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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

_45 梁羽生(现代)
  孟元超道:“石朝玑派遣伍宏、魏庆和西门虎三人追捕刘抗,听说刘抗是运韩朋的棺材
北上,你此去正好顺路。”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四十七回 红颜知己
梁羽生《游剑江湖》 第四十七回 红颜知己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峨媚谣琢,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
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纳兰·性德
  风摇芦叶,浪打蓼花;水泊烟笼,名湖雾覆。此时已是倦鸟投林。渔舟唱晚的时分了。
一骑骏马,尚在沿着高邮湖的北岸前行。
  骑者是个虬须如戟的中年汉子,这个人正是江湖上著名的游侠缪长风。
  他在王家和群豪分手之后,就骑王元通送给他的这匹青鬃马,追赶运棺北上的刘抗,第
一天没有碰上,现在又将是第二个白天过去了。
  扬州坐落长江和运河的交叉点,也正是高邮湖南流注入长江之处。从扬州北上,本来是
走水路较为方便的,但刘抗因为运的是棺材,棺材里装的是假死的韩朋,韩朋服了尉迟炯的
药丸,三天之后方能苏醒,倘若坐船的话,到时可不方便打开棺材,当着舟子将“死人”救
活。而且走水路若遇意外,危险也大得多。是以刘抗选择了沿着高邮湖北上这一条已经少人
行走的荒凉古道,而他的这个选择,也是早已告诉了缪长风的。
  缪长风骑的是王元通特地挑选给他的骏马,走了两天,还没有追上刘抗,不觉颇为有点
诧异了。刘抗坐的是两匹普通马匹拉的大车,自己驾驭。虽说有两匹马拉,但大车上载着沉
重的棺材,按常理说缪长风走了第一天的一个下午和第二大一个整整的白天,是应该可以追
得上他的。
  缪长风看看天,晚霞染红了鱼鳞似的云层,风很柔和,高邮湖波平如镜。心里想道:
“看天色,今晚该是个有月亮的晚上,反正错过了宿头,就索性兼程赶赶夜路吧。”
  主意打定,心情没有那么烦恼了。湖边芦苇高逾人头,他骑马驰过,时不时惊起几只藏
在芦苇丛中的沙鸥。黄昏鸟鸣,分外觉得寂静,看那薄雾笼罩的湖面,宛似被上一层轻纱。
无浪微风,湖水轻轻碰击岸边的声音,好似柔和的音乐。缪长风不知不觉的给这清幽的景色
吸引了。
  “这样清幽的景色,倘若有个知己并辔同行,那就更是人生乐事了。”缪长风心想。
  这念头一起,不知不觉,就蓦地想起了云紫萝来了。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缪长风心里想道:“这两句前贤的话,当真说得不错。有的
人相识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还是并不知心,好像新相识的陌生人一样;但有的朋友道畔
相逢,停下车来,交谈片刻,便是一见如故。(注:停车的时候,车盖倾侧,故曰倾盖。喻
时间之短促也)友情的深浅,原不是相识时日的长短所可衡量。我和孟元超、云紫萝的交
情,可不正是这样?最初我不知道紫萝有所钟,对她曾有非份之想,她却是光明磊落,依然
把我当作大哥看待,心无芥蒂,嗯,这份纯真的友情,岂是旁人所能懂得?唉,莫说一般的
人谣言纷云,只怕孟元超也误解了我此际对紫萝的情感呢。”
  “但也许是我误解也说不定。”缪长风想起了孟元超那股豪迈而又沉郁的性格,心中又
再思量:“他要我去照顾紫萝,或许正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我现在的心情,他把我当作一个可
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才会重托我呢。我若嫉还以为他是要为我们撮合,恐怕反而是境界太低
的世俗看法了。”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白茫茫的湖水望不到尽头,密布湖滨的芦苇也好像遥接天际。快
马驰过,芦苇迎风飒飒作响,但仍是只见宿鸟惊飞,看不见人的影子。
  “怎的还是不见刘抗?”缪长风心里想道:“这次我来扬州给王元通拜寿,总算是不虚
此行。不但好友重逢,还结识了新的朋友。像孟元超和我一样,刘抗和我也可说得是倾盖如
故了。听说他是山东中牟县人氏,后来才游学杭州的,可惜我还没有机会和他长谈。他原籍
中牟,或许曾经见过我的师姐!”
