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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神话系列

_14 清凉院流水 (日)
这是晃之前的看法。
当压力已经膨胀到自己那两条瘦长的腿无法支撑时,晃知道自己也被迫处於和离开高中的前密友同样的立场。
迷惘使得记忆力减退,焦躁使得理解力降低了。
当模拟考试从第一名直落到三十名时,晃因为震惊而全身发抖。自己是不是会这样一直往下掉?是不是就要永无止境地一直往下坠落?
当他第一次跷了补习班的课、夜里坐在公园里发呆时,里风忍主动来找他搭讪了。有着一头红发的她坐到长椅上的晃旁边之後,就跷起腿来,大刺刺地吞云吐雾。
晃被那股从鼻腔入侵的烟给呛得直咳嗽,忍不禁笑了。
「干嘛这么没精神啊?小子?」
晃想要获得别人的帮助—不知道他是优等生的人。他想要即使考坏了也不会轻视他的人来鼓励他。
「请跟我交往。」
他竟然脱口说出这种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来。红发女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後彷佛看着某种珍禽异兽似地,看着这个脱离正常轨道的优等生。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耶。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太有趣了一点。」
看到晃默默注视着自己的认真眼神,忍耸了耸肩。她叼着菸沉默了一会儿,过了片刻将菸丢进口中。晃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忍很愉快似地微笑着,连同口水将菸蒂给吐了出来。
她那带着危险气息的微笑不可思议地魅惑着晃,他为自己这样的反应感到惊讶。
对於抛弃之前的生活,晃丝毫没有犹豫。
「事後可别跟我说你後悔哦……我会好好疼惜你的。」
就这样,晃跟忍开始了一段奇妙的交往。
*
里风忍有一颗黑心。
自从懂事以来,她就喜欢黑色胜过白色,喜欢黑暗胜过光明,喜欢邪恶胜过善良,喜欢夜晚胜过白昼,喜欢冬天胜过夏天。每当有人告诫她什么事不能做时,她就偏偏想去做,老是尝试一些危险的事。她一直顽强地抗拒着被定型,随着自己的心情,如风一般自在成长。
念国中时,忍不时挑衅老师,并且与异性发生关系,甚至持续勒索他人。高中时则跑去卖春,把手上成束的纸钞拿到同学们面前晃来晃去,看到别人惊讶的表情时就感到莫名的喜悦。
养育忍长大的父母对她而言正代表世间的黑暗。她曾经多次和流氓起争端,差一点命丧刀下:父母对她束手无策,只好放弃,然而忍却坚强地长大了。
忍曾经差一点弃暗投明。六年前,她认识了在路边举办现场演唱会的业余摇滚乐团的贝斯手,那时,他们陷入疯狂的热恋。两个人是类似的族群,速配度很高,彼此都把对方的存在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忍甚至开始改变以前的想法,觉得正正经经地生活也没那么糟。当忍怀孕时,两人彼此承诺共同拥有一个未来。他们都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刺上戒指的刺青,以期绝对不会忘记两人之间的爱。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以前的生活就像一场恶梦一样。
然而,悲剧却无声无息地欺到忍的背後。
当忍开始意识到孩子的存在时,她第一次对男人坦承了自己过去的人生。之前他们约奸不提过去的事情,而破坏规则就是破局的开始。
当忍躺在男人房里的床上把话说完後,原本一直默默听着的男人,将吸过的香菸慢慢地拿去抵在忍的手臂上。忍发出惨叫声,男人不理她,只是狠狠地痛殴全裸的她,用力地踹她的肚子,把她赶出房门。
「再跟我牵扯不清,小心我杀了你。」
忍不懂究竟是什么事情触怒了男人,他们明明发过誓要一起面对将来的……他们应该是很聿福的……如梦一般美好的生活,最终还是如梦般从忍的手中溜走了。
之後,忍对世界上所有事物的憎恨更甚以往。她再也不会被情爱这种外表美丽的东西所迷惑,每次看到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刺青时,她就不由得要诅咒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忍後来自行产下那个孩子,勒住他的脖子杀了他。她将象徵两人回忆的孩子尸体塞进包包里,送到那个男人手中。
忍不知道孩子的尸体後来怎么样了,从男人讨厌麻烦的性格来看,或许把他塞进投币式行李柜中丢掉了吧?总而言之,既然事情并没有被公开,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男人顺利地把孩子处理掉了。
男人所属的摇滚乐团—记得是叫「WIN」—在这个事件之後开始受到欢迎,如愿地正式出道了。他们在去年人气指数直线上升,现在甚至已经是一个唱片销售达百万张、红遍全国的乐团。
她也想过去勒索「WIN」所属的公司,可是,她并不想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因此便打消了主意。
自己不出面反而可以让男人心存疑惧。只要他时常想起孩子的尸体、一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下就好了。万一将来他找到了幸福,我再去将他的一切破坏殆尽吧!
