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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国之路》作者:科林·鲍威尔

_6 科林·鲍威尔 (美)
  与此同时,我向奎尔和其他人说明哈迪斯蒂和我共同制定的一项计划:派我们驻在克拉克空军基地的F—4“鬼怪式”喷气机低飞掠过任何胆敢开进叛军控制的机场跑道的T—28型教练机。总之,要吓住它们。如果有哪一架T—28飞机试图起飞,就迎面朝它开火。如果已起飞升空,那就击落它。为了表达所要的咄咄逼人的威胁感,我在命令中用了一个词:我们的飞机要显示“极端敌视的意向”。我打电话给切尼,他表示同意。他同“空军一号”座机联系,并在10分钟内回电话告诉我说,我们的计划已获得总统批准。简言之,我们有一条清楚明确的授权采取军事行动的指挥线:武装部队总司令至国防部长,再通过我到适当的军事部队。“干吧!”切尼说。
  当以上一切就绪时,丹·奎尔也打电话给总统座机,我正要哈迪斯蒂下令F—4“鬼怪式”战斗机升空之际,约翰·苏努努的副手安德鲁·卡德出现在屏幕上并说:“停一停,副总统正从‘空军一号’座机得到新的指示。”而我早已从“空军一号”得到了指示!我不安地等待着,然后打回电话给切尼,告诉他发生电话交错的情况。这是一种紊乱的危机管理方式。在我的屏幕上,我看到奎尔回到了情况室,面带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态。他所说的话就是“我已经和总统谈了。”
  “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们可以开始行动?”我问。
  他回答说:“咦,我想你已经下令行动了。”
  我转向哈迪斯蒂海军上将,向他下达了开始行动的命令。在令人不快的好几分钟里,我处于听两个主子的难堪处境,同时有两个主子就难免引起混乱。F—4“鬼怪式”战斗机起飞了。它们反复低飞掠过机场,没有一个菲律宾飞行员驾机起飞来面对下一步将发生的情况。
  最后,在拨了近40分钟的电话号码后,这位海军值班军官设法接通了菲律宾国防部长菲德尔·拉莫斯和他的参谋长雷纳托·德维拉将军。他们告诉我,局势不稳,但在控制之中。轰炸?是谁要求我们去轰炸的?他们告诉我们不要轰炸。几小时之内,政变失败,我们没有进一步卷入,F—4“鬼怪式”战斗机没有向任何人或任何东西开火射击。我们得知在机场上确实有忠于总统阿基诺的部队。几天以后,政变领导人阿贝尼那将军说:“我们快要接管政府了。那时美国军用飞机出现了。我们一点也不敢指望能战胜强大的美国空军力量。”
  政变结束的那个晚上,我离开五角大楼时感觉良好。我在形成我的军事主张时运用了克劳塞维茨的教导或温伯格的第三条格言,以及我自己的守则:在你有一个明确目标以前,切勿采取行动。我们根据情况使用了有限的、适当而极有分寸的力量,结果证明是成功的。
  几天以后,迪克·切尼身体康复,重返岗位。在一次早晨的碰头会后,他要我留下。“干得相当好,”他指的是菲律宾事件,“但别担心,你永远不会再有那种处境了。从现在起,不论什么时候,通信渠道都是畅通无阻的,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显然关于危机期间如何下达总统的指示问题白宫已做过讨论了。
  我读了丹·奎尔的书,我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在媒体对他接任的前几个月的表现严厉指责之后,他要使人看起来有点总统的身份和气派。他对菲律宾局势的处理表现出色。而当局势平息时,他的助手们就编造了夸大奎尔作用的故事。《洛杉矶时报》报道说,“……这是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奎尔)欣喜若狂地抓住它不放。”
  由于解决了菲律宾的危机和结束了在巴拿马的“正义事业”行动,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研究武装部队的发展计划了。
  1990年2月,切尼部长必须要呈报1991—1992财政年度的国防预算,而我想利用这段时间赢得他对我改革军队计划的支持。到那时为止,我向他和总统陈述的看法都是凭着我多年以前在比尔·德普伊领导下作论证的经验提出来的,当时我们就试图设计出一支数量尽可能少,但却能承担我们的世界责任的军队。这一回,我干脆用了一个“基本兵力”术语,以说明是各军种的最低限度的兵力水平。当时的问题是,我们要万无一失地确定的那个基数究竟比当前水平低多少。我正在考虑这些会震撼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数字——裁减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二十五。
  在度过了主席职务上的令人兴奋的3个月以后,我终于回到了舒坦的日常工作状态。我希望在主席的办公室里有一种亲切的气氛。我比较喜欢与同事轻松地共事,而要做到这一点,你要完全信任部下,同时要使他们不至于把随和的工作关系误解为不讲组织纪律。我喜欢参谋人员工作认真,而又不自视太高,喜欢会拼命工作也会痛快地玩的人。我很早以前就认为组织编制图表和花哨的头衔无关紧要。我告诉我的参谋人员,他们进出我的办公室无需行繁琐的礼节。我成功地造成了这种氛围,在我的周围是一批能干的、和睦相处的人才,他们甚至在我极度慌乱时也不会沉不住气。他们还认为我不是那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长官,因为我高兴地留下了我的前任克劳海军上将的处理媒体关系的杰出人才F·威廉·斯马伦上校。
  再看看联合参谋部的部门主官,他们都是经管着庞大的参谋班子,直接为主席而不是联合参谋部工作的海陆空军的二星或三星将军。主席的更强有力的地位使联合参谋部的工作具有吸引力。更重要的是,戈德华特—尼科尔斯法案确定了在联合方面的业绩是晋升军衔的一条标准。因此,我招贤纳士,录用第一流人才毫无困难。联合参谋部成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参谋班子。
  一个主官坦率地将自己的脾性和工作习惯告诉部下,以便他们能够理解和适应是很重要的。我事先向参谋人员打过招呼,当我专心致志工作时,对打扰和提问我可能表现出急躁。在使人极度紧张的情势下,我往往会突然进入十分专注的状态,我会十分认真、十分投入,对身边的一切事情无动于衷。在这期间,我进入办公室时可能不打任何招呼。如果我的主任参谋向我呈报不是紧迫重要的问题,我可能会大声嚷嚷,要他走开。我告诉参谋人员对我这些情绪变化不要太当真。忍一下,我很快会恢复平静的。
  我的职务越高,时间就越宝贵。时间是无法节俭地延长使用的日用品。我制定了一些简单的规定:未经我同意,参谋人员不得替我承诺出席任何会议、发表演讲、参加社交活动、外出或参加庆祝仪式。即使5分钟也不行。凡我预定开的会,必须准时开会。要别人等的人是不替别人着想的人。每当我耐着性子等待姗姗来迟者,就好似我在交通阻塞时面对着出租车上不断走动的计程表。我还规定,我的办公室要迅速回答打来的电话。
  我把有关签名的凯斯特法律制度化。J·凯斯特教导我,我每次把我的名字签在什么东西上,我就制造了一个法律文件。因此,除最无关紧要的文件外,谁都不能替我在任何东西上签名。我知道很多头头是允许他们的秘书在重要的信件上替他们签名的,这一做法我是决不允许的。凯斯特还教导我,注明日期的签名是具有更大的法律效用的。因此,我不允许签名时提前或推后日期。我只在确切日期的文件上签名。
  我规定我的参谋人员不得准备任何敷衍塞责的“臭虫”信件要我来签字。这一用词原出于一则有关纽约中央火车站的典故。一名乘客在普尔曼式卧铺车厢里被一只臭虫咬了,他写信给铁路公司董事长表示强烈不满。铁路公司董事长回了一封道歉信,说明该公司已经采取了防范措施,请这位乘客放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这位乘客读着来信,心里很高兴,不料这时又从信封里掉出一张由董事长草草写给他秘书的小字条,上面写道:“发一封臭虫信给那个混蛋。”
  我的参谋人员可能会接到某个公民表示抱怨的来信,并为我草拟一封格式化的回信说:“感谢您的关心,但这些事情毕竟发生了。”或者说:“对不起,来信投错了单位。”然而我会在这类回信的前头批上:“找出问题,看看我们能不能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告诉来信人谁能解决。但不得敷衍塞责搞‘臭虫’信。”
  作为主席,我恪守我的老座右铭:要检查细节。很久以前我在空降导航员学校时曾发现一名军士因开伞钩未挂上差点送了命,这件事进一步加强了我的信念。检查细节可以达到两个目的。其一,司令官可以了解战备的真实状况而不是表面现象。其二,将军对细节的重视可使基层官兵知道,他们在指挥系列中的位置与其他环节一样重要。
  我管理庞大的联合参谋部靠的是多年来从布朗、温伯格、卡卢奇和其他人身上学来的方法。每天上午,我准时在8点31分进入联合参谋部会议室参加8点半的碰头会。我的主要参谋官大多数是二星或三星陆海空军将军,总共约20人。他们都知道迟1分钟不会被认为是迟到。我取消了主席以往采用的正式汇报形式(那种形式要求制图参谋连夜绘制出汇报用的所有图表)。开会时,我围着桌子转一圈,让三军将领们谈谈他们各自领域内的情况。如果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切正常”,不会有不利之处,因为这正是我所想听到的答复。会议开5至30分钟。我利用这种会议来了解信息和安排一天的工作,而不是解决问题。会议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我要参谋部各部门主官监督我。看我是不是在发火?看我是不是又在吹嘘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老故事?看我是在发牢骚还是在骂人?我总是试图保持精神振作,特别是出了事和我们面临麻烦的时候。头头的情绪会感染整个组织。最糟的情况是谁都不知道领导人的情绪怎样。我的参谋人员一上班就可知道我的情绪如何。同样地,我也可以从中了解他们。因为你每天与他们碰面,你瞥一眼就能知其三分,你知道谁碰到了麻烦,谁需要帮助或鼓劲,谁在准备着挨批。这种早晨碰头会的作用是建立协作精神。这项严肃的工作是在我办公室里小圆桌旁的小群体内展开的。
  在行政机关里,小事情会产生巨大的象征性意义。一天,精力充沛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阿尔·格雷指出,有一份用参谋长联席会议信笺纸署着我签名的文件送给了国防部长。“如果您要以参谋长们的名义送出材料,”格雷说,“我们大家都得同意才行,可是在文件送上去以前,从未送给我看。”格雷说得对。
  按照戈德华特—尼科尔斯法案,我是主要军事顾问。在我提出任何建议之前,我无需征得参谋长们的同意,我甚至无需与他们磋商,尽管这样做是愚蠢的。我需要有能表示主席独立地位的象征物,于是便购置了一摞台头通栏印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字样的公文纸。我抛掉了旧的公文纸,同时也抛掉了40年来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办事传统。我不再是参谋长们的综合性意见的传声筒,我自己本人要向国防部长和总统进言。信笺头上的一词变动使主席的独立性变得清楚和合法了。
  我还采用了一些其他的新办法来干日常工作。我越来越多地单独与参谋长们开会,不让他们带任何参谋官或记笔记的人到场。这对史学家来说是不太好,但对鼓励直言不讳来说却是大有好处。我还喜欢在我的办公室而不是在带有旧的法人团体遗迹的“坦克”里与参谋长们开会。我停止下发参谋长联席会议开会的固定日程表。参谋长们并不在意,但他们的参谋人员颇为不悦。没有议事日程表,他们就不知道在会前要为他们的长官准备什么样的文件。这样一来,参谋长们到我办公室来时,就不会带上一大堆他们认为必须捍卫本军种立场的材料。他们确实有了说心里话的更大自由。既然我们不再谋求一致赞同的看法,他们也无需从本军种的利益出发去维护自己的立场。无疑,有些人对我的做法持有异议,但我认为,作为一个更加正式的机构,这一新作风使参谋长们具有比他们以往所享有的更大影响力。如果我同意他们的观点,我就准备把这些观点呈报给切尼,并像对我自己的观点那样极力加以维护。这样做,他们的意见就会得到认真考虑,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几乎自动消失在冗长的、没棱没角的意见一致的报告之中。
  正当我们在国内酝酿改革我们的军队时,我有机会亲身体验一下我们的老对手是怎样改革他们的军队的。我们驻欧洲安全合作会议大使杰克·马雷斯卡参与了旨在缓和东西方紧张关系的欧安会研讨会的组织工作。这次研讨会是空前的。北约国家、华沙条约国家和不结盟的欧洲国家的军队参谋长们将于1990年1月在维也纳哈布斯堡王宫开会。1814年,在这个王宫里曾举行过重画拿破仑失败后的欧洲地图的维也纳会议。马雷斯卡请我出席这个研讨会,我同意了。
  1月16日,我步入富丽堂皇的会议厅并在一个巨大的U形桌前就座。我看到坐在对面的一个人,即使他不穿苏联的将官制服我也认出他是一个军人。他就是接替谢尔盖·阿赫罗梅耶夫的苏联总参谋长禾哈依尔·莫伊谢耶夫。变化真大啊!阿赫罗梅耶夫,70多岁,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英雄,矮个儿,年老而可敬;而莫伊谢耶夫,51岁、大个子、精力充沛、仪表堂堂、姿态威武。
  在我的发言中,我要建立的论点是,自从历史把美国推向超级大国地位以来有一点一直被人们忽略了。尽管我们拥有巨大的力量,但在我们的政治制度下,军事领导人的日子仍是不容易的。我指出,“我按规定要宣誓支持和维护合众国宪法。”我还解释说,这个文献“视军队,特别是我的军种——陆军是一个必要的但又不合意的组织,在危机时期有用处,而在所有其他时间里都要受到小心的监视。”
  我进一步指出,从我国诞生以来,美国人民就反对建立常备军的思想。宪法的一个撰写者曾提出建立2000名军队的限额。我援引了乔治·华盛顿的回答:“一个绝妙的想法,只要我们能说服我们各方面的敌人加起来也保持相同的数量。”我指出,身为四星上将的主席,我不是美国的最高军事领导人。这个人是总司令,是总统。我提醒在场的盟国、敌国和潜在敌国的听众,美国武装力量的基本使命是:“美国人民坚持认为,一旦我们不得不组建军队,其态势必须是防御性的,确定兵力大小的理由必须经过严格的审议。就在此刻我坐在这里的时候,在国内我们的国会正在想出各种办法来削减我们的军队。在民主国家就是这样,我也赞成这样。”
  我试图在会上定出妥协和非敌对的调子。因此急切地想知道当轮到莫伊谢耶夫发言时,这位苏联武装部队的新头头态度如何。令我大失所望的是,他的发言与美国的机械式的冷战战士一个腔调,讲的都是些空洞的、过时的和充满对抗性的陈词滥调,与整整齐齐地印在他助手散发的加封皮的小册子里的话一模一样。莫伊谢耶夫讲完后解答问题时,发言像是一台录音机喋喋不休地放出录好音的克里姆林宫磁带上的话。我很担心,因为我贸然声称这个世界变化巨大,而莫伊谢耶夫的表演却说明没有什么变化。
  我低声向马雷斯卡大使说了我的担心,我说,我要更好地了解此人,搞清楚他究竟还有没有不同于苏联沙场老将之处。马雷斯卡那天晚上在他的维也纳寓所里安排了一个小型的私人宴会。我带上行政助理汤姆·怀特和国务院的一流俄语翻译彼得·阿法纳先科前去赴宴。
  那天晚上,当我们的客人从门里进来时,我以为我们可能认错了人。一切气势汹汹的咆哮都已消失,莫伊谢耶夫显得热情随和。我们入座就餐,他很快显示出至少有一样东西仍在苏联起作用,那就是情报系统。“您是在1958年参军的吗?”他问。
  “是的。”我回答。
  “我也是。您是在1962年结婚的吗?”
  “是的。”我再次回答。
  “我也是。您有一个儿子,他在军队供职,是吗?”
  “是的。”我说。
  “我也有一个儿子在军队里。”这时尊伊谢耶夫对我做着手势,笑着说,“但我在51岁时这一切都做到了,而您几乎在53岁时才做到这一切!”
  就这样,坚冰被打破了。随着伏特加酒下肚,气氛越来越热烈。莫伊谢耶夫向我们谈起他在西伯利亚的童年生活。他父亲是大西伯利亚铁路局的一名养路工,不论气温多低从未缺过一天勤。他的母亲仍住在西伯利亚的故乡。只有在谈到波罗的海国家问题时——美国仍认为它们是被占领国家——我才隐约地感觉到苏联固有的敌意和此人的强硬。莫伊谢耶夫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失去了7位叔舅辈的亲人,他们都是军人,都为从法西斯统治下解放拉脱维亚、立陶宛和爱沙尼亚等地牺牲了生命,而现在他们竟恨起苏联来了!