  风从湖面吹来,缪长风霍然一省,喟然叹道:“三十年前的往事,就像眼前的高邮湖一
样,被浓雾笼罩,模模糊糊的我都几乎记不清了。师姐已经死了多年,如今她墓前的野草,
恐怕也高逾人头了吧?”
  旧事尘封,记忆是早已模糊了。但师姐的音容笑貌,他一想起来,却还是历历如在眼
前。自己当年的心情,也突然间记起来了,缪长风这才忽地醒悟,不是记忆模糊,而是因为
这许多年自己历尽沧桑,避免再去回想往事的缘故。
  卧忆的幔幂撕开,时光一下子倒流,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他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师姐是他师父最小的一个女儿,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女儿,但却比他年长四岁。他初入师
门的时候,他的师姐已经是一个颇懂人事的少女了。且记得最初的一两年,他的武功还是他
的师姐代父传授的。
  由于一入师门,便受师姐照料,因此在同门之中,他和师姐也是最为亲近,旁人看来,
他们二人就似同胞姐弟一般。过了两年,他的师父亲自教他了,他也还是和师姐形影不离,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一有空就找师姐。
  童年的回忆是甜蜜而又有趣的,他不知不觉的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第一欢和人家打架,
就是为着师姐的。
  那一天他找师姐和他上山去捉鸟儿,师姐在房里绣枕头,绣的是一对鸳鸯,第一只已经
绣好了,第二只还差一只翅膀,师姐不肯陪他去玩,他又没有耐心看师姐绣花,闷闷不乐的
跑回自己的书房。
  一个年纪比他稍长的师兄平日妒忌师姐特别和他要好的,见他败兴而归,恶意的开他玩
笑,他乡下的风俗,童养媳的年龄大都是比丈夫大的,那个师兄就取笑他,说他是癞蛤蟆要
吃天鹅肉,想做师姐的“小丈夫”。他一听就发了火,抓着师兄;狠狠的打了一架。
  师兄给他打得面上一块乌青,他也给打破鼻子。最后师兄打不过他,冷笑说道:“师姐
明年就要嫁人啦,看你这小鬼还能老是缠着师姐?人家的丈夫不把你踢出大门才怪。”
  为了这次打架的事情,他和师兄给师父重重的责罚一顿,可谁都不敢说出打架的原因。
  想起这件“趣事”,他不觉暗暗好笑:“幸亏师父那时来到,否则我非和师兄再打一架
不可。”“为什么我给师兄取笑,就这样发火呢?听说师姐有了婆家,又接连几天闷闷不乐
呢?”
  他记得自己那年是十五岁,乡下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对男女之情还是不怎么懂的。
“当然不是为了男女之情,”他心里想道:“但纯粹是为了敬爱吗?却又似乎未必尽然。我
和师姐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快乐,可并不畏惧她。或许这也是一种朦胧的爱慕吧?”
  忽地他想起来了:“我为什么对云紫萝曾经那样倾心?啊,我明白了,因为她就像我当
年的师姐。相像的不是面貌,而是她们有着相同的性格。聪明懂事,又有见识。可惜师姐已
经死了,否则她若和云紫萝相识,一定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那次打架过后第二年,他的师姐果然出阁,嫁的是山东中牟县一家姓武的人家,以后就
没有见过面。师姐的丈夫是个反清志士,嫁过去后,在一次抗清战役之中,夫妻俩同时殉
难。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十年来,我还未曾到过师姐坟前吊祭,但愿找得着刘抗,可以请他带我去找师姐的坟
墓,了这心愿。”
  天色渐渐黑了,一阵风迎面吹来!隐隐带来了磷磷的车声,打断了缪长风的回忆。
  缪长风又喜又惊,这样晚了,荒凉的古道上何来车马之声?想当然走是运棺的刘抗了。
  缪长风快马加鞭,赶上前去,果然看见了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在他前面的芦苇丛中跑
出来。跑得不快,看来车上是载着重物。
  虽然缪长风料想定是刘抗无疑,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未敢叫出刘抗的名字。
  车马的距离来得更近了,驾驭这辆马车的人虽然没有回过头来,他的背影却已是看得相
当清楚了。
  大大出乎缪长风意料之外,看这个人的背影,竟然不像刘抗!
  缪长风大失所望,心里登时也起了疑:“这辆车子定有蹊跷,我好歹得看看车上载的是
什么东西!”
