球靴正砸在贝克汉姆的左眼上方，当场流血。这可让贝克汉姆忍无可忍。过去几个月以来，一旦球队成绩欠佳，弗格森总是把他单单挑出来一通抱怨，甚至在一些重要场次的比赛中把他撂在冷板凳上。《财经时报》（FinancialTimes）把弗格森在贝克汉姆身上玩弄的这种"心理游戏"，和一些国家政治斗争时期实行的"公开侮辱"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一直以来贝克汉姆心中积聚的委屈也随之爆发，他跳将起来，愤怒得难以自制，径直冲向他的主教练。不过幸好更衣室里还有其他球员，吉格斯、加里·内维尔和范尼斯特尔鲁伊及时架开了贝克汉姆，才防止了这件事变得更难以收拾。
虽然曼联新闻官极力掩饰（"不管在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都属于私人事务"），但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来。贝克汉姆本人也不打算掩盖事实的真相，刻意地在头上的小伤口上贴了一块创可贴，并毫无顾忌地展示给那些整天高度紧张的狗仔队们。因此，"弗格森飞靴事件"很快传遍了全世界。人们争相引用弗格森拿来道歉的托词。他说："那是本性所表现出的奇怪行为，再也不可能发生了。"（尤文图斯队主教练马赛洛·里皮曾不无讽刺地说，职业生涯中他曾经50次做过类似弗格森的动作，但是均告失败。他说："这属于技巧问题，无疑苏格兰人的技巧更好。"）于是这一爆炸性新闻不可避免地登上了西班牙各大体育报纸的头条，贝克汉姆即将离开曼联、西班牙将是他所选择的目的地等等传言也同样不可避免地在西班牙和英国的媒体中流传开来。
经纪人开始与记者们会面，记者又开始与俱乐部官员会面，而俱乐部官员又开始与经纪人接触。报纸也亦步亦趋地在这一事件上添油加醋，因此传言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这一次，贝克汉姆很明显地与皇马联系在了一起。更让这件事显得愈加复杂的，正是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抽签中，曼联将直接面对皇马。弗格森，这个曾被英国《每日电讯报》描述成"即使在一间空屋子里也能和自己吵架的人"，顿时火冒三丈，他坚信背后制造这些传言的正是来自皇马的"恶作剧制造者"。不过，这一次他或多或少是对的。
在伯纳乌之战前一周，罗伯特·卡洛斯说如果他能和贝克汉姆并肩作战的话，他将感到非常骄傲。他还说"我们（皇马球员）已经告诉皇马主席，希望他能签下贝克汉姆。"当他说这些话时，他应该很清楚这会给曼联更衣室带来怎样的不稳定因素。不管弗格森当时是否意识到佛罗伦蒂诺并不需要来自球员的刺激来签下贝克汉姆，现实情况是，弗格森本人非常推崇"心理游戏"，他也十分清楚如何在与对手的较量中运用这种艺术，因此他也不难想到，围绕在贝克汉姆周围的不确定因素正好可以被皇马拿来作为武器，打破对手阵中的心理平衡。成功与否，对于曼联这样一流球队来说，就意味着比赛中的胜利或者失败。
其实c这样的手段来取得胜利。在伯纳乌的第一回合较量，皇马占有绝对的心理优势。两年前，同样在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中，皇马在主场0比0与曼联战平的情况下，来到老特拉福德球场，3比2击败了曼联。如今的曼联的阵容实力并没有削弱，而现在的皇马远比两年前强大。更重要的是，每一个来自曼联的人，正如足球世界的所有人一样，都对皇马有着一种敬畏之情。"就球员的实力和名气而言，我认为皇马拥有我所见过的最强阵容。"这样有力的言辞来自弗格森，一位在足球圈里摸爬滚打长达半个世纪的老头。他甚至比手下的球员们还要直白："你会发现来到伯纳乌参加比赛的球队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导致发挥失常，原因就是因为皇马球员的实力与名气。"
为了放松球员们紧张的神经，弗格森手下的二号人物、助理教练葡萄牙人卡洛斯·奎罗斯在这场比赛之前为球员们播放了几场比赛的录像。这些并非皇马的比赛录像，因为此时播放皇马录像只会有损士气。奎罗斯播放的是曼联巅峰时刻的精彩比赛镜头，目的就在于将球员们的注意力转移开来，让他们暂时忘记皇马的强大实力，并且让他们相信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打败任何对手。奎罗斯充满睿智，他带给曼联的这种诱导性方法倍受弗格森推崇。老爵爷甚至因此把他称为一位"现代教练"。但是不久以后，这种方法也将被奎罗斯带到皇家马德里。
第7节：博斯克看上去并不像诗人
后来贝克汉姆转会皇马并不仅仅是那场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所映射出的唯一亮点，奎罗斯在同一年夏天来到皇马，出人意料地取代博斯克的主教练位置也颇有点讽刺意味。9个月后，当他坐在位于皇马训练基地的办公室里，和我一起回忆起那场欧洲冠军杯时，奎罗斯告诉我他希望通过这些录像告诉曼联球员，他们同样伟大，应该无所畏惧。
这一方法是否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我们不得而知，或许这一方法由于过分否定了曼联球员在技术层面的劣势而起到了事与愿违的后果，我们同样不得而知。我们所知道的，至少如奎罗斯所言，当时曼联球员是带着50％获胜希望来到客场的，不过这样希望的前提条件是皇马球星们无法发挥他们的最佳水平。"皇马踢得很棒，他们有很多球员可以独自改变比赛进程，但是他们的状态总有起伏。问题在于皇马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在当天的比赛中。"
其实这一直是个问题。就单个球员而言，他们是足球圈子里最棒的，但是他们有时状态也有起伏，或者这个球队不能很好地凝聚在一起。毕竟，足球是所有体育运动中最难预测比赛的项目，皇马也有可能输给弱旅，有时这些球队所有球员的工资加起来都赶不上齐达内一人！
就在贝克汉姆加盟当时，皇马在西班牙甲级联赛中排名第二，落后于皇家社会队，并曾在客场以2比4负于对手。他们也曾输给一些籍籍无名的球队，比如桑坦德竞技，比如奥萨苏纳。这样的球队即使在其所在地都缺乏知名度，更别提整个西班牙了。天才的背后也有弱点，那就是无法在接连不断的比赛中一直保持较高的竞技状态，或者说球员的注意力习惯性地难以保持集中。对于奎罗斯来说，伯纳乌之战的坏消息就是，如果说皇马超级巨星们能出现巅峰状态的话，那一定会出现在欧洲冠军杯对阵曼联的比赛中。巅峰状态的皇马几乎无人能敌！奎罗斯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同样很清楚，即便对于超级球队如"银河舰队"者，或因为人固有的弱点，和因为运气的捉弄在前进的道路上遭遇波折，这一点与常人无异。也正像所有足球队一样，他们也能被打败。
德尔·博斯克一点也没有自鸣得意，对于球队的弱点他比任何人都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别管在国内联赛中的那些糟糕比赛结果，他们已经勉强地通过了比利时根克队和莫斯科火车头队的考验，打进了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皇马曼联之战过后9个月的一天早晨，我在马德里的一家酒店咖啡厅里见到了博斯克，这时距离他被皇马炒鱿鱼已经过去了7个月。
他性情开朗，如同一个哲人。他会告诉别人，他的人生因为对自己第二个儿子的爱而无比丰富，不过很不幸，这个孩子得了唐氏综合症。他也和我谈到了他一辈子都对"伟大的曼彻斯特"心怀敬意。当他还是皇马球员的时候，博斯克曾在1978年8月参加了一场在老特拉福德球场举行的为庆祝曼联建队100周年的表演赛，当时皇马0比4落败。32年之后，他仍然是皇马的一员，不过身份已经变成了主教练。2000年，同样是在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中，皇马在淘汰赛中以3比2战胜曼联。这场胜利给他带来了甜蜜的回忆。他明白，一场比赛实际上可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他也非常了解曼联球员，也知道他们会给皇马带来怎样的冲击。博斯克对我说："保罗·斯科尔斯是曼联中场的钥匙。还有贝克汉姆，从贝克汉姆18岁开始，我就一直非常关注他。"他对足球的热情溢于言表，和所有足球资深人士一模一样。"我曾经关注他代表英格兰队参加了在法国举行的一项20岁以下青年锦标赛，他是整个赛事的最佳球员。我们当时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防守瑞恩·吉格斯上了。吉格斯令我们恐惧，所有球员都把他看做一名极度危险的边锋。"
回到伯纳乌球场，曼联先开球，罗伊·基恩马上传出一记高球，找到了"恐怖吉格斯"的突破路线，但是皇马右后卫米歇尔·萨尔加多更快地拿到了球，并稳稳当当地将球头顶回传给守门员卡西利亚斯，后者随即手抛球传给罗伯特·卡洛斯，卡洛斯的传球越过贝克汉姆的头顶，来到了齐达内的脚下。齐达内控球--他的动作就像在说，别着急，我们拿球，我们控制主动权--直到一位曼联后卫断球。此后长达55秒的时间里，曼联球员连球皮都没有碰到。最终在曼联禁区前沿丢球之前，皇马阵中10位球员已经完成了21次传球。
比赛一开始，我们就在伯纳乌球场的媒体包厢里陶醉了，为眼前这些球员的高超球技深深折服，连嘴都合不上了。
这场比赛的基调在第一分钟就确定了下来：曼联大打英式足球，虽然老套，但很实用。后场球员将球大脚开给前锋，前锋随即拼命追球；皇马踢得倒是很有巴西味道，如同把球看成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不断地抚摸着，拒绝分享，令人顿生妒忌。如果说整场比赛都是如此进行不免有几分讽刺意味，曼联在90分钟里，并非总是打得如此直接，而皇马也不总是十分流畅。但比赛大致就是这样，总体来说，两队的打法一个就像诗歌，一个如同散文。
博斯克看上去并不像诗人，他慢条斯理，行事严谨。从表面上来看，他的个性与聘请他的俱乐部以及手下球员们的光芒总有些格格不入。一开始，他只是被当作"救火队员"，以弥补1999年底威尔士人约翰·托沙克突然离去所留下的空缺。但博斯克明白，他的执教风格似乎很有效，至少在更衣室里对于制约那些超级巨星的时候尤其如此。球员们开始慢慢尊敬他了，因为他们看到，把一辈子都献给皇马的博斯克，不管是作为球员还是教练，对于足球的理解非常深刻，并不比别人差。更重要的是，他吸收了球队的理念，并化为已有，那就是：光赢球是不够的。花上一个小时，与博斯克谈论足球，他当然会聊到战术问题。但是"espectaculo"这个西班牙词语似乎又冒了出来，壮观场面、精彩表演、秀，或许都是它的解释吧，总之博斯克比他的外表更像是诗人。