  到酒酣夜静之际,他和我成了两个相互交流战斗故事的老兵了。我在舒适愉快的气氛中开始提一些问题。“我们都感到苏联正处于变革之中,”我说,“兜售老一套的党的路线还有什么意义吗?”他也知道苏军将从东欧国家的基地上全部撤走。我问:“为什么你们不快一点撤军呢?”他说:“因为孩子们必须读完学年。”一个做父亲的军人向另一个做父亲的军人做出这么心心相通的回答,我不禁开怀大笑。我不知道那个晚上我提出的意见他是否全接受,但当我们分手时,莫伊谢耶夫紧紧拥抱我说:“我感到你好像是我的终生朋友。”就我来说,我感到我遇见了一个徘徊于老式共产党敌人和新军人伙伴之间的人。
  雷伯恩大楼2118号是众议院军事委员会的听证室,讲台前挂着一块饰板,上面写着:
  合众国宪法第1条第8款
  国会有权……
  招募陆军并供给军需……
  建立和维持一支海军……
  制定统辖和管理陆海军的条例。
  我想,挂在那里的饰板是要人了解在防务方面是谁掌管钱包。2月1日,切尼和我在2118房间里为拟议中的1991—1992年国防部预算进行辩护。以往要确定我们军事上的需要是容易的。只要摆出苏联的威胁,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但是,随着苏联在军事上的收缩,我们面临着一种基本上一面倒的情况,国会议员们异口同声地宣称,威胁已不存在,因此不需要保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和平红利”已成为一句时髦的话。既然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枪炮,我们就可以把钱转用于教育、住房或预防犯罪方面。前天,布什总统发表了他的《国情咨文》,在《国情咨文》中,他提出了第一阶段大量裁减驻欧洲美军的建议,以适应变化中的世界。
  切尼和我出席众参两院武装部队委员会会议,宣传布什的防务预算是政府适应新的世界气候的明证。然而,当我们离开国会山时,我们知道,除非我们采取一项指导裁军的全面战略,否则五角大楼的政敌会扛着电锯来找我们。因此,切尼尽管还没有完全接受我的“基本兵力”概念,但敦促我继续完善它。
  在国防部内部和在与国会议员谈话时,我宣传“基本兵力”理论,即我们的兵力规模要从单纯以威胁为依据转向以威胁和作战能力为依据。我说,我们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担心苏联的威胁,但是我们必须保持某些基本的战斗能力。举例来说,我们可能不会再需要保持一支专门的空运力量,以便把几百万吨物资装备运往欧洲,好对付苏联可能的入侵。但是,我们仍需要有能力把大量物资运往全世界的难以预见的麻烦地点。我们可能不再与富尔达峡谷对面的苏军第八近卫集团军相对峙,但我们仍需要有把力量投送到其他地方的能力。我提出军队要能够执行4项基本任务:其一、能跨越大西洋作战;其二、能跨越太平洋作战;其三、国内有一支应急部队能迅速部署到热点地区,就像我们在巴拿马的行动那样;其四、保持一支削减了的但仍不可少的核部队,以慑服核敌人。
  我已经使我的某些同事改变了观点。诺姆·施瓦茨科普夫赞同我的主张,战略空运司令部司令杰克·钱恩上将也赞同我。另一位强有力的支持者是统率北约部队和驻欧美军的欧洲盟军最高司令杰克·高尔文上将。参谋长联席会议也表示同意。但是,我对某些军事首脑死死抱住旧观念不放而感到吃惊。海军继续争辩说要有更多的航空母舰。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苏联正在建造更多的航空母舰。怎么知道的?因为几年前卫星照片表明,在一个苏联造船厂里放着一块龙骨板。显然,那是一艘航空母舰的龙骨,因此苏联航空母舰仍在生产线上不断制造。我与海军头头争辩说,当苏联正从它的东欧的老帝国势力范围撤出之际,认为它还会加强海军统治海洋,那是毫无道理的。这一争论现在有了答案,俄国人正把航空母舰当做废铁出售。
  我还重新思考过其他一些言之有理的事情。我记得,在温伯格当国防部长期间,在“坦克”里与我的老导师陆军参谋长约翰·威克姆听取关于电子制导的新式炮兵武器——“铜斑蛇”炮弹的汇报时,威克姆声称,“有这样精确的炮弹,我们就不需要在战场上用肮脏的战术核火力了。”战术核武器就像老式的炮兵实施弹幕射击那样,铺天盖地而来,以便摧毁弹幕下的一切东西。而这种新式灵巧武器很像是精确的步枪火力。
  在我任主席后不久,我们面临着处置某种核炮弹问题。这种炮弹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安全。因此,陆军部队对这些炮弹进行类似切除输精管的手术,注入气体使之失去功能。后来,核炮弹制造者解决了安全问题,他们要求做恢复功能的手术。我觉得这是一种愚蠢的想法。那时候我们正在拆卸大量中程核导弹,难道我们还要花钱重新装配使用价值有问题的小的战术核炮弹吗?我的主张遇到重重阻力。陆军不想放弃其战场核火力。死硬的五角大楼的文职政策制订人包括迪克·切尼在内也都反对我。然而,我却越来越深信,战术核武器在战场上没有用处。
  ※        ※         ※
  2月18日,我站在乔治·华盛顿大学的查尔斯·E·史密斯中心的讲台上,回首20年来的风云变幻,激情在我心间荡漾。上一次我在这所大学的校园里是20年前的1971年春季,那时我结束了工商管理学硕士论文工作。今天,我应乔治·华盛顿大学新校长斯蒂芬·特拉亨伯格的邀请重返母校,接受荣誉学位并在冬季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我在讲话中一开头就指出,这是我在乔治·华盛顿大学的第二个学位,但这个学位没有花政府很多钱。我想强调指出的一点是,自从我离开这个校园以后,世界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指出,当我是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学生时,纳尔逊·曼德拉还是南非监狱里的犯人。几天前,他终于被释放了。而且在今年年底前,曼德拉将在美国国会的参众两院的联席会议上演讲。当我是研究生时,60万苏联军队驻在捷克斯洛伐克境内。现在,一个戏剧作家、前持不同政见者瓦茨拉夫·哈韦尔当了捷克的总统。当我在乔治·华盛顿大学攻读工商管理学时,华沙条约组织的军队一直不断地进行旨在直插到大西洋海岸的进攻性演习。现在这个条约组织是一片混乱。我提醒听众:“苏联的制度已风雨飘摇和停滞不前了,现在我们正等待它的分崩离析。”
  典礼结束以后,在我即要上车的瞬间,我停了下来,想起当年从史密斯中心走向国会山途中,不顾催泪弹灼伤眼睛,举目观看数百名越战老兵把他们的奖章投向国会山的情景。当我是乔治·华盛顿大学学生时,曾发生过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大逮捕,1.3万多名反战抗议者被投入华盛顿监狱。那时候,我想起公众对我职业的态度使我心情十分抑郁。我们设法扭转了这种情况。目前面临的挑战是要维护我们已恢复的尊严。我认为,关键是要使今天的军队适应今天的现实。
  感谢上帝。一次成功机会很小的演出终于成功地举行了。不是阿尔玛和我总怀疑我们女儿琳达的天才,而是因为戏剧界的供求法则甚至对最有天赋的人都不利。在一个3月份的晚上,我们穿着盛装,前往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利斯纳礼堂,观看琳达在一个巡回演出公司演出的《胜利之举》,这是一幕描述杰基·鲁宾逊在垒球运动中冲破肤色障碍取得成功的话剧。琳达扮演鲁宾逊妻子这一主角。她棒极了!她如愿以偿!
  大约在这时候,琳达又交了一次好运。她去加利福尼亚一个月参加拍摄一套夏季的替补性系列片。在那儿的时候,她曾被邀请出席在阿诺德·施瓦策尼吉尔和他夫人玛丽亚·施赖弗家里举行的宴会。琳达能真切地感受一下好莱坞的生活使她兴奋不已。但是,她认定好莱坞不大讲求实际,而宁愿回来在东部地区从事她的事业。坦率地说,我松了一口气。
  迪克·切尼敦促我继续完善“基本兵力”的思路,尽管他还有保留意见。作为我的宣传工作的一部分,我同意在5月3日分别会见两名报道五角大楼情况的记者——《纽约时报》的迈克尔·戈登和《华盛顿邮报》的R·杰弗里·史密斯。我向他们两人承认,要说通内部的人很难。我告诉史密斯,“我试图使国防部确信:军事威胁确实不同了。”史密斯一个劲儿地催促我抛出硬新闻,说我到目前为止所讲的话都太软了。我提出的削减幅度有多大?他问。我拒绝讲具体数字,但史密斯一个劲地追问。最后,我迁就了他说:“可能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二十五左右。”5月7日《华盛顿邮报》头版新闻报道说,“我国的最高级军官”预测,改组了的军队可能使“国防预算下降百分之二十五”。我很惊讶我的议论居然引起了轰动。不仅《华盛顿邮报》登载了,后来《纽约时报》以及其他几家大报,甚至伦敦的《经济学家》周刊都发表了我的讲话。
  狡猾的国务卿吉姆·贝克打来电话向我祝贺,这暗示我可能要遇到麻烦。而我担心的是切尼的反应,他也公开提出要削减五角大楼的预算,但在今后6年内将通货膨胀计算在内每年只削减百分之二。迪克·切尼不是一个喜欢部下同他唱反调的老板。在《华盛顿邮报》报道刊出的那天,我们会面时,他只说了一句:“很不错的文章。”然而,随着这一天慢慢地过去,不同的意见开始纷纷而来。我通过五角大楼的小道消息得知参谋长们都不高兴,因为我提出的削减幅度太具体了。国会山保守的共和党人士质问切尼,当总统自己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说要做更大的削减时,他们怎么能维护总统的预算。我们的北约盟国也表示不满。当美国准备这么大幅度地裁军时,他们怎么能向议会要求批准庞大的军费开支呢?
  次日,部长召我到他的办公室,他皱着眉头,面色不悦地说:“我们得谈谈你向记者说的话。”
  “是,长官。”
  “我必须知道你是否支持总统。我需要确切知道你是否与总统一条心。”
  我惊得目瞪口呆。我审慎地停了一忽儿才回答说,“可能我的话讲得太早了。”然而,我对记者所讲的话确实是军队面临的危机征兆。我很抱歉由于自己讲话不慎给总统添了麻烦,“但决不存在我是不是一条心的问题。”我说。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眼看空气会燃烧起来似的。然而,我们两人都有足够的自控能力,不会使情况失去控制。接着,我们又继续研究“基本兵力”的问题,力争达到百分之二十五的削减幅度。
  从我发起在利文沃思堡建立纪念“野牛勇士”的塑像运动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7年。在我脱手前,我把接力的火炬传给了陆军文职官员、现国民警卫队准将阿朗索·多尔蒂。朗尼竭尽全力,但因支持的人不多和捐款少,计划被搁置下来。后来,有名黑人海军军官卡尔顿·菲尔波特海军中校作为指挥与参谋学院的教官来到利文沃思堡。他对“野牛勇士”计划着了迷。他接过这个奄奄一息的工程项目,并使该项目重新恢复生机。他不满足于竖立一个骑马战士的塑像。他要建立一个有波光粼粼的池塘和塑像的公园。他要建立一个基金会,以便成立“野牛勇士”博物馆和支付黑人军事史教育计划的费用。菲尔波特与我联系并要求我重新参加这一募捐运动。我问他计划要花多少钱?他说:“50万美元。”我一时语塞,但同意尽力而为。
  富有的《电视指南》出版商沃尔特·安嫩伯格是前驻英大使。在里根执政时期,我在赴加利福尼亚之行中结识了安嫩伯格和他的夫人李。我写信告诉他有关我们在利文沃思堡的梦想。他回电话说,我们所谈的这类纪念公园花50万美元是拿不下来的,大概需要85万美元才可能办得到。虽然这不是我想听的消息,但安嫩伯格答应如果我们能筹到相当的经费,他先捐助25万美元。
  于是,募款便成了我的业余工作。捐款陆续到来,表兄布鲁斯·勒维林捐了2.5万美元;著名的纽约慈善家、军队的朋友扎卡里·费蒂尔捐了5万美元。几个月后,安嫩伯格再次打来电话。他说,他讨厌事情老拖着,并问“野牛勇士”纪念馆的募捐运动进展如何?我向他介绍了取得的一点进展。他说,他对这个计划深信不疑,并希望看到该计划有大的进展。他将很快送来一张款额为25万美元的支票。我们以后只需操心筹措余下的款项。
  多亏了安嫩伯格的助推起动,我才能够于7月28日前去利文沃思堡参加破土奠基仪式。军乐响亮,旌旗招展,我站在昔日曾是黑人骑兵兵营的荒地上。出席仪式的显要人物还有利文沃思堡司令官伦内德·威沙特中将、菲尔波特海军中校和多尔蒂准将。但那一天真正的明星是军士长威廉·哈林顿和上士伊莱沙·基尔斯。他们都已95岁,是很久以前纯黑人团的真正的野牛战士。当我握着他们满是老茧的手时,我油然联想起我的过去,想起中尉弗利珀,想起那些曾在西部平原浴血奋战、在圣胡安山冲锋陷阵的黑人。历史差点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当我们拿起铁锹举行破土仪式之际,这两位老战士的故事将填补这段历史的空白。
  6号的房子是一座坚固的砖石结构、并带有一个宽敞阳台的建筑,它坐落在迈尔堡古建筑区的格兰特大街上。该住房以19,202美元的费用建于1908年,它是供两个中尉家庭合住的宅第。1961年,6号翻修改装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官邸。在6号官邸后面有两个车库,我把我的“富豪”车停在里面,并在那里修理车辆。我还设法说服邻居们让我把我的另外一些成人用的玩意儿放在他们的车库里。
  我喜欢把外国客人带来6号官邸共进午餐或晚宴。尔后,我领他们出来,极目远眺,美国历史的缩影尽收眼底。站在俯视波多马克河的宽广的草坪上,我会指给他们看国会山、杰斐逊纪念堂、华盛顿纪念碑和林肯纪念堂,并一一讲述其历史。但美中不足,一棵新长大的树恰恰立在中央,破坏了全景。而且这棵树还越长越高。一天,我召来我的助手蒂姆·利夫西少校,对他说:“利夫西,那棵树必须砍掉。”
  利夫西吃了一惊,说:“长官,您难道真的要砍掉一棵树吗?”他快速地报告出我将面对的反对者——营区工兵主任、公共事务官员和初露头角的环境保护主义者。他提醒说,还要设想风闻此事的《华盛顿邮报》。
  “那棵树越长越大,它破坏了华盛顿最美好的一景,”我说,“通知营区工兵主任砍掉它。”
  迈尔堡的工兵主任做出了决定——计划在地球保护日砍树!我想与其说决定砍树,不如说决定不砍树,这活像前几年的一项枪杀小狗以便进行创伤研究的计划,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旦干了这事儿,你怎么解释你在地球保护日砍了一棵树?我作了战略性的退却,把这事搁置下来。
  几个星期后,我又把利夫西叫来并摆出我的战略。叫营区工兵主任派人砍掉那棵树,挖掉树根,在树坑里填上新土。而且所有这一切都要在一小时内干完,我对利夫西这么说。第二天早晨,当奥蒂斯开车来接我去五角大楼时,我告诉他等几分钟,我要在草坪上漫步片刻。遥望波多马克河对岸的景色蔚为壮观,一览无遗。我低头看着郁郁葱葱的青草,几乎看不出那棵树留下的痕迹。看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棵树被砍掉了。突然性、隐蔽性和快速行动历来是作战取得成功的关键因素。
  1990年8月1日,习以为常的一天开始了。早晨5点半
  起床,在健身脚踏车上活动,然后吃我标准的早餐——葡萄干麦麸、香蕉、橘子汁和咖啡。7点前到五角大楼,在那里我听取在办公室外套间里等待我的中央情报局分析员的夜间情况汇报。
  然而,这一天却变成了不寻常的日子。从某个方面来说那天是赢得胜利的一天。在前8个月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使“基本兵力”方案通过迷宫般的行政体系,说服了不大同意的参谋长和军种部长们,赢得了固执的负责政策事务的国防部副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的具有关键意义的支持,他通过自己的分析得出了与我类似的结论。始终不持偏见的迪克·切尼尽管起初表示怀疑,但最终批准了这个方案。参谋长们基本上都表示赞同。我的新任副主席海军上将戴夫·杰里迈亚是一位坚定的支持者。有几次,我因遭受挫折而沮丧,几乎不抱希望了。但是,那天切尼、沃尔福威茨和我向布什汇报,赢得了总统的赞同。于是,“基本兵力”方案成了政府的立场。总统将在第二天8月2日去科罗拉多州的阿斯彭,在那里他将与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会晤,并在阿斯彭论坛研讨会上宣布他的新战略和作为美国武装部队新体制的“基本兵力”方案。所想象的变革是巨大的:从现役总兵力的210万人降低到160万人。但战略核心力量,即我主张的四大部队仍保持不变。总统提出的计划实际上标志着40年之久的对共产主义的遏制战略的终结,这个战略以胜利告终。我们成功了。次日,切尼、沃尔福威茨和我就要去国会山向两院军事委员会和拨款委员会推销“基本兵力”方案。
  这一天,我还要求诺姆·施瓦茨科普夫从中央总部速来五角大楼,在“坦克”里向参谋长们和切尼汇报伊拉克-科威特边界沿线的令人担心的情况。
  我不厌其烦地参加主席日常的礼仪活动。先是接受宣传媒体拍摄我与一名晋升准将的联合参谋部上校的合影。后是陪同来访的多哥总统纳辛贝·埃亚德马在五角大楼前检阅仪仗队。然后我去布莱尔宾馆出席欢迎埃亚德马的宴会。国务院总喜欢让黑非洲领导人与知名的非洲裔美国人会面,并且竭力从这种场合中捞到好处。
  我疲惫地度过了这一天的其余时光,晚7点到家吃晚饭。饭后不久,我进书房仔细翻阅装满公文包的文件。晚8点前几分钟,保密电话铃声响了,在这个时间来电话通常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联合参谋部主任迈克·卡恩斯在电话中告诉我,萨达姆·侯赛因派伊拉克军队越境进入科威特。
  我的美国之路--第十八章 沙漠中的底线
  第十八章 沙漠中的底线
  大约在我提出预测朝鲜和波斯湾是最可能把美军卷入的世界两个热点的《战略概览—1994》以后9个月,萨达姆·侯赛因入侵科威特的事情便发生了。1988年伊拉克和伊朗停止了它们为期8年的血腥战争。当时我担任国家安全顾问,对伊拉克军队感到不安。一旦拥有100多万军队的萨达姆不再担心伊朗,我恐怕他会在其他地方惹事。
  两伊战争后,伊拉克欠下了近900亿美元的债。按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来看,这一债额使美国的赤字成了小巫见大巫。萨达姆谴责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阻碍伊拉克走出债务深渊。它们突破了石油输出国组织所确定的石油配额,从而使石油价格下跌,减少了伊拉克的收入,这犹如在伊拉克背后戳上一把“有毒的匕首”。萨达姆还指责科威特从两国共有的鲁迈拉油田汲走了价值25亿美元的石油。他虎视眈眈地盯着科威特的沃巴和布比延岛,因为这两个小岛堵住了伊拉克进入波斯湾的出路。他说科威特人不是阿拉伯兄弟,而是西方的“贪婪的叭儿狗”。
  1990年7月初,我在访问突尼斯、埃及和约旦之行中,发现这些国家对寻求一种“阿拉伯”方式解决伊拉克的财政问题表示乐观。然而,当我到了以色列时,发现以色列人对萨达姆的态度不很乐观。此行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在耶路撒冷,与我职务对等的以色列参谋长丹·肖姆龙中将设宴款待我,席间我讲了一些在南布朗克斯区学会的意第绪语,这使来宾们大吃一惊。有消息说我甚至用意第绪语同总理伊扎克·沙米尔进行了一次私人会谈,虽不属实,但也不必否认。
  回到华盛顿后,7月的第三周,联合参谋部情报局长迈克·麦康奈尔海军少将到我办公室,把卫星照片摆在我办公桌上,指着十分明显的图像说:“伊拉克在靠近科威特的边境部署了3个师,迄今为止约有3.5万人。”他可认出这些部队是萨达姆·侯赛因的拥有数百辆现代化苏制T—72型坦克的精锐部队——共和国卫队的一部分。萨达姆在边境附近部署部队是不祥之兆。但它说明什么?恫吓?施加压力?入侵?
  他打算走多远?
