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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 蔡康永(台湾)
“呃……结果你是怎么发现日本同学并不是为了偷看,才把脚踩在马桶两边的呢?”我开口以便帮助话题回到正常的轨道。
聊天的效率,可以牺牲一次,不用牺牲两次。
“那还不简单,有一次趁日本同学上厕所的时候,我就走进她隔壁那件,站在马桶圈圈上偷看过去,才知道,她都是踩在马桶圈上面小便,并没有在偷看啊。”挪威朋友,笑嘻嘻的,把一碗鱼汤推到我面前。
凡尔赛宫无厕所
“唉,能够在屋顶下坐着小便,是值得珍惜的福分啊……”我的法国朋友,打开了一瓶苦艾果子酒,闻了闻,继续说——
“我们的枫丹白露宫,还有凡尔赛宫,原本都是没有厕所的。当时除了国王拥有藏着便器的华丽座椅,所有爵爷贵妇,都要自己到庭院里去解决的。只有国王,才能在屋顶下,才能坐着啊!”法国朋友感叹着,为我到了一杯苦艾酒:“想想看那些贵妇,都穿着降落伞般的裙子哪!”
事已至此,我充分的觉悟到:聊天的效率,完全没有追求的可能。
以性别差距论展开的话题,被印度朋友转向了贫富差距论,再被挪威朋友转向了文化差距论,而终于流浪到了法国朋友的阶级差距论,做成了悲伤的结束。
在这样自由的世界气氛里,我们纷纷举起了马萨拉香茶、庸鲽鱼汤、苦艾果子酒,碰碗碰杯,畅饮起来。
以讨论各种小便姿势开始的聚会,却以狂饮各式各样的水酒汤汁做结束,这份把无奈酿制成快乐的苦心,应该也是很能得到大家谅解的吧。
身不由己的拉拉队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卡片上印着圣女贞德、眼泪汪汪在祈祷——
“上帝啊,世界上可还有一个不是GAY的男人么?”——卡片里面,印了这样一行字。
我笑嘻嘻的买了三张。没办法,认识太多个这么倒霉的女生了。
“咦,是吗?有这么多GAY吗?那为什么我们都遇不到呢?为什么我们钓来钓去,都老是同样的这几个呢?”
如果你是GAY,一定会这样问吧。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一个很缺乏的世界,每一道菜端上桌,吃肉的就觉得肉很缺乏,吃蔬菜的就觉得蔬菜很缺乏。真没办法,就是这个样子。
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的这一国,虽然严重缺乏,但也并没有听说男女相爱的那一国,情况有乐观到哪里去呀。
会说的就说,会做的就做
唯一不缺乏的,大概是话题吧。
这么多人,有的是在做总统,有的做教宗,有的做老师,有的只做爱,大家都好像约好了似的,很喜欢讲性的事情。
因为性已经变成很好讲的事,而且可以做出很正经的表情,讲成很严重的样子,大家都高兴极了,一直讲,写很多书。
这些人当中,教宗可能是比较不爱讲这个的,可是有好多牧师神父都爱男生,害他赔了很多钱,他又不能都去怪十字架上的耶稣穿太少、太忧郁、太迷人,所以他只好自己找些话讲讲,虽然很伤脑筋,也是没有办法。
做总统的呢,一做到了就赶快想:“我要怎么样,才会跟前面那个总统不一样?”那前面的人都讲过堕胎啦、强暴啦这些男生跟女生的事,那他就来讲讲军队里的男生可以互相爱好了。
跟女生一国的男生
做老师的最高兴,上课竟然可以讲跟睡觉有关,可是学生不会睡着的事,而且讲到学生即睡不着,又听不懂。很多努力为女人争取权利的老师,也很用心想:“男生当中,谁可以拉过来跟我们一国呢?”——只要是被臭男人欺负的,都来参加吧!喜欢女生的女生、喜欢男生的男生、喜欢男生的女生,一起在努力着,嘿、呵、嗨、呵。
所以就变成这样啰,一讲话就有人非听不可的这些家伙,全都很骄傲的炫耀着这个被二十世纪末申请了专利的话题。就算是上面那个上帝,和下面那个魔鬼,也被自己乱弄弄出来的疾病逼着,不得不大声地互相说话呢。
“不说这个,会显得很老土吧。”彼此弄得灰头土脸的上帝和魔鬼,觉得很无奈。
所以我建议贞德——
贞德啊,不要再老土了。你一定要祈祷的话,就祈祷上面那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伯伯,赐给你去恋爱的力气,而不要再赐给你只认得出男人的眼睛吧。
拉拉队再怎么努力,总是不能代替选手上场去的啊。
海底做爱,有人偷拍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哈!有两只同性的章鱼在做爱的时候,被美国的科学家拍到了。”
他把《今日美国报》的科学版“唰”一声盖到我脸上。
“唔……美国终于也拥有了这么无聊的科学家吗?……”——我真心希望能继续睡下去,为了这种偷拍人家做爱的科学家,竟然必须张开眼睛,即使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也还是要求太多了吧?