  快马从车旁驰过,缪长风装作莽汉,挥鞭赶马,一个不小心,挑开了挂在车前的布幔。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咔嚓”一声,缪长风的马鞭给人一刀削断,一个少女突
然从车上跳下来,那辆马车也停下来了。驾车的是个壮健少年,看相貌他和这少女似是兄
妹。那少女骂道:“你干吗欺侮人?”那少年则拦住他的马头。
  车子的布幔挑开,里面的情形也看得见了,载的果然是一具棺材!
  缪长风只好下马道歉:“对不住,我是无意碰着你们的车子的!”
  那少年哼了一声道:“无意的?你是什么人?”
  缪长风的马鞭给少女一刀削断,已知她的身手不弱,如今看这粗豪的少年,更分明是个
会家子,缪长风的疑心越发重了,想道:“哪有这样的巧法!偏偏也是一辆运棺材的车子?
难道这辆车子是他们从刘抗的手中夺来的?”
  缪长风打定了主意,好歹也要查根问底,说道:“我是追赶一位朋友的。”
  那少女道:“你的朋友是谁?”
  缪长风笑道:“你盘问我,礼尚往来,我可也得问问你,请问你们这具棺村里死的是什
么人?”
  那少年变了面色,喝道:“你问这个干吗?”
  缪长风道:“实不相瞒,我的朋友也是运棺材的。”
  那少年道:“你的朋友是不是姓刘的?”
  缪长风喜道:“不错,正是刘抗。你认识他?这辆车子就是他的吧?”
  此言一出,两兄妹都是勃然变色,那少女道:“哥哥,不必盘问他了,动手吧!”唰的
一刀就斫过来。缪长风一个“移形易位”,反手夺她的刀,说道:“话都没说清楚,你怎么
就动手了?”
  那少年心里想道:“不错,这家伙是来追踪刘抗的,自必是鹰爪无疑。”一见妹妹的柳
叶刀就要给他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去,迫切间无暇细恩,长剑出鞘,立即便是一招“直指
天南”,剑尖刺向了缪长风背心的“风府穴”。
  缪长风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说实话,以免自误!”原来他也是有点怀疑,怀
疑这两兄妹乃是鹰爪。
  这对兄妹只知道有鹰爪追踪刘抗,可没想到追踪的人是刘抗的朋友。(因为刘抗曾经告
诉他们,说是他的朋友都到王老镖头家里拜寿了)
  他们的本领比不上缪长风,一来认定了缪长风是鹰爪,只道缪长风是要套问他们的来
历;二来他们也不敢像缪长风这样分出精神说话。缪长风喝问之际,他们的一双柳叶刀,一
炳青钢剑攻得越发紧了。
  幸亏缪长风虽然有点怀疑,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比这两兄妹当然老练得多,一方
面固然怀疑他们是鹰爪,但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说不定他们是刘抗的朋友,是以在没有弄
清楚之前,缪长风决不施展杀手。
  这两兄妹的武功却是那同泛泛,双刀盘旋,长剑飞舞,奇招妙着,竟然层出不穷。缪长
风凭着一双肉掌应付,木觉亦是感到有点应对为难。缪长风蓦地心头一动:“他们的刀法剑
法怎的我好像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是哪一家的招数?这小姑娘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真是奇怪!”
  疑心一起,缪长风倏的使出“弹指神通”的绝技,铮的一声,弹开了少年的长剑。这一
招使得甚为冒险,拿捏时候,非得十分准确不可,所用的劲力,也必须恰到好处,否则便会
伤了对方。
  少年的长剑给缪长风出其不意的突然弹开,不由得骤吃一惊,随即也就感到奇怪了:
“这人本领远胜于我,何故他竟然手下留情?”
  心念未已,只见缪长风已是跃上马车,揭开了棺盖。原来他是要查看棺村里是否韩朋的
尸体。他心里疑团甚多,但只有这个谜底是无须这两兄妹告诉他,他可以自己揭开的。
  棺盖揭开,只见里面全是砖头,哪里有韩朋的尸体?