  7月24日,我忧心忡忡地给在坦帕麦克迪尔空军基地的诺姆·施瓦茨科普夫打电话。如果美国在军事上卷入波斯湾,那就该轮到施瓦茨科普夫出场了。作为中央总部的司令官,他负责我们在南亚、非洲之角和中东重要地区的军事活动。我们谈及持续不断的伊拉克的兵力集结,当时已达4个师,兵力超过10万人。阿拉伯领导人仍不断地告诉我们不用担心,阿拉伯兄弟之间是不会相互厮杀的。不过,我告诉诺姆,“我希望你准备好两种对策,”其一是,如果萨达姆对边界作轻微的侵犯,你要拿出进行报复的方案来;其二是,如果萨达姆表现出更大的野心,“你要拿出我们制止他和保护这个地区的方案来。”
  “我就动手干,”诺姆说。他在这个问题上早已有所准备。中央总部是由吉米·卡特总统期间建立的快速部署联合特遣部队发展而成,是用来对付我们当时的朋友伊朗和苏联军队之间可能发生的冲突的。为制止俄国军队穿过伊朗北部的扎格罗斯山脉,美国莫名其妙地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巴列维国王垮台后,伊朗从朋友变成了敌人,而苏联南下波斯湾的可能性似乎已不存在了。因此,中央总部将它的注意力转向伊拉克对其小邻国的威胁。
  有经验的军人判断敌人是否准备进攻,通常依据三个必然会出现的迹象:敌军炮兵是否前移?是否铺设通信线路?是否给部队补充油料和弹药?到7月31日,上述三个征兆均已出现在伊拉克南部。我再次打电话给施瓦茨科普夫说:“我希望你明天来这里,向切尼和三军参谋长们汇报你对局势的评估和你的应急计划。”
  次日,也就是我出席在布莱尔宾馆迎接多哥总统埃亚德马宴会的那一天。饭后,我要奥蒂斯速速送我回五角大楼。我急于回去参加预定在下午2时举行的施瓦茨科普夫的汇报会。我几乎与迪克·切尼同时到达“坦克”。参谋长们立起,然后我们各自就座。切尼要我讲开场白。我很快就让施瓦茨科普夫主讲。他那魁伟健壮、高达6.3英尺的身躯和充满个性的感染力仿佛占满了整个屋子。诺姆做了历时90分钟的十分冷静严肃的陈述。
  “你认为他们要干什么?”切尼问。
  “我认为他们要进攻。”诺姆说。他认为,那将是一次有限的攻击,以便占领鲁迈拉油田的科威特部分和巴比延岛。他不认为萨达姆企图吞并整个科威特和推翻其统治家族。会议以此基调宣告结束。
  早些时候,中央情报局副局长迪克·克尔向我们做了同样的判断。然而,布什政府看来有意不介入阿拉伯国家之间的争斗。5天前,我国驻伊拉克大使阿普里尔·格拉斯皮在与萨达姆·侯赛因的会见中说:“……对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冲突,像你们与科威特的边界争执,我们不大理会。”后来,这位大使打电报给华盛顿,敦促美国在伊拉克与科威特自行解决它们的争端以前,“少作批评”。在尔后的一份致萨达姆的电报中,布什称他的政府“继续愿与伊拉克保持较好的关系”。我们听到阿拉伯国家说不会有事的;听到美国说:一旦有事,也与我们无关。
  关于我们如何能遏制伊拉克的问题,国务院和五角大楼曾提出几项建议。其中有一个建议是加快已驶向波斯湾的“独立”号航空母舰的航速。海军陆战队司令阿尔·格雷还建议将驻印度洋迪戈加西亚岛的装载陆战队装备的海军预置中队的舰船派往波斯湾。然而,这些举措不明显,起不到威慑作用,除非我们公开宣布派出它们的真正目的。在那个阶段,政府没有考虑向伊拉克提出警告,而切尼和我也都不愿意挺身而出,走在白宫的前头。我们所采取的惟一行动是满足了阿联酋的请求,派出两架美国空军加油机帮助进行空中监视,此举不会使萨达姆·侯赛因感到心惊胆战。
  如今,我对我们当初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无所作为感到遗憾,尽管当时并不清楚这些象征性行动是否能遏制萨达姆。在施瓦茨科普夫汇报之后,切尼和我离开“坦克”时,我说:“迪克,形势严峻。我们不能对发生的情况置之不理。我认为总统应在今天发表一份口气强硬的电报给萨达姆。甚至打电话给他,力争把他吓跑。”切尼同我一样担心,他与国家安全委员会和国务院联系,以便准备一份抗议照会。但是,为时已晚。在我们发出外交警告之前,8万名萨达姆的共和国卫队已跨过边界,浩浩荡荡地开向科威特城。
  第二天早晨8点,总统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全体会议。施瓦茨科普夫已回坦帕。我要他带上地图和作战计划立即乘飞机前来白宫参加会议。这是诺姆第一次见到这批高级决策人,而我希望他能熟悉这批他大概要与之共事的人。那是一次进入情况的会议。会上谈的内容并不连贯,也无中心议题。讨论入侵对油价的影响所花的时间与讨论应如何对付萨达姆的入侵问题的时间一样多。突出的问题是萨达姆的下一步行动。他会占领科威特后就住手,还是下一步要进攻沙特阿拉伯?我们应不应实施制裁?我们准备走多远?在开会之前,记者们问总统他是否有意图要派军队,他回答说:“我没有仔细考虑任何这类行动。”
  在第一个对策方案已失去作用之后,诺姆在白宫首次阐述了他的保卫沙特阿拉伯的应急计划。但讨论了半天仍不见结论。我对议而不决感到不安。眼看会议快结束时,我试图得到明确的指示,便问道:“总统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在沙漠中画一条保卫沙特阿拉伯的底线?”布什稍作考虑,随即回答说,是的,我们应该这样做。但是,科威特的命运仍未解决。布什马上要去科罗拉多州阿斯彭会见撒切尔首相,并发表我们不遗余力长期为他准备的演说,阐述他的体现“基本兵力”概念的新的国家安全战略。切尼·沃尔福威茨和我到国会山的第S407号超级密室向国防部国会监督委员会的领导人陈述“基本兵力”方案。在那里我们听到的全是“是”、“不错”、“对”的赞同声。可是,我这时心中老惦记着科威特,情况现时怎么样呢?
  星期五,总统从阿斯彭回来,他再次把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们召集到内阁会议室开会。他一面在他的惯常的桌子中央的座位上坐下,一面说:“已经过去大约24个小时了,情况看来还不错。撒切尔首相和我的看法完全一致。假如我们在波斯湾采取联合政治和经济制裁行动,我相信我们能得到友邦的支持。”他特别高兴的是,旧的模式看来已经打破: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没有把这次危机当做又一次东西方对抗。以前苏联可总是不假思索地支持一度是其朋友的萨达姆。前一天,联合国安理会以14票对0票一致通过谴责入侵,并要求伊拉克立即无条件从科威特撤出,而赞同票中就包括苏联。
  中央情报局局长比尔·韦伯斯特向我们做了一个严峻的形势报告。他说:“伊拉克军队,离沙特边境不到十分之八英里。如果萨达姆占据他现有的地盘,他将拥有全世界百分之二十的储油量。而在几英里之外,他可攫取再一个百分之二十的储油量。他将占有从科威特港口出海的方便的海上通道。约旦和也门可能倒向他一边,这样他将有条件来勒索其他国家。我们预期阿拉伯国家将开始削减石油出口份额,伊朗将被伊拉克踩在脚下,以色列将受到威胁。”韦伯斯特的结论是,萨达姆将成为波斯湾的显赫人物。
  “我们必须做出反应,”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说,“容忍萨达姆绝不是办法。”
  切尼补充说:“你不能把科威特与沙特阿拉伯分开,当伊拉克军队攻击沙特边境时,他们离沙特油田只有40公里,在这里可能发生一次大规模冲突。”
  代替吉姆·贝克与会的副国务卿拉里·伊倍尔伯格敦促说:“我们应搬用联合国宪章第7章,”它允许采用军事手段和进行经济制裁。
  “我已与阿拉伯国家领导人通了电话。”总统说他已与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约旦国王侯赛因和沙特阿拉伯国王法赫德谈过。总统以一种不相信的口气说:“他们仍告诉我他们能找出一种阿拉伯式的解决方式。但不管我们怎么干,我们必须得到国际社会的支持。”
  切尼要我谈谈军事选择方案。我重述施瓦茨科普夫的保卫沙特阿拉伯计划,列举了我们能够迅速投入海湾地区的部队。我有相当把握确信,伊拉克尚未决定入侵沙特阿拉伯。我还坚信他并不愿意与美国打仗。“但是,重要的是,”我说,“要把美国的旗帜尽可能快地插在沙特的沙漠之中,假定我们得到他们的赞同的话。”我们切不可无所作为而使萨达姆更加肆无忌惮。
  切尼和伊格尔伯格表示同意。斯考克罗夫特在伊拉克入侵后的数小时内就已经表明这样的观点。总统说:“我们要对沙特阿拉伯做出承诺”。这样我们就可以通知部队做好行动准备,保卫这个国家。
  我随后问为解决科威特进行战争值不值得。这是我提出的一个克劳塞维茨式的战争理论问题,目的是使军方知道它可能必须做出哪些准备。提出这个问题为时过早,而且也不应由我来提。我的做法有点越权。我现在已不是国家安全顾问,人们期待我的仅仅是提供军事方面的意见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白宫而且就在这个房间里,我为解决危机的政治和经济方面的问题曾苦干过两年。我参加过超级大国首脑会晤。更重要的是,过去我作为一名中层职业军官,对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奴性十足感到惊骇不已,他们从没有催促政治领导人向他们讲清越南战争的明确目标。如今在我们谈论需派多少个师,多少艘航空母舰和多少个战斗机联队之前,我们必须问要达到什么目的?然而直到会议结束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那天晚些时候,布什总统和斯考克罗夫特与我的短网拍墙球球友、现任沙特驻美国大使班达尔亲王谈过话。他们要班达尔了解他的国家所面临的威胁,并要让他知道我们已做好准备进行帮助。后来,斯考克罗夫特打电话给五角大楼的切尼。他说班达尔要来,我们要再给他讲讲现实的危急状况。班达尔来到切尼办公室后,显露出他惯常的美国化的、轻松活泼的战斗机飞行员的脾性。从一只塑料杯子里喝咖啡,还用一支金笔在杯子里搅和。在平时,我们相互间用近乎粗俗不堪的叫法称呼对方。我对他的可以上书的惯用称呼包括“伟大的班达尔”和“班达尔,你这个阿拉伯阔佬”,而他则叫我“老爷兵”。这一天我们都没有开玩笑。当我们坐在切尼的小圆桌四周时,我指出侦察照片表明,伊拉克军队实际上已到了沙特阿拉伯的门口。班达尔仔细看了这些照片,他的牙齿咬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没有说什么。
  “我们准备随时帮助你们保卫你们自己,以免遭到萨达姆的攻击。”切尼说。
  班达尔向我们露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怀疑神态。“像吉米·卡特所做的那样?”他指的是在过去的一次危机中,卡特总统给沙特阿拉伯援助了10架没有武器的F—15飞机。
  “告诉班达尔亲王我们准备做的事。”切尼向我说。
  我开始说:“我们最初将派去第一战术战斗机联队,第八十二空降师以及1艘航空母舰。”接着我补充讲了后续部队。
  班达尔的兴趣被激发起来了,他打断我的话,问:“后续部队有多少?”
  我说:“加在一起,在最初阶段总共约10万人。”
  “我知道了,”班达尔说,“你们是郑重其事的。”
  切尼最后说:“我们建议您敦促法赫德国王接受我们保卫王国的愿望。”班达尔临走前向我们保证,他马上就将我们的建议向国内报告。
  在他走后,切尼提到我们早些时候同总统的会见。“科林,”他说,“你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你不是国务卿,你也不再是国家安全顾问。而且你不是国防部长。所以,你讲话不要离开军事问题。”他显然是说我说话太随便了。然而,我对我在白宫的坦诚发言并不感到歉疚。我所说的要向军队提出明确目标的话是非讲不可的铮铮之言。
  总统在公开场合对伊拉克的入侵问题不露声色。到那时为止,他向美国人民所说的话只是,“我们没有讨论过干预……我没有考虑这一行动。”从星期五到星期日下午情况就是这样。
  在这一期间,总统去马里兰州卡托克廷山中的戴维营度假。星期六上午,国家安全班子成员随后来到。中心议题是施瓦茨科普夫详细深入地汇报我们如何保卫沙特阿拉伯,包括需要多少部队、兵力部署、武器装备和空中战略等等。当这位身材魁梧、坦率而善言、充满友爱的军人发言时,我看到总统频频点头。在讲完保卫沙特阿拉伯问题后,诺姆又补充说道:“好,如果你们要赶走伊拉克人和恢复科威特原样,那就要采取……”他然后一口气讲了为此需要增兵数十万人,需要准备8个月到1年的时间。
  那个星期天下午,天气闷热,细雨蒙蒙。切尼和施瓦茨科普夫正前往沙特阿拉伯的吉达,以敦促法赫德国王接受我们提出的援助。我舒适自在地呆在我的小书房里,两脚跷在桌子上观看有线电视新闻网的报道:总统直升机从戴维营归来时降落在白宫草坪上。已架起了许多麦克风,总统一面应付记者连珠炮似地提问,一面走近麦克风。记者们一个劲儿地问他一个问题。他是不是要采取军事行动?他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扬起食指说:“对这次入侵科威特,不能按兵不动,不能置若罔闻。”
  我马上坐了起来。从“我们没有讨论过干预”到“不能按兵不动”,这可是前进了一大步。总统是不是要使美国承诺解放科威特?他是要运用外交和经济压力,还是要诉诸武力?
  是不是原来的最后方案现在突然变成了第一优先方案?
  尽管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意识到所发生的情况变化。在我们到戴维营向他汇报之后,总统了解了他可支配的资源。他有了信心。而早些时候在阿斯彭与英国首相的会谈,无疑也对他有影响。8年前,玛格丽特·撒切尔收复了阿根廷占领的福克兰群岛。我突然想起“不能按兵不动”颇有撒切尔的铿锵有力之声。但这一思想过程纯属乔治·布什本人之事。他冷静地听取顾问们的意见。他打电话与世界有关国家的领导人磋商。然后,拿定他自己的主见,他已做出了这一重大的决策并首次公布于众。
  我关上电视机,走过去看我书桌上的一张地图。可能一项新任务已落在我肩上。
  8月6日,星期一下午3时30分,迪克·切尼从吉达打
  电话给我。他刚刚离开法赫德国王,他说:“我们已得到他的同意。我已报告总统。开始下令调动部队。”
  要开动美国的庞大军事机器是一件十分艰巨的事。我们已经通知待命的部队有驻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的第八十二空降师、驻亚持兰大的第三集团军司令部和驻弗吉尼亚州兰利空军基地的第一战术战斗机联队。但是,没有军事空运司令部——美军的联邦捷运公司——的空运,伞兵就无法行动。军事空运司令部是集陆海空系统于一体的称之为美国运输司令部的空军分支。美国军事空运司令部的总部设在伊利诺斯州斯科特空军基地,司令官是我在国家军事学院的同班同学H·T·约翰逊上将。他把切尼的命令转达给我国西海岸军事空运司令部的神经中枢——新泽西州麦圭尔空军基地的第二十一航空队和加利福尼亚州特拉维斯空军基地的第二十二航空队。
  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间里,空运司令部百分之八十的飞机都在飞往某地的途中。当一项特急命令迅速传达到整个系统时,所有其他命令均予取消。比如说,有一架运载零部件正飞往德国拉姆施泰因的运输机,在当时就得在最近的机场降落,并卸下所载货物,飞回国内。这类活动在全世界各地反复进行。在斯科特空军基地有一个连接电脑系统,它标明每一架军事空运司令部飞机的显示器。斯科特空军基地知道机上载的是什么货物,油料剩多少,飞机的保养时间表,机组人员是谁,以及每个机组人员在进行轮休和被替换时还剩下多少飞行时间。切尼的命令正使数百架飞机改变它们当时的航线,并最终飞向一个新的目的地——沙特阿拉伯。军事空运司令部的全部飞机的利用率将从百分之八十猛升至百分之一百,它们将空运一切可以空运的东西。第八十二空降师的1.6万多名伞兵开始登上C—141运输机。足以支援整个联队的72架战斗机的弹药、零部件和维修装备开始源源不断装进巨大的C—5“银河”式运输机。加油机将在空中为飞往波斯湾的F—15战斗机加油。军事空运司令部还租用数十架商业包机加强空运力量。一支庞大的军用机机群将铺天盖地般地飞越大西洋。
  然而,这一绝密行动的秘密却被泄露了。
  傍晚我转发了命令,这时将信将疑的汤姆·凯利冷不防地进入我办公室。“他们又这么干了!”凯利说。一旦如此大规模的空运开始,数百份密电纷纷从第二十一和第二十二航空队发出,通知全世界各地、供应仓库以及终端站。在较低层次上居然发电报时未加密。在总统对秘密活动的泄密大发雷霆过后不久,竟发生这样的违反保密的情况。我勃然大怒,叫喊着:“取消该死的电报!取消它!”
  “取消它?”凯利问。“你想要使空运启动还是停止?”
  我认输了。我不得不要求我的新闻官比尔·斯马伦检查新闻广播和报纸,并务必做到不让记者到任何一个主要的空军基地。但采访五角大楼的一名敏锐的记者——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戴夫·马丁透露了情况。这使我们处于尴尬境地,但我抑制住了我的恼怒。要长时间对如此规模巨大的行动保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暗自宽慰自己,合众国曾经受过比这更糟的情况。
  给军事空运司令部的命令于8月6日晚8时45分发出。
  次日早晨9时45分,第一批满载的C—141运输机从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空军基地起飞。
  我们从中央情报局的估计中得知,伊拉克至少有1000吨化学战剂。我们知道萨达姆在他与伊朗的战争中曾使用过芥子气和神经毒气。我们知道他在1988年还对伊拉克的叛逆的库尔德少数民族使用过毒气,杀死了4000名库尔德族人。我们做过简短的研究,随后决定不动用美国的化学武器。伊拉克的化学毒剂的威胁是可以对付的。我们的部队有防护服以及检测和警报系统。在作战中,我们能快速机动并在空旷的沙漠之中,不像平民百姓那样可能会陷入困境。进行化学攻击将会造成社会的公共危机,战场上的行动不会受到多大影响。然而,怎么对付伊拉克的生物作战能力仍是个棘手的难题。
  ※        ※         ※
  “注意,我不是向有关将军介绍情况,我是向政治领导人汇报,所以要简明扼要。我不要一大堆图表,我要一张图表。”当我在8月14日深夜做出这番指示时,我叫联合作战处处长蒂姆·劳里上校手下的制图参谋回去重新绘图。次日,布什总统来到五角大楼听取各军种参谋长的汇报并作讲话。我要抓紧机会向他摆出以后几周部队集结的时间表,并让他知道在各个不同的触发点①上我们需要得到他的决策。
  ①触发点,经济学名词,指美国政府对进口商品低于所订的最低价格水平时要征收附加税。此处比喻要增加兵力的时节。因作者是工商管理学硕士,故书中常援引经济人士的话及有关术语。——译者注。
  前一天,我去坦帕见到诺姆·施瓦茨科普夫。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地说:“我需要知道,这仗到底他妈的该怎么打。”我了解他的烦躁不安。作为主席,我可以容忍上司某种程度的慎之又慎的政策。但是,作为前往沙特阿拉伯指挥部队、舰船和飞机的总司令,要的是干脆明确的指示。答案最终会出现,但我需要为总统提供这些答案而创造条件。
  制图员送来了一张图表,是一张一目了然的线式图表。纵线表示不断增加的兵力,横线标志着12月份的星期。我的目的是在总统的心里铭刻下一个最后期限。这张图表会让他知道,到什么时候他就必须向我们下令,以便达到某一兵力水平。
  在各军种参谋长汇报完毕和总统从五角大楼的台阶上发表讲话之间,我只有为时15分钟的机会。切尼在他的办公室里安排了一次会议,到场的只有布什、切尼、斯考克罗夫特、苏努努和我。我们坐在圆桌旁,切尼让我先说。我给每人发了一份我的图表。“总统先生,”我开始说,“我向您说说兵力集结是怎么进行的。”我指着图表上的当时的日期,并提醒那时候我们在沙特阿拉伯约有3万人的部队。我们当前的任务是遏制敌人和保卫沙特阿拉伯。在几周之内我们就可完成威慑性的兵力集结。我们会有足够的兵力使萨达姆不敢发动进攻,如果他有这种想法的话。随着部队和装备源源不断地调运进来,我指出,我们从9月初开始就可以从威慑阶段转向防御阶段。我接着说,到12月5日左右,我们将有大约18.4万名部队部署到位,无疑我们就可保卫住沙特阿拉伯了。
  当我向总统逐周详细讲述活动情况,并明确指出到9月底得花费12亿美元,以及往后每月花10亿美元时,他专心听着没有发言。我指出,如果我们保持目前的速度不变,他就不得不开始征集后备役部队,而他必须在大约1周之内做出决定。“先生,”我说,“征集意味着把人员从工作岗位上抽出来。它将影响各行各业。它意味着打乱千家万户的家庭生活。那是一项重大的政治决策。”而很快他就不得不启动一项把商用飞机改为军用的称之为民用航空后备队的应急计划。
  6天以前,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对伊拉克进行贸易禁运。这促使我说:“如果您的目标仅仅是保卫沙特阿拉伯和依靠制裁施加压力,迫使萨达姆将伊拉克军队撤出科威特,那么,我们应当在10月的某个时候使部队的调运告一段落。”再花1个月左右的时间做部队调动的收尾工作,12月初上述的18.4万人就可到位。我们还需要考虑实施按6个月海外服役期的轮换兵员制。我说:“我们大约在两个月后,才能看出制裁的影响。”
  总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在一个可接受的时间框架内制裁是否会起作用。”
  那么,假定通过谈判和制裁都不能使萨达姆撤出科威特,总统是否想把萨达姆的军队赶出科威特呢?我需要在10月的某个时候明确这一点,以便不使运兵渠道空着,我们得使它不断输送兵员。我说,我们还需要知道其他一些事情。“如果我们要赶走萨达姆的部队,我们的目标仅仅是解放科威特,还是在我们做到这一点之后要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伊拉克的战争潜力?”不同的方案需要不同的兵力水平和相应的时间表。我明确表示我不指望总统当时就做出决策。总统有时间来定下决心。我只是预先报知他罢了。
  与此同时,我自忖自想:难道我们要越出科威特去巴格达吗?难道我们试图逼迫萨达姆下台吗?我们要使伊拉克的力量衰减到何种程度?我们是否一定会从一个由不友好的叙利亚和敌对的伊朗统治的海湾石油区中得到好处呢?