第8节：勇气、艺术性和华丽
这与斗牛如出一辙，斗牛最终目的并不是杀死牛，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将牛杀死的仪态。此外还有勇气、艺术性和华丽。伯纳乌的那场四分之一决赛中，人们头脑中想到的就是"斗牛比赛"中的形象。这支曼联队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斗牛，他们拥有光荣的足球血统，也有战斗的历史，这些在神奇的上半场比赛显露无遗。懦弱的中立观众们一定盼着比赛早点结束，盼着勇敢的野兽赶紧逃离最后的悲惨。
不知怎的，曼联球员很有些手忙脚乱、头昏眼花，困惑不解的他们似乎和我们一样，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惊讶让他们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对皇马球员的表演频频点头以示赞许，甚至鼓掌致敬。看上去他们已经懵了，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已经放弃了曼联多年来固有的精神：站起来战斗。而这，也正是弗格森不遗余力灌输给球员们的思想和欲望。
两队在技术层次上的差距几乎让人尴尬，就像一支酒吧乐队和一支交响乐团。皇马所演奏的"音乐"如此美妙，因为炉火纯青的技艺让每一位成员对自己手中的乐器都能驾轻就熟。从没有这样一支球队，拥有如此众多的球星能够像齐达内和葡萄牙巨星费戈那样，不管是在静止状态还是在跑动中，都能完成如此完美的触球，以及收放自如地接球传球。皇马球员们根本不用将自己大师般的控球技术发挥到极至，因为队友们所传出的球，无论从力度、节奏还是角度来说，都一直很棒。接球者有充分的时间对场上形势进行观察，考虑下一步处理球的方式，让对方摸不清头脑，总是落后一步。
比赛中的片断充分显示了这一点，大部分这样的场景都出现在中场左侧，也就是曼联禁区外那块和半个网球场差不多大小的场地，那是齐达内的地盘。负责防守那块区域的曼联球员居然有4位，分别是罗伊·基恩、贝克汉姆、加里·内维尔以及里奥·费迪南德。他们无一不是早已成名的国脚。当局面难以控制时，协助他们防守的，还有韦斯·布朗和尼基·巴特。他们要面对的进攻球员包括齐达内、劳尔和罗伯特·卡洛斯。在相对如此狭小的场地，齐达内们眼花缭乱的脚法使皮球在十几条腿间穿行，却依然掌握着控球权，直到后来费戈在右翼又掀起了一阵进攻波澜。只有一给皇马巨星们打开前进的通道，曼联禁区的危险程度就陡然上升，"马戏团"演员们就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威胁。费戈，送上了一粒精彩绝伦的进球，被西班牙誉为"centro-shoot"。在禁区的左上方，他用右脚将皮球拉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越过曼联门将巴特斯的头顶，擦着横梁和立柱交汇点，钻进了大门的右上方。
从时间方面来看??双方之间也有明显的差距。不管从事那一项体育运动的明星，都能在同样的时间里完成比普通球员更多的动作。齐达内在场上总有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控球时间，那意味着他处理球的动作，无论是控球还是传球所需要的时间，比世界上任何一位球员都要少用几毫秒，也就是这短短几毫秒，使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动作。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对曼联的比赛中，不时给人留下蔑视对手的印象。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是喜欢轻视对手的人，他尊敬吉格斯，尊敬贝克汉姆，也正因为如此，这对于齐达内来说是一场容易完成的比赛，比贝克汉姆或者吉格斯都要容易得多。
看看西班牙体育日报《阿斯报》所做的统计吧：整场比赛齐达内传球75次，偏离目标8次；贝克汉姆传球46次，偏离目标16次。
但是一支伟大的球队不能仅仅依靠齐达内一人。劳尔在那场比赛中打进两球，完成了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表演。弗格森赛后评论说："不要在乎皇马的所付出的天价转会费，西班牙本土球星劳尔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之一。"这样的赞誉并不奇怪，齐达内也曾公开说过同样的话。费戈也说："我曾和很多好球员一起踢球，但劳尔来自另外一个星球，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球员。"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但至少参加这场比赛的大牌球星们都把劳尔看做是这一代球员中的杰出代表，也是西班牙土生土长的最优秀选手。他所取得的成绩自然令人称道。
年仅25岁就曾夺得3次欧洲冠军杯冠军、3次西班牙甲级联赛冠军。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在欧洲冠军杯历史上进球最多的球员。即便你不知道劳尔，一点也不了解他所取得的成就，那么当你第一次看到他作为齐达内、费戈还有罗纳尔多的队友与他们同场竞技时，你一定会挠着头皮困惑不解：劳尔是怎样成功地加入这样一支高贵的皇家球队呢？前阿根廷队球员费尔南多·雷东多曾经是劳尔在皇马的队友，1994年10月，当劳尔初次身披皇马战袍出战西甲时，雷东多也在阵中。
这次处子秀并没有给这个阿根廷人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球队把他放进第一阵容的那一天，我的感觉就是他看上去并不像个足球运动员，也不像能完成比赛的球员。"十年之后，他仍然没有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才能。和近年来与他竞争欧洲足球先生和世界足球先生称号的球员比较，从传统的标准来看，他几乎都不占优势：贝克汉姆拥有一只神奇右脚，里瓦尔多的左脚堪称完美，迈克尔·欧文拥有闪电般的速度，费戈的带球技术令人眩目，罗纳尔多将优雅与力量融为一体，齐达内拥有一切……
如此看来，说劳尔天赋绝伦显然难以站得住脚。劳尔的球技并不张扬，右脚是他的弱点，速度不快，头球技术也算不上出色，他的跑动有时显得笨拙，带球也不是他的强项。即使是控球的时候，他的样子也显得有些懒散。如果说得更刻薄一点，和球场上高昂头颅，气吞万里如虎的齐达内相比，劳尔不过是个三流球员。要是把他比作一种动物的话，他应该是小猎犬，或者兔子，或者是一只狐狸。
第9节：劳尔成功的关键
劳尔成功的关键在于，他心中所想远远要比他用双脚所能取得的成绩要多，这也是他超出任何一位与他同时代巨星的地方。对皇马的绝对忠诚让他与众不同，这一点，被若热·巴尔达诺称为"傲慢的自信"。"他智力超群，"巴尔达诺这样评价劳尔，"但让他卓尔不群的地方在于他拥有异乎寻常的能力把精力集中于一点。他的自控能力是普通人的三倍。
光是看看他的训练就足以畏惧的了。他做事非常严肃认真，可以做到视周遭一切如无物。而一旦进入比赛，他能让90分钟都充满激情，就好像为之而生一样。"
劳尔把巴尔达诺视为自己的足球之父。1994年，巴尔达诺时任皇马主教练。这个极具天赋的马德里人把足球当作信仰，未满17岁就在联赛中登场亮相了。当时，他被视为西班牙足球的"奇迹"，因此人们对他在对萨拉戈萨队的处子演出充满了希望。无奈那场比赛对他来说是个失败得令人惋惜，不光是因为这个伊比利亚人没有进球，而且他还错失了三个近在咫尺的射门。那场比赛，每到这种时刻，一家报纸就会报道："他还没有适应比赛的节奏。"这个孩子骨瘦如柴，还有双罗圈腿，显得一点生气都没有。
在他之后一场对马德里竞技队的德比之战中，他在禁区边缘的一脚大力抽射终于轰开了对方的球门，此外他还创造了一个点球，为队友送上一记妙传完成助攻，也正是这粒进球为皇马锁定胜局。劳尔接下来的职业生涯足以写进历史，但是一直未曾改变的就是他所说的自控能力，这一点在将来也不会改变。
不同的射手对于丧失轻易得分的机会，有着不同的反应。有的做一下鬼脸，摇摇头，显得并不张扬，比如曼联著名的挪威"娃娃脸杀手"奥尔·冈纳尔·索尔斯克亚；有的向天怒吼，比如克里斯蒂安·维耶里；有的将双手放在大腿上，歪着脑袋，朝天上张望着，似乎寻找着一个让人头疼的哲学问题的答案，蒂埃里·亨利就属于这种类型--"谁能解释一下，像我这般冷静而又有天赋的球员怎么会错失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劳尔是一位从不会背叛任何一种感情的球员，如果他在一场比赛的第89分钟错失了足以赢得比赛的一粒进球，他会跑回位置，就像等待一次边线球发出一样。劳尔不会让自己有哪怕一毫秒的放纵。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没有时间拿来浪费。他也决不会让自己的队友或者对手看到自己表现出一分一毫的脆弱，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和周围的一切，他不会让自己有丝毫的放松。
球场上的劳尔有时会体现出凶恶的一面。你如果在一场皇马的比赛前，仔细观察一下队列中劳尔的眼睛的话，你会看到黑暗、冷漠和坚定，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轻蔑。友善，一点都看不到。用毫无幽默感、无情、斤斤计较、凶猛来形容他是恰当的。想想电影《教父》中阿尔·帕奇诺的形象吧。
至于巴尔达诺所提到的智慧，劳尔最显著的特点在于他善于把自己的才能应用到他需要发挥到极至的地方去。约瑟夫·瓜迪奥拉，做为巴塞罗那队球员，他的职业生涯一直都与劳尔为敌。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他总是出现在恰当的位置上，无论在球场上的哪一个角落，他都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如果自己处在中场，他只会选择一脚传球；如果位于禁区边缘，他会努力进球，或者为位置更好的队友送出更有威胁性的妙传。该拿球的时候他会拿球，该传球的时候他会传球，如果能有二过一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如果我是一名观众，我会把他看做一位完美的球员，因为足球场上最让人恼火的莫过于一位球员该带球的时候传球，该传球的时候带球，该拿球的时候却传球。劳尔告诉我们，比赛到底应该怎么踢。"