  “咦,韩朋哪里去了?”心念方动,已是听到了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原来是那少女一足
踏着车辕,使出滚刀仰攻的招数,双刀连环劈出,斫他的脚后跟。
  缪长风一个弹腿倒蹬。居高临下,踢向少女面门,少女连忙一个“凤点头”,左手短刀
回护面门,右手长刀变招斜削。听得“蓬”的一声,原来缪长风这一鸳鸯倒蹬腿乃是虚实并
用的招数,用意并不在于踢伤这个少女。他迫使这少女短刀缩回之际,一撑车厢的板壁,身
形已是如箭的向前窜出。
  少女叫道:“哥哥,快动手呀!”那少年心里正在想道:“这人可是有点奇怪,他刚才
为何不肯伤我?”听得妹妹的叫声,蓦然一省,心想不错,是敌是友,尚未分明,岂能轻
忽。
  缪长风早有准备,防他背腹夹攻,脚尖刚要落地,反手即拍出一掌。少女刚好从背后攻
来,看他使出这招,不觉也是好生奇怪,心道:“怎的这厮竟然会使我外公的闭目换掌的大
擒拿手法?”这套闭目换掌的大擒拿手,本是用来在黑夜中对付敌人的,现在缪长风头也不
回,也就等于是闭上眼睛来对付她了。
  缪长风察觉这少女的刀势一缓,知她心里已是起疑,迅即长掌捣出,化解了少年攻来的
剑招,随着身形一转,好像料准少女要从哪个方位向他攻来一样,这一转身,恰好就迎上了
这少女的双刀。
  少女双刀合成一个环形,缪长风骈指如裁,倏的就从刀圈之中点进,叫道:“你这招
‘长河落日圆’使得不对,赶快变为‘达摩渡江’方能应付我这一招‘大漠孤烟直’!”缪
长风以指代剑,使的正是这少女家传的一招剑法,他的话还未说完,这少女早已是自然而然
的变招所出,使的正是缪长风所说的那招“达摩渡江”!
  少女不由得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这独门剑法?”原来她这独门剑法,乃是把剑法
变化在刀法上的,兵器之中,刀主刚,剑主柔,能以双刀使出剑法的,武林中极其少有,如
今缪长风不但识得她的独门剑法,还能“指点”她的后着,这少女焉能不大大吃惊!
  缪长风此时也是惊喜交集,急忙问道:“赵文绮是你的什么人?”他和这少女各问各
的,这少女听了他的问话,更是大大吃惊了。
  “你知道我的母亲,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突然叫道:“你是缪师叔吧?”
  缪长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不错,我正是缪长风,你们的母亲是我师姐。”
  少女收起双刀,连忙上前施礼,说道:“原来是缪师叔,怪不得你的闭目换掌功夫使得
这样高明,我妈常常说起你的。”
  缪长风笑道:“这套掌法,就是我初入师门之时,令堂替你们的外公教给我的。”
  那少年说道:“不错,家母也曾经向我们说过此事。她说同门师兄弟之中,最聪明的就
是缪师叔了。我们小时候,她把这套掌法教给我们,妹妹还好,我可是怎样也练不到家。”
  少女笑道:“哥哥,你别在缪师叔的面前夸赞我。妈说缪师叔当年练这套掌法,不过一
个月功夫,就青出于蓝了。我可是练了整整三个月呢。再说,爹爹所传的功夫,我可是远不
及你。”
  少年笑道:“咱们别互相标榜了,叫缪师叔听了笑话。”
  少女说道:“不错,咱们是应该请缪师叔多加指点呢。缪师叔,我们十一二岁的时候,
练这套掌法的,你当年练这套掌法大概也是这般年纪吧?你为什么会得这样快,一定有甚诀
窍,可得教给我们。”
  缪长风喟然叹道:“是呀,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年全是多亏了师姐悉心传授,
我哪里有什么独到的心得。对啦,我还未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少女笑道:“你瞧,我们多糊涂,说了老半天的话,名字都没告诉你,我名叫武庄,哥
哥名叫武端。”说至此处,忽地眼圈一红,笑容顿敛,接着说道:“缪师叔,我妈已经死了
十年了,她是和爹爹同一天战死的,这件事情,缪师叔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缪长风道:“消息我是早已知道了,还未知道详情。你爹娘是死在何人手里。”
  武端说道:“爹爹有一位姓刘的好朋友,当时是和家父家母在一起的,据这位刘伯伯事
后告诉我们,他们是遭遇了清廷高手的伏击,围攻家父家母的一共是三个人,一个是北宫
望,一个是北宫望的师弟西门灼,还有一个是少林寺还俗的叛徒名叫沙弥远。据说北宫望就
是因为那次杀了我们父母,论‘功’最大,后来才不断升官,一直做到了御林军的统领
的。”
  缪长风说道:“好,这三个人的名字我记下了,北宫望师兄弟我本来就要抓他们算帐
的,还有那个沙弥远,我将来也一定要找着他,为你们的父母报仇。现在该说到刘抗的事情
了。这辆棺材的马车本来是他的吧?请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武端说道:“刘大哥是我们邻居,我刚才说的那位刘伯伯就是他的父亲。”
  缪长风道:“啊,原来你们和刘抗乃是邻居,我若是早知道就好了。”
  武庄说道:“缪师叔,原来你和刘大哥也是早就相识的,我却还没有听得刘大哥说过
呢。”
  缪长风笑道:“我和刘抗是前几天才相识的,不过却是一见如故。我知道他是中牟县的
人氏之后,本来想向他打听你家的消息,一直没有机会提起。”当下把自己怎样在酒楼和刘
抗结识的经过,告诉他们兄妹。
  武端说道:“妹妹对刘大哥比对我这个亲哥哥还好,她有什么事情都告诉刘大哥,刘大
哥有什么事情也告诉她的。”
  武庄脸上一红,说道:“乱嚼舌头,刘大哥对你不也是一样要好吗?”