  总统感谢我们所做的汇报后,前往五角大楼滨河大门口的广场,登上白宫先遣小组连夜搭设的讲台。他在给五角大楼众多工作人员的讲话中,感谢大家到那时为止所做的种种准备工作。然后,他宣布他的目标:“所有伊拉克军队必须立即、彻底和无条件地从科威特撤走,恢复科威特的合法政府。”诺姆和我相互瞥了一眼。总统的讲话表明他不像是一个愿意长期等待制裁起作用的人。
  8月17日,迪克·切尼飞往利雅得与沙特领导人进一步磋商。他在离开前对我没有表示任何具体的令人担心的问题。但是,当他独自坐在飞过大西洋高空的波音707飞机的私人舱间里时,想必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通过保密无线电话给我家里打电话,话音里带有一向没有的激动情绪。“科林,”切尼说,“目前我们在那里只有很少数量的伞兵和大约1个联队的飞机。”
  “是的,”我说,“但正在继续增兵。”
  “我们在那儿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任何人,”他说,“要是我们所做的一切激怒了萨达姆,促使他进犯沙特呢?那我们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此刻使他担心发愁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当时一反常态的切尼需要的是宽慰的话。于是我说:“迪克,记得这事刚开始时我向大家说的话吗?我们必须立即部署一些人员和装备,作为向萨达姆表明我们意图的一种信号。他不想同美国打仗。我有把握这么说。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派那些早期部队去那里的原因。这是真正的威慑,把美国的旗子朝沙漠中一插,对他说‘喂,怎么样,要来惹我们吗?’”
  “但是,如果萨达姆采取行动,我们无法保卫沙特人,”切尼坚持说,“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如果他们要入侵沙特阿拉伯,那他们现在就会动手。”我回答说。“记着,萨达姆以前从不把自己的战线拉得过长。无论对紧挨的邻国伊朗,还是现在对科威特,他总是凭借内部交通线进行作战的。而沙特阿拉伯的油田与伊拉克之间有一大片旷野。他决不会越过遥远、开阔和不利的沙漠去投送兵力。放心吧,迪克。”我接着用这种语气至少讲了20分钟,我希望我讲得没错。待我讲完之后,切尼的回话中又恢复了满有信心、从容不迫的语调。每个人都时常需要他人的帮助,得知这位孤独的牛仔并不例外,实在令人宽慰。在未来困难的月份里,他将同样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在海湾地区的军事行动要有一个名称。施瓦茨科普夫的参谋和我的参谋曾经琢磨过好多思路。最初有人提出盾牌的想象。叫“半岛盾牌”嘛,太拗口。叫“半月形盾牌”嘛,又太阿拉伯化。最后,我们确定了一个我们都认为是听来真实的名称。切尼表示赞同,由于在沙特的沙漠中动员保卫王国,所以名称定为“沙漠盾牌”。当我们开始制定与防御态势并列的一项进攻方案时,诺姆与我谈及如何区分两者。“沙漠盾牌——阶段Ⅱ”?诺姆建议用“沙漠风暴”。“暴风诺姆”(施瓦茨科普夫的外号)刮起的“沙漠风暴”。自然而贴题,大家都表示赞同。
  施瓦茨科普夫当时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的国防部大楼里设立了司令部。他整天忙于解决为保卫沙特王国而部署兵力所遇到的种种问题。我则忙于从美国这一头把兵力和装备纳入运输渠道。军种参谋长们都起了重要作用。尽管他们的部队是在诺姆麾下服役,但参谋长们肩负着确保这些部队装备齐全和做好战斗准备的重大责任。既然施瓦茨科普夫是首当其冲的司令官,美军在全世界各地的司令官都将全力以赴地支持他。
  9月初,部队的集结已经进入高潮。数十万部队有的已到达海湾地区,有的还在途中,正源源不断地流向美国各地的机场和港口。总统已授权征集20万名后备役人员、国民警卫队人员。很多人甚至在征集令发出之前就志愿报名。没有他们,我们就无法打仗,他们在后来的战斗中表现得非常出色。4个航母战斗群即将到达战位,它们配备有多艘战列舰和能发射巡航导弹的潜艇。长期封存的运输舰重新启用。数百架战斗机、轰炸机和运输机盘旋在阿拉伯半岛上空寻找降落地点。从佐治亚州乘船来的第二十四步兵师和从得克萨斯州来的第一骑兵师即将到达沙特,与第八十二空降师的轻装步兵和第一海军陆战队远征部队会合。我们在沙特阿拉伯不得不建造巨大的基地,以接纳源源而来的部队和军需物资。
  在此初期阶段,我们尚不确切地知道,布什总统是否要通过战争来履行他在科威特被占领问题上“不能按兵不动”的声明。不过,我们必须准备好各种方案的应急战略。诺姆和他的陆军司令——我在陆军部队司令部时的副手约翰·约索克中将集中精力制订防御沙特阿拉伯的作战计划。空军参谋部迅速提出了实行空中战役的计划,这思路是由一位杰出的性急的战斗机飞行员、在使用空中力量方面的主要智囊人物约翰·沃登上校提出的。施瓦茨科普夫在赴沙特阿拉伯之前就对沃登的作品有印象,并安排他在8月11日向我汇报一项名叫“迅雷”的计划。沃登说:“将军,我建议我们对伊拉克本土进行全纵深攻击,摧毁他们的指挥和控制设施、交通运输系统、生产和储存设施,以及防空网。”他的汇报使我很受启发。沃登的战法可以摧毁或严重破坏伊拉克政权。
  但是,如果最后决定采取军事行动,我们还需要一项空战计划来帮助把萨达姆的部队赶出科威特。施瓦茨科普夫和我要求沃登充实他的战略计划,把对部署在科威特的伊拉克部队的战术攻击也包括在内。沃登来到沙特阿拉伯,并直接与两位空军将领——施瓦茨科普夫的空军司令查克·霍纳中将及其助手伯斯特·“伙计”·格洛桑准将一道工作。虽然沃登的原计划几经修改,并对攻击目标有过很多争论,但他原来的思路仍是“沙漠风暴”空战的核心。
  施瓦茨科普夫还组建了一个与沃登及其小组相似的地面作战计划班子。这个班子被称为“杰迪骑士”①,其成员是一些出类拔萃的陆军中校。“杰迪骑士”们被关在小屋子里,并被告知要提出一个能将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的地面进攻计划。
  ①杰迪骑士,是电影《星球大战》中的游侠骑士。指思路离经叛道、敢于创新的一批年轻美国军官。——译者注。
  9月,我必须去马德里参加一次北约组织会议。我决定顺便去沙特阿拉伯到前线视察一番。9月12日,我在利雅得机场步出空军波音707座机时,顿时感觉好似进入鼓风炉之中。气温高达华氏105度,而且还是在清晨。不过,我至少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好觉。当我初任主席时,空军提供给我一架经改装的带有要人座舱的C—135空中加油机,这个要人座舱给人一种空中汽车旅馆房间的感觉。因气温控制有问题,地板温度和舱顶温度差别之大宛如极地和赤道之别。我总是脚上裹着毛毯而头上却冒着热汗。因此我回家时通常患感冒。我要求空军把气温调得更温和些,他们开始用一架老式的“空军一号”座机来接送我,这架飞机可能不再够得上总统专用标准,但也不是只能提供起码必需品的运输机。
  施瓦茨科普夫在沙特阿拉伯上任仅几周后我便到那里。他现在肩负着世界的千钧重任,而且干得很好。我问他有关部队到达的情况。他说,还不够协调。敌人的部署怎样?他告诉我,我们实际上已查清了敌军营以上单位的驻地。他还为我安排了一次走马观花式的视察,我看望了第二十四步兵师、第一战术战斗机联队、第一海军陆战远征部队、“蓝岭”
  号两栖指挥舰和“威斯康星”号战列舰上的官兵。
  在这初期阶段,我们部队的士气高昂,但沙漠地是一个荒漠的令人生畏的世界。这个世界受到与来自西方世界的士兵格格不入的穆斯林道德约束的重重包围。有一次,班达尔亲王警告我:“不要带《圣经》。”我说:“你是在开玩笑吧?”我们正源源不断地收到来自宗教团体的《圣经》,而不让带《圣经》岂不等于军方告诉这些人:“阿拉伯人要你们的儿子,但不要你们的《圣经》。”这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班达尔坚持说:“沙特的海关人员将不得不没收这些《圣经》。”我们终于想出了一种办法,那就是把《圣经》装上飞机直接运往我们的空军基地,而沙特官员则装做没看见。
  这时候班达尔还通知我,在阿拉伯土地上不可以为我们的犹太官兵举行任何宗教仪式。我说:“他们可以为保卫你们的国家去死,难道他们就不可以在你们的国度里进行祈祷吗?”
  他回答说:“科林,你要理智一些,那将在有线电视新闻网上报道。我们国家的人民会怎么想呢?”
  我们找到了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我们用直升机把犹太人员运到在波斯湾的美国舰只上,让他们在舰上举行犹太教仪式。
  班达尔还对十字架表示担心。我告诉他,我们的官兵已奉命把十字架戴在T恤衫里面不得外露。
  但是,对那些身着T恤衫、裸露双臂驾驶车辆的美国妇女怎么办?阿拉伯的敏感问题看来是没完没了的。实际上,我们的女军人已引起了一场微型的社会革命。沙特妇女看到她们开车,有的也开始亲自开车。她们触犯了伊斯兰法,结果都被逮捕了。
  班达尔和我达成了一项最后的君子协定。如果由于一个美国人和一个沙特人之间的性行为产生了任何麻烦,他就打电话给我并让我们迅速将该美国人送回国,在伊斯兰法实施之前由我们自己给予他适当的纪律处分。结果是在这方面引起的麻烦最少。美国军队在这个地区的违法事件的比率低于通常的比率。我为他们的遵纪守法感到骄傲。但是,坦率地讲,良好行为的部分原因是出于另一条阿拉伯戒律:我们不准驻在沙特阿拉伯的美军人员喝任何带酒精的饮料。
  在我访问期间,士兵们关心的主要问题是轮换问题。呆多久其他人才来替换他们?这一问题触及我们所作承诺的核心。总统是不是要等到长期制裁宣告结束?如果是,那就需要进行部队轮换。或者总统是不是会决定发起进攻?如果是,那可能意味着部队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我们要让几十万不安的年轻美国官兵在那儿呆多久。他们头顶炽热的太阳,受制于伊斯兰的清规戒律,心里却不知道他们的政府将怎样行事。
  在沙特阿拉伯,我目睹了大规模兵力集结的开始阶段。盟国军队也开始来到,英国是第一个。海湾国家投入了一支联合部队。法国、加拿大、意大利、埃及、叙利亚和其他国家,也投入了兵力。最终共有28个国家派兵参战,不能派出部队的国家则给了财政上的支援。
  多年来我们在北约一直计划打大规模的联盟战争。但我们想定的战争是在山林之中与苏联对手作战,而不是在沙丘上与阿拉伯敌人作战。从危机爆发时起,我就花了很多时间与北约组织国家或其他盟国的对等职务的人联系,或者在电话上与他们打交道。每个国家都有一个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相当的人对其政治领导人负责,就像我对切尼和布什负责一样。很幸运,对这次冒险活动投入很多的盟国都拥有其杰出的防务领导人。英国皇家空军元帅戴维·克雷格爵士和我关系密切。我和法国的莫里斯·施米特上将、意大利的多梅尼科·科尔乔内上将、加拿大的约翰·德沙特兰上将,以及土耳其(该国为我们提供基地)的多甘·居雷斯上将都有着牢固的关系。
  领导这么一支多国部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它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所面临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参加海湾战争的每一个国家都是主权国家,都希望确知它的军队将被怎样使用。施瓦茨科普夫的最伟大的一个成就是能把这么多复杂的军队融合成一个战斗集体,而不触犯几十个国家的元首的尊严,在这方面他表现出了杰出的才能。
  施瓦茨科普夫还善于同他的阿拉伯主人打成一片。他年轻时曾生活在该地区,并认真学习过阿拉伯文化。魁梧而不信教的诺姆能与阿拉伯人坐下来喝茶,并像深交朋友一样与阿拉伯的上流人士亲切交谈达数小时。他成了法赫德国王最喜爱的一个人。班达尔的同父异母兄弟、空军中将哈立德·本·苏丹亲王被任命为阿拉伯各国军队的总司令,并成为施瓦茨科普夫与皇族的联系纽带。尽管偶尔有些争执,但俩人能顺利地共事。哈立德具有皇室的影响力,能把事情办成。他也是大个子,很有韧性,与诺姆共事堪称旗鼓相当。
  9月15日,星期六夜晚,我结束了马德里和中东之行回到了家中,我盼望着过一个安静的星期天,消除时差造成的疲劳。但事与愿违,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去厨房喝咖啡,阿尔玛已坐在桌旁,并指着《华盛顿邮报》的头版给我看,标题是《一旦战争爆发,美国将依靠空袭》这在当时是最糟不过的信息了。总统已经受到有关空中力量的过分渲染的影响。在一次会议上他告诉我,“科林,从来还没有对这些人认真地轰炸过。班达尔对我说,只要几颗炸弹,他们就会垮掉。穆巴拉克、土耳其的奥扎尔,他们大家也都对我这么说。24小时之内我们就能把他们打垮。”
  我理解他的急切心情。他不知道他为源源不断地向远方防区运兵、建立国际联盟和保住公众的支持所做的努力能维持多长时间。空袭具有很大吸引力,它能神速地像动外科手术一样一举彻底解决问题,我们可能会凭借空军赢得一场战争,尽管迄今为止,从来无人做到这一点。我告诉总统说:“利用空中力量的麻烦是,你把主动权交到敌人手中,由他决定到什么时候才算受不了了。”我们正在计划一场全面的——空中、地面、海上和太空——战争,要打掉萨达姆手中的决定权。
  给《华盛顿邮报》提供消息的是迈克尔·杜根上将,他在3个月前刚接替拉里·韦尔奇的空军参谋长职务。他也是刚结束沙特阿拉伯之行归来,在旅行途中他会见记者,同他们进行了连续数小时的准予发表的谈话。这是一种极其勇敢的行为,但不太慎重。关于他向记者们讲的话,我以前曾两次告诫杜根,指出他的讲话与政府的政策不一致。就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还不到10天的时候,他公开声称空中力量能解决问题。尤其严重的是,《华盛顿邮报》援引杜根的下述谈话,说什么“空中力量是我们国家现有的惟一解决问题的手段”;什么以色列人曾告诉他“伤害萨达姆的最好办法”是以他的家庭、私人卫队和他的情妇为打击目标;什么杜根并不“担心”在选择轰炸目标时受到的政治制约;什么伊拉克空军只有“很有限的军事作战能力”;以及什么伊拉克陆军“没有战斗力”;如此等等。《华盛顿邮报》的文章最后援引杜根对驻扎在沙漠中的一个F—15战斗机中队所讲的话:“美国人民将支持这一作战行动,直到把尸体袋送回国为止。”
  在这一篇报道中,杜根把伊拉克军队说得不堪一击,还说什么美军指挥官听从以色列的劝告,这一看法对我们力图建立的阿拉伯联盟是致命的破坏。他提倡进行总统行政命令禁止的政治暗杀。他声称空中力量是惟一的选择方案,并摆出一副忧伤的样子说,美国人民不会支持政府的其他任何战略。杜根并不是指挥班子中的成员,他无论如何不应对作战问题妄加评论。他的讲话显然是为争夺空军的荣耀。在一次访谈中,说了这么多失策、轻率和狭隘的话,这在美军高级军官中是绝无仅有的。
  我打听到杜根当时正在佛罗里达州参加一个会议,便打电话把他从熟睡中叫醒。我说:“迈克,你看过《华盛顿邮报》没有?”
  “没有。”
  “那么,让我读给你听听。”我逐段地读了这则报道。他似乎并不在乎。
  我随后打电话给切尼,他也没有看过《华盛顿邮报》的文章。“我们碰上麻烦啦,”我告诉他。他说,在他读了这份报纸后就回电话给我。
  切尼很快就给我打来了电话:“真愚蠢,愚蠢,愚蠢透了!”