在伯纳乌主场与曼联进行的那场欧洲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劳尔的表现可以称为"大师级"，之前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表现如此出色的劳尔。他本人似乎也知道这场比赛他达到了完美状态。"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我都感觉非常好。"几个月后，在皇马的训练基地和我聊天时他说道："体力上、心理上、与队友的配合上，尤其是和左路的齐达内和罗伯托·卡洛斯所做的二过一配合。这是一场让人感觉心想事成的比赛。梦想中的比赛就是这样。"
在记者眼中，劳尔的低调、警觉和平淡是出了名的。而我眼中，劳尔和场边漫画上的人物形象毫无相似之处，更不像一个让所有著名欧洲后卫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也许我无意中敲响了那根正确的琴弦，也许我也不可能再有与他如此贴心交谈了。不管怎样，谈话中，他一直在笑，显得很热情，有时表现得很谦逊。"对曼联的第二个进球，当时我是在禁区外射门的，这显示了我当时有充足的自信，因为对我来说，从那么远的距离射门--哈哈，这并不是我的强项。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平常甚至想都不敢想，但我当时的状态太好了，我自然而然地选择--更让人吃惊的是--球进了。"
那个晚上，特别是在上半时，一切都对皇马有利。"我们在控球时间方面占绝对优势，"劳尔回忆道，"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传球很有效，都是一脚触球，最多两脚。多么美妙的晚上啊！我们都很开心，无论是球员还是球迷都是如此。我回到家，感觉做为一名球员，似乎再也没有这场比赛更让我满意的事情了，那种出色地完成工作以后所带来的愉悦感。"
第10节：他谋杀了曼联
这场比赛9个月后，在马德里一家饭店的咖啡馆里，博斯克再一次栩栩如生地和我聊起了劳尔的表现。"他谋杀了曼联！"他的跑位，他的球感，他对于进球的饥渴眼神，他在进攻和防守中的效果，还有对胜利的渴望，似乎都传递给了全体队友。在伯纳乌之战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弗格森几乎无话可说，只有把劳尔称为最好的球员。但是两位本来打中场的后卫球员费尔南多·耶罗和伊万·埃尔格拉也有非常出色表现。
还有中场工兵克劳德·马克莱莱，他的跑动范围涵盖了球场的每一块草皮，这为齐达内的中场组织提供了必要的时间和空间，罗伯托·卡洛斯也因此放心地把后场防守职责抛在脑后，尽情地享受前场进攻的乐趣。
皇马的第三粒进球始于马克莱莱。这粒进球充分显示了皇马在各个位置上都有出色的球员，而不是仅仅依靠梦幻中场。这是一次快速反击，前锋向前场直插，就像一阵汹涌而至的海浪。马克莱莱在皇马禁区前沿抢得皮球，完成了再熟悉不过得事情--传给同胞齐达内，几乎全凭直觉。后者带球大跨几步，传给劳尔，劳尔又将球大角度传给了右路的费戈。费戈向前带了几步，突然急停，传中，球来到位于禁区边缘的劳尔脚下，劳尔顺势内切左侧，抢在出击的巴特斯之前将球扫进了网底。
可怜的加里·内维尔，那晚他一半以上传球都失误了。赛后他说，皇马的表现简直就像以杂耍闻名的哈林篮球队（HarlemGlobetrotter）。可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曼联在比赛中一直都像又蠢又笨的小丑，徒劳无功地试图弥补比分上的差距。事情其实并不是这样简单。分析一下所有你所喜欢的事物，就会发现足球其实一直是最深不可测、最神秘的东西。因为把这场比赛应该被视为一次皇马全盛表演而被永远铭记。虽然最终比分是简单的3比1，但是如果多一点运气的话，曼联应该能够扳平比分，至少3比2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比分。
但是没有人质疑这场比赛的结果是否公正。就连英国媒体也为皇马的表现兴奋不已--《泰晤士报》的评论是"梦幻足球"、"他们应该被放进艺术展览馆"，《每日电讯报》对皇马不吝溢美之词，曼联球员也是如此。那夜对于加里·内维尔来说无异于梦魇，虽然竭尽全力防守曼联的左路，但是皇马的进攻还是让他不由得肃然起敬，他说："真是美妙的足球！上半场比赛令人窒息，有时候--除了钦佩--你还能做什么呢？"贝克汉姆也对结果心服口服，他说："皇马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解决了。"这还不算，他还坦言无论是弗格森赛前的攻击性言词，还是奎罗斯为了鼓舞士气所用的录像带，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比赛中，曼联球员总感觉低人一头。贝克汉姆赛后告诉记者："走进球场的时候，对手让我们如此充满敬意，尊敬得让我们感到害怕。"当他那晚对自己场上的对手大加赞美之词的时候，是否就已经想到了能有一天成为这支梦幻球队中的一份子？从他温文尔雅的个性，我们也许无法看到他如铁的野心。
其实他非常热衷于巴西球员眼中的"美丽足球"，如果每周都能和齐达内、罗纳尔多以及"银河舰队"的所有成员们一起比赛的话，对贝克汉姆来说就是最大的挑战，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场面。那晚在伯纳乌，他向对手致以了一名足球职业运动员所能给予的最高赞誉。后来，在他的自传中，他透露了当时他心里并不为人所知的想法："他们踢的才是真正的足球，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精彩的表演。"
弗格森的说法更加直接："他把我们逼疯了！"
至于博斯克，经过深思熟虑后，他说："那场皇马的比赛秉承了皇马的历史。"虽然简单，但却意味深长。那个四月晚上的伯纳乌，劳尔、齐达内还有其他球员的表现配得上皇马历史上的传奇，或者说为皇马传奇更加添光增彩。而这个传奇，超越了队中任何一名巨星能带来的巨大影响。
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对这一点非常清楚。他本人就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成为意大利最富有的人之后，又当选这个国家的总理。当AC米兰队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取得无与伦比的辉煌之时，贝卢斯科尼正是这家伟大俱乐部的主席。那时的米兰横扫欧洲所有对手，皇马也包括在内。1989年冠军杯赛半决赛，米兰以5比0大胜皇马。那是这支西班牙球队历史上最痛苦的夜晚之一。那场比赛结束后，贝卢斯科尼径直走进了皇马的更衣室安慰被米兰打懵了的皇马球员。更富有戏剧性的是，贝卢斯科尼让所有皇马球员携起手来，大声高呼："不用担心，击败皇马让我们自豪无比，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好的足球俱乐部。你们运气很好，而我们没有。不管我们能不能赢得欧洲冠军杯，我们永远也不会像你们一样。"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让皇马如此特别？在英格兰，曼联在一直在努力，寻求在全世界获得荣耀，新贵切尔西渴望在俄罗斯亿万富翁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的领导下成为足球世界里最好的俱乐部。不管是曼联还是切尔西，英国足球记者们在谈到他们的野心时，总是总结成"做英格兰的'皇家马德里'"。为什么不是英格兰的米兰或尤文图斯？为什么不是英格兰的拜仁慕尼黑？为什么皇马会被视为伟大足球俱乐部的典范？为什么这一观念如此深入人心？
当然，这和皇马初期的历史并没有什么关系。皇马诞生的过程就像一个平平常常的老套故事。帝国主义式的英国文化将全球化历史上最为成功的"产品"带到了西班牙的首都，就像带到全世界的其他各个城镇、乡村、海滩、山脉和峡谷一样。足球是英国为全世界献上的最不朽的礼物，也是让全世界最欣然接受的礼物。马德里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902年，创立者是一位来自巴塞罗那的加泰罗尼亚人。或许是命运的安排，球队历史上首任教练是一位英国人，名叫阿瑟·约翰逊。球衣选择了全白，完全出于对一支英国足球队科林西安的模仿，这支球队是足球运动中公平竞赛、业余精神的代表。
除此之外，在接下来的50年里，这家俱乐部并没有什么足以引人注目的成绩。他们远远不能和巴塞罗那队、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河床队，或者巴西的科林西安队相比。直到1920年，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八世将"Real"（皇家）冠以这支球队，它才得到了今天的名字。
第11节：皇马的旗手和领袖
真正让皇马名声大噪的是拥有阿尔弗雷多·迪斯蒂法诺、弗兰奇·普斯卡什和弗朗西斯科·亨托的那个时代。一个阿根廷人，一个匈牙利人，一个西班牙人是当时皇马的旗手和领袖，是他们帮助球队连续夺得了五座欧洲冠军杯。在格拉斯哥汉普顿公园球场进行的1960年冠军杯决赛被认为是皇马成就的极至。那场比赛也被誉为"世纪之战"。当时皇马的决赛对手是法兰克福队，7比3，最后比分足以让皇马球员的子孙世世代代所传颂。这也是一首"哈林篮球队"的狂想曲。
阿历克斯·弗格森，当时还是一位效力于苏格兰联赛女王公园队年轻球员。和球场里127000名观众一样，皇马球员的技术、速度和创造力让他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尤其是打进4球的普斯卡什和打进3球的迪斯蒂法诺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即使多年过去，那场比赛依然让足球后代们记忆犹新，正是因为如此深刻的记忆，因为球星们如此令人难以忘怀的天赋与热情，还有他们在上世纪50年代后期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国际足联在2000年正式宣布，皇家马德里当选20世纪世界最佳俱乐部。