“笨蛋!怎么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是不是美国的科学家,根本就不是重点啦!”——他把切水果的刀用力一剁,把本来睡很熟的我、以及本来就很熟的五颗西红柿,一起吓得醒过来。
唉,章鱼一定没有想到,它们随便在海里乱七八糟做一个爱,竟然会连累了西红柿和我都不能好好睡觉哩。
“啊,虽然不是我们的错,也还是请接受我们的道歉吧。”——海底的章鱼,仰起头来这样幽幽说着。
它们本来还要把手举到眉毛边敬礼的,但是因为手太多只,而眉毛完全没有,这件事情就暂时放弃。
“喂,喂,喂!要醒就请你完全清醒过来好吗?”他用刀柄敲着桌面——“是在跟你谈生物学上的新发现哪,你嘀嘀咕咕在讲些什么呢?!”
西红柿们一副“不关我的事”的表情,看来只有由我继续担任对话的任务了。
两只手都变右手
“嗯,好吧,重点不是美国的科学家,那么,是什么呢?”——我一旦对情势有了觉悟,就不再逃避,换挡到乐观的心情,把报纸拿起来读——
“重点是章鱼,对不对?!重点就是发现了章鱼也会做爱,对不对?!这真是太好了,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对于科学上没完没了的各种匪夷所思的发现,我常常是除了为他们感到高兴之外,就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讲什么嘛,大笨蛋!”他简直气得快要昏倒,要拿鸡蛋却拿成了西红柿,把西红柿在锅沿上敲了又敲,像表演花式摔跤的选手在用力的表演——
“章鱼做爱有什么稀奇的?!”他越敲越激动:“性别相同才稀奇呀!明白了吗?!重点是性别相同!是两只公的章鱼在做爱!这才是重点所在呀!”
等他停止叫喊的时候,可怜的西红柿已经卡在锅沿上了。看起来很像锅子被他打过,头上肿起一个包。
“噢——原来这才是重点。”我很想吃到他烤的酿茄子塞西红柿,所以就很合作。
可是,两只都是公的,真有这么了不起吗?
如果我的两只手都是右手,我才会开始觉得有一点点了不起哩。
说不定平常就这样
“呃……章鱼平常,是不太这样子的,是不是?”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怎么知道?!就是连科学家都搞不太清楚这事情,才值得兴奋哪!”他很兴奋的把一粒一粒切好的方块西红柿,塞到剖开的茄子里。
“那他们怎么知道这两只章鱼是在做爱?!”我问。
“咦,你不会自己读报纸吗?!”他拿起报纸来念:“雄性章鱼,把触须状的性器官,伸入对方的背腔中,这样维持了十六分钟,其中较小的那只章鱼,在最后六分钟出现了剧烈喘气的情形……”他念的语调,是在很不庄重,恐怕是《今日美国报》发行以来,被人念得最不庄重的一次了。
“这也不能就硬说人家是在做爱呀。”我打抱不平:“也许只是像猴子那样,互相抓抓痒罢了。不用太大惊小怪吧?”
“可是,都已经把性器官放进去了耶!而且,都是公的哦!”他这么着急,真不知道关他什么事。
“你还不是把西红柿放进了茄子里面去。”我指一指盘子里:“而且,你也没有先搞清楚这个西红柿、跟这个茄子的性别相不相同吧?说不定,也是两个公的哦?或者,都是母的也不错啊!”
我说得很起劲,所以就来不及阻止他把那盘西红柿塞茄子,倒进了我的金鱼缸。
“哟,今天吃得这么豪华吗?”缸里的胖金鱼,大概只关心这类的事情吧。跟我的风格到满接近的哩。
脱衣舞与穿衣舞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跳脱衣舞的人很多,却没有人跳穿衣舞,这是怎么回事?