  “你想怎么处理?”我问。
  “我将通报斯考克罗夫特,随后我要沿着切萨比克—俄亥俄运河边散散步。”他回答说。
  我再次打电话给迈克·杜根,告诉他我已经跟切尼谈了,并要他做好思想准备。我知道那天上午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将参加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面向全国”节目,政府官员在屏幕上出现的一个传统作用是对有负面影响的周末报道实施“损失控制”。我说:“等着挨批吧,如果在电视广播网上出现,不必惊慌。”
  迈克只回答:“行,是,我做好准备。”
  不出所料,斯考克罗夫特坚决驳斥了杜根的言论。
  在接着到来的星期一早晨7时45分,我正坐在办公桌前工作,仔细阅读夜间的情况报告,并透过我的单向透明的聚酯薄膜窗户看到乘班车的人纷纷来到,这时候切尼打来电话。他要我马上去见他和副部长唐·阿特伍德。我刚关上门,切尼就说:“我要撤迈克·杜根的职。”
  “迪克,”我说,“我们能不能谈谈这件事。”
  “我要撤杜根的职。我对他已失去信心。”
  “我们要确保罪有应得。”我说。我注意到切尼的表情阴沉得像是硬化了的水泥板。
  “你一离开这房间,”他说,“我就打电话给杜根,我要撤他的职。”我设想——后来证明正是这样——切尼已经获得总统的批准。
  在切尼手下,如果你犯了严重错误,他总是要做明确处理的。我当时的工作是开始物色一个接替人,因为在五角大楼日落以前杜根就将离职。早些时候,在一次太平洋之行中,我会见过梅里尔·“托尼”·麦克皮克上将,一个精悍的战斗机飞行员,54岁,精力充沛,富于想象力。有人曾提醒我,麦克皮克是一个机灵鬼,他能一下子想出10个主意,其中只有3个可能是正确的。我想,出主意能达到这样的成功率就算不错了。他思路活,不是一个庸才。于是,我向切尼和空军部长唐·赖斯推荐了麦克皮克。恰好正中他们的意,这样托尼就成了新的空军参谋长。杜根即将被另一个空中力量拥护者所接替,我希望后者会更谨慎一些。
  有些事情使我感到困惑不安。9月24日我到切尼办公室说:“迪克,总统确实越来越急躁不安了。他老问,我们究竟能不能靠空袭把伊拉克军队逐出科威特。”
  切尼说:“是的,他担心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俩都理解总统的焦躁不安。早在8月15日我就对他说过,他不得不等到10月的某个时候才能决定是继续制裁,还是打仗。乔治·布什对“沙漠盾牌”行动已投入了大量政治资本,他的政府在处理国内事务方面几乎已陷入停滞状态,因为海湾问题占用了他的全部精力,而且他不认为他能无限期地拢住国际联盟。
  我问切尼:“您知道诺姆、军种参谋长们和我是怎么想的?在没有部署好能确保胜利的兵力以前,我们不应发起攻势。而这需要花时间。”
  “那你想怎么干?”切尼问。
  我说:“目前我们的政策是希望制裁起作用。”但是到下个月总统就必须决定是继续制裁,还是不断加强兵力以进行战争。“我想我们有必要向他较详尽地阐述长期的制裁和绞杀是怎样起作用的。”我认为我们应该摆明有利和不利之处,这样总统可能会采取除战争以外的办法。我接着说:“与此同时,兵力集结应继续进行。”我已与日克和斯考克罗夫特讨论过这类办法。贝克感兴趣,但斯考克罗夫特与布什有同感,对长期制裁缺乏信心。
  切尼说:“今天下午总统有时间,我们去他那儿,你可向他摆明全部情况。”在迪克和我去椭圆形办公室之前,我只有匆忙写些发言要点的时间。
  那是一个温暖和令人发困的秋天的下午。总统坐在桌旁正与斯考克罗夫特和苏努努谈话。国务卿贝克和国家安全班子的其他成员都没来,因为这是一次临时的碰头,不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决策会议。我发现布什有点心不在焉。我没有把握说总统是否愿意听我们说。那天的晚些时候,他将会见南非总统德克勒克,并就一项预算问题与国会进行谈判,这项预算将使他的“绝不再征新税”的保证付之东流。
  “总统先生,”切尼说,“主席有些想法要给您说。”总统向我点头,示意要我讲。
  “先生,”我开始说,“您仍有两个基本方案可供选择。第一个方案是军事进攻。”我向他介绍了整个的动员时间表。还说明如果萨达姆企图再次挑衅,需要我们迅速反应的话,我们已制定好一个对付他的空袭方案。接着我说:“我仍建议我们要为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空陆海联合作战继续做准备。如果您在10月决定采取军事进攻方案,我们能准备好在1月份的某个时间发起攻击。”
  第二个方案是制裁。我说明在继续实施制裁时,我们将怎样维持我们在沙特阿拉伯的防御态势。即使我们的兵力已经增加到可实施进攻的规模,我们也能一步步降低到防御水平。通过我们的防御战略和实施制裁来遏制伊拉克的进一步侵略,仍然是一个令人感兴趣的方案。“当然,这个方案有严重的不利方面。”我承认这一点。制裁把主动权让给了伊拉克,由伊拉克决定到什么时候它才算受不了而需要采取行动。历史还告诉我们,制裁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当真起作用。现在我对到底走哪条路——战争还是制裁,尚无定见。我只是认为这两个方案必须全面地和公正地予以考虑。几周之内无需总统做出决定。
  我讲完之后,总统说:“谢谢,科林。这很有用,很有意思。从各个角度来考虑问题是有好处的。但我确实认为,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着制裁发挥作用。”他说完话后,会议即告结束。
  鲍勃·伍德沃德在他的《统帅们》一书中对椭圆形办公室里的这一场景做了戏剧性的描绘(他把它说成是发生在“10月初”)。伍德沃德说我要促使总统在海湾采取一种较少侵略性的方案,但又不敢充分阐述自己的观点,因为当时在场的顾问们没有一人支持我。在他的书出版后,谈论鲍威尔是个“不想打仗的军人”大有人在。战争是罪过啊!战争是死人的游戏,而我认为不应轻率的牺牲美国人的生命。那天我的职责是向国家文职领导人阐明所有的选择方案。在我们民主国家里,决定进行战争的是总统,不是将军们。我尽了我的责任。制裁时钟上的时间正在嘀嗒嘀嗒地走过。如果总统是正确的,如果他决定必须进行战争,那我的工作是确保我们准备就绪、投入战争并取得胜利。
  10月初,我陪同一位苏联将军到北达科他州埃尔斯沃思空军基地参观一个导弹发射井,那里面有一枚瞄准苏联的导弹。我还带他去科罗拉多州北美防空司令部,在这个秘密的隐蔽之处,我向他解释我们是怎样跟踪从他的国家打过来的导弹的。我陪同的这位贵宾就是苏军总参谋长米哈依尔·莫伊谢耶夫大将。在海湾地区美军部队正如火如荼地集结之际,我陪他周游美国各地,这是一种干扰,但却是必要的。在建立我们和苏联双方所希望的新的和谐气氛中,个人关系极为重要,特别是鉴于在海湾危机中他们第一次与我们进行迄今为止最有效的合作。
  我第一次在维也纳会见莫伊谢耶夫时产生的好感,至今犹存。我喜欢和佩服这个人。除了必要的对美国军队的广泛参观外,我还要莫伊谢耶夫体察日常的美国,带他去感觉它、认识它、接触它,以了解自由社会的真正力量之所在。每当我带他去看一个军事设施或向他展示一个武器系统时,他总是显得非常厌烦地说:“是的,我们也有,而且更好。”
  在莫伊谢耶夫和他的夫人加林娜·约瑟夫娜到达美国后的第二天,即10月1日,我唤醒住在博林空军基地要人区的这位将军,带他去访问我喜爱的华盛顿名胜之地。陪同我们的译员仍是彼得·阿法纳先科,他是我们的一个同伴又是俄语和俄国精神文化的学者,与他在一起总有一种愉快之感。在沉寂的晨曦中,我们首先参观了杰斐逊纪念堂。因为杰斐逊是我特别景仰的开国先辈中的英雄。我特别赞赏他在担任总统职务时的谦虚态度。他在首次就职演说中讲道:“我以遵从此职务而起步,当你们明智地在你们力所能及范围内推出更好的人选时,我就准备退出此职务。”在同一篇演说中,他还道出了使每一个担任过公职的人都感到真切的有关公职的现实主义思想。“人孰无过,当他从这个职务上卸任时,极少还有着他上任时的声誉和好感。人贵有自知之明。”
  我向莫伊谢耶夫解释了镌刻在纪念堂西南墙上的《独立宣言》的要点。我说:“这些誓言开创了我向你介绍的这个国家。”
  对于我来说,杰斐逊可能看来是一位令人不太愉快的英雄。作为一名非洲裔的美国人,我深知此人在其第二任就职演说的保证中所暴露的种种矛盾,一方面他说,“平等和真正公正地对待所有人,不论其身份或信仰”;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占有着奴隶。然而,我们都是我们时代的产物,而且正像杰斐逊所曾说过的那样,人在变化,否则“我们就会要求一个成人仍穿着他孩提时合身的衣服了”。
  随后我和莫伊谢耶夫等人驱车去华盛顿纪念碑,对此他仅瞥了一眼。尔后,我带他到林肯纪念堂,这里显然给他留下了印象。然而,最使他感兴趣的是我们参观的最后一个景点——越战老战士纪念碑草地广场上那座线条简单、部分埋入土里的一堵石墙。我向他介绍了我们可以利用电子计算机从阵亡的5.8万名人中找出任何一个人的姓名所在之处,我还以我的已故朋友托尼·马弗鲁迪斯为例作了表演。当我们依次沿着这堵墙走过时,莫伊谢耶夫沉默不语。最后他说:
  “我们需要做更多的事。要纪念的东西太多了。”
  我知道他不是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因为几乎在每一个俄国的村庄都有那次大战的纪念物。他脑子里想的是苏联自己的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苏联在那场战争牺牲了1.3万人,而他的政府则要从公众的心目中抹去那场战争,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结果只是使死者的家属悲痛不已。对这堵墙的瞻仰使我们像军事职业中的兄弟一般走到一起,不管是为哪个国家服役,我们都如一首旧诗中所说,“心甘情愿献身沙场”。
  我还把我的客人带到退伍军人服务部,让他看看我们是怎样关心那些饱经战火之人的。当退伍军人服务部的官员说明军人的福利和退伍军人医院的时候,他很注意地听着。当我们走到修复术器械演示台前时,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再说:“我们做得不够,我们应该做得更多。”在阿富汗战争中,穆斯林游击战士大量使用地雷和饵雷,使大量俄国士兵断肢残臂。
  我把莫伊谢耶夫带到密执安州底特律市通用汽车公司的“别克”牌、“奥尔兹”牌和“卡迪拉克”牌汽车装配中心参观,让他亲自看一看美国产业的实况。通用汽车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罗伯特·森普尔是我们的主人。在参观完总装线之后,森普尔送我们到一条试验车道旁,在那里公司展示了几台新型汽车。大家的眼睛都盯上了一辆油光锃亮的红色“巡洋舰”牌汽车。森普尔要通用汽车公司的司机在这台2座车上先带莫伊谢耶夫,后带我各跑一圈。我摆手让司机下车,并说:“我来给将军兜兜风。”莫伊谢耶夫和我上了车。我们在车道上兜了好几圈,我把“巡洋舰”车开到90迈,这时莫伊谢耶夫打手势他要开车。我把车停下,我们相互交换了座位。他把这6速赛车一下子拉到70迈,接着又突然调低速挡到一挡,这时“巡洋舰”车发动机转速约每分钟6000转,他的操作使它发出嘎嘎的怪叫声。我希望这辆车在任何购车人那里别趴窝。
  有一次,我带莫伊谢耶夫参观停泊在圣迭戈港口的一艘军舰。当我们参观军舰的厨房时,他决定显示一下他的无产阶级本色。有几个厨子正在削土豆皮。莫伊谢耶夫要了把削刀,他叫我也拿一把,提议我们进行一次削皮比赛。我们在冷战中取得胜利,但那天在削土豆皮战争中我们吃了败仗。冠军是来自西伯利亚的莫伊谢耶夫,他战胜了来自香蕉凯利大街的鲍威尔。
  在为期一周的访问行将结束之际,我在华盛顿的史密森航空和宇航博物馆设宴为莫伊谢耶夫和他的夫人饯行。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苏联人设宴以丰盛的鱼子酱和满杯的伏特加酒答谢我们。这时候,莫伊谢耶夫的夫人加林娜——我们熟识后叫她加拉——已与阿尔玛亲密得像两个老战友一样。饭后,我们送我们的朋友去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搭乘他们的飞机回莫斯科,阿尔玛和加拉坐在一辆轿车里,跟在我和莫伊谢耶夫的车后面。阿尔玛后来向我描述了她和加拉的谈话。在逗留期间,她真正接触了美国,她对阿尔玛说:“我对在你们国家所看到的一切并不羡慕,也不妒忌,我只是感到心里难过。我们浪费了70年的岁月。我们失去了干出你们已完成的事业的机会。在我有生之年,已来不及补救了。”
  10月6日,我用保密电话与施瓦茨科普夫通话。这是一个很棒的系统。总统的按钮在键盘的左下角,发出尖厉的很引人注意的铃声。诺姆的按钮则在键盘的右下角,我只要按一下,他在利雅得的电话就响了,通话很方便,就像与隔壁办公室的朋友讲话一样。我要求诺姆派一个小组来华盛顿向总统汇报一旦必须把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的时候,我们准备采用的进攻战略。诺姆坚持说:“我没有他妈的进攻计划,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地面部队。”他提醒我说,他只有1个军,“没法从这儿出兵一直打到那儿。”
  我知道诺姆担心之所在。这时候他拥有的兵力是:4个陆军师、1个海军陆战师、1个装甲骑兵团、1个英国装甲旅、1个法国轻装旅、1支埃及和叙利亚混编部队和一些盟国的小分队,加在一起刚过20万人。他可能有足够的兵力保卫沙特阿拉伯,但却不足以赶走凭壕据守的50万伊拉克军队。我需要向总统说明施瓦茨科普夫凭其现有兵力能干些什么。施瓦茨科普夫从一开始就认为,他需要更多的兵力才能发起进攻。
  我要知道他还需要多少兵力。
  “瞧,”我告诉他,“你的空袭计划制订得很好嘛,白宫需要听取有关这方面的汇报。我也需要向老板讲讲地面作战计划的轮廓,即使它尚不完善。”
  “行啊,”诺姆说,“但我想亲自来。”我告诉他不行,他坐镇利雅得更为重要。
  施瓦茨科普夫勉强派出一个以其参谋长——海军战陆队少将鲍勃·约翰斯顿为首的汇报小组。我要切尼和参谋长们先听一下约翰斯顿的汇报,然后再带他去白宫。10月10日下午,我们在“坦克”开会。约翰斯顿讲了全面计划,然后要伯斯特·格洛桑准将汇报空军部分。8月初,约翰·沃登上校向我汇报过空袭计划,霍纳和格洛桑这次讲的空袭计划更加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它包括海军、空军和盟国的飞机以及巡航导弹,打击的目标从巴格达周围的设施到科威特境内的伊拉克战壕,以及两地之间的所有交通线。这项计划是大胆的、富有想象力的和切实可行的。
  格洛桑讲完后,来自利文沃思堡步兵军官高级训练班的“杰迪骑士”负责人乔·珀维斯中校接着汇报地面作战阶段的情况。这个计划仅以当时所部署的部队为依据。它包括3个佯攻点和1个主攻方向。3个佯攻点是:第一个是海军陆战队沿科威特市郊的海岸实施佯攻,牵制伊拉克的几个师;第二个是海军陆战队在科沙边界的滨海地段实施佯攻;第三个是多国部队在科沙边界的西端实施佯攻。主攻方向是从中央北上直插伊拉克军队的主要防区,主攻部队全部由美军师组成,其目标是占领科威特市以北的公路枢纽。敌人在数量上占优势,我们的主攻方向直接指向伊拉克军队杀伤力极强的地域。
  施瓦茨科普夫是正确的:这是一个不周密的计划,我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将该计划呈报华盛顿。为了稳操胜券,他还需要2个师的兵力和1个军司令部。使我吃惊的是约翰斯顿和珀维斯没有说明,中央总部一旦确实得到这些兵力时它能够做些什么。尽管如此,他们以1个军的兵力为依据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也有严重缺陷。你不能把一支数量上占劣势的进攻部队送进敌人的嘴里去。此外,也缺乏谋略考虑。前线的伊拉克步兵部队在科威特境内挖壕据守,不易向南攻击;如果我们在伊拉克军的右侧进攻并从空中打击他们,伊拉克的机械化部队也不大可能南下进入广袤的沙特沙漠地区。这项计划没有考虑到如何利用伊拉克军西翼的弱点。
  在“坦克”里的汇报中间,切尼漫不经心地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走了。他看来不很满意。我送走了汇报人,然后与参谋长们讨论我们所听到的情况。我们取得了一个共同的看法:应当首先制定一个更好的使用1个军兵力的作战计划。然而,不管计划多么完善,使用1个军的兵力都有很大的风险。后来我见到切尼时,他告诉我:“我可能是外行,但那个作战计划使我失望。”
  他那样认为是对的,我同意。但是我提醒他:“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初步计划,而且我们知道诺姆是不愿意把它拿出来的。我们会把它修改得更好些,我们还有时间。”
  第二天,约翰斯顿和他的小组在情况室向总统做了同样的汇报,当时在座的有布什总统、奎尔副总统、吉姆·贝克、约翰·苏努努、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鲍勃·盖茨、切尼和我,这8人被称为“八人帮”。空战计划继续给人留下好印象。而对地面作战计划的反应则不出所料。退休的空军中将斯考克罗夫特对该计划大加斥责。我再次指出,施瓦茨科普夫是反对呈报这一计划的,而且我们还有时间把它改得更好些。在我的心思中,我总认为施瓦茨科普夫的高级地面指挥官们一直忙于兵力部署和防御计划,他们没有作为当务之急来重视地面进攻计划的制订。我告诉总统,我们能做得更好。他看来神态从容。但我后来听说鲍勃·盖茨讲过一番俏皮话,大意是“麦克莱伦将军死而复生了“,影射施瓦茨科普夫像这位内战时期的指挥官,不论林肯拨给他多少人马,他总以缺乏足够的兵力为借口而不愿出击。
  第二天,10月13日我打电话给诺姆,讲了审议的情况。空战计划方面的汇报博得好评,但地面计划需要加工。然后,我把听筒从耳旁挪开,逗弄他说:“你知道,有人讲在你那儿出了一个麦克莱伦。”
  诺姆上了钩。“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讲这话的,”他大声叫着,“我要给他看看我施瓦茨科普夫绝不是麦克莱伦!”
  我感到有些内疚。我是故意刺痛他,以刺激他认真考虑我们的地面进攻计划。我挂上电话后,觉得这是该我再次去沙特阿拉伯的时候了。
  当我准备动身时,切尼不断给我布置临时任务。他说:“我要知道一支进攻部队的上限兵力数字;我要知道诺姆到什么时候可完成进攻准备。”他还提出第三个问题,我当时只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简单的“前缀5”,那是我早在1964年本宁堡步兵军官高级训练班上获得的核资格代号。我说:“关于核武器我们连想都不要想到它,你知道我们不能将那个鬼怪放出来。”
  “当然不,”切尼说,“只是为了想得更周到些和出于好奇。”
  我告诉汤姆·凯利召集几个人到大楼的最保密的房间制订核攻击方案。结果使我很泄气:要对仅仅1个疏散配置在沙漠中的装甲师造成严重损伤,就需要相当多的小型战术核武器。我把这一分析报告给切尼看了,随后给予销毁。如果说我以前对战场上使用核武器的实用性有过怀疑的话,那么这份报告最终证实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在我前往沙特阿拉伯之前,切尼最后的交代是:“希望这一次你能让我们看到一个富有想象力的进攻计划。”
  10月22日,星期一,我来到沙特国防部,坐在地下5层的施瓦茨科普夫的作战室里。我们一齐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桌旁,面对的墙上布满了图板。到场的有诺姆、陆军司令约翰·约索克中将、海军陆战队司令沃尔特·布默中将、海军司令斯坦·阿瑟海军上将、空军司令查克·霍纳中将,以及中央总部副司令卡尔·沃勒中将。我们谈了一会儿有关1个军的进攻计划,它仍是一个差劲的计划,于是很快就搁在一边了。“杰迪骑士”提出了两个军的作战计划,其中强调要发挥我们占优势的装甲作战能力和一○一空降师的直升机机动能力,这个最新的作战计划还指出要利用伊拉克军暴露的西翼,但不够充分。“谢谢!”我向汇报者说,在他们走后,我告诉诺姆:“我们还得改进。”
  那天深夜,他来到我在沙特阿拉伯人提供的一家富丽堂皇宾馆的套间。我们研究了如何更好地利用敌人的固守不动的阵地。伊拉克军队在科威特只是原地固守。东面是大海。他们自己的筑垒防御阵地是在南面。实际上,他们自己把自己捆住了。我们谈到在西面和北面猛然把门关死,并切断他们的供应线。我说:“在伊军的西翼地带我们可以利用1个重型装甲军迅速推进到纵深地区,同时,派十八空降军到更西面的地方,从那里北上封锁幼发拉底河谷和切断敌增援和后撤的路线。”我们继续交换看法,并把思路画在我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的纸张上。我们所构思的战略不需要天才,伊拉克军队的部署实际上为我们写下了这种计划。
  第二天上午,我们再次在施瓦茨科普夫的司令部开会,对我们头天晚上的想法加以充实。诺姆一再重复他的请求,要从欧洲调来由两个师组成的第七军。我同意,并说我们将从美国增调来第3个师。我们还将派出另一个海军陆战师。我还答应再给他增派几个战斗机中队。至于航空母舰?我们得派6艘来。对这东西我们已耗费巨资,为什么把它们省着不用?我们在巴拿马已得到一条教训:投入越大,结束越快。我们不能使美国再经受另一次越南战争。我们可以大手大脚地动用资源,因为世界已经变了。我们现在可以从德国抽出几个师,而这些部队过去40年来一直驻在那儿,准备阻止苏联的进攻,而苏联的进攻今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说:“诺姆,你必须明白,总统和切尼部长都会给你为打好这一仗所需要的任何东西。因此,不要担心。”我补充说:“你要一切准备就绪才开始进攻。我们不能仓促上阵。”在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来此以后第一次看到施瓦茨科普夫紧张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正如他后来描述当时的心情时所说:“我感到好像他(鲍威尔)从我的肩上卸下了重负。”我返回华盛顿时的心情比前几周好多了。
  10月30日下午将近3点半钟,奥蒂斯开车进入白宫大门,到西厅入口处停下。我告诉他让我先下车,然后再向前开一段后停车。在当时那种场合我要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因为电视摄影记者通常聚集在大门外。如果我让记者报道我是带着地图进白宫的话,那我得亲自从行李箱里取出地图来。如果我不想从我手中露出地图,我得叫奥蒂斯让我先下车,然后由他小心地把地图拿进大厅给我。
  自从萨达姆占领科威特以来我们在白宫的历次聚会中,这一天的会议是最关键的。总统召集“八人帮”开会,只有丹·奎尔因不在华盛顿而未出席。我们必须解决我早在8月和9月所提出的根本性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底线是仅限于保卫沙特阿拉伯,完全依靠制裁迫使萨达姆的军队撤出科威特呢?还是要集中军事力量,一鼓作气把他的军队赶出去?是防御还是反击?