对于国际足联内部的任何一位官员，或者对于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们来说，这个评选根本没有想过选择其他任何一支俱乐部。争议可能就集中在谁应该排第二或者第三。众多的奖杯和那些天才球员是皇马荣耀的根本所在。这种荣耀多么不朽，皇马多么厌恶失败，让人叹为观止。26年里都没能赢得英格兰顶级联赛锦标，曼联却依然光芒四射，为什么？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1968年夺得了欧洲冠军杯冠军，那是英格兰球队赢得的第一座欧洲冠军杯。但是除此之外，也因为当年的曼联巨星给球迷心中留下了太多美妙的回忆：最好的英格兰球员博比·查尔顿，最好的爱尔兰球员乔治·贝斯特，还有最好的苏格兰球员丹尼斯·劳。同样道理，虽然皇马32年都未能染指欧洲冠军杯（该队第六次赢得冠军杯是1966年，直到1998年才第七次夺冠）。皇马的声誉主要源于欧洲冠军杯创立阶段，连续五次夺得欧洲冠军杯。而这本身，就是难以复制，更难以逾越的极至成就。
在某些国家，一些上了年纪的球迷们会把迪斯蒂法诺看成足球历史上最伟大的四位球员之一。排在他前面的是贝利、马拉多纳和克鲁伊夫。他是无穷精力与闪电般速度的结合体。虽然身披9号战袍，但是满场飞奔的他无论出现在后卫、中场还是中锋的位置，都能极有效率地完成比赛。禁区内外，他的爆发力让人恐惧，而当他出现在中场，俨然又是一副领袖气派--像队列中的士兵肩膀后靠，高昂着头，指挥若定，审视着球场上的每一位球员。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他参加的五场冠军杯决赛中，他都至少打进一球。这位出生在阿根廷的球员，直到27岁的时候才来到皇马，并在那里效力了10年，也曾任皇马主教练。当佛罗伦蒂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在伯纳乌看过迪斯蒂法诺的比赛。2000年，他授予这位传奇巨星"皇马荣誉主席"的称号。
普斯卡什这个名字在匈牙利语中的意思是"步枪"，拥有皇马球迷眼中最有杀伤力的左脚。多年以后，当迪斯蒂法诺再次回忆起老队友的射门时，他说很多时候，将球传给普斯卡什之后，他都不会去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他知道普斯卡什一定会将球打进网底，所以一传完球，他就会直接来到观众旁边，与他们一起享受进球的愉悦。关于这个伟大的匈牙利球星，还曾有一个故事。
在一场与马德里竞技队的比赛中，他在禁区边缘的一记任意球成功破门，但是裁判非常抱歉地告诉他此球无效，因为他还没有吹哨，球必须重踢。普斯卡什耸了耸肩，把球放在第一次罚球的同样位置，同样用他那只左脚，踢出同样力道的又一记任意球，皮球划出了同样美妙的弧线，以同样的方式穿越了守门员近乎绝望的鱼跃扑救，又一次钻进了球门的左上角。
1953年，当时著名的匈牙利国家队在温布利球场6比3大败英格兰队（那是英格兰国家队历史上第一次在主场落败），普斯卡什正是那支匈牙利队中的英雄。前苏联军队1956年入侵匈牙利，普斯卡什背井离乡来到了马德里，1957年他加盟皇马的时候已经31岁了。就像40年后的罗纳尔多一样，普斯卡什时常被指责为"懒惰"、"超重"。但是他也和罗纳尔多一样，是西班牙联赛中最高产的射手之一。迪斯蒂法诺说："说起控球，他的左脚比我的手还要灵活自如。"
亨托，是劳尔之前西班牙为世界足坛贡献的最伟大球员，也是皇马乃至全世界唯一一位六夺欧洲冠军杯的球员。从1953年到1971年，他的职业生涯跨越了整整18年。出任皇马边锋的他本来应该是一个奥运短跑选手，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带球奔跑时，他的速度也相当快。很多人这样评价亨托："就连神仙也别想挡住他"。他的优秀不仅在于速度奇快，而且他也拥有一名伟大球员所必须的素质：高速前进中，他能完成急停、转身、晃倒狼狈不堪的对方后卫、继续前进。虽然曾经是短跑选手，但是他的体能足以应付马拉松比赛。在他参加的第三次欧洲冠军杯决赛与AC米兰的对决中，他的体能优势尽显无遗。
90分钟过后，两队战成2比2。比赛相当精彩，但皇马球员们早已精疲力竭。在加时赛即将开始前，迪斯蒂法诺来到亨托身边说："瞧，我们这帮人已经差不多废了，而他们还有力气。你是我们中间唯一看上去还有体力的人，所以要么你为我们赢得比赛，要么我们就把奖杯丢下，空手回家。"和阿根廷老将相比，亨托只是个毛头小伙。巨人的激励给了他无比的信心，迪斯蒂法诺怎么说的，他就怎么做了，他打进了致胜一球，最终皇马3比2获胜。
第12节：表演符号
那时候，皇马的球员星光四射，皇马的战绩无比辉煌，这些为球迷们留下的记忆又是如此深刻，皇马的传奇就是这样产生了，或许所有传奇都是这样产生的--无论是圣人、战士还是球队，都是如此。
人们需要传奇，因为只有传奇人物才能让人明白"模范"的含义。所以不管何时何地，人们会很自然地模仿这些受人尊敬的圣人、战士和球队，并把他们有血有肉地刻画成"完美"的化身。足球世界里皇马就是"完美"的化身，就如同人们时常把军人看成英雄一样，英国人最喜欢的军人英雄是洛德·尼尔森，而埃尔·熙德是西班牙军人的杰出代表。完美的冠军不仅要靠勇气赢得胜利，还要赢得华丽绚烂。皇马之所以成为传奇，原因就在于他们不仅赢球，而且赢的过程一样漂亮。
丹尼·布兰奇弗洛尔是与迪斯蒂法诺同时代的英格兰球员，当时他效力于托特纳姆热刺队。他对迪斯蒂法诺领军的皇马崇拜得五体投地。被视为"足球哲学家"的布兰奇弗洛尔坚信足球比赛决不仅仅停留在夺取奖杯上。"这项运动意味着光荣，意味着用一种时尚而美丽的方式完成比赛。"而这也正是皇马亘古不变的个性。皇马体育部主任巴尔达诺举止优雅，他曾经对我说，即使在从未染指冠军杯的那三十多年，皇马始终没有放弃这一传统。"这家俱乐部一直都是那么伟大，这一点从未改变，"巴尔达诺说道。巴尔达诺本人也是个非常吸引人的角色，他曾经随阿根廷队夺得世界杯，也曾效力并执教于皇马，已经写了三本关于足球的书了。"曼联也是如此，虽然曾经降级，但是他们总是那么伟大。多年过去了，皇马又一次赢得了冠军杯。此后我们的球队聚集了众多的足球巨星，这样一支球队在历史上绝无仅有。瞧，它就像一辆劳斯莱斯，一辆在车库里尘封了三十年的劳斯莱斯。如今，经过重新喷漆、上光，它又重新上路了，发动机不时发出沉闷的颤动声预示似乎在说，这还是世界上最好的车。"
齐达内和罗纳尔多领衔的皇马并非总是常胜将军，但是当超级巨星们状态最佳的时候，当他们真正融为一体的时候，皇马就能为全世界球迷贡献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足球表演。
2003年4月8日伯纳乌的那场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就是一场炫目的足球大戏。大卫·米勒是众多资深英国足球记者中的大牌，和博斯克一道，他动情地回忆起上世纪50年代的那支皇马，他在这支21世纪的皇马身上看到了当年那支传奇球队的精神和影子。在看完这场与曼联的对决之后，他写道："皇马带给足球世界里最宝贵的礼物，就是真切地诠释了足球的含义，比赛能踢成什么样子，到底应该怎么踢足球。"法国著名的体育报纸《队报》曾把这场比赛描述成"梦幻中的巅峰对决"，而且迫不及待地加了一句："让第二回合比赛快点开始吧。"
山外有山，峰外有峰。皇马与曼联在老特拉福德球场的第二回合较量，较之第一回合更要伟大，足以与1960年皇马7比3大胜法兰克福的那场冠军杯决赛比赛相提并论。对于那些当时年龄尚小或者尚未出世、因而不能去格拉斯哥现场看球的球迷来说，这场比赛称得上是记忆中的瑰宝，值得一生铭记。从逻辑上讲，曼联从不会因为落后祈祷，但是一旦把逻辑应用于足球，有时也会自相矛盾。
曼联有一些狂热的乐观主义球迷指出，第一回合中皇马的后防看上去摇摇欲坠，而范尼斯特尔鲁伊是令人生畏的射手，贝克汉姆也能在某个夜晚爆发，几乎他的横传球都能创造出杀机。曼联球员个个都是斗士，皇马上下没有一个人幻想着轻而易举就能拿下客场比赛。曼联"头号斗士"要数队长罗伊·基恩，他也是个拳击手似的人物。
他非常清楚这场比赛的艰巨性，并说在第二回合中取得足够进球，击败皇马，进入欧洲冠军杯半决赛是曼联所面临的历史上最大挑战。弗格森也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说服自己以及手下的弟子，晋级并非毫无可能。在看完了伯纳乌之战的比赛录像之后，他告诉媒体，他已经总结了一些经验教训，结果令人鼓舞。他说："齐达内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但是这些动作本身并不能构成威胁。他总能把对手晃过。"世界上最爱发牢骚的主教练这样评价世界上最伟大的球员：他不仅仅是一名足球运动员，他是个"表演符号（performingseal）"。弗格森也没有忘记重复那些古老的盎格鲁·萨克森版本陈词滥调，说什么欧洲大陆上所有球队都不喜欢和曼联比赛、皇马在老特拉福德的这场比赛也一定不会轻松、曼联一定会让皇马脆弱的中路防守漏洞暴露无遗云云。此时的博斯克也像一个拳手，对对手的奚落还以措词强烈的反击。他警告曼联"皇马并非娘娘腔球队"，如果需要，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
卡洛斯·奎罗斯，要比弗格森更加谨慎内敛。他认为曼联在伯纳乌所取得的一粒客场进球可以改变最终比赛的结果。在淘汰赛阶段，客场进球的价值往往会加倍。曼联只需在主场2比0取胜就能挤掉皇马。奎罗斯说："曼联没有什么可输的了，而皇马可能会输掉一切。关键在于如何阻止皇马进球。"
回想起来，这话听起来像是疯了，但是曼联有理由相信他们有能力让皇马的锋线哑火。至少在第一回合比赛中最有效率的皇马神射手到不了老特拉福德。在伯纳乌之战后进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弗格森开玩笑说盼望命运能够帮他一把，让劳尔无法来到老特拉福德。"我希望他不喜欢旅行，"弗格森说，"如果事实不是这样，我希望英国海关能阻止他入境。"难以置信，他的愿望成真了。第二回合比赛将在周三进行，而就在那周周一，劳尔因为阑尾炎发作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对于一流选手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常见。训练中受伤或者重感冒才是家常便饭。但是阑尾炎？天哪，上帝真是太仁慈了，他决定让获胜的天平向曼联倾斜，向皇马的手下败将倾斜。