脱衣和穿衣,不都是同样的内容吗?——一个光溜溜的身体,还有几件傻瓜般软趴趴的衣服。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只不过是出现的顺序不同罢了。
跳脱衣舞的时候,首先出现衣服,最后才出现光溜溜的身体。
如果跳穿衣舞的话,那就先出现光溜溜的身体,然后才出现衣服。
只不过是这样子顺序上的不同,脱衣舞就大家都抢着看,穿衣舞就连提议的人都很缺乏。人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实在是没有理解的可能了。
给你看又不要看了
“别关灯,我要看。”——每次戏演到男女主角上床,就常有女主角在无可奈何的表情陪伴下,慢吞吞解开了两颗扣子:
第——一——颗——
第——二——颗——
那种速度好像是偷了别人的提款卡去提款的时候,按下心中猜测的密码的速度。
等到要解第三颗了,女主角就会伸手去关电灯。这时电灯虽然觉得自己很无辜,但也并不会说出“喂,是你们自己要做的,少来烦我吧”这类的话来。说话的,一定是男主角——
“别关灯,我要看。”他说。
“咦,万一他不说呢?万一他不说这句话怎么办?”
自作聪明的家伙,得意洋洋的对我提出这种问题。
万一他不说,画面就黑下来,下一场就是起床穿衣服的戏了嘛,笨蛋!
奇怪的是,拍脱衣戏时扭扭捏捏的女主角、或者是剪接时扭扭捏捏的导演和剪接师,一旦遇到了早晨穿上衣服的戏,就突然变得精神百倍,理直气壮,很神气的站在明亮的窗边,以很有效率的指法,一溜烟的扣上了扣子,嘴里还很振奋的说着“八点半要和根特先生开会”这一类的傻话。
“大家都同样是扣子,何必用这么悬殊的态度呢?!”昨晚的扣子,一定会有这样的感慨吧。
对啊,真怪了,好像脱衣跟穿衣是不相干的两件事似的。
那个说“别关灯,我要看”的家伙呢?难道也不要看了吗?!喂,别忘得这么快吧,是同样的那个身体啊。
搞什么嘛。
校长主席请穿衣好吗?
有实例的列举,可以得到令人绝望的结论——即使是同一个身体、同一件洋装,脱衣的过程就引起高度的兴趣,穿衣的过程就被当作是校长训话一般的乏味。
原因在哪里?
原因很简单,看脱衣舞的乐趣,是拆礼物的乐趣。
礼物本身的价值,往往远不及礼物所引发之期待感的价值。
性高超的快感,往往远不及性举动所引发对高潮之期待的快感。
任何事在未揭晓之前,所能引发的快乐都是无可限量的。
一旦你把顺序颠倒过来,一开始就端上桌光溜溜的身体,就端上桌哇哇叫的高潮,那么,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同一个身体、同一次高潮,对方都会变得兴味索然的。
那么,穿衣舞这个构想,是注定要失败的啰?
也不用这么悲观。如果有哪位校长、或者哪位主席,某天突然决定要裸体上台、发表募款演说,台下的大家也许都会因为惨不忍睹,而纷纷把钱丢到台上去,请肇事者尽快把衣服穿上吧。
所谓的什么慈善基金啦、政治捐款啦,常常无非就是这么回事。
耶稣穿得可真少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耶稣为什么穿得这么少?
每次我看到了十字架上的雕像,都忍不住要打量一番。一方面看看耶稣上半身跟下半身的比例,另一方面呢,研究一下他腰上那块布,这次是怎么挂住的。
根据不同的设计与制作,腰布的被挂住,确实有着不同的技巧。有时候绑了很明显的结,有时候像洗三温暖那样围块毛巾的风格也有。
像格林勒华特就用抹布给他扎扎实实地在正前方打了个大结;卡拉瓦乔的结就比较小,打在右边;乔托用了半透明的布裹到膝盖;安基利诃修士用了全透明的布,高于膝盖二十公分左右;拉斐尔呢,则给他穿了柔嫩粉红色的三折围腰。
把这些画像一字排开的话,二十世纪末的内裤王子卡文克莱只能把嘴巴张得大大的,连咽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对着十字架上的耶稣猛咽口水的,可也绝对少不了哩。
众大师共襄盛举
导《机器战警》的荷兰人范赫文,还在荷兰拍电影的时候,拍过一部《第四个男人》。戏里那个男作家只喜欢男孩子,没事在教堂望着墙上的十字架耶稣,眼睛一花,十字架上的人就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美丽男孩,只穿条小内裤,在架上对他展露着美好的身体。
为了求证,我不免向几位信基督教的朋友打听一下这种“眼睛一花”的“灵视”经验,果然立刻遭到无情的围剿,出乎意料的,被围剿的并不是我的道德高度;被围剿的,是我的智商高度。
“废话!你以为他没事穿那么少,把胸部大大张开的挂在上面,是为了好玩啊?”
“你以为他金发蓝眼是天生的啊?!不是应观众要求,难道是为了配教堂的墙壁颜色啊?!”