  我们在情况室开会,我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在椭圆形办公室开会往往带有一种闲聊式的无拘无束的情调,人们不断喝着咖啡,两眼向外看着玫瑰园,很难集中精力讨论问题。这一天,由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主持会议,他简明扼要地摆出两个选择方案。“我们现在是在‘丫’字形的交叉路口。”他说。如果我们走驱逐伊拉克军队的这条路,马上就会产生另一个关键问题。我们是不是要设法得到联合国授权使用武力的决议?如果我们得不到联合国的支持,我们是不是准备同其他志同道合的盟国不顾一切地去干?当时吉姆·贝克即将开始他的欧洲之行,我们谈论到他可望从我们的朋友那里得到多大帮助。我们接着讨论必须不让以色列参战的超级敏感问题。如果把阿拉伯国家联合起来反对一个犯错误的兄弟国家,它们无法容忍的一件事就是与以色列并肩作战。
  最后,总统说:“好啦,让我们听一听科林怎么讲吧。”
  我把我的透明塑料膜地图放在图架上,打开钢笔式激光指示棒。总统面露微笑。我开始说:“我刚从利雅得回来,我可以向诸位报告,第一阶段的任务正在完成。我们很快就能完成保卫沙特阿拉伯的军事部署。到12月初,最后1个师、最后1个连、最后一根帐篷杆都将到位。”我接着详细地说明每一个部队的配置位置,以及诺姆准备怎么样来打一场防御战。在就保卫沙特的问题谈了约10分钟之后,我翻出了一张新的透明塑料膜地图说:“这里是我们怎么样发起攻势,把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的设想。”总统俯身向前,这是他久等想听的话。我讲述了空中战役行动,接着谈到从正面实施助攻以牵制科威特境内的伊拉克占领军,同时在西翼发动主攻,以一个左勾拳切断伊拉克军队与后方的联系。
  我一讲完,斯考克罗夫特就问:“我们谈到的是多少兵力?”
  “用于防御阶段,大约近25万人,”我说,“但是,如果总统决定进行这样的进攻,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兵力。”
  “还要多少?”斯考克罗夫特问道。
  “差不多一倍。”我说,“大约还要20万部队。”
  “哇!”斯考克罗夫特脱口而出,他的惊讶之声得到屋子里其他人的共鸣。我看了看总统,他没有眨眼。迪克·切尼补充说。他和各军种参谋长们(早些时候我们已向他们通报过此计划)都一致赞同这个进攻计划。
  布什总统再次问到空中力量:“科林,你是否确实有把握空中力量不能达到目的?”
  我说:“如果炸弹一落下来,伊拉克军队就夹着尾巴逃跑,那我就是军队中最幸运的人。如果伊军在空袭下果真逃跑了,那你可以拿我的薪金去支付部署地面部队的费用。”但是,我提醒在场的人,历史上还没有过单靠空中力量就打赢一场战争的战例。
  我们考虑给萨达姆发一份最后通牒,要他在某一日期前撤出去,不然就把他赶出去。吉姆·贝克建议截止日期是2月1日。“如果我们把话说出去,我们就必须说到做到,”我说,“我们必须做好投入战争的准备。”
  总统再次点头称是。他按老习惯让大家又扯了一会儿,随后他中断大家的闲扯,说:“好了,就这么干。”我们有了一项决策。如果制裁不起作用和伊拉克军队仍在科威特,我们将在3个月后发动战争。
  11月8日,中期选举之后不久,布什总统宣布另外20万美国部队正在开赴海湾途中,他正确无误地确定了他们的使命:“确保联盟有足够的进攻性军事力量。”国会中叫嚷之声不绝于耳。是不是这个被有些人指摘为“胆小鬼”的乔治·布什想通过发动一场战争来证明他有男子汉的气概呢?这场全国范围内的争论开始呈现出类似60年代对越战问题的鹰派与鸽派之间论战的尖刻性。
  11月29日,联合国投票表决是否批准使用军事力量把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第678号决议显示出文件出于多人之手通常有的含混其辞。吉姆·贝克要求用直截了当的语言,主张写明“使用武力”。但是,苏联外长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则要求用词不要太露骨。他们取得妥协,改用“可以使用一切必要手段”。这无关紧要。通过委婉用语射出的子弹仍是子弹。安理会以12票对2票通过了该决议,古巴和也门投反对票,中国弃权。这一天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如果进行战争,美国和苏联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第一次不是对立者。
  这个议案在联合国获得通过堪称本世纪外交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在这一胜利中乔治·布什的功劳最大,大力协助他的吉姆·贝克也功不可没。在第678号决议通过之时,主要通过椭圆形办公室对外的电话联系,与有关国家形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多国联盟。这时,有13个北约成员国派兵参加多国部队,其中英国和法国派出了大部队。差不多所有阿拉伯国家都参加了多国部队,其中埃及和叙利亚派出一支5万人的联合部队。刚摆脱苏联桎梏的国家,如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和保加利亚也参加了多国联盟。像孟加拉、塞内加尔、索马里和扎伊尔等贫穷国家则保证尽力支援。35个国家提供了人力、武器装备或金钱。与美军一起部署的盟国部队多达20万人。
  联合国决议清楚地说明任务仅仅是解放科威特。不管我们多么蔑视萨达姆,也不管他干了什么,美国从来不打算瓦解他的国家。在前10年内,我们在波斯湾的劲敌是伊朗,而不是伊拉克。我们希望伊拉克继续是对伊朗的威胁和抗衡力量。我们的阿拉伯盟国决不愿意在科威特境外插足。南面的沙特阿拉伯不希望伊拉克的什叶派政权中断;而北面的土耳其则不希望从伊拉克分裂出一个库尔德族政权。我们也知道只有一半多一点的伊拉克军队投入科威特。其余的部队仍在伊拉克,能够维护内部秩序和抵御仍然是敌对的伊朗。在我所参加的历次会议中从未研究过肢解伊拉克、占领巴格达或改变伊拉克政权形式的问题。我们希望萨达姆在即将来临的风暴中垮台。但是消灭他本人不是一个公开宣布的目标。坦率地讲,我们希望在战后的海湾地区仍然屹立着一个萨达姆垮台后的伊拉克。联合国给我们下了进军令,总统打算在该进军令的范围内行事。
  调集的反对萨达姆·侯赛因的部队和力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作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我感到惊异的是,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萨达姆毫无惧色,竟连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他对制裁无动于衷,对防御性的兵力集结和进攻性的兵力集结都无动于衷;而现在对联合国授权动用武力的决议也无动于衷。他仍然继续在通向灾难的道路上飞奔疾驰。他不会不知道他将失败,但只要他能掌权,他显然甘心以伊拉克人死亡的代价来支付他对科威特冒险之举的费用。从一开始起,总统的直觉就是正确的。他从感恩节视察部队归来曾对我说过,制裁起不了作用。我们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已经势在必行了。
  我现在仍认为,制裁是国家武器库中一件有用的武器。例如,制裁有助于加速南非种族隔离政策的破产。但是,制裁只对那些把其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的领导人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因为制裁对人民和国家的损害比领导阶层大得多。现在的问题是制裁常常用来对付那些只关心他们自己的利益和权力的寡头身上。既然这些领导人仍有房子住,有饭吃,有车坐,而且手中还有权,制裁就很难对他们起作用。萨达姆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布什总统公开地把萨达姆说成是魔鬼,正如他对曼努埃尔·诺列加所做的那样。“我们正同再生的希特勒打交道,”他有一次这么说,并把萨达姆描绘成是“一个毫不通人性的暴君”。我向切尼和斯考克罗夫特建议要他们设法劝总统说话冷静些。不是说对萨达姆的指责不对,而是把他讲成魔鬼似的说法使我感到不安。我宁愿在谈话中用“伊拉克政权”或“侯赛因政权”。我们的计划只是打算把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它不包括推翻萨达姆的专制制度。在这个范围之内,我们不可能提着萨达姆·侯赛因的脑袋来见乔治·布什。为了提高公众的期望值,把这个人说成是魔鬼化身而又让他留在其位,这样的做法我认为是不明智的。
  那年秋天正当全国面对战争的前景时,战争的现实感因一件令人难忘的电视系列片而被渲染得淋漓尽致。在那年的早些时候,我应邀就布什家人在白宫安排的林肯岁月活动发表演说。我站在东厅内与一个年轻人谈话,我说:“那个时期使我着迷。”这个人说:“的确如此,您知道,我正在创作一部有关内战的电视系列片。您是不是想看看我们迄今已拍完的录像带?”
  这就是我怎么首次认识肯·伯恩斯和得知他的现已闻名遐迩的纪录片的情况。我全家人看了伯恩斯所赠录像带后深受感动,以致我告诉总统说,我们一家人盯着电视机连看了几个小时。他要求他也看看录像片。我把录像带送到白宫,而他和巴巴拉对这部片子印象太深了,以致我再也要不回来录像带了。在肯·伯恩斯完成整个系列片后,他送我一套完整的片子。我把这套录像带给了切尼,他以1990年圣诞礼品转送给了诺姆·施瓦茨科普夫。从9月23日全国播放该节目的时候起,全国观众连续5夜如醉如痴。我有一次在我们的电话交谈中向诺姆说:“至少人民现在知道了战争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他们真他妈干得棒。”这时候他自己的准备工作正在加速进行。
  施瓦茨科普夫后来写信给肯·伯恩斯说,他的《内战》影片加强了他的决心,要把伤亡降低到最低限度。多亏了伯恩斯的艺术才能,亿万美国人懂得了:是的,你要为崇高的原则进行战争,但你不应该抱着罗曼蒂克的幻想去进行战争。
  处在压力之下的施瓦茨科普夫简直像是一座活火山。我经常在越洋电话中与满嘴脏话的他高声对嚷,俩人都满嘴脏话。这类咒骂无伤大体。怒气一消,仍然相互尊重,而且友情与日俱增。我认识到他发怒的根源。大发雷霆起到了防止沮丧情绪的安全阀的作用。他的部下备受他的斥责,但依然一片赤诚,忠心耿耿。然而,他的坏脾气真够可以的,他还敢向上发脾气,主要是他认为他的处境和需要不是总能得到华盛顿的理解。他能向谁抱怨呢?国防部长?合众国总统?都不能,所以他冲着我来了。
  我理解这一点,但切尼一再要我保证我们派驻利雅得的指挥官是合适的人。切尼是一个作风直截了当的人。在他与诺姆第一次去沙特阿拉伯说服法赫德国王寻求我们的帮助之行中,他向我提到有两件意外的事使他恼火。在飞往沙特首都历时15小时的航程中,乘客们排队挨个进洗手间。据切尼讲,一个少校最后挤到前面,到那儿后就高声喊:“将军!”他在那里为诺姆占了个位置。在同一旅途中,切尼说他曾看到一名上校双膝跪在机舱内的地板上,用手把施瓦茨科普夫的制服弄平整。
  此行之后,有几次切尼问我有关诺姆的情况。不久前,他曾说过:“这事要全力以赴,你知道。总统全靠这一着了。你是否绝对信任施瓦茨科普夫?”
  切尼的问题并非特别具有破坏作用,有关诺姆粗暴对待部属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回华盛顿。切尼不常与他打交道,而我天天与他通话。因此,切尼依赖我的判断,我告诉他,我对诺姆绝对信任。
  虽然如此,一个好的指挥官在他的脑海深处总要考虑所属官兵的替换问题。人可能心脏病发作;他们可能被车轧死;士兵可能被子弹打死,如此等等。在巨大压力下诺姆也不是完全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他已经好几次因患流感而病倒。一次,我不得不坚持要他离开岗位,好好休养一下。然而,尽管诺姆脾气火暴,有时装腔作势,但他是一个杰出的军官、一个天生的领导人和一个海湾地区的老练的外交家。他是在恰当岗位上的恰当的人,我很高兴时常重复向切尼做出这样的保证。
  12月3日,星期一,切尼和我到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参加有关“沙漠盾牌”行动的听证会。因为萨姆·纳恩主席反对没有充分运用制裁就在科威特问题上动武开战,我们的证词要被他们接受是相当困难的。纳恩的理由是,要给制裁措施所需的足够多的时间,以便让它发挥作用,而这对我来说像是进入一条看不到头的隧道。我回顾了多国部队的集结情况,而且我对我们面临的情况做了冷静而实际的评估。伊拉克是世界第四军事强国。部署在科威特境内和周围的萨达姆的军队达45万多人、3800多辆坦克和2500多门火炮;此外,他已宣布再派25万部队来增援。还有,伊拉克的生物战武器库和萨达姆对核作战能力的狂热追求都像是游荡在沙漠上空的幽灵。如果战争来临,我无意让该委员会的任何人认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赢。
  那天晚上,我和阿尔玛飞往伦敦。我是应下议院议员、温斯顿爵士的孙子温斯顿·S·丘吉尔的邀请到威斯敏斯特宫向议员们和英美议会团的成员致词。我发言所在的房间像是一个小型的下议院会议厅,我在那里阐述了在海湾地区的军事行动和基本兵力概念。当我在这个西方民主的发祥地讲话之际,我出生在一个小小的热带殖民地上的父母亲的恭顺的英国臣民形象在脑海中倏然而过,我但愿他们能看到命运是怎样安排他们的儿子的。
  对我下一个会见的人我感到好奇,那时他就职不到一周,而且对他来说,我成了他的第一个外国来访者。约翰·梅杰在唐宁街10号会客室里接见我,陪我前往的有行政助理迪克·奇尔科特上校、英国国防国务大臣汤姆·金,以及与我职务相对应的英国国防总参谋长、皇家空军元帅戴维·克雷格爵士。47岁的梅杰看上去有点稚气,与令人敬畏的撒切尔夫人完全不同。然而,在首相温和的外表下,我察觉到他有一股刚毅之气。梅杰连珠炮似地问了我几个问题。在海湾地区部队训练得怎么样?伊拉克军队对空中攻击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战争要持续多久?他一领会到我的意思,马上就打断我的回答,紧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一名助手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首相不得不离去。他热诚而干脆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在准备战争的高潮剧中,隐含着荒诞的情节。例如,一匹明尼苏达州的马怎么会与我们在海湾地区的动员有关呢?这场战争中的未知数是伊拉克会不会进行细菌战。我指定约翰·江珀准将负责防化学和生物武器工作。他担任了绰号为“臭虫与毒气”小组组长。我们认为伊拉克掌握一种生物战剂是人们所知的一种最致命的肉毒菌毒剂。抵销其致命性瘫痪效应的惟一办法是用养在明尼苏达大学兽医学院马厩里的一匹名叫“首航”的老马身上产生的抗体来进行预防。“首航”迄今已提供了约300立升的抗体血浆,真是英雄的贡献;但是考虑到需要作预防注射的部队人数众多,现在已接近50万,这点血浆是远远不够用的。约翰·江珀和他的小组征集了100匹马来生产对付肉毒菌毒剂的抗体,并让“首航”得到休息。
  在备战的过程中我们还碰到其他的难题。在兵力集结之初,沙特人曾做过一个简单的声明。他们不允许任何记者进入他们的国家。我们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你从绕地球半个圈的距离之外把近50万美军和其他国家的成千上万人员调来,准备打一场大规模战争,而同时又想实施新闻封锁,那怎么可能做得到呢?我们请求沙特方面发放记者入境签证。他们勉强同意只发给少数几个记者签证。后来,记者播发了一些有利的新闻报道,也或许是沙特人推断美国人是对的。于是,他们大开闸门,最终向大约2500名记者发了签证。疏导蜂拥而来拥挤不堪的新闻记者,又成了施瓦茨科普夫的一大头痛问题。
  邮件开始堵塞战争的交通渠道。随着圣诞节的来临,发往部队的信件和包裹多得使军邮系统招架不住。想象到的和想象不到的各种东西都寄来了:驱虫剂、防晒油、速冻比萨饼、圣诞树、空心棒球、手术手套、飞碟、逾越节食品和棒糖(各式棒糖共20万根)。阿诺德·施瓦策尼吉尔央求我为他派一架飞机运载健身脚踏车和举重器械,以便使部队人员的身体保持适宜战斗的状态。我向他解释说,那一周我们正忙于运送弹药,我们以后会设法安排舱位来空运他的礼物的,后来我们做到了这一点。
  学校孩子们寄来的信很感人,但来信数量之多足以使一辆军用卡车装载不了。寄来的成千上万封普通信件写着“任何一个美国军人收”之类的收信人地址。有一名教师来信倾吐衷情,讲她为美军感到无比骄傲。一个自作多情按捺不住的士兵详细地写了他愿意怎样来回报她的温情的话。这位教师向国防部提出申诉,我们只好写信给这个放荡不羁的小伙子的指挥官,命令他不得再让部下人员通过书信恣意求欢。
  给部队人员的信件和礼品潮水般地涌来,我们每天要派出三四架C—5“银河”式运输机去运送。我们设法运送交付所有东西,因为这不仅对迫在眉睫的战争前线的士气,而且对国内战线的民心都至关重要。美国老百姓团结在部队的周围,好像他们要偿还在越南战争期间因对军队的冷漠无情而欠下的债。猛然间在树上、家里、夹克衫和短上衣上都挂起黄丝带①,其规模之大令人想起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再未感受到的全国的团结精神。
  ①黄丝带是思念亲人的象征。语出70年代初西方的一首流行歌曲。——译者注。
  我们欢迎给部队鼓舞士气的美国劳军机构——联合勤务组织的演出人员,但其他来访的人员实在太多了。进行调查访问的国会议员开始频繁不断地来到,耗费了施瓦茨科普夫的宝贵时间,以致切尼不得不去国会山,要求制止这种现象。
  我们限定国会只能每周派一个代表团去慰问部队。
  甚至在实施艰苦复杂计划的最严峻的时刻,在紧张中寻开心者大有人在。有一次,《全国询问者》小报登了一则标题为《布什和萨达姆是堂兄弟》的报道,并提出基因“证明”说,乔治·布什不仅与英国女王有亲戚关系,而且“萨达姆·侯赛因与布什总统的祖先至少追溯到十字军东征时也是一家。”这一消息促使总统给国家安全班子发了一份备忘录,说“我所做出的决定不受我与萨达姆·侯赛因关系的影响。女王和我持同样态度。”
  律师也参与了我们的行动。我们的空袭目标清单甚至也得经过五角大楼法律总顾问和国防司法局批准之后才能执行。在一份初步拟定的目标清单中,我们曾把巴格达市纪念伊拉克对伊朗8年战争胜利的凯旋门和一个大型萨达姆塑像作为攻击目标。我的法律顾问弗雷德·格林上校和一批律师来见我。他们仔细看了目标清单,对除了凯旋门和塑像外的所有其他目标都表示同意。格林说:“对不起,将军,你们不能碰这两个建筑。”
  “为什么不能?”我困惑不解地问道。
  “你们轰炸的是没有军事意义的文物建筑。”
  “文物建筑!得了吧!我要向伊拉克人民表明萨达姆的塑像不是禁区。”
  “不能那样干,将军,”格林说,“这好像是有人轰炸林肯纪念堂或华盛顿纪念碑一样。这违反制约战争行为的国际法。”
  于是凯旋门和塑像被从目标清单上删去了。当我向切尼说明这一情况时,他摇摇头并喃喃地说:“律师也要管打仗吗?”