忍这样想着……渐渐地就忘记了跟那个男人的回忆。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比别人更艰辛的过去,忍的精神年龄远比实际年龄成熟,同年龄的人在她眼中就像孩子一样。她曾经和相差十岁以上的男人交往过,但是却没能滋润她从少女时期就一直存在的心灵饥渴。
不知不觉当中,堕落成了忍的渴望。
我要更堕落,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我要潜到这个世界的黑暗深处,亲眼目睹世界的底部是什么样子!
可是,忍尖锐的心灵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圆钝,黑暗的灵魂日渐稀薄衰弱。
她专挑好色的中年男人来赚皮肉钱,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忍开始感觉到自己探求黑暗的旅程走到了尾声,而世界的底部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也日渐扩大。
她有一种无奈的感觉,就奸像在抵达人生游戏的终点之前又被迫回归起点一样。
如果人必须要削去棱角才能生存下去的话,那么自己之前的人生都等於是浪费了。她不愿承认自己的过去只是一段浪费的人生。
就在此时,忍邂逅了鸣海晃。
晃跟忍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他是一个完全不懂这个世界有多黑暗、心灵纯真的人。
忍随心所欲地改造了这个晃。在心灵一角,她一边感受着彷佛按下核子飞弹发射钮般的惴惴不安,一边却用墨水将纯白的纸张染成一片漆黑。
短短三个月之内,晃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行尸走肉,堕落到了深处。
晃沉溺於禁药和性爱当中,忘了念书,形同一个遭到无情破坏的木偶一样。
当藉由堕落的丝线操控人偶时,忍好像见到了世界的底部。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毁了别人更惊悚了—她也有这种感觉。
目前她还享受着和晃的关系,那是因为晃还没有堕落到极点。等到晃堕落到地狱底部的那一刻……
一想到届时的情况,忍就忍不住暗自窃笑。真是太痛快了。
我要让晃走上极端的毁灭之路。我要让他堕落,然後抛弃他。我要拿走他的禁药、带走他的性爱,再把他打落孤独的无底沼泽当中……晃大概会自杀吧?到那时候我的目的才算达成。当一个人堕落到世界底部之後,死得轰轰烈烈也不算太坏。
忍的嘴角浮起了她常有的恶魔的微笑。
*
过去的记忆闪回,和现在的记忆交错在一起。
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啊?我在干什么?
白晃晃的世界消失,晃动的旅馆走廊映入眼帘—对了,我跟忍小姐来「MOON」……
十天之後就要举行中央考试了,可是我连一点念书的念头都没有。「我去补习班的自修室念书」—我对父母撒了这个谎就离开家了。我用车站前的公用电话把忍叫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药……我吞下了阿西德,以便和忍小姐进了旅馆之後可以立刻展开幻觉之旅。
LSD,通称阿西德,那是一种将人带入幻想世界的迷幻药。这种药会使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意识,药性之强使得一些药物上瘾者也敬而远之,堪称是恶魔之药。
平常他们总是进了旅馆之後才服药的,因此得花点时间等药效发作。然而今天的晃整个人失去了镇定,连这段等待的时间都让他觉得焦躁不已。
大概是没吃晚餐,使得药效提早发作吧?平常是不会这么快产生幻觉的……
才想到这里,意识又整个飞走了。
*
「M00N」的老板月影隆造,打算趁今天将黑木慎也据为己有。
二十几岁就开始在女人堆里打滚的隆造,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女人感到厌烦了。三十几岁时,他对於和男人建立禁忌关系—最近渐渐受到认同的关系—倾注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迈入四十岁之後,他对男人和女人都同样有莫大的兴趣。
最近他曾在杂志或某些报纸上看到年轻人越来越中性化的报导。随着时代的进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日渐缩小;也就是说,未来的人将不会有男女之分了吧?男女平等—这就表—不真爱与性别是无关的,这是隆造个人的理论。虽不像宫本武藏的功夫那般高超,不过隆造使「双刀」的技巧也毫不逊色—不管是男是女,爱恋时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隆造是个变态—自己承认实在很奇怪——因为自觉自己是变态,使得他变态的情绪更加高昂。爆发出来的异常性欲化成了一股无人可挡的洪流,使他变得疯狂。