类似这样的鄙视句,不断打到我的头上来。
对我这些基督教朋友来说,像我这样的无神论者,最可恶的地方,正在于这种“有眼不识耶稣之美”的迟钝反应吧,白白浪费了几百年来这么多大画家的苦心设计。
性加暴力一人秀
如果连电影里二十世纪末见多识广的作家,都还是忍不住就要眼睛这么花一下的话,可以想见终生自闭在修道院的修士修女们,每二十四小时眼睛发花的频率了。
永远空白的墙壁,唯一裸露,而且可以公然瞪之望之、吻之抱之的,只有俊美耶稣的身体哪。
他那块短到不能再短、薄到不能再薄的腰布,到底默默包裹着多少寂寞灵魂的火热梦想?!到底静静掩盖了多少惊天动地的狂野挣扎?!
受难图里的耶稣,可不止裸露而已。他也常常从伤口标出鲜红的血来。一个人,从不开口说话,动也不动一下,就融合了性与暴力的超级偶像,唯有耶稣而已。
把内衣穿出来的玛丹娜,把内裤穿出来的麦克杰克森,就算雇了全世界最好的舞者,在台上疯狂的舞动,也竞争不过那一块纹风不动的、固执的小小腰布啊。
保险套你往何处去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保险套,不能以比较含蓄的模样存在,真是很可惜呀。
怎样才算“比较含蓄的模样”呢?举一个例子来说:舌头,就是以很含蓄的模样存在的——虽然常常要用到,可是并不会老是在大家的面前晃来晃去,让大家很不好意思。
听到这里,保险套一定会抗议了:“这一点我们也做到了啊。我们也没有‘老是’在大家的面前晃来晃去呀。”
重点是,舌头即使在被用到的时候,也是高度含蓄的——就算你把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也并不会觉得舌头是在挥着手臂大叫:“我要做爱了哦!我要做爱了哦!”
舌头伸出来,可能是舔棉花糖,可能是扮鬼脸,可能是因为在校长面前放了一个屁,谁也不能肯定——舌头伸出来,就是要接吻,就是要做爱。
这样一比,就不能不很遗憾的承认,舌头比起保险套来,确实是含蓄得多了。
原因很简单——舌头有很多种身份,保险套只有一种身份。
上帝比起人类来,毕竟是比较资深的设计师啊。
“我也可以当气球哦……不能说是只有一种身份吧?……”保险套还是不死心。
保险套也放嘴里
因为刺眼的关系,保险套的存放,成为伤脑筋的事情。舌头当然没有这样的烦恼——“放在嘴巴里很好啊”,舌头这样懒洋洋的趴着。
保险套就倒霉多了。一方面没办法也放在嘴巴里,另一方面呢,身上似乎也并没有比嘴巴更理想的地方呀。
即使只是以洞的大小和容量来讲,也没有能打败嘴巴的部位了。
所以,保险套就只好跑到皮夹和皮包里面去了。这对保险套来说,当然是很尴尬的事——人造的假人皮,被紧紧夹在动物的真皮里面,是很荒谬的处境吧。
就好像一只牛,如果吞下去一个橡皮奶嘴,也会觉得很奇怪的。
借住在皮夹和皮包里的保险套们,前面挤着很多张煞有介事的金融卡,后面挤着印满伟人臭脸的钞票,会不会很不自在呢?
如果申请开一家妓院,结果被分配到中央银行和总统府的中间,也会对大家都很辛苦吧。
方向盘下晃动的保险套
那么……保险套钥匙圈的正当性,似乎就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哪。
起码,把钥匙插进锁孔这样的动作,在意象与表征上说起来,是和保险套比较相关的了。
可是,对于保险套钥匙圈的主从关系,一定要努力搞清楚——
到底是保险套附属于钥匙?还是钥匙附属于保险套?
到底是为了要跟人上床,才掏出钥匙来发动引擎,掏出钥匙来打开家门呢?
还是因为要用钥匙开车回家了,才顺便带个人回去上床呢?
这恐怕是很难搞清楚的。不过,如果是你被别人带上车、带回家,结果一路看着方向盘底下,插在锁孔里的钥匙,露出来的是一枚晃来晃去的保险套,你会不会很倒胃口呢?
简直就像吸血鬼还没有开始吻你的颈子,就先迫不及待的拿出锉刀来磨尖牙尺嘛。
这样解说下来,保险套外表的不含蓄,所造成的种种不便,也都可以了解了吧。
全是因为没办法设计出像舌头那么看起来很无辜的用品哪。
叫床的字汇很有限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来,叫床给我听。”坐我左手边的家伙这么说。
“床!床!床!”坐我右手边的家伙,很听话的这样叫了几声。
说起来很丢脸,可是还是要勇敢地说出来——这是,我们玩牌的时候,十大无聊基本动作的第八项。
虽然是这么无聊的动作,毕竟和真理还是有一些关系的。
地球自己一直转圈圈,也是很无聊的动作,但也和宇宙的真理有一些关系。
关于叫床的真理嘛……可以肯定地这样说:叫床这件事,可以用的字,实在很有限。
我有个朋友,专门替色情录像带翻译字幕的,就对这件事情很抱怨——
“这些编剧!写的字已经很少了,又不用想太多情节,为什么不肯努力替大家多想一些叫床用的字呢?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呢?”