  我们在获取从美国和欧洲港口运来海湾的主要作战资源方面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有些保险公司要求我们对驶入战争地区的商船支付极高的保险费。我们不得不杀价或寻求较低廉的保额。然而,源源而来的人员和物资数量之大令人惊异。在“沙漠盾牌”行动的头6周内,我们运进的物资数量超过了朝鲜战争头3个月运进的数量。后勤供应的这一奇迹绝大部分应归功于一个干瘦结实、精力充沛的小个子少将,他名叫格斯·帕戈尼斯,是负责“沙漠盾牌”行动的后勤主官。他一来我就认出了还是中校时那样子的帕戈尼斯。什么事也难不倒这个人。在暴晒的沙漠中部队人员不是没有遮阳处吗?他要西德提供他们用于节日活动的大帐篷。当还需要更多的遮阳帐篷时,他要沙特阿拉伯人借出他们用来供数十万穆斯林每年到麦加朝圣时住的彩色帐篷。使帕戈尼斯陷入困境的只有一个障碍,那就是他的军衔。比他衔高的指挥官要求他优先照顾他们的部队,这使帕戈尼斯非常难办。施瓦茨科普夫向我解释帕戈尼斯的苦衷,我们的解决办法是给帕戈尼斯的肩章上添了第三颗星,这样他的军衔就可以与他肩负的责任相称了。
  迪克·切尼和我在12月19日去利雅得视察战备状况,以便回来向布什总统报告。我们见了诺姆,对一切正按计划进行表示满意。随后我们视察了部队。在一处,我们站在造型优美的F—117A隐形战斗机旁,周围是空军人员和士兵,切尼讲了一番直率和有感染力的话。他说,美军部队将呆在这儿直到萨达姆的军队离开科威特。“我们不能说别的,但可以这么说,你们偷来的东西百分之二十归自己得啦。”萨达姆的部队必须撤走或者被赶出去。他许诺说,为完成这一使命,我们的部队将得到所需的一切东西,我们不吝惜任何东西。他问是否有谁要向我们提任何问题。这做法——给普通士兵机会向国家最高国防长官提问题——在伊拉克军队或大多数国家的军队中可能是无法想象的。
  一个飞行员问我,我们的空中力量如何。“空中力量是绝对优势,”我说,“但是,在每一场战争中,要使胜利的旗帜在战场上飘扬,还得靠步兵。”
  “仗要打多久?”另一个士兵问。
  我说:“战争是难以预料的,我不是赌注登记人,也不是算命先生。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我们不会泥足深陷,久拖不决。”总统已经保证波斯湾战争不会成为另一次越南战争。
  我们亲眼看到在这里聚集了这么多飞机、坦克、火炮、装甲车辆、弹药和数十万大军。真令人难以置信,在聚集了这么多武器和军队后,萨达姆在最后时刻还不示弱。如果在他的班子里还有一些稍有勇气和理智的军人,他们就该告诉这个既不懂军事又不懂战略的人,他的做法无异于发疯。然而,世界上一直就有狂人统治一些国家,使他们自己的人民家破人亡。
  圣诞节前夜,切尼和我从沙特阿拉伯一回来,马上就飞往戴维营,被接到充满乡村风味的冬青茅舍里。已在屋里的有总统、斯考克罗夫特和他的副手鲍勃·盖茨。我们坐在炉火熊熊的壁炉之前,切尼和我汇报了多国部队的战备情况和确定的最新战略。乔治·布什面临巨大的压力,而我从他的紧张神色中可以看出这点。他要设法在阿拉伯国家、以色列、西方盟国、苏联、国会和美国公众等方面进行平衡,就像一个魔术师在杆子顶上转碟子,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在空中转多久。
  夹在总统的焦躁不安和施瓦茨科普夫的忧心忡忡之间,我也在玩着我的魔术。诺姆显示出身处战争前线的战场司令官必然有的疑虑,而他的火暴个性更加剧了这种疑虑。我不得不经常不断地消除他的疑虑,告诉他我们不会催促他仓促投入战斗。与此同时,总统老盯着我问:“什么时候我们准备就绪?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动手?”对付诺姆就像是手握一颗拉了弦的手榴弹,而对付总统则像是扮演山鲁佐德①的角色,要设法使国王安静地度过一千零一夜。
  ①山鲁佐德,《一千零一夜》中苏丹新娘的名字,她一夜复一夜地给苏丹讲述有趣的故事而免于一死。——译者注。
  那天在冬青茅舍中的讨论不可避免地谈到伤亡问题。再没有比通过战争的迷雾来预测伤亡人数更难的事了。最糟的情况预想是吓人的:我们的部队要进攻凭壕据守的数十万伊拉克军队,而在我军和敌军之间有一大片雷区;堑壕内灌满了原油,在我军进攻时就被点燃成熊熊大火;敌人还可能对我们使用化学生物战剂。满城的军事专家都做出了他们的预测,伤亡人员可能有1.6万名、1.7万名、1.8万名。一个受尊敬的思想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提出了美军伤亡可能达1.5万人的预测。当有消息传开说国防部已订购了1.5万个运尸袋时,可怕的猜测竞赛就变得更加阴森可怕了。实际上这批订货与“沙漠盾牌”行动毫无关系。那是国防部后勤局的一台电子计算机按不确定的未来需要运算出来的数字。切尼催问施瓦茨科普夫,而诺姆和我一样并不热衷于预测无法预测之事。但他最终提出了可能伤亡5000人的数字。
  我绝不同意最高的估计数字。那是根据美苏两军在欧洲相互打垮对方的老的军事演习公式推算出来的。这不是我们这次的战略。首先,我们计划以空前的猛烈空袭惩罚伊拉克地面部队。空中作战之后接着是地面作战,它不是采取第一次世界大战式的步兵冲锋,而是以快速的重型装甲部队在伊拉克军队防御最薄弱的西翼实施“左勾拳”打击。我从不把像伤亡估计数字之类不可靠的事情报给总统,到那时为止我总设法避免具体数字。但是,当被逼到墙角无路可走时,我最后提出了甚至低于施瓦茨科普夫的估计数。我估计伤亡和失踪可能在3000人左右。
  当我在那个圣诞前夜观察总统的脸色时,我想他是一个冷静而清醒的人。从他的提问和仪态中,我认为乔治·布什不仅仅是要伊拉克军队从科威特撤走了。在过去4个月内,萨达姆的占领已将恐怖降临到科威特人的身上——谋杀、盗窃、强奸和毁坏博物馆。如果伊拉克军队现在撤走,那将是他们犯下罪行而不受惩罚。撤走还意味着萨达姆的大军完整无损地离开科威特,以后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那个晚上,我们还谈论了国会中激烈的争论:是等待制裁起作用,还是发起进攻。总统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他的话使我们的谈论一下子停了下来:“要么打赢,要么我被弹劾。”我对这话的解释是它意味着总统已决心打一仗了。如果他打赢了,国会的意见无关紧要;如果他失败了,他就准备失去总统的职位。
  切尼和我在那天深夜乘直升机飞回华盛顿,我及时到家与全家人一道度过了圣诞之夜。那是一个令人压抑的节日。我想着战争前夕那些有亲人在海湾地区的家庭。我打电话给我的姐姐玛丽琳祝她和她全家圣诞快乐,得知她必须接受乳腺癌的治疗,我的心情沉甸甸的。
  “科林,我无法告诉您我多么难以开口告诉您这件事。”来电话的人是一位英国同事、国防副参谋长上将理查德·文森特爵士。
  “请讲,迪克,”我说,“什么事?”
  “听我说,空军元帅帕特里克·海因会见首相,就作战计划事宜向他汇报。”
  听到这里,我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汇报之后,帕迪(帕特里克的昵称——译者注)把他的公文包和便携式电脑都交给了他的主任参谋……”
  “后来怎么啦?”我屏住气息问。
  “这个主任参谋把车停下后去买了一点东西……公文包和电脑都被偷走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心情沉重地问。
  “我们找回了公文包。但是,电脑里的硬盘可能存上了作战计划。”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心存疑惑地问。
  “那是我怕告诉您的第二件事,”文森特说,“大约一周以前。”
  “一个星期以前!”我说。“您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最令人担心的是英国通俗小报搞到这一消息。以后几天里,我们的心情很紧张。我的新闻官斯马伦上校监控着英国和欧洲的媒体,看看有没有这一消息落入敌人手中的征兆。幸好没有。我们的窃贼要么是一个爱国者,不为个人利益泄露陛下政府的秘密;要么是一个连报纸也不看的一无所知的坏蛋。
  这一年年初,科雷塔·金曾邀请我去亚特兰大担任该地纪念马丁·路德·金牧师的1月15日生辰游行队伍的最高典礼官。那时政治气候开始变化。黑人在美国16岁以上人口中约占百分之十一,而在海湾地区的美军中黑人占百分之二十六。显而易见,给黑人造成的伤亡数按比例算要比白人的伤亡数高。《纽约时报》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一次民意测验表明,百分之八十的白人支持解放科威特,而黑人只有一半支持解放科威特。
  我在陆军部队司令部任职时,在亚特兰大结识的南方基督教领导人联合会成员乔·洛厄里打电话给我:“科林,你知道我尊重您,但是……”
  “但是什么,乔?”
  “有些人认为,一个军人担任金博士游行队伍的最高典礼官可能不合适。”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是使纪念这位人权斗士的盛会受到任何损害。而且我当时知道在举行游行的那天我必须留在华盛顿,所以我就没有去当那个典礼官。
  11月20日,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民主党国会议员罗恩·德勒姆斯及其他44个众议员向联邦地方法院起诉,以阻止布什总统在国会没宣战的情况下发动对伊拉克的战争。大约在这个期间,代表洛杉矶市的民主党议员朱利安·迪克逊在迪克·切尼和我有一次出席国会山会议时,就战区内黑人数目偏高的问题,对我们大兴问罪之师。切尼回答了这个问题,朱利安准备就此不了了之。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严重的误解,有必要彻底澄清。我说,我很遗憾,任何美国人,不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可能在战斗中阵亡。但是,如果军队中,特别是一支全志愿兵制的军队中的黑人男女战斗人员,在履行义务的关键时刻,竟因肤色而被排除在外,他们的感情就会受到伤害。到布拉格堡的军士俱乐部里去看一看吧,并告诉那里的黑人军士,我们在军队中的黑人太多了。告诉他们,他们必须留在国内,而他们的白人伙伴则应出国去打仗。瞧瞧你会听到什么样的反应。
  我指出,军队对非洲裔美国人的平等机会,比美国社会的任何其他机构都多,他们自然就大量地加入武装部队的行列。我说,我们到国会讲我们必须削减部队,你就会抱怨说我们将减少黑人的机会,而现在你们又谈起阵亡机会,是的,想减少阵亡机会。但是,这场危机一过去,你们马上会回过头来,对裁减部队人员和封闭了非洲裔美国人的最好的职业领域之一而表示担忧。难道你们要按总人口中的黑人比例来限制军队中的黑人数目,把其他黑人官兵都裁掉吗?我认为不能这样做。你是无法两全其美的,一方面赞成军队在平时给予黑人机会,另一方面又不让黑人在战时去冒风险。减少黑人在军队中的比例的惟一办法是,让美国社会上的其他机构向非洲裔美国人打开大门,同时保持他们目前在武装部队中享有的机会。
  在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来自康涅狄格州的年轻代表、国会中惟一的黑人共和党议员格雷·弗兰克斯当面向我表达了感激之情。在我向他及其新议员同仁们讲述了1月份海湾地区的情势后,弗兰克斯走到我面前说:“我要感谢您帮助我当选。”
  “我帮助你当选?”我反问,“我可没有参与政治呀。”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在我的选区里,白人选民强调黑人除了善搞民权运动外,在其他方面也要有能力。多亏了您。他们看到了一个能跻身于白人世界的黑人。而这就帮了我的忙。”
  我赞赏弗兰克斯说的话,因为我也是靠黑人先辈的肩膀支撑起来的人。
  ※        ※         ※
  总统从戴维营回来后,恢复了他在星期天晚上邀请“八人帮”到白宫开会的惯例。1991年1月6日我们在那儿聚会。晚餐之后,他领我们到他寓所的小办公室里。他说,我们要做出一个决定。联合国要伊拉克军队离开科威特的最后通牒,9天后就要到期。国务卿贝克出访欧洲,他将赴日内瓦与伊拉克外长塔里克·阿齐兹会谈,以便做最后的努力要伊拉克军队和平地撤走和避免战争。还有一周之后,众参两院将辩论是否授予总统就科威特问题进行战争的权力。切尼认为反对派可能会挫败该决议案,而这样一来将置总统于何地?乔治·布什曾公开说过,他欢迎辩论并准备冒国会可能不同意的风险。我本人主张国会要表明立场。我曾目睹政府在越南战争期间为了避免说战争是战争(不说较直截了当的“战斗中死亡”而说“在敌对行动中阵亡”以及其他明显的闪烁其词)而经历的种种扭曲。我也知道,不管国会做出什么决定,布什总统也不会退让。他那天晚上所要做出的决定是什么时候开战。他问我的意见。我说:“170300,总统先生。”即利雅得时间1月17日凌晨3点0分,我们发起进攻。
  空战开始时间定于拂晓前,那是早就同意了的事。深夜出击可使我们的战斗轰炸机有充分的时间在几乎全夜暗的条件下进出伊拉克的领空。选择这个时间还可把附带损伤降至最低限度,因为大多数伊拉克人都在家里,不在街上或工作岗位上。然而,开战日期问题却引起了一番辩论。按联合国的截止日期,华盛顿时间15日到期。那为什么出击不定在1月16日3点呢?有一个人这么提问。而对其他人来说,这看来算得太精确了,好像我们迫不及待地要开始投下炸弹。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希望在截止日期过后等得太久,以免丧失信誉和国会反对派制造新的障碍。我认为,截止日期过后大约两天时间似乎是一个合理的折衷方案。
  当开战时刻临近之际,我发现把职业军人施瓦茨科普夫的情绪和坚定的文官切尼的情绪做个对比是很有意思的。诺姆依然是动辄发怒。他是司令官,有50万条生命取决于他在战场上的决断,他秉性急躁,好发脾气。而且他心中还有个疑团,国内那帮纸上谈兵的战略家们是否真的了解战场实况。
  战斗前夕的平静尚未降临到诺姆·施瓦茨科普夫身上。
  切尼曾有过短时间的信心不足,随后再度成为沉着镇静、泰然自若的典型。当进攻发起日临近之际,我邀请他光临我的办公室共进午餐。他做过心脏冠状动脉的搭桥手术,要遵照他的秘书制订的严格的饮食规定,我们极少在社交场合中聚餐,那一天我想在我们的谈话过程中让他打破进餐禁忌,于是就让希·休斯订购了干酪汉堡包。我们最后一次仔细地审查了目标清单。他似乎早已记住了内容。此人对信息的要求如饥似渴,以致我们很难满足他的胃口。他在全国军事指挥中心花了几个小时,接二连三地向参谋人员提问题。坦克的性能怎样?“爱国者”导弹呢?你们是怎样汇集整理出一项空战计划的?装甲步兵在战场上怎样发挥作用?你们怎么穿越雷场?他把汇报人问得理屈词穷。但是,到那天晚上,我们这位文职国防部长在谈论军事问题时也像个军人了。到那顿干酪汉堡包午餐结束时,我认为迪克接受的军事教育已告完成。联合参谋部作战官汤姆·凯利安排了一个仪式,我们赠予迪克一张证书,证书上写着理查德·布鲁斯·切尼现为所有军事学院的荣誉毕业生。
  当然,任职华盛顿的切尼之所以能冷静,部分原因是他毕竟与战区远隔重洋,而施瓦茨科普夫之所以紧张不安,部分原因是他必须在现场指挥部队作生与死的战斗。
  1月15日,当进攻发起日临近时,我接到我的英国同事戴维·克雷格爵士打来的焦急不安的电话。“科林,你们还打算轰炸伊拉克的生物战设施吗?”他问。我说我们有这样的打算。“那可有点风险,是吗?”克雷格的话不无道理。两天前,我曾向总统提出我们主要的军事判断。轰炸这些工厂是有风险的。轰炸可能摧毁现场的病毒战剂,但也可能把病毒释放出来。这是一场赌博,我告诉总统,但我们迫不得已还得这么做。他的心情已经焦躁不安,而这新的忧虑更不会使他宽慰。
  我对伊拉克军队可能使用化学武器的问题依然不很担心。我们的部队人员将穿着防护服,很多人都坐在快速移动的有屏护的车辆中。但是生物战剂令我担忧,只要有一个人死于细菌战就会对公众造成可怕的影响。我们又不能以同样的手段进行报复,因为我们是禁止生物战国际协议的签字国。但是,我们不得不准备对付萨达姆的最糟的冲动行为。如果我们遭到非常规攻击,我们随时准备进行非常规反击,即使不使用核武器。在截止日期即将过去的那一天,我草拟了一份致萨达姆的警告电文,内容如下:
  严格遵照日内瓦公约和公认的战争规则,只能使用常规武器。如果你违反条约义务使用化学或生物武器,我们决心:摧毁你们的商船队;
  摧毁你们的铁路基础设施;
  摧毁你们的港口设施;
  摧毁你们的公路系统;
  摧毁你们的石油设施;
  摧毁你们的民航基础设施。
  我把最厉害的一手写在最后,那是一种恫吓,目的只是要吓住他,而对这一行动我们的律师是会否决的。如果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写道,我们决心摧毁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斯河水坝,水淹巴格达会造成可怕的后果。我试图通过有关渠道传达这一信息,但渠道尚未打通,时间就已到了。然而,我方仍是按照这一信息的精神行事的。我们决心打一场快速的毁灭性战争,除非萨达姆迫使我们采取其他手段。
  至于轰炸生物武器库及随之而来的不是防止而是引起一场灾难的风险,我向戴维·克雷格爵士说:“如果这场灾难向南发展,你惟我是问好了。”
  布什总统对进入椭圆形办公室的人总有诀窍不使他们感到紧张。他总是面带微笑地说:“嘿,迪克。嘿,科林。你们听说过有关一个精神病医生,他……”但是,当我们在1月15日,联合国截止日期刚过的那一天聚会时,他脸上毫无笑容。“八人帮”到达时,他几乎都没打招呼。我们在壁炉前的排成“U”字形的椅子和长沙发上各自按通常的位置就坐,总统仍坐在右边的扶手椅上,这把椅子他当副总统时坐了8年,已经坐习惯了。我解开了我的军服上衣的钮扣,这是我感到紧张时的一种不自觉的动作。总统的情绪似乎感染了每一个人。我们都坐立不安,有的人讲话很生硬,其他人讲话时焦躁不安。我们谈论了对法国人所推行的最后的外交策略怎样处置最为恰当,顺便我们又再一次议论了生物武器威胁问题。
  我们还讨论了战斗打响时总统向全国致辞中该讲些什么。
  我说:“我马上得向施瓦茨科普夫上将下达一项执行命令,如果我们要开始干的话。”这话引起了又一次的热烈讨论。
  按照3天前通过的众参两院联合决议,(众议院以250票对183票,参议院以52票对47票通过),总统必须要满足国会的要求,即他得想尽一切办法竭尽全力要伊拉克遵守联合国的12个决议,然后他方可进行战争。当其他人在争论如何应付这一规定时,我拿出了一本黄色公文簿,开始书写。写完后,我打断为时颇久的争论说:“总统先生,或许这样写就行了。”我念了我写的词句:“国防部长指示进攻行动于1991年1月17日开始。本指示认为,伊拉克没有遵守联合国的有关决议,因此总统根据第77号国会联合决议第2条B款的规定,定下决心……”
  我念完后,没有一个人讲任何话。我以为沉默就意味着默认。我说:“在国防部长签署该命令后,我将在今天下午的晚些时候把它发给诺姆。”正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发动了一场战争。
  诺姆和我之间传送文电是通过一条保密传真线路进行的。当我们要把文电的发送范围缩小到最小限度时,我们就利用这条线路。我的行政助理迪克·奇尔科特会把传真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旁的一间小通信中心传出去;而在另一端,诺姆的主任参谋就会把传真件取走。看到传送件的人决不超过四五个人。1月15日下午4时15分,我到隔壁奇尔科特房门口探进身去说:“给司令官发执行令。”
  1月16日傍晚,我处于战前的一片宁静之中,坐在办公室里,敞开衬衫领口,观看着有线电视新闻报道。一旦骰子出了手,惟一能做的事是看结果。甚至细节也不必再检查。战争掌握在诸神手中,尤其是专断的战神手中。下午6时35分,我看到有线电视新闻网的伯纳德·肖、彼得·阿内特和约翰·霍利曼,像现在的爱德华·默罗一样,从巴格达的拉希德旅馆的9楼上进行报道,他们对突然划破巴格达夜空的曳光弹进行着各种猜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几小时前从路易斯安那州巴克斯代尔空军基地起飞的B—52轰炸机发射了巡航导弹。陆军的“阿帕奇”直升机飞越边界并击中了伊拉克的早期预警雷达。年轻的美国飞行员驾驶着从沙特机场起飞的F—117A型隐形战斗机和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海军A—6型攻击机。我们在波斯湾和红海中的战舰发射了“战斧”对地攻击导弹。伊拉克防空部队向伊拉克首都的上空盲目地打高射炮。那是中东地区的1月17日。萨达姆·侯赛因称之为“战斗之母”的空战阶段开始了。
  我毫不怀疑我们将获得胜利。我们有军队,有武器,还有周详的作战计划。我惟一不知道的是战争将打多久,我们部队有多少人将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美国之路--第十九章 每场战争总得有个结束
  第十九章 每场战争总得有个结束
  1月16日至17日夜间,我几乎整夜未睡,不断地接电话打电话,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电视。在我们发动这场战争的当时,电视将现场实况以卫星传送方式从敌国首都转播出来。华盛顿时间凌晨5时刚过,施瓦茨科普夫给我打电话,传来空战的首份综合报告。诺姆是个有经验的职业军人,不会因初胜而忘乎所以,但也难以掩饰激动心情。他对我说:“我们出动了850架次,命中了大部分目标。”伊拉克主要的生物武器和核设施都遭到严重破坏,西部的防空系统被摧毁,补给品仓库陷入一片火海,两个“飞毛腿”导弹发射场已被破坏。他接着说:“巴格达闹市区的国际电话电报大楼大火冲天。我们还炸毁了萨达姆的一个行宫。”
  这是个好消息。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损失如何?”