第13节：曼联阵容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仁慈并不是当天的关键词。那天，2003年4月23日，正值圣乔治节（圣乔治是传说中神圣武士，也是英格兰的守护神）。对于罗纳尔多来说，随着决战一分一秒地迫近，两队之间的紧张气氛也在不断升温。他的猎手搭档不能出战，但他要让全世界明白，他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球员，在韩日世界杯决赛中，他打进两球击败德国的战例就是明证。世界上一半的人都在关注这场比赛，老特拉福德球场的气氛也很特别，只有那些"大欧洲之夜"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除了欧洲冠军杯，再没有什么能让曼联球迷如此兴奋，更何况对手是曼联所遇到的最让人生畏的球队，也是曼联最想迎头赶上的球队。比赛开始前一小时，连绵不断的歌声就已经响起，场内的噪音震耳欲聋。67000名观众都感谢命运的安排，让他们能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夜晚，亲历这场经典之战。即使曼联输了，他们也能对自己的儿女甚至孙辈，他们曾在现场看过皇马的比赛，而这支皇马阵中拥有罗纳尔多、费戈、罗伯特·卡洛斯和齐达内。
只是曼联的首发阵容让人大跌眼镜！这也是一份无论是博斯克还是任何一名皇马球员都没有预想到的首发名单。贝克汉姆不在首发阵容之中，弗格森把他放到了板凳上！"莫名其妙！"9个月后，博斯克在和我谈起当时的感受时，他的记忆依然很清晰，就像在回想前一天发生的事一样。"这如同我们不让费戈首发上场一样令人不可思议。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主教练和球员之间出现了个人问题，否则难以理解。"
当然，博斯克是对的。这是弗格森第一次把贝克汉姆排除在首发阵容之外，这对贝克汉姆的伤害甚至要比那只球靴还要严重。很明显，弗格森是故意这样做的。是的，苏格兰人有各种理由不安排贝克汉姆首发，至少他在伯纳乌表现得很糟糕，但是吉格斯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基恩，他自己承认踢得也很差，皇马的魔术师们把他这块"金子"变成了"石头"。既然这是一场重大比赛，不能将基恩这样球技高超、经验丰富的球员放在板凳上，那为什么贝克汉姆为什么不能进入首发阵容？他贵为英格兰国家队队长，身经百战，弗格森本人也在1999年在坎帕诺进行的冠军杯决赛后，把他称之为"英雄"。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弗格森居然会让贝隆去打贝克汉姆的位置。要知道，阿根廷人自从两年前以打破英国纪录的转会费来到曼联之后，一直都没有令人信服的表现，而且此前他因伤缺阵一个月，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不适合在这样重要的夜晚首发登场。
弗格森与贝克汉姆，这场比赛中最响亮的两个名字，他们之间的"个人问题"就这样戏剧性地显现在摄像机前，通过电视信号传遍了全世界。贝克汉姆坐在板凳上，他清楚大大小小的镜头已经习惯于在比赛从始至终都对着他的脸。他尽力显得平静，显得若无其事，有时也挤出极不自然的笑容，就好像在告诉全世界，虽然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挫折与侮辱，但他已经淡然接受了这一切，总要有人坐到板凳上去，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只是板凳球员中的一位，不是吗？他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全世界上亿电视观众都知道他很受伤，也因为此番侮辱而热血沸腾。他一直在等待上场的机会，向每一个人证明没有安排他首发上场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苏格兰人的决定虽然离奇，但是仔细咀嚼一番以后，并没有在皇马内部掀起多少波澜。无论是球员还是教练，对于这场比赛的态度非常简单，该怎么踢就怎么踢。换句话说，进攻，享受。如果换成一支意大利球队、或一支德国、或英国、或法国的球队，或者干脆换成一支别的西班牙球队，他们来到场上之前，一定会下定决心拼命保住领先局面，抑制对方进攻，封死一切对方可能射门的角度。不过皇马一上场似乎就摆出1比3落后、不顾一切都要进球的架势。这种场面真是出乎人们意料。虽然许久不曾见到，但是事实上让人想起了足球的"纯真年代"，回到了迪斯蒂法诺的年代。那时皇马横扫一切对手，舍我其谁的气势令人耳目一新。全力以赴不仅只是为了获得比赛的胜利，而且还要用他们的天赋去征服全世界。四五十年过去了，所谓的战术行家们已经让比赛沉闷地令人窒息，那些顽固不化的教练们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如何提高本队比赛质量上，他们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如何阻止对方进攻方面。考虑到这一点，皇马球员就像是一群"革命者"--或者"反革命者"更为贴切，因为"古老的"、"光荣的"足球艺术正是在他们脚下得到了复兴。
作为"反革命"的总设计师，佛罗伦蒂诺头脑中的这些足球思想要比球员们多得多。罗纳尔多、齐达内和其他球员在场上的表现都是他们份内的事情，再自然不过了。皇马的客场球衣为全黑色，和古时刽子手的服装颜色一样。皇马球员就是穿着这身球衣走进了老特拉福德，他们的利剑早已磨好，剑锋直指曼联。
劳尔，这把皇马进攻中的利刃，在马德里的家里观看了这场比赛的电视直播。他告诉我："当时我甚至比在老特拉福德的队友还要紧张。那天早上，我刚刚从医院出院，我担心过重的压力会让我的伤口再度破裂。"但结果却是，这场比赛皇马从一开始就显得很轻松。"我很惊奇，"劳尔说："全部的压力都在曼联那边，面对我们，他们得分的欲望过于强烈，但是在前十分钟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掌握着控球，就好像这是第一场比赛的延续而已。"
第14节：一头饥饿的黑豹
第12分钟时，曼联的梦碎了。顶替劳尔上场的古蒂，为罗纳尔多送出一记精准的传球，后者拿球后就像一头饥饿的黑豹一样直冲禁区，一脚抽射，球穿过了站位不好的巴特斯左手指尖蹿进了网底，法国门将却以为"外星人"将会打他的右边。但是曼联球员似乎从主场观众的欢呼声中获得了无穷的力量，令人赞叹。不管他们是否坚信还能晋级，也不管他们是否从敦克尔克大撤退中得到启示，输也能输得像个英雄，总之他们拒绝缴械投降。不过皇马，在上半时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坚持不懈，让人顿生敬意。虽然弗格森战前吹嘘一定会打得西班牙球队胆怯，但皇马不仅仅是技术出色，他们更强、对比赛更具统治力。
曼联"猎犬"们一直在进攻，直到第43分钟范尼斯特尔鲁伊在禁区内抓住机会，将场上比分扳平。观众沸腾了，球场上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红魔"曼联一定会创造奇迹，但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比赛的亿万观众肯定不会这么想，在老特拉福德的短暂狂热背后，理智告诉我们，皇马比曼联的火力更强，比赛依然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中场休息，忧心忡忡的博斯克走进更衣室。"和曼联比赛，你们应该比和任何其他球队比赛时更加清楚，不到哨声响起，比赛就没有结束。"他告诉我，"反败为胜是他们的传统，1999年在坎帕诺曼联与拜仁进行的冠军杯决赛伤停补时三分钟内发生的一起依然历历在目，此前0比1落后的他们，但在最后时刻连扳两球。这支曼联的阵容并没有太大变化，无需提醒我就能够想到他们既然能在那时做到，今天也同样能够做到。不等到最终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无论比赛进行到什么阶段，我都不会感到自鸣得意。"
奎罗斯在当时中场休息时的回忆和感觉与博斯克截然不同。
或许部分原因是和我聊起这场比赛时，他已经在皇马主教练的位置上坐了6个月了吧。对于新东家的忠诚，或多或少地冲淡了他对那晚的记忆，但这个话题依然让他十分兴奋："正如在伯纳乌一样，皇马有一次展示了美妙的技术，魔幻般的个人表演。但首先在那场比赛中，我们熟悉的罗纳尔多又回来了。他的表现似乎很有感染力，就像病毒一样让场上两队的球员都'感染'上了他奇佳的状态。是他为这场比赛定下了基调，那就是踢出真正的足球比赛，不为别的，只为足球本身。"
比赛重新开始以后不到5分钟，罗纳尔多又进球了。在个人表演层面来说，这是当晚他射进的最普通的一粒进球，但确实整场比赛最精彩的进球，也是集体配合下诞生的最佳入球。像一把外科手术刀一样，曼联的后防线被精确无误地"解剖"了，如此彻底，如此富有艺术性，着实少见。
进攻从皇马半场发起，罗伯特·卡洛斯在左路角旗区得球，经过4次一脚传递之后，皮球突然来到了齐达内脚下，法国人像一把利剑一样穿越中场，而球就想粘在他脚上一样稳当。不顾一切回追的吉格斯试图阻截，轻而易举地就被齐达内避开了。优雅的法国人还在控球，直到禁区弧顶，他将球传出。无需加速，费戈就从左路杀出，闯入禁区，似乎要带球至底线附近后传中。但是费戈一个急停，好像要用右脚传球。
接着他又一个急停，彻底让防守他的曼联后卫懵了。他又向左边移动，再一次让早已乱作一团的曼联后防线摸不着头脑。看样子，费戈似乎要复制伯纳乌之战的那个进球，只不过这次用的是左脚。球越过了巴特斯的头顶，下坠，击中横梁，重新弹回场内。然而曼联的灾难还没有结束，球仍然落到皇马球员脚下，这次是萨尔加多。这位右后卫一直被视为银河舰队中最平凡的球员，但是和加里·内维尔相比，他又如同转世的加林查。萨尔加多将球回传给仍站在禁区弧顶的齐达内，眼前全是红色球衣，门前共有9名曼联球员。射门得分是不太可能了，任何一脚射门都不可能洞穿这样密集的防守。
不过这可难不倒齐达内，他可是全世界第一控球高手，他有充足的时间观察周围，盘算着下一脚传球。这一次他又找到了费戈，费戈又传给古蒂，后者晃过一名后卫后回传给齐达内。这一刻，球场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所有球迷就像之前曼联控球时齐声高呼一样，他们的心脏好像都在以同样的速率跳动。
此刻的皇马似乎不在比赛，而像是在施展催眠术。他们带球，不断地在曼联防区左进右出。他们一直在跑动，也一直在思考--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齐达内正在以闪电般的速度思考、选择。不过慢慢地，高超终于要来了。罗伯特·卡洛斯就像一发子弹一样冲了上来，而齐达内左眼的余光扫到了这个巴西小个子，并将球传给了他，卡洛斯又回传给齐达内，然后以爆炸般的速度飞奔至禁区。曼联球员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或许他们在自己的意识里，已经不是球场上的表演者，而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观众了，总之卡洛斯身后没有一名曼联后卫追赶。