这家伙、对于色情片编剧的自暴自弃,越来越看不下去,终于决定义务赞助对白,在翻译的时候,加了很多话进去。
结果呢,画面上的人明明叫喊着:“再快!再快些!”字幕却打出“飞翔吧我的翅膀,速度就是快感让灵魂解放”这些珠光宝气的句子来。
他当然很快就被老板开除了,因为很多观众投诉,说被这么多字搞得很分心、坐立不安。另外,吓一跳的人、笑得没力气的人,也有很多。
如果有一天租到了这样的带子,请不要太责怪他吧。
上床后被鬼附身
纯粹为英语教育着想的话,叫床的字汇,是有增加之必要的。
很多小朋友最早自动自发学的英文,都是从色情录像带上听来的。
很多小朋友稍稍长大了以后的窗上行为模式,也都是从色情录像带上模仿来的。
所以呢,大家一上了床,就突然都开始讲美国话、做美国表情了,好像坐出租车坐一半,收音机忽然自己跳到美军电台去那样。
我有几个白种人黑种人的美国同学,是跟中国人谈过恋爱的,就都很纳闷的问过我——他们的中国爱人为什么一上了床以后,都像被美国鬼魂附身了一样,而且是品位不太好的鬼魂。
看吧,我们不好好拍自己的色情片,又不建立自己的床上字库,就变成这样子啦。
以后要是真的有中国学生被鬼附身,恐怕也只会把头转三百六十度啦、吐吐绿色口水啦这些西洋招数了,怎么办?
上床去又上学去
叫床的字汇,要如何增加呢?
像我这个译字幕的朋友那样,乱抄《天地一沙鸥》是不行的。
那么,在卷筒式卫生纸上印单字怎么样?会不会太打扰上厕所的心情呢?
只要对于目前使用的叫床字汇,比较了解的话,就会发现从文法上来说,都是A?命令句,像“再快”这种;B?惊叹语,像“天哪”;C?语助词,像“△*◎”那些。
我们的小朋友,是不太被鼓励用这三类字的,只有常常听到的机会,没有常常用到的机会,常常听到的嘛——A?命令句,像“好好念书”;B?惊叹语,像“这题也不会?”;C?语助词,像“哼!”
想想看,上床去跟上学去,听到的都是同类的字眼,岂不是太恐怖了?
如果再没事就被骂一句“会用的字怎么这么少”,床上玩伴的面孔,立刻重迭上作文老师的面孔,叫床就成为更辛苦的事啦。
不断看到光屁股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光屁股的照片,并没有特别适合出现的地点。
有些出现在车窗跟雨刷之间,流露出随时会感冒的脆弱气息;有些则静静躺在地下铁的椅垫上,像烫衣板上的衬衫那样,等着遭遇乘客之屁股来熨平。
“但愿能够有安定下来的一天……”虽然只是光屁股照片,心底也会抱着一丝这样的希望吧。
我所收留的光屁股照片,大部分没有经历过流浪的阶段,不过,也都是跋涉了各式各样的路途,才来到我的手中。
有些随着陌生人的信件抵达,也有些夹在借出去给同学、再被还回来的笔记本里面。
照片里面光屁股的人,有些是我的朋友,有些是完全没见过的人,有些很有名,有些很漂亮但不有名。当然,也有些只是画出来的人——很有名、很漂亮、完全没见过、没办法变成我的朋友。
奇妙的事情,常常对准我的脸的发生。被拍照的光屁股画像,我总是收到同一张。
侧面全裸的、《坐在海边的少年》。
叫做希波立特?斐蓝得云的画家,在叫做一八三六的年代画好,被叫做罗浮宫的房子收藏。
大腿让你想到什么
为什么总是有人送我《坐在海边的少年》?
为什么在这么多世界名画拍成的卡片里,买这张卡片的人总是会想到给我?或者,想到给我的人,总是会买这张卡片?
为什么没有人要把这幅画的原作偷出来送我呢?
我看着画上的少年,他拱起腿,抱住膝盖,坐在岩石上,脸,埋在膝盖之间。
他的胸部很厚,大腿很粗,几乎有他手臂的三倍粗。
他的眼睛闭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画家想要他想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呢?