  他说:“科林,令人难以置信。”迄今为止好像只有两架飞机被击落,而我们原先预计第一次出击将可能损失约75架飞机。我们的F—117A隐形战斗机像一群幽灵一样通过伊拉克的防空系统进入目标上空。这种飞机以前只在巴拿马的战斗中使用过一次。伊拉克的防空火力乱糟糟的,缺乏战斗力。伊拉克空军的飞机几乎无法升空。这就是整个第一天的战况,几乎是所向披靡。
  仅就空中交通管制而言,它就是一个惊人的奇迹。第一夜,共有700架多国部队的作战飞机袭击伊拉克。战斗中首次发射了巡航导弹。160架加油机盘旋在空中给空中机群加油。管制这一群群的战斗机、轰炸机、加油机和导弹的任务使芝加哥的奥黑尔国际机场相形见绌,显得像个县级机场。
  首次打击后,我看到一个电视台记者将他的话筒举到一个年轻飞行员的胸前,这位飞行员执行首次作战任务后刚下战机,头盔夹在腋窝下,氧气软管晃动着,满脸汗痕,头发杂乱。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后,飞行员刚要走开,忽然又转过身来对着摄像机说:“感谢上帝,保佑我完成任务安全返回。感谢上帝,赐给我一个善良妇女的爱。感谢上帝,我是一个美国人和美国战斗机飞行员。”我坐在那里,激动不已。这就是我要全国上下看到的军人形象,他们不是人们固有成见中的那些不知来自何处的痞子,而是聪明伶俐、士气高昂、热爱祖国的年轻美国人,是出类拔萃之辈。
  第一天的兴高采烈实际上造成了问题。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的沃尔夫·布利策尔从五角大楼所做的报道,使人感到剩下要做的事情好像只是组织祝捷游行了。我给国防部发言人皮特·威廉斯打了个电话。“皮特,”我说,“告诉布利策尔和其他新闻记者降点温。战争才开始,这不是球赛的结束。”在这种瞬时信息时代,人们往往期待瞬时结果。在随后的几天里,人们的心情很快从兴高采烈转为灰心丧气。我们为什么还未打赢?出问题了吗?事实真相是,尽管遭到沉重打击,与空中力量的狂热鼓吹者们的期望大相径庭,但伊拉克人丝毫没有表现出要屈膝投降的迹象。
  22日上午,我上楼去见国防部长切尼。“迪克”我们得采取行动以正视听。”我说。当时,美国人民只在电视上看到来自沙特阿拉伯和五角大楼的战况通报会。到那时为止,还没有一名政府高级官员解释过战争的进展情况。“得有人做这件事。”我说。
  “我们明天举行记者招待会。”迪克决定说。
  我接着叫来了标图人员,让他们制作一些地图。除了详细通报作战情况外,我还想讲一点体现此次作战实质的有感染力的话。当天下午,我坐在办公桌前冥思苦想,字斟句酌地为记者招待会做发言准备。我凑成了这样一句话:“我们将切断伊拉克军队,使它孤立无援。”不,切断它并“攻击”它。或许可改成:切断它并“歼灭”它。更贴切些,但我仍不满意。我要的是铿锵有力、不会被人误解和简洁明了的字句。副主席戴夫·杰里迈亚海军上将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总是留心守候着我。这时他来到我办公室,“戴夫,”我说,“我想让你听听我写的东西。‘这是我们对付伊拉克军队的计划。
  首先,我们打算切断它,然后再歼灭它。”
  戴夫流露出略显不安的神色。“听起来有点露骨,”他说,“你非得这么说不可吗?”
  比尔·斯马伦进来讨论记者招待会的安排问题。我把我的稿子又重复了一遍。斯马伦睁大了双眼。“是不是太激烈了?”我问。
  “不会让人产生任何误解。”比尔回答说。
  第二天下午2点,切尼和我在E翼2层的情况通报室举
  行记者招待会。迪克先开头,作了简短的评论,并且概括说萨达姆·侯赛因“不可能改变战争的基本进程。他将被打败。”
  他接着让我唱主角。
  我解释了作战计划。我们首先使用空中力量摧毁伊拉克的防空、指挥、控制和通信系统,使敌人变成聋子、哑巴和瞎子。然后我们打算彻底破坏支援其在科威特驻军的后勤系统,其中包括伊拉克的军事设施、工厂和仓库。然后我们将向伊拉克在科威特的占领军发起进攻。
  我的介绍开头有意轻描淡写和不动声色,然后我抛出了关键性的警句:“我们对付这支军队的战略十分简单,首先我们要切断它,然后歼灭它。”这些字眼当晚上了电视的新闻报道,翌日又登载在各家报纸上。它们达到了我企求的目的。它们让全世界——特别是伊拉克——明白无误地了解我们的战争目的。
  我走到作战图前描述炸弹造成的损坏时说:“我已对它们作了删节处理,你们不可能真正弄清我所谈的内容,因为我不想让伊拉克了解我所谈的内容。”而且我又笑着补充说:“但相信我的话。”记者们好像被逗乐了,而且未再追问我。
  由于空中战争在继续,有一回我对媒体不大坦率,后来对此作了道歉。施瓦茨科普夫从利雅得通报情况,他出现在电视上的形象是身材魁伟,富有自信心,谈吐诙谐,令人感到欣慰。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诺姆放映了录像片,显示我们的一枚灵巧炸弹向着4个圆柱形物体疾驰而去。由于屏慕上出现直接命中造成的爆炸图像,像日本“任天堂”电子游戏一样激动人心。他宣称4枚“飞毛腿”导弹发射架已被炸毁。
  它们被炸坏了吗?我的情报官迈克·麦康纳尔海军少将过了一小时左右来见我。“主席先生,出问题了,”迈克说,“我们认为这些东西不是‘飞毛腿’导弹,它们是停在路侧停车带的4台约旦油罐车。”
  “你打哪知道的?”我问道。
  “施瓦茨科普夫参谋部的一名上尉,一位分析员说的。”麦康纳尔说。
  “那就让这名上尉给施瓦茨科普夫将军去电话,说他们搞错了。”
  “那里没有人敢对施瓦茨科普夫说他搞错了。”麦康纳尔说。
  “那到底怎样让他了解呢?”我问道。我按下电话机键盘上的一个按钮。中央总部司令立即拿起电话。“嘿,诺姆,”我向他说明了麦康纳尔刚才告诉我的话。
  我突然感到电话机像块滚烫的石头。“不是‘飞毛腿’!好啊!舒舒服服坐在华盛顿办公室的那帮子损起人来多轻巧?我难道就不能得到什么人的支持吗?”
  “别激动,”我说,“我们的信息是你自己的参谋人员提供的。让你的情报人员再对袭击目标做一下分析,我们过会再谈。现在不要争论了。”
  诺姆不久就回来电话。“老天作证,”他说,“它们是‘飞毛腿’,确定无疑。那位分析员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他就不如其他人称职。但我告诉你,这种胡言乱语真叫人受不了,让我上电视,然后指使你的部下事后指责我。”
  “这只是为了保护你的信誉,”我说,“这是一种宝贵的财产。”
  第二天,我们的照相侦察专家给我拿来了难以否认的照片,那是4台油罐车烧毁了的外壳,肯定不是“飞毛腿”导弹发射架。我未再深究此事,没有加以纠正。诺姆身上的担子不轻,使他保持镇定自若至关重要,因此我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但是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当时恰好有一位有线新闻电视网摄影记者从地面拍下了被摧毁车辆的照片。传播媒体的另一个有效的规律:主动认错比让人抓住辫子要明智。
  “飞毛腿”导弹是一种成本低廉,制作粗糙,精度不高的苏制武器。在苏伊友好的日子里,俄国人向伊拉克人提供了数百枚这种导弹,其射程不足300英里,而且只能携带一个小弹头。“飞毛腿”导弹是伊拉克人使用的惟一空中进攻性武器。他们将两枚导弹焊接起来以提高射程,但这种导弹飞行时定向性很差,而且只能携带160磅的弹头。如果这些“飞毛腿”导弹打到距目标2英里范围内,就算命中了目标。不过,城市是适于这种导弹攻击的大面积目标,而且有些国家的城市又处在其射程之内。所以当“飞毛腿”导弹开始落到特拉维夫和海法时,以色列人本能地想进行回击。任何一届以色列政府都不愿被人看成是无能保护它的人民免受来自阿拉伯的攻击的政府。然而,如果我们要想维护联盟的阿拉伯根基,我们就得不让以色列人插手这场战争。就这样,“飞毛腿”这种低劣的军事武器变成了伊拉克人手中很有用的政治武器,因为以色列人开始计划自己接管寻猎“飞毛腿”导弹的任务。
  1月28日,切尼要负责政策事务的副国防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和我到他的办公室。3名态度非常坚决的以色列人也将光临。他说他们是:以色列大使馆国防武官海军少将亚伯拉罕·本—肖香,以色列国防部局长戴维·艾弗里,以及以军副参谋长埃胡德·巴拉克将军。我们6人围坐在切尼的办公桌旁听取以色列人的打算:对伊拉克西部沙漠地进行陆空联合突击,搜索和摧毁“飞毛腿”发射架。计划很大胆,但会给联盟造成灾难性的政治问题。我问我可不可与巴拉克单独谈谈,军人对军人。我们两人转到了我的办公室。
  “伊拉克的导弹攻击对我国人民起着破坏士气的作用。”巴拉克开始说,我进行反驳,提到我们正用“爱国者”导弹击落“飞毛腿”导弹。他回答说,效果不够好。有些“飞毛腿”仍突防成功,使以色列平民人心惶惶。“你必须理解我们,”巴拉克继续说,“对于以色列人来说,容许他人在我们的防区内威胁他们的生命是难以容忍的。我们想参与。”我重申了关于联盟脆弱性的人所熟悉的论点。“如果我们不参与清除‘飞毛腿’导弹,”巴拉克说,“萨达姆可能会在你们发动地面进攻时利用它们发射化学弹头。他们可能向我国城市发射神经毒气或生物弹头。如果发生这种事情,你知道我们必须干的事。”
  我十分明了他的意思。据报道,以色列的导弹发射人员已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而且谁知道他们会发射什么东西?
  巴拉克解释说,以色列的先头突击部队已整装待命,随时可以攻击“飞毛腿”导弹发射场。以色列的飞机将飞越约旦领空或穿过沙特领空。施瓦茨科普夫也曾提醒过我,沙特人将决不会接受以色列的这种入侵。而且我了解巴拉克情绪的激烈程度。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他的国家已存在了40年,从来不理会敌人的恐吓。你可以在以色列领导人所说的每件事中都听到“下不为例”的回声。
  最后,巴拉克和我又与其他人汇合。我方的立场很清楚,那就是不让以色列介入这场战争,而且办法只有一个:制止“飞毛腿”导弹对以色列的袭击。施瓦茨科普夫开始越来越多地调用他的战斗机摧毁“飞毛腿”导弹发射架,高峰时占所有出动架次的三分之一。美英两国的特种作战部队潜入敌人防线的后方搜索“飞毛腿”导弹发射架。美国的“爱国者”导弹部队被调来帮助保护以色列大城市。尽管还有突防的“飞毛腿”导弹继续打过来,但数量越来越少。
  有时候我们要奋力战斗,有时候最明智的武器则是克制。沙米尔总理表现出了非凡的政治家风度,顶住了周围的人要他进行反击的巨大压力。面对激烈的挑衅,以色列人在完全有违心愿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宽容与克制,我认为对维护多国联盟的团结一致是不无助益的。
  到2月的第3周为止,空战已不间断地持续了35天。我想务必使总统理解一俟地面战斗打响,战局将会大不相同。我利用其中一次几乎每天不断的情况通报会描绘了一下反差,好让他们有心理准备。我说:“一俟地面战争开始,我们就看不到导弹用瞄准具的十字线对准目标而飞去的那种客观而冷漠的景象了。当一个营进入战斗时,损失的可不像空战那样是一两个飞行员,而是数分钟内就可能有50至100人丧生。战场不是一种赏心悦目的风景画。你将会看到被烧焦的士兵躯体横挂在坦克的炮塔上,而坦克内燃烧的弹药已烧死了其他的乘员。我们必须为看到一些惨不忍睹的景象做好思想准备。”我还告诉切尼和总统,地面战斗的战况报告速度不可能像空袭报告一样快。“将会出现混乱局面。一段时间内,你可能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情况。所以在开初数小时内,请不要逼我们通报情况。”
  先用现实给他们浇一盆冷水,这一点十分重要。尽管有巴拿马的先例,切尼从未见过大规模的战争。总统见过,但那也只是很早以前自己当战斗机驾驶员时从空中俯视。
  随着轰炸的继续,空中力量的一个不利侧面开始引人注目,特别是2月13日发生的事件。那一天,我军两架飞机直接命中巴格达的费杜斯区的防空掩蔽部,我们认为它是一个指挥和控制点,而伊拉克人则声称它是防空掩蔽部。不管这一设施充当什么角色,袭击中有大量平民死亡确是事实,全世界的电视观众都目睹了死者从冒烟的瓦砾中被拖出来的景象。施瓦茨科普夫和我讨论了这一惨剧。战争进行了一个多月后我们还需要轰炸巴格达闹市区吗?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总部你能轰炸多少次,又为了什么目的?没有一个人会坐等着“战斧”巡航导弹来袭。施瓦茨科普夫和我开始在每天下达飞行任务前更加仔细地审查目标清单。
  如不考虑别的因素,袭击费杜斯区掩蔽部的事件表明必须发动陆空联合进攻并结束战争。2月8日至10日,切尼和我对战区做了短暂视察,在此期间,施瓦茨科普夫告诉我们,他将于2月21日前做好地面进攻准备。切尼和我一回到华盛顿,便立即将这一日期报告给等得不耐烦的乔治·布什。可是,3天后诺姆打来电话告诉我,21日不行。
  我说:“总统希望坚持这一日期,发生了什么事?”
  “沃尔特·布默需要多给点时间,”施瓦茨科普夫答道。布默的第一和第二陆战师的任务是在战线的中央实施正面突破后直奔科威特城。为此它们首先必须攻破伊拉克军花了数月时间构筑的坚固的综合防御工事。海军陆战队员必须克服反步兵和反坦克地雷地带,带饵雷的蛇腹形带刺铁丝网,密集布雷场和很深的反坦克壕,然后还要翻越过20英尺高的沙堤和灌满燃烧着的原油的壕沟。在此过程中,他们将遭受伊拉克步兵和炮兵火力的攻击。布默希望有时间将他的攻击点西移20英里,在这一地段,有一个伊拉克防御阵地因遭到空袭而基本废弃,而在其后面的另一道防御阵地尚未完成工事构筑。他还要求进行更多的空袭,以便在他的部队行动前削弱敌人的防御。
  “这将花数天时间。”诺姆说。他希望将地面进攻推迟到2月24日。
  “记住我们的战略,”我提醒他,正面突击包括海军陆战队的任务在内,只是为了牵制住凭壕固守的伊拉克部队。我说:“如果布默遭到顽强抵抗,他就停下来。”把敌军牵制住,他的部队就完成了任务,这就可以使第七军和第十八空降军在西线布防稀疏的沙漠地区打出左勾拳。“我们用不着边唱‘海军陆战队队歌’,边打死一群年轻人。”我说。
  我的基本作战指导思想之一是战场指挥官始终是正确的,在后方的指挥官则不然,除非证明出现另一种情况。战场指挥官在现场,他了解地形、我情和敌情,因此我劝切尼接受诺姆的建议。切尼违心地前去总统那里并获准将地面进攻推迟到2月24日。
  我给诺姆回了电话,不过我认为他有点过于谨慎小心。在过去的几周中,我目睹第七军成千上万的部队和数百辆坦克大举涌入沙特阿拉伯。我们已经秘密地将我军装甲部队和空降部队调到伊拉克暴露的西翼,而且我们正在静观伊拉克人是否会做出反应。他们所做的只是将另一个不满员的师调到沙漠的那一部分。正好,我自言自语道。他们已中了我军以正面大规模突击和从波斯湾向科威特城两栖登陆的佯攻之计,被搞得疲于奔命了。他们已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现在哪里有力量挡住我军的左勾拳!早些时候我们曾担心过,西翼的沙土地可能承受不了沉重的装甲车辆。不过工程师们测试了沙土,并对我们说:“行。”我们询问了当地的贝都因人,他们证实地质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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