隆造的偏激性格,让他非得得到他爱上的对象不可,否则心情就没办法平复,下管对方是男是女。他总是强行侵入抗拒着的对象,在对方体内释放他的爱意。即便一开始有所抗拒,不用多久,对方就会爱上的,到时候一切就都听凭隆造了。性交的两人就在尝试各种体位的同时,孕育出短暂的爱。
但当隆造腻了对方时,爱情也就跟着结束了。对他而言,所谓的爱就是这样。
国中、高中、大学都练过柔道的隆造,对自己的臂力和把对方压制在地上的技巧有十足的信心。之前他能够轻轻松松地得到自己锁定的对象,并且号称身经千百战,原因也就在这里。
然而,这个叫黑木慎也的男人实在太棘手了。大学时代曾打过美式足球四分卫的黑木,体格跟隆这是不分轩轾的。然而在体格方面不相上下,就代表年纪较长的隆造必然居於下风。
事实上,隆造曾经和黑木比赛腕力以测试双方的臂力,结果他彻底败北。当他被黑木那健壮的手臂给制服时,更是越发想要黑木想要得不得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征服黑木。
有时候他采直接的攻势,向黑木提出邀约;有时候也采间接的方法,耍尽权谋心机。然而黑木如铜墙铁壁一样的防卫却不为所动,隆造的攻势最後都无疾而终。
越是遭到拒绝,隆造的征服欲就越是高涨。
隆造从经营药局的损友那边拿到麻醉剂,终於决定要霸王硬上弓—只要双方有了那层关系,黑木就是我的囊中物了,事後再运用我高超的性爱技巧攻陷黑木!
黑木是一个小心谨慎的男人,平常是不给人一点可趁之机的……如果想找机会,黑木看守柜台的时候应该就是最佳时机吧?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萤幕上时,他就是我的人了。
隆造离开办公室,蹑手蹑脚地走向柜台。
*
晃觉得自己好像浮在半空中一样。四周所有的景物都泛着天空一般的蓝,晃整个人呈大字形仰浮在半空中。色彩鲜明的蓝天中看不到太阳。
刹那间—世界突然改变了。
晃睡在某处的房间里,来不及多想,就觉得世界开始旋转了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像晕船一般的不适感涌上食道。
晃终於搞清楚自己就躺在「MOON」的某一个房间里。他的脑袋里铿锵作响,有一种不好的幻觉。那种感觉,就跟睡着时美梦与恶梦齐飞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好的幻觉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来临了。晃像个疯子一样猛甩着头,搔抓着头发。
过了一会儿,晃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些,此时他听到有人淋浴的水声。
浴室里有人影。
少年宛如已经全力快跑了四十二·一九五公里、消耗掉大量体力的马拉松选手一样,踩着蹒珊的步伐走向浴室。
淋浴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雨声。他打开浴室的门——一个没有脑袋的全裸女人躺在莲蓬头冲下来的水中。
晃发出像猴子一样的惨叫声。
*
黑木的目光盯死在萤幕上。
隆造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快爆炸似地快速跳动着,他的战友已然在宽松的长裤底下勃起。他的右手上拿着掺了麻醉药的手帕,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贯穿黑木那健壮躯体的片刻,他简直兴奋得快要死了。
黑木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接近。距离黑木只有五步……四步……三步……
隆造完全掌控了黑木後方。再两步……一步……
隆造袭向他的猎物。
*
「你干嘛叫得像只猴子?逛了一圈逛疯了吗?」没有脑袋的全裸女人回头对晃说。仔细一看,女性的肚脐一带竟然有一张嘴!她就用那张嘴说话,而两个丰盈的乳房竟然变成了一对眼睛。她的身体上出现了一张脸。
胸口上的眼睛对着晃眨了眨。那一瞬间,局部性的阵雨洒向晃。
没有脑袋的全裸女人把莲蓬头转向晃,晃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一点。
「……忍小姐!」
脸从女人的腹部消失,而刚刚看起来像是消失了的头部正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我看到幻觉了吗?
「你回来啦?」忍乐下可支地笑了。
*
逮到了!