送我这张少年裸像的人,他们想要我想些什么呢?
有些梦是干的
显然并不是要我想上床的事情。《坐在海边的少年》,虽然有着无比迷人的身体,却没有发情期荷尔蒙的气味。以梦的术语来说,这个裸体是干的梦,不是湿的梦。
显然也并不是要我想恋爱的事情。爱情非常的被动,需要对方的反应;爱情也非常的涣散,需要对方的人格;《坐在海边的少年》确实是最美丽的人像,但既不可能产生反应、也不可能发展人格。我唯一可能爱上的,是这幅裸体的价钱。
送我《坐在海边的少年》,有可能,只是要我想一想,寂寞的事情。
裸露身体而埋住脸,并不一定是为了寂寞在伤心的样子。很多摆出这个姿势的人,其实是对寂寞不再在乎了。他们只接受目光,却不再响应以目光。对这个世界来说,他很扎实的以整个身体存在;但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可以被忘记。
每一个画者,画寂寞的样子;每一个作者,想寂寞的意思;每一个观者,把寂寞完成。
这是,寂寞国境的生物链。
用头皮屑堆个雪人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开始时,下得不大,我就懒得开雨刷,想让雪片自己化去。结果,越积越多,根本不会融化,因为不是雪——是头皮屑。
满天白茫茫、雪一般飞舞的、头皮屑。
后面几辆游览车上的游客,大概第一次遇见下头皮屑,都欢呼着跑下车来,用手去捞接半空中的白点点。有的则站住不动,故意等头皮屑铺满肩膀上了,就兴奋得摒住气,呼叫同伴赶快来帮自己拍照。
我不是游客,所以就只是把引擎熄了,坐在车里等待,呆呆的,像冻在透明镇纸球里面,那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海鸟。
问题是挡风玻璃上的头皮屑越沾越多,害得我越看越痒,觉得整个脑袋简直像要蜕皮的蛇那么难过。我只好撑把伞,到车外去透透气。
能不能堆个雪人呢?
我用脚尖踢一踢积在路面上的薄薄一层头皮屑,估计着——只要继续下两小时,就可以碓个雪人了。
“如果……要堆雪人的话……可以拜托你,把雪人堆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吗?”脚边的头皮屑,用很商量的语气问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想要堆成什么样的小女孩呢?”我蹲下来,这样听得比较清楚。
“呃……十岁左右,头发刚好盖住脖子这样……”
“穿什么样的衣服呢?”我问。
“……让她穿……跳芭蕾的纱裙,可以吗?”
“噢,纱裙吗?!……”我看看四周,似乎并没有合适的材料。“为什么要穿纱裙呢?”
“因为,如果晚一天死,她就有机会在首都的大剧院上台表演了……他是我们的小妹妹。”
“你们是……?”
“是她两个哥哥,我们一共兄妹三个。”
“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又是铀矿的矿坑爆炸吗?”
“吭?铀矿?不是的。”头皮屑兄弟有点困惑:“我们那里,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噢,因为去年冬天,也是下一场很大的头皮屑,据说是有个铀矿的矿坑爆炸了,炸死三千五百多人……那场头皮屑,比今天大得多了……”我记得那天,交通阻塞了十七个小时……。
“啊……死了三千多人吗?……我们这次,大概只有不到一千人吧?……不是很清楚人数……”
“是遇上了什么事呢?”我又问一次。
为了参加示威
“噢,只是在游行示威而已。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杀死……,以为最多被抓去关几天吧。”
“难道小妹妹也参加游行示威吗?”我问。
“妹妹吗?妹妹是来叫我们回家吃饭的。”
“那,她飘到哪里去了呢?”我望望天空,头皮屑渐渐越飘越少了。
“不知道啊……刚好撞上被Zheng Ya的时候,冲散了……”
我还要再问下去时,清除车已经开过来了,勤快有劲的喷洒着标示了“去头皮屑”的洗发精。
路面上的头皮屑,立刻随着大量泡沫,消失不见了。
我踩在头皮屑上的脚印,当然也跟着一个一个不见了。
早已拍够照片,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的游客们,欢呼着回到游览车上,继续向终点的游乐区前进。
很想晒黑的白牙齿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一排白色的牙齿,正在滑水。
所以,除了快艇的马达声之外,还另外听见一种牙齿互相碰撞的声音。不过,正在滑水的牙齿,并不担心被人误会是自己在颤抖。因为太阳很大,天气很热,即使是牙齿,也并没有打颤的道理。
实在热昏了。
对于冷,我一向充满贵族式的傲慢——咬住牙齿、拒绝发抖的时候,总觉得全人类的自尊,都聚拢在你的身后、帮你按住身子。
可是对于热,我就完全放弃、完全不抵抗。流汗是狼狈的事,根本谈不上什么人性的尊严。
就像不识时务的苍蝇,绕着你的脸嗡嗡扑飞,怎么赶也赶不走的时候,就算你是行刑前的贞德,也会觉得心灰意懒的。
奇妙的是,当那排滑完水的牙齿,边走向我,边沁出一粒一粒汗珠时,竟丝毫不显得狼狈,反而更加亮晶晶的,闪烁着白光。
由此可见,牙齿和夏天的关系,的确比牙齿和冬天的关系要融洽的多了。
当牙齿遇见贝壳
“滑水滑得很好啊。”我先招呼对方。
“嘿,大概因为天生就不怕水吧。”牙齿很开朗的回答我。因为只有白白的牙齿,其余什么也没有,自然而然就令人感觉是在笑。
可称作“露齿而笑的最高级句法”。
被认为是大礼上天性开朗的牙齿们,虽然不见得同意,也总是无可奈何的笑着接受了。
“还喜欢这里的海滩吗?”