他们只是看着卡洛斯奔跑，就在这一刹那，齐达内力道恰如其分的传球又找到了卡洛斯的奔跑路线，传球的时机绝佳，快之一分则早，慢之一毫则晚。巴西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闯禁区，把整条曼联后防线都甩在身后，可他丝毫没有越位。控球中他抬起头拔脚怒射，他的射门穿过了巴特斯，停在了球门线上，此时距离皮球还有2米的罗纳尔多像一阵风一样杀到，用左脚将球捅进空门。这粒进球用时40秒，7名皇马球员参与，进球前经过了15次传递，而整个过程，曼联球员连球皮都没有碰到。人们经常谈论高尔夫球场上的"完美挥杆"、板球运动中的"完美抽击"、还有海上的"完美风暴"，但这，也是一粒完美进球。
第15节：进球几乎包含了一切
劳尔每次回忆起来，这粒进球就像是前一天刚刚发生的一样。他说："这么多次触球！这么多球员参与！传球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对于这粒进球，博斯克有着最生动的回忆："多么美妙的传递！力量与美感并存！这粒进球几乎包含了一切：精彩的过程、费戈几乎得手的惊世吊射、卡洛斯的跑位、齐达内的传球。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非凡，这是一粒伟大的进球。"
即便如此，曼联依然狂攻不止。那时皇马已经2比1领先，两回合总比分5比2。为了出线，在剩余的40分钟里，曼联至少要进4球，而且不能让皇马再次进球。确实，2分钟后，埃尔格拉手忙脚乱之下在本方禁区自摆乌龙，2比2。但曼联依然没戏，必输无疑。可是现场球迷依然高喊口号，高唱着古老的战争之歌，刺激曼联球员向前，哪怕像神风特攻队一样扑向敌人。这无异于自杀，因为谁都知道曼联阵型越往前压，皇马再次取得进球的机会就越大。简直疯了！但是在此刻更疯狂的是皇马。在取得如此巨大的领先优势下，世界上任何一支球队都知道，应该收缩阵型，加强防守。
"罗纳尔多病毒"开始发作了，或者说这是一种快乐的巴西足球精神。上帝指派给左后卫的职责就是防守，而卡洛斯不停地助攻，似乎对自己打进一球十分饥渴。然而更加饥渴的罗纳尔多是球场上天生的"掠食者"。他在禁区边缘的一脚大力轰门，使罗纳尔多完成了本场比赛的帽子戏法。时间已经进行了第59分钟，皇马3比2领先，不可能再有反败为胜的事情发生了。即便如此弗格森还是使出了最后一张牌。对他来说这无异于向全世界痛苦地承认他犯了错误，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会显得更加愚蠢。至少他的头脑还是很清楚，即便内心还是极不情愿。理智还是驱使他用贝克汉姆换下了贝隆。比赛还剩不到半个小时，贝克汉姆上场了，就像是上帝送来的完成一项使命的天使。
"贝克汉姆的上场让我有点害怕，"劳尔承认，"像他这样一位天赋与经验兼备的球员无法首发太让人吃惊了。但当我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像上紧了发条一样，他的体内似乎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因此我有点担心。"
几分钟后，罗纳尔多因为肌肉拉伤下场。"老特拉福德全场起立，向他致敬，"博斯克这样回忆道，"这种场面我从来没见到过，，真是难以置信。"这是一个让人脊背发凉的时刻。这是一种无法击败的高贵气质。不是一个、十个，也不是一百个，而是全场6万多名曼联球迷，一齐向一个在自己支持的球队身上连捅三刀的巴西人起立、鼓掌、致敬，而这个巴西人刚刚击碎了曼联向冠军杯决赛进军的梦想。佛罗伦蒂诺几周后告诉我，这是他足球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我不仅看到全场曼联球迷，甚至还有曼联主席马丁·爱德华兹和他所有的董事会成员都用掌声欢送罗纳尔多下场。"他说，"罗纳尔多赛后也说自己永远忘不了这一幕，我也一样。"
但那一晚戏剧性场面远不止这些，或许再过100个夜晚也不会有--贝克汉姆进球了。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他近乎疯狂的强烈欲望似乎要告诉世人：他就是这支曼联队中的球星，他就是英格兰国家队队长。阿历克斯爵士，如果说谁能为曼联赢得比赛，那一定就是贝克汉姆。上场十分钟后，贝克汉姆利用禁区边缘的任意球机会射门成功。没错，任意球是他的强项，但正如他后来告诉我的，这是他进的最纯净最利落的一粒入球。71分钟，场上比分3比3。贝克汉姆既没有兴奋地一跃而起，也没有大声咆哮，此刻，没有时间品味进球的喜悦。他快速地冲回中圈开球，曼联还需要三粒入球。
突然间，似乎这一晚一切都变得可能了。而皇马依然保持了俱乐部的传统：卡洛斯在点球点附近继续杂耍般玩弄着皮球，即使在本方禁区也是这样；齐达内和费戈不断冲击着曼联防线，又创造出了当晚第二个绝佳的进球机会，但是年轻的罗纳尔多替补哈维尔·波尔蒂略打偏了。贝克汉姆没有放弃，此时他已经把战术位置完全抛在脑后，甚至奋不顾身地用自己的身体阻止对方的射门。他可以前一分钟出现在后防线深处，而在下一分钟闯入了皇马禁区。他将球带过球门线，就像一名天生射手，就像范尼斯特尔鲁伊。他的欲望如此强烈，如此不顾一切，这些都是为了证明一点：实现那不可能实现的梦想。4比3，离梦想实现还需要两个入球。此时加上伤停补时，还有将近10分钟的时间，既然他们能再一次完成在坎帕诺的壮举，那今天他们同样能够做到。博斯克丝毫不怀疑这种结果出现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每一位在西班牙家中观看比赛的皇马球迷心中一定充满了恐慌，劳尔也不例外。不管什么时候，我问他是否感觉这场比赛的胜利已经被皇马收入囊中时，他都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对手是曼联。我们都记得1999年的冠军杯决赛发生了什么。皇马与曼联的比赛，我的脑子里时常浮现出当年在坎帕诺发生的那一幕。"只有那些中立球迷才相信人不可能被雷击中两次，也只有那些没有为曼联下注的才不会相信他们不可能再次做到这一点--虽然有些人开始盘算以后还有什么令人发狂的事情发生。人群不停地唱歌。从老特拉福德传出的呼喊响彻了整个晚间的夜空。
贝克汉姆似乎要飞起来了，在第89分钟，他又一次奉上了一脚令人惊艳的射门，这又是一次禁区边缘的任意球射门，又一记贝克汉姆式任意球。劳尔陶醉了。"这次，我真的觉得当时我的伤口就要崩裂了，如果贝克汉姆射门成功，我知道在剩下的三到四分钟伤停补时阶段，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一切都可能发生。我记得我不停地想'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第16节：史诗般的比赛划上了句号
但是可能上帝觉得在这样一个晚上，他对贝克汉姆的好处已经够多了，球从横梁上方划过，标志着曼联队抵抗的结束。
这就是最终比分。曼联4比3赢得这场比赛，但以5比6被皇马淘汰。齐达内和贝克汉姆交换了球衣，弗格森和博斯克握了握手，史诗般的比赛就这样划上了句号。这两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球队在两??比赛中创造了11粒进球！《队报》在其封面上大声疾呼：我们需要更多。这也是足球世界里每个人的心声吧。我有一个好朋友，叫佩德罗·阿隆索，他是西班牙一位地位显赫的医学研究人员，也是皇马的支持者。当时他刚刚参加完在日内瓦举行的一个联合国会议，回家后刚好赶上这场比赛的电视直播。比赛结束后，同时体验了欢天喜地和精神崩溃两种感觉的他告诉我，他那时候最大的感受就是从日内瓦返回马德里的飞机没有失事。"想象一下，要是那么倒霉的话，我就看不到这场比赛了。"他嘟囔道。
意大利人科利纳，这位世界最佳裁判非常适宜地执法了这场比赛。他在赛后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场比赛。"节奏、传球质量、斗志还有公平竞赛的精神，都表明了这是一场最精彩的比赛。"鲍比·查尔顿，为英格兰队夺得1966年世界杯冠军的曼联传奇人物，当晚也在老特拉福德，也说他再也想不起比这更伟大的比赛了。
虽然比较而言，皇马更加优秀，然而曼联并不是没有晋级的机会。其实在足球比赛的历史上并不缺乏勇气战胜天赋的战例。博斯克清楚地记得，贝克汉姆曾在比赛结束前为索尔斯克亚送出一记完美的传球，后者的头球攻门擦着门柱飞出底线。"只有上帝知道，如果贝克汉姆首发上场，这场比赛会发生什么。"博斯克说，"他灵感频现，状态惊人。真是难以理解，弗格森为什么会把他放在板凳上，也没有早点让他上场。要是哪位西班牙教练这么干的话，早就被炒鱿鱼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何塞·安赫尔·桑切斯是皇马上下第一个结识贝克汉姆的人。（贝克汉姆也在其自传中把他称为朋友。）他在皇马曼联之战过后几个月告诉我，这场比赛对于贝克汉姆转投皇马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部分原因是由于教练对他的态度，"桑切斯说，"但是皇马的打法符合贝克汉姆本人的梦想和雄心。在老特拉福德，当然也包括在伯纳乌，他见识了一种从未见过足球风格。让我们面对现实吧，第一场比赛皇马完全能以5比0取胜。第二场比赛的结果也具有一定欺骗性，因为我们一直踢得更好。贝克汉姆，以及曼联的其他球员，都很清楚这一点。尽管如此，做为一名皇马球迷，我必须承认，我感到当贝克汉姆上场的时候，恐惧就像血液一样流遍了全身的每一条血管。"
弗格森因为其令人费解的决定已经被某些英国媒体骂得狗血淋头，不过奎罗斯非常崇拜弗格森，也一直对老爵爷忠诚异常。他拒绝了对这一决定发表任何评论。"最重要的是，"奎罗斯说，"这两场比赛带给我们的美妙回忆。两场都很精彩，在我看来，是过去十年最好的。我说十年，是因为我在国际足球这一行也只干了十年而已，要如果说它们的伟大存在于更长时间里，是最好的比赛应该也不过分。当然，我相信如果第二回合是欧洲冠军杯决赛的话，一定名副其实。它们应该是最伟大的比赛，我的意思是，曼联进了5个球，但还是输掉了比赛。