正当隆造这样想时,黑木的身体却没有被带进隆造的手臂当中。
「月影先生,你想干什么!」
黑木的左手制住了隆造的右手。手帕从隆造的右手上落下来,黑木快速地捡起手帕,拿到鼻子边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黑木马上就明白过来,他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为什么……你不是在看萤幕吗—」
「是啊,我是在看啊,看着出现在萤幕上的你!」
隆造看向萤幕。萤幕上映着某个房间的影像—没有映出人影,而黑木和隆造的身影就模糊地叠在上头。
当隆造把视线栘回黑木身上时,左脸颊遭到一股重击。他被打得撞在柜台的桌面上,整个人瘫倒下去。隆造捣着脸颊抬头一看,只见黑木的拳头又挥了下来。
「你这家伙……竟然打你的雇主?解雇!你被解雇了!」
「无所谓,你这个——变态混帐东西!」
黑木伸脚一踹,而隆造也在同时将柜台的椅子推往黑木。椅角打在黑木脚上,黑木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形了,他发出短促的痛吼。
隆造一站起来就往黑木的大腿之间猛力一踢。黑木压着长裤,再度发出惨叫声。
下半身的剧痛使得黑木不自觉地前倾,隆造一把抓住黑木的下巴,用柜台上的菸灰缸猛力
一击。黑木一个踉舱往後倾倒,头撞到了柱子。
咚!
一声钝重的、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喂,不会吧?」
隆造的战友已经整个缩回去了。
黑木死了。
*
忍洗过澡之後,晃紧接着走进去淋浴。
莲蓬头的水看起来像血的颜色。世界时而被天空蓝所笼罩,时而为白色的光芒所圈住。
不只这样,世界还不停地摇晃着。
—是幻觉。这是幻觉。
晃用力地合上眼皮,再慢慢地睁开,这次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片漆黑。
他看向自己的两腿之间,男性的象徵不见了。
晃一次又一次地发出惊叫,一边发着抖一边淋浴。他彷佛凭着想像体验了地狱的景象,感到极端地惊怕,泪水不自觉地涌上来。恶梦是一种残酷得让人觉得快乐的幻觉。
然而,淋浴多少让他的思绪清晰了几分,不快的旅程也该结束了。他希望待会儿等着他的是像蜜糖一样的美好性爱。
一想起和忍之间的交媾,他的分身就朝着天空昂然耸立。
他好想用这把枪打掉所有令人讨厌的事情。
他走出浴室,只见忍全裸地躺在床上睡觉。
忍小姐是不是有暴露狂的特质啊?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全身赤裸着等我的。
平常他们进旅馆之後,不是晃先去淋浴,就是两人一起进去,从来就没有忍先洗好在床上等着的情形。室内开了暖气,好温暖,不穿衣服确实也不会觉得冶,但是……
此时……晃察觉到忍有点异样。
床上看起来呈大字躺着的忍,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大」字。「大」字上头并没有凸出来的部分。
床单一片红。晃瞬间还以为那也是他的幻觉,但是他拍拍自己的脸颊,连眨了几次眼睛,影像还是没有变化。
那是一具如假包换、被砍下头颅的忍的尸体。
滚躺在身体旁边的忍的头颅盯着晃看,整个世界都染成了血色。
*
恐惧快速地在两个男人心中蔓延,颠覆了两个人的世界。
隆造想着——
黑木的尸体该怎么处理?报警吗?旅馆偷看房客的事情能曝光吗?下,在重大事件面前,这只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晃想着——
忍的尸体该怎么处理?联络旅馆的人吗?让他们去报警吗?嗑药的事情可以曝光吗?在旅馆里和爱人碰面的事情可以曝光吗?父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
电话开口对着晃说话:
「你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了。你已经没指望了。你走错了道路。你——」
「吵死人!住嘴!住嘴住嘴住嘴!」晃失控地大叫着,於是讲话的声音停止了。他以为是电话讲话的声音,但其实是他自己的声音。
晃用颤抖的手拿起话筒,呼叫柜台。每响一次铃,晃就痉挛一次。
世界在他四周不断地变化着,从蓝变白,从白变红……
柜台没人接听电话。
晃心中升起一种被孤独地放逐到世界底部的惶恐。身体内部的某条线砰地一声断掉了。晃完全陷入恐慌当中。
他全身赤裸着跑出房间、冲向电梯。看到电梯还停在五楼,他迫不及待地从楼梯跑下楼去。室外的寒意现在根本不算什么了。
途中他产生了好几次幻觉,觉得脚下的楼梯都消失了。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来到一楼,他冲向柜台。看到柜台前的人时,他飙出了欣喜的泪水。
[请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坐在柜台的男人一动也下动—又是幻觉。又看到幻觉了。
柜台上的男人没有头颅。他的脑袋就搁在柜台的桌面上——
「第十五个被害者」一九九四年一月五日夜晚
里风忍性别:女年龄:二十九
身高:一七〇体重:四十九
血型:AB职业:无
尸体发现现场:神奈川县
密室的暂称:宾馆的密室
现场的状况:
①被害者在宾馆「MOON」的三O九号房里遭斩首杀害。