“喜欢。”牙齿在我右边的沙滩椅上坐下。
“有很多的贝壳,感觉很亲切。”
牙齿对贝壳类感到亲切,这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怪不得每次吃生蚝的时候,总隐约察觉到牙齿的心不在焉,原来都只顾着跟蚝的壳谈天去了。
牙齿的意志与抉择
“阳光好强呀。”牙齿叹着气。
“当心晒黑了。”我看看牙齿白的刺眼的身子。
“哈,就是为了晒黑,才到海滩来的啊。”牙齿有点得意地挪动身子。
“哦?为什么会想晒黑呢?”
“作为一排牙齿,只知道享受着天生的白色,并不能算是有志气吧。”
“嗯,说的也是。可是,也不全都是白色的吧?也有不少黄的牙齿、黑的牙齿的,不是吗?”我立刻想到公园那位停车管理员的牙齿、完全归化了烟草的黄褐色,是“植物人”的范例。
“发黄或者发黑,如果不是由于自身的意志与抉择,是毫无意义的。”白牙齿很郑重。“就像因为生病而变瘦的人,怎么能够跟因为减肥才变瘦的人,相提并论呢?”
听起来可真像减肥班教练在说话。
“那,想要晒到多黑呢?”我心中浮现的,都是很失礼的模拟——烤焦的玉米啦、涂改的稿纸啦、融化的柏油马路啦。
“只要能成为与众不同的牙齿,能动摇偏狭的审美标准,就心满意足了。毕竟,牙齿还是有牙齿该做的事啊。”
牙齿说完后,意兴风发的一跃而起,奔向蔚蓝大海去了。
我目送这排牙齿洁白的背影,油然升起一股感动。但是,一想到将要被晒成黑漆漆的模样,仍会忍不住又有一丝的怅惘哩。
美丽的内裤,寂寞的刻度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每次看见别人穿了特别美丽的内裤,内心就不免感到心酸。
在出门穿衣的时候,会这么小心在意的避开了不够新不够平整的内裤,而特别换上拆都还没拆开的新物,这是对于即将来到的夜晚,怀抱着何等真心的期待啊。
“我有多么害怕寂寞?——请看这条内裤,就可以明白!”
仿佛听到了这类果断决绝的宣示,在小小的都市里,此起彼落的想着。
因为对于心理背景有了这么充分的理解,所以,每当对方开始褪下衣物,而露出华美灿烂的内裤时,我总是会被深深打动,除了感激对方的心意之外,更有着巨大的同情——
“我也是一样寂寞的啊……”
当我自己也慢慢褪下衣物、露出精心挑拣的内裤时,两人之间的猜疑、不安,好像立刻减轻许多。
美丽的内裤,是寂寞的刻度。
内裤不再令人困惑
当然,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以后,感动的程度总是会渐渐降低、最后变成“啊,又是一个寂寞的可怜虫”这种反应。
可是,由于遇见的对象,往往会出现不到二十岁,甚至更年轻些的人。这些人,常常连穿在外头的衣服,都是随随便便、到处都买得到的货色。
令人讶异的,是隐藏在这些便宜衣物里面的内衣内裤,却经常展现奇妙的品位、或者是很有名的神气品牌。
越是内行的人,才越能够辨视出这一类颜色收敛、款式质朴,可是价格惊人的内裤啊。
连外衣外裤,都没能精心选购的这些人,却不在乎的买下了昂贵的名牌内裤,而且信心十足的选择毫不炫耀的样式。以如此充满自尊跟自信的态度,处理着衣物与金钱的关系,实在是令我产生不忍心的佩服。
每次遇上了这种状况,“又是一个可怜虫”的想法,就会立刻被驱除得无影无踪。
虽然是人生还没有展开多少的年纪,对于人生中重要事物的先后顺序,都早已经很确定了吧。
比方说……
有点钱的话,是应该先买炫目的外衣,还是先买炫目的内裤?