"最后，这是足球运动的伟大颂歌。我必须明确说明，不管我的身份是现任皇家马德里队的主教练还是从前曼联的助理教练，我都要向老特拉福德的球迷们致敬。虽然他们的球队输了，但他们对曼联支持如一。我非常肯定，当时在场的每一位球迷，都在罗纳尔多下场时给予了他真诚的掌声。比赛结束，每位球迷都留在场内，热情鼓掌，直到最后一名球员离开。太让人震惊了！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那些球迷将自己的痛苦融入这场比赛的辉煌之中，显示了他们对足球的热爱。他们认可的不仅仅是曼联球员对于比赛的投入和发挥的水平，皇马球员依然得到了他们真心的喝彩。真是太奇妙了！"奎罗斯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他的目光却凝视在远方。"真的，真的太奇妙了！"
博斯克、奎罗斯、佛罗伦蒂诺，还有太多太多和这场比赛有关的非英国人，都认为这样的球迷，这样的喝彩只可能出现在现代足球运动诞生的地方。英格兰有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一届又一届大型赛事，他们都是球迷中最丑陋的那一分子。但是足球那里同样拥有一种归属感，还有残存的英国式"公平竞赛"的精神。他们对值得尊敬的对手所表现出尊敬，让每一位外国球迷津津乐道。对于英格兰人来说，这是如此宝贵的财富，如此强烈的责任感，当一场足以定义"足球理想"这一名词的比赛来临时，他们跨越了狭隘的只对自己俱乐部的忠诚，让一周一次、并不是场场都那么精彩比赛的变得富有生机和活力。
从很多方面来说，做一名球迷就相当于被宣判了一生都要承受挫折的打击。等待着精彩表演的来临，期待某位球员能在平凡中脱颖而出，希望一支球队能将三四次一脚传递转化为一粒进球。但是这些场面出现的几率太小了。你必须一直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乐观地近乎疯狂。正如一生中，真正如意之时只有一二，在足球这个世界里，我们能享受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第17节：全球体育界最响亮的品牌
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两场比赛中，皇马面对强劲的英格兰对手时，给我们带来的享受如此神奇地令人难忘。我们已经等了几周，不，几个月，不，几年--甚至十年时间，才观赏到这样的足球表演。最终，我们的耐心得到了回报。所有的东西都一起出现了：两支最伟大球队在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场比赛中的对决，为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提供了展现最佳球技与巅峰状态的舞台。马里奥·扎加洛，是率领巴西队夺得1970年世界杯的主教练，他为皇马的比赛所震撼。他坦言这是他自有幸执教那支巴西队之后，第一次看到与之风格如此相似的球队。把"银河舰队"与盖尔森、里维里诺、托斯塔奥、贾尔金霍和贝利相比，这位老人说："1970年的那届巴西队就是今天的皇家马德里。"
这两个令人难忘的夜晚，为什么一切都在伯纳乌、在老特拉福德呈现在我们眼前？这些又是如何来到我们身边呢？没有人能够说明。博斯克在赛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优雅而又非常谦逊地总结道："有些人说任何一个没有执教水平的教练也能领导好这支球队，而我要的回答是，'你们说得一点没错！'我没有任何言语来反驳你们。"
第三章2003年第一体育新闻
价钱微不足道。
这是当我得知皇马市场部主任何塞·安吉尔·桑切斯以令人无比惊异的低价成功收购贝克汉姆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印象。但是对他来说，这个"微不足道"无疑是一个巨大成功。同样还是微不足道，在他的语言--西班牙语中，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简洁明了形容他当时的感觉。在得知曼联如此轻易放弃了他们最珍稀的"珠宝"时，他震惊得几乎无法动弹了。
当曼联前首席执行官彼得·凯尼恩报出贝克汉姆的转会价格时，桑切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曼联是现代足球市场营销和全球赞助方面的先锋，应该比谁都清楚贝克汉姆的价值，但是这一次，他们好像迷失了。似乎他们只是纯粹为他的足球造诣估价，而忽略了他作为全球体育界最响亮名字的品牌价值。不要在意足球是将人类联合在一起的伟大宗教，不要在意贝克汉姆是这一世界运动的超级偶像。除此之外，他很可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人物。还能又谁呢？教皇？
可能吧，但是约翰·保罗二世在穆斯林世界里的地位一定比不上贝克汉姆。美国总统？可能吧，他的形象在第三世界很多国家都没有深入人心，况且一旦走出美国，他的受欢迎程度就大大降低了。至于流行明星--小甜甜布兰妮、迈克尔·杰克逊、麦当娜--或者好莱坞演员--朱莉娅·罗伯茨、布拉德·皮特、汤姆·克鲁斯，都没有如此广泛的追随者与崇拜者。虽然在伦敦、巴黎或纽约，他们家喻户晓，但贝克汉姆的舞台更为广阔，他的名气，除了美国的一些地方，已经扩展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他来到你的球队，还有什么卖不出去的产品？
桑切斯身材高大，商业头脑极强，听到曼联的要价后，他几乎兴奋地叫出声来。但是他不能，这个重要时刻，他必须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撒丁岛的一家餐厅里，凯尼恩正坐在对面的桌上与他共进午餐。他们选择了这个安静的地中海小岛做为谈判地点，为的就是避开媒体的跟踪。这个一直以来悬而未决的消息已经吊足了媒体的胃口，在这个似乎即将盖棺定论的时候，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太阳报》对这一类新闻总是极度敏感，他们的一位摄影记者拍到了桑切斯与凯尼恩会面的镜头，自然引发了新闻界无限的遐想，不过这一次报道却是真实的。）当桑切斯那天上午登上从马德里飞往撒丁岛的飞机时，他预计这将是一场持久的艰难谈判，或许一整天他都要忙着讨价还价。不过，这次谈判让他惊奇之余，又让他无比兴奋。只是他必须保持镇定，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能够搞掂这个精明的生意人，那就像在欧洲冠军杯决赛的最后一分钟打进致胜进球一样。桑切斯不得不努力让自己沉着得像个扑克高手。他决不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好！好！我们要下他！就这样，谢谢，谢谢！"而且，他还没有向皇马主席佛罗伦蒂诺通报情况，他无权就此与凯尼恩达成协议，只有佛罗伦蒂诺才有最终决定权。
所以，桑切斯表现得非常大气，他只是对凯尼恩的报价赞许地点点头。其实当时早已心花怒放的他一直克制着不让自己喜形于色。然后，他尽力表现得非常冷静，开始为皇马争取更好的合同条款。皇马先期支付的转会费将是多少？贝克汉姆帮助皇马夺得各项冠军后，皇马需要向曼联支付的金额是多少？
凯尼恩提出这两笔金额分别是3000万与500万欧元。桑切斯则说不妨将先期转会费定在2500万欧元，如果贝克汉姆帮助皇马赢得所有可能的冠军后，再支付1000万欧元。此时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桑切斯站起身，打电话给佛罗伦蒂诺。"微不足道，他们的报价简直太低了。"他叫道，这一次他用西班牙单词"cacahuetes"传递"微不足道"这个信息，生怕主席先生理解得不够透彻。不过佛罗伦蒂诺还是理解错了，或者他是故意理解错了。
"这就是你在撒丁岛上取得的谈判成果？你一定在开玩笑。"桑切斯回答："您说什么？""我说再把价钱压低。"桑切斯很喜欢也很钦佩这个西班牙家喻户晓的皇马主席，有时候对他甚至还有点敬畏。但这一次，可能是竭力控制自己兴奋的情绪让他感到太压抑了，他发火了，这也是他自从与佛罗伦蒂诺共事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他的老板发脾气。"您说什么？压价？看在上帝的份上，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得到了什么？"
第18节：组建"银河舰队"
佛罗伦蒂诺当然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贝克汉姆这块牌子的价值。收购贝克汉姆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正如他提出购买费戈、齐达内和罗纳尔多一样。他就像是一个为足球艺术不惜金钱的投资人，他的目标就是在伯纳乌组建一个当代的足球艺术殿堂，而每一位天王巨星就像几公里以外卡斯蒂亚那大街上那座普拉多博物馆所展出的绝世精品一样。然而做为投资人、球迷和皇马主席，他首先是个商人，一个靠建筑业发家的巨头。他就像头野兽，哪里有血腥味，他就会出现在哪里，哪里有利润，他就会往哪里挤，这也是他的本能。即使桑切斯告诉他曼联同意以2000万，甚至是1000万欧元的价格转让贝克汉姆，他对桑切斯说的话也不会改变。
不过这一次，桑切斯感觉佛罗伦蒂诺商人的本能让他失去了正确的判断。没错，一再坚持之下，曼联有可能接受1000万欧元的报价，但是皇马也有可能失去这个机会。这样的结果对于桑切斯来说简直太可怕了，因为他的生活几个月以来一直围绕着贝克汉姆转会皇马这件事，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精力和情感。即使是佛罗伦蒂诺本人也把贝克汉姆转会看做是完成皇马战略目标中的重要一步，如果仅仅就是因为几个欧元就让一切落空无异于发疯。自佛罗伦蒂诺2000年夏天当选皇马主席以来，组建了"银河舰队"，而曼联为贝克汉姆开出的转会费要远远低于经他之手买入的另外几位巨星。
为了得到费戈，皇马付给巴塞罗那6000万欧元；为了得到齐达内，皇马付给尤文图斯7500万欧元；为了得到罗纳尔多，国际米兰也从皇马的帐面上划走了4500万欧元。如今，桑切斯告诉他，皇马只要付出2500万欧元外加依据皇马夺得冠军数量决定的1000万欧元的浮动转会费，就可以得到贝克汉姆。根据桑切斯估计，皇马最后支付的最终转会费金额将在3200万欧元左右。虽然齐达内、费戈还有罗纳尔多赢得了过去7届世界足球先生中的6届，但如果纯粹从足球角度来看，贝克汉姆的身价还是比较实际地反映了他的价值。可是考虑到贝克汉姆能为皇马帐户上带来的丰厚经济利益，考虑到因为他吸引而来的赞助商，这算得上足球历史上最划算的买卖了。还在犹豫什么呢？要知道曼联为这位全球偶像开出的转会费，在全世界连前十五名都进不了。