②当时三O九号房里有一个服用了LSD、陷入错乱状态的男高中生。
③据推测,当时三O九号房是处於密室状态。
④现场周边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⑤被害者的背上被人用被害者的鲜血写着「密室拾伍」。
附注:同一时刻,旅馆「MOON」的柜台人员也被发现遭到斩首。从现场的状况来判断,与密室连续杀人事件无关——
密室十六没有墙壁的黑暗反密室
「悲惨(M<——IJIMZ)』
世界已经消失了两年。
当世界在她四周消失时,她只感到绝望、悲叹。然而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美月千鸟始终无法放弃在她体内熊熊燃烧着的生命之火。为了生存,她被迫要变得更坚强,不得不学着去适应过度严苛的状况。
千鸟把找回失去的光芒作为支撑她生活的信念,目前还依然坚强地活着。
她确实是活着。
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只要伊馆郁夜随时陪在自己身侧,自己大概就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吧—千鸟已经不只一两次这样想了。郁夜在千鸟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如此重要了。
*
一个爱慕她的低年级生—在高中校园第一次见面时,千鸟对郁夜的感觉就只是这样。担任花道社社长的千鸟,当时集低年级生和同年级生的人气於一身,是聚光灯的焦点。她虽然可以感觉到郁夜对自己的爱慕之情比其他任何人都强烈,然而对千鸟而言,郁夜顶多只是众多支持者当中的一个而已。
有着坚毅性格和中性外型的千鸟,在她就读的女子高中里算是长相不错的女生。直率坚毅的女生—可能是因为她容易让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很多人都会找她谈事情。
一开始为众人所围绕的存在感让她觉得很得意,然而随着自己被大家从一个单纯的学生拱为「偶像」之後,千鸟开始对四周的事情敬而远之。她的强势态度越发地明显,爆粗话的机率也越来越高。然而千鸟越是表现出男子气概,人气就越往上飘—那是一种类似把一个美少年丢到女人群当中所引起的失控。
美月千鸟变成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亲密的夥伴渐渐离她而去——她虽然是每个人崇拜的对象,但是同时也被孤立了。对她的支持者而言,独占「偶像」就代表了超越众人:因此她的支持者们根据不成文的规定,避免自己单独接近「偶像」,大家都保持距离和千鸟互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啊?自己是什么时候误闯了这座迷宫的?
四周的人都把自己视为一个特别的「偶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她被支持者强迫拱成了「偶像」,不管是运动或课业方面,支持者都只能接受「偶像」有优越的表现。即使她故意拿到坏成绩,支持者也会说那只是偶然的失足或大意,大家都只是带着淡淡的责怪看着她而已。那些视线当中充满了「下一次一定会有好成绩—应该要有—」的残酷的期待。
千鸟把以前和朋友交际的时间投入体力的锻链和课业上。对她而言,继续扮演一个「偶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本来偏好的电影,欣赏的机会也明显地减少了,毕竟一个人看电影是很无趣的事情。
她的心境有些矛盾,就像被众人抛到高高的天空彼方一样。在空中愉悦飞舞的那段期间固然很畅快,然而,万一自己坠下地的话……
当支持者厌倦了「偶像」的时候,想必就会很不负责任地离开她身边吧?现在的好朋友也会下见,到时候,美月千鸟就会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荒野上。
千鸟被囚禁在名为「偶像」的密室当中。她置身於看不到出口的密室当中,卖力地过日子,同时又必须和继续当一个「偶像」的巨大压力奋战。
心底的不安加速了压力的累积,压力促使她产生焦躁的情绪,千鸟故意用一些莫名的理由,将她看不顺眼的同年级生从班上的团体中孤立出来——千鸟是「偶像」,她的权力是绝对的,被她锁定的学生果真都被众人所排挤、孤立,没有一个例外。只有以这种方式让某个人受苦的时候,千鸟的心灵渴望才能暂时获得抒解。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感到空虚,但是她却无法阻止自己去「欺负」某个人。
「欺负」是个复杂的问题,因为有时候加害者跟被害者一样都是吃苦受罪的人。
伊馆郁夜也是被千鸟锁定、遭到孤立的一个学生。一开始她的存在只代表这样的意义。
千鸟逐渐变得极度怀念以前专心投入花道、和好朋友共度的快乐时光。高三的秋天,即便她把社长的宝座让给了後进,支持者们依然不肯放过她。
「你……还会再来玩吧?」
後进们天真的声音听在千鸟的耳里,简直就像是一种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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