或者——有点钱的话,是应该先买炫目的内裤,还是先买有感觉、但不怎么炫目的内裤?
像这类的问题,都已经困惑不了这些年轻的心了啊。
内裤浪漫如同彩虹
“虽然被看见的时间很短暂,可是常常带给人巨大的感动。”
这样的句子,固然可以拿来形容天空的彩虹,可是,用在内裤的身上,也是一样适当的。
内裤,正是以这种彩虹的姿态,出现在许多爱恋的场景里,珍藏在许多爱恋的回忆里。
一样东西,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要从眼中立刻消失的命运,于是这件东西的浪漫资格,势必也就十分宿命了吧。
对找到人可以上床的人来说,对方的内裤,当然就具备了这样的浪漫资格。
对找不到人可以上床的人来说,也就只有把这一份浪漫的希望,暂时寄存在自己的内裤上——
不再寂寞的动人承诺……幸福生活的真心向往……青春身体的自我珍爱……
所有这些支持我们活下去的、生命前头的小小星光,都在我们谦卑又热烈的穿上美丽内裤的时候,一闪一闪的亮起来了。
请勿破坏做爱现场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当心!不要破坏了现场!”
做完爱的人,如果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会让在场者都吓一跳吧。
所谓的现场,当然不是作案的现场,而是做爱的现场。
凌乱的床单,打翻的杯子,来不及关的水龙头,来不及挂好的电话听筒,随着严重程度的不同,会造成不同的景象。
“只不过是做爱罢了,又不是谋杀,有什么好保持现场的?”
对于经常上上下下不同床铺的人来说,这确实是太小题大做了。
不过根据我的调查,对谋杀和做爱无法清除分辨的情形,发生的频率也并不低——
“咦……是不是弄死了?”
这样的疑问句,据说经常在床铺的上空,如同云朵一般飘过。
面对着一阵抽搐之后,眼睛紧闭、呼吸也似乎停止的身体,不论是谁,发出类似的疑问,都可以算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保持做爱现场”的意义,并不是因为分不清楚做爱和谋杀这两者的差别哩。
索取做爱的纪念品
“……每一次的演出,都是一次诞生;而每一次的落幕,都是一次死!”
这是名伶海伦辛克莱踏上舞台的华丽感想,发生在伍迪艾伦的电影《百老汇上空子弹》里。
保持做爱现场的实践者,恐怕也正是以同样的心情,去面对床铺的吧。
对于这些人来说,每次做爱以后残留的现场,都有着珍贵的记录价值,因为每一次的过程,都只在这个地球上发生仅仅一遍而已。
独一无二,绝对没有照样重来一遍的可能。
在某一秒钟掉落木头地板上的一截烟灰;在某种转身的角度之下会意外飘进鼻孔的一种体味;在飞机经过窗外时正好睁开眼睛,而能够以迷茫眼神望着越来越远的那盏飞翔红灯;在轻轻喊出一个名字的同时,想起了另一个以为忘记很久的名字……
这每一件小小的细节,以不可预料的方式,出现在无法排演的不同次做爱过程中。除了事后保持现场之外,并没有加以纪念的方法。
掉落的那截烟灰……闻到的那种体味……注视过的那架飞机……浮现脑中的那个名字……没有一样能够保留住,当成那次做爱的纪念品……
想要记住那次做爱的人,因为了解自己的记性并不可靠,只有绝望的、天真的、妄想保持住做爱的现场……
直到下一次做爱……
做爱提供罪恶感
有人想要保持做爱事发的现场,就有人想要破坏做爱事发的现场。
世界,是由想记得的人与想忘记的人所组成。
想要在事发之后,立刻破坏做爱现场,以免留下任何证据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唉……每次做完,都会有犯罪的错觉啊……”
这种对自己多疑的家伙,我认得很多。
觉得做爱是一种罪行,通常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责怪,而是因为自己累积的做爱之记忆。
每一件做爱的记忆,都像一根固执的手指般,指向一件发生过或没发生过的爱情——
睡过也爱过了的,留下的是爱情的全尸。睡过但没爱过的,留下的是夭折的灵魂。
每一次上床,都强迫式的携带着所有做爱之记忆的人,势必也将在每一次下床的时候,强迫式的破坏做爱的现场……
想要记得的,不会因为保持现场就永远记得。想要忘记的,也没法靠着破坏现场就永远忘记。
确实不愧是徒劳无功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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