"那好吧，"佛罗伦蒂诺告诉桑切斯，"在你眼里，贝克汉姆到底值多少钱？""5亿欧元。"桑切斯有力地答道。佛罗伦蒂诺沉思了片刻，1：15。他的投资可以带来1500％的回报。桑切斯或许有些夸张，但是也许一点也不夸张。贝克汉姆，正如桑切斯所说，本身就是一个产业。
贝克汉姆，当今世界上最富有的足球运动员（齐达内和罗纳尔多位列二三位），他的名字就是一个全球品牌，而且这一品牌的潜力还远没有完全开发出来，特别是在亚洲，这里是一个不断膨胀的市场，是一个对足球无比迷恋的大陆，对贝克汉姆更是尤其迷恋。
5亿欧元，佛罗伦蒂诺心里盘算着。这个数目并不是遥不可及。一点也不。那么贝克汉姆到底值多少欧元呢？2500万外加至多1000万？桑切斯说得没错，应该冷静冷静。在桑切斯启程前往撒丁岛之前，他和佛罗伦蒂诺就已经计算过了，如果足够幸运的话，4000万欧元也许能够搞掂贝克汉姆。他们甚至做好了心里准备，必要的话，不惜掏出5000万。如果还不够，可以考虑更多。所以接受曼联的报价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桑切斯知道，一旦他的老板能够度过瞬间的兴奋，马上就会清醒过来。话筒那头传来了佛罗伦蒂诺甜蜜而又充满魔力的话语："那好吧，我们接受报价。"听到这里，桑切斯终于送了一口气。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日期是2003年7月13日，一个星期五。剩下的问题就是和贝克汉姆以及他经纪人的谈判。但是桑切斯和佛罗伦蒂诺早已和他们取得了联系，因此他们对于达成协议有充足的自信。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交易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而曼联，就像莎士比亚戏剧人物中的奥赛罗一样，在劝说之下，把自己最可宝贵的珍珠扔了出去。就这样，在佛罗伦蒂诺首次萌发出购买贝克汉姆的念头之后仅仅一年，用远比他想象中低得多的价钱，经过远比他想象中简单多的过程，就成功地让贝克汉姆加入到自己的超级巨星群落中。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与桑切斯充满激动情绪的谈话之后仅隔几个小时，也就是桑切斯即将登上私人飞机返回马德里的时候，佛罗伦蒂诺把电话打到桑切斯的手机上，没有问候，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他只说了两个词："祝贺你，阳光！"
到底为什么这一切如此简单？为什么贝克汉姆的身价比费戈、齐达内还有罗纳尔多低了这么多？在贝克汉姆加入皇马6个月后，我把这两个问题分别扔给了4位不同的皇马最高层管理人员。不管对于哪个问题，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耸肩。其实他们也一直闹不明白。知道现在依然闹不明白。但是一旦他们开始检验所有导致这一结局的因素时，他们发现，当前三位"银河舰队"成员加盟的时候，他们的身价得到了原先俱乐部的严格评估。
所有的操作都要求佛罗伦蒂诺拥有无比的坚韧，还有生意场上的狡黠，当然金钱也时必不可少的。然而贝克汉姆几乎是被扫地出门的。曼联当时的态度是："来吧，把他带走！我们再也不想留着他了。"不过这不是彼得·凯尼恩的态度，虽然他对流失贝克汉姆所应负的责任很小，可是他发现自己几乎无能为力，只有以极低的价格把贝克汉姆送走，至少这一价钱比他自己估计的要少得多。名义上凯尼恩是首席执行官，但曼联的实权并不掌握在他手里。
他的背后另有其人，限制了他的主动权，对俱乐部事务具有至高无上的决定权。在皇马成功引进贝克汉姆的时候，有人充当了皇马的神秘武器，或者说无意中充当了皇马的盟友。如果没有他，曼联绝不会放走贝克汉姆。在2002年仲夏，当贝克汉姆在曼联的最后一个赛季开始的时候，不管曼联的球迷，还是曼联队员，还是曼联这个当时世界最富有的俱乐部的管理人员都不曾经想到英格兰国家队队长会离开他们而去。如果当时有人提出转卖贝克汉姆的话，他们一定会用大发雷霆来回应这样的提议以保护贝克汉姆。所有人都会这样想，除了佛罗伦蒂诺的"盟友"、曼联历史最强权的人物、也就是这支球队的主教练、活着的传奇、大英帝国爵士阿历克斯·弗格森。
第19节：无与伦比三冠王
让我们回到两年半之前的2000年秋天，弗格森刚刚推出了一本新书--《无与伦比三冠王》（TheUniqueTreble）。1998－99赛季对于曼联来说是无比辉煌的一个赛季，他们在那一年成为了史无前例地夺得英超联赛、足总杯赛和欧洲冠军杯三冠王，这本书就是这段辉煌历史的详尽叙述，每场比赛都有提及，而且配上精美的图片。
那时，我飞往曼彻斯特采访他。在位于柴郡郊外的曼联卡林顿训练基地主楼一个悬空的接待厅里，我们会面了。这里距离老特拉福德只有20分钟的车程。这幢建筑又长又矮，有着光滑的金属线条以及一块块的青绿色的玻璃外墙。换言之，随着现代化的、跨国的、多媒体的、大规模商业推广计划的展开，曼联有限公司已经进入了弗格森时代。
我们谈了很多，也谈了贝克汉姆以及现代足球运动中的明星效应。他说，很不幸，他亲眼目睹了很多足球运动员一夜成名、瞬间暴富。但是当时的贝克汉姆，对他来说并没有造成任何问题。恰恰相反，"大概百分之三十五的曼联入球来自于贝克汉姆。"他赖以成名的传球所造成的突破渗透，对于曼联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他让我们惊叹，真的惊叹，"弗格森说，"他总是对比赛那么投入，对于技术的他总是精益求精，他传球的距离实在是太惊人了。简直难以置信。他的视野、他对于足球聪明异常的处理、他的大角度横传、他的短传还有他的边路切入，都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弗格森确实担心过，担心贝克汉姆的明星地位会影响他的职业足球生涯。就在不久前，很多曾在弗格森手下效力、极有天赋的前曼联球员就因为名利，令人惋惜地堕落了。保罗·加斯科因曾被誉为四十年以来英格兰技术最好的球员。但是名望蚕食了他的足球天赋，让他的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显得如此短暂。"是的，没错！"弗格森说，显得有些不耐烦。"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足球运动员的形象变化多大啊！而他们非常清楚，他们这种形象是与足球相脱离的。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要买花哨的跑车，有些人要戴上耳环。那么你必须对自己说，到了什么程度才叫丧失自我控制？到了什么程度我才能说'行了，已经够了'？我永远都会关注这些方面的问题，因为这有这样才能判断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那么怎样才算过分呢？"当他们的状态因此受到影响时。"但是现在，我问他，他是否知道，何时才应该把一件事情和另一件事情联系起来？他的回答从很大程度上映射了他与贝克汉姆之间的种种矛盾。
"如果你看到他们不断变换个人形象时，那就说明是时候管管他们了，"他说，"因为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他们的改变。我希望他们能把精力都放在球场上，我希望他们能珍视自己的出身，我也希望他们回到父母和妻子身边的时候，能保持原来的本色。我不想看到很多自大狂们四处招摇。"
贝克汉姆不断变化的形象是他亲眼所看见的，而且他看够了。2000年，贝克汉姆在英国已经非常有名了，而到了2002年韩日世界杯，他已经是全球范围内超级巨星了。全世界，至少是除了北美以外的全世界，已经完全被他的球技和魅力所征服。而足球只是他广受欢迎的部分原因而已。贝克汉姆在全球娱乐圈里越出名，他的教练就越难控制他。相比之下，弗格森倒是更喜欢那个他从青年队起就开始指导的、还没有出名时的贝克汉姆--性格内向、羞羞答答、不善言辞、腼腆纯真。
但是当贝克汉姆在球场上的成功让他不得不更多地在公开场合露面时，独立的他似乎要脱离弗格森的管教了。其实贝克汉姆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自披头士乐队之后最有名的英国人。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贝克汉姆在性格上终于还是转型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的婚姻给了他更大的自信。事实上，与更有名"辣妹"合唱团成员维多利亚·亚当斯共结连理使贝克汉姆的名气更大。弗格森从来就不喜欢维多利亚，而维多利亚也不喜欢这个苏格兰老头。
他对于女子在一生中所应起到的作用有着非常传统的观念。在很多因素的驱使下，年轻的维多利亚下定决心，要同时在婚姻、家庭和事业上一齐取得成功。这让弗格森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在贝克汉姆离开曼联之后，他才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对辣妹的感觉："他天生就精力充沛，是我在曼联见到的球员中精力最好的球员，"贝克汉姆出走几天之后，他对美国《体育画报》杂志说，"在训练结束后，他依然后练习、练习、再练习。但在遇到他的妻子后，他的生活改变了。她是流行歌星，大卫的形象也改变了，逐渐变成了一个'时尚人物'。我目睹着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说得基本上都是对的。可是如果在任何事情上弗格森判断失误，那就是他对贝克汉姆看法的变化。贝克汉姆的转变远没有达到"变形"的程度。戴安娜王妃的去世让大部分的英国民众倍感伤感。而贝克汉姆，一个管道工的儿子，填补了黛安娜的空缺。从某种意义上讲，贝克汉姆的出现，帮助英国社会填补了一个公众偶像的空缺地位。各种小报，是这个国家有关品味的仲裁者，把"辣妹和贝克汉姆"选为英格兰最受欢迎的现实肥皂剧夫妇，就此替代了戴安娜和查尔斯。
如果看到贝克汉姆在公众场合与另一个女人谈话，如果他和维多利亚在某家餐厅里，似乎像是要吵架的样子，如果他们的儿子布鲁克林的呕吐物粘到了母亲的裙子上，如果贝克汉姆给自己买了件时尚衣物，或是一辆新车，甚至是一个新皮包，这些小报的摄影记者们都会详细"记录"下来，报纸上会用大量篇幅进行"地毯式"报道。既然贝克汉姆承受了如此的"侮辱"，就应该给予他极大的同情。他也和戴安娜一样，从一开始，他和未婚妻很喜欢媒体的这种"侵犯"，不过到最后，他们偶尔也声称非常不喜欢这样。不过，无论是戴安娜还是贝克汉姆夫妇都不急于逃离这个充满是非的娱乐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