  缪长风笑道:“怪不得你们刚才见我查问刘抗,就大起疑心了。原来是因为刘抗从没提
过有我这个新朋友的缘故。那么你们这次是和他一起来扬州的吗?”
  武庄噘着小嘴儿道:“我们本来要跟他一道来的,他不肯答应。”
  武端笑道:“是呀。妹妹舍不得刘大哥,我只好陪她一起来趁热闹了!”
  武庄说道:“你又胡说了,我只是不服气他不肯带我们趁这热闹。他不肯带我,难道我
就不会自己来吗?”随着笑道,“不过结果还是没有赶上王老镖头家里这场热闹。”
  缪长风道:“你们在途中碰上刘抗的?”武庄说道:“没有这样巧。我们在途中碰上的
是神偷快活张,他是爹爹生前的好朋友。缪师叔,你知道这个人吗?”
  缪长风道:“我在北京曾经有一桩事情和他联过手的,我也知道他到了扬州。前天在王
家祝寿,他的老搭档李麻子也曾到场,不过我这次却没有和他见过面。”
  武庄说道:“他告诉我刘大哥运棺北上之事,他说已经发现了有鹰爪跟踪刘大哥,要我
们设法帮他脱身。我们本来不是走这条路的。快活张带我们去找他,昨天晚上在青龙镇的一
间小客栈找着了他。”青龙镇是高邮湖畔的一个小镇,距离扬州约二百里,缪长风是今天早
上经过这个小镇的,忙于赶路,并没进去打听。
  武端接着说道:“当时时间迫促,我们也不能细问详情了。快活张给我们想出了这条李
代桃僵之计,让我们冒充刘大哥替他赶这辆车子,引开追踪的鹰爪。他把韩朋从棺材搬出
来,叫刘大哥背了伪作重病的韩朋,跟他到另一个地方藏躲。”
  缪长风道:“他们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武端说道:“是青龙镇数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村庄上有家人家是海砂帮的一个小头
目。这个人是快活张的朋友。快活张的计划是到了那个人的家里之后,便即换乘海砂帮的船
只,从水路避开鹰爪的追踪。”
  缪长风道:“不错,这样比较安全多了。”武庄说道:“海砂帮是自己人么?”缪长风
道:“海砂帮的帮主罗金鳌和小金川义军的首领已经成了盟友。这件事情,快活张业已知
道,不过刘抗还未知道。”
  蓦地想起一事,缪长风问道:“快活张说是发现鹰爪追踪,昨晚那些鹰爪到了青龙镇没
有?”
  武端说道:“青龙镇只有一间客栈,并无可疑人物。快恬张估计,鹰爪定是准备到荒僻
的地方才动手的,他们只知跟踪这辆车子,车子摆在客栈门前,快活张和刘大哥是施展轻
功,从后门小巷悄悄溜走的。是以即使鹰爪昨晚已经到了青龙镇,料想他们也不会发觉。”
  缪长风忽道:“恐怕有点不对了?”
  武庄吃了一惊道:“什么不对?”
  缪长风道:“你们今日有没有碰上追踪的鹰爪。”
  武庄道:“没有呀!”
  缪长风道:“是吧?你们没有碰上鹰爪,这就不对了!”
  武端盟然一省,说道:“缪师叔说得不错,的确是有点不对了。妹妹,你想,咱们今日
整整一天,走过的地方,有好几处都是沓无人迹的险地,鹰爪为什么不在这些地方动手?”
  武庄“啊呀”一声说道:“你是说鹰爪已经识破了咱们的李代桃僵之计,不上咱们这个
当,又去追踪刘大哥了。”
  缪长风道:“但愿不是如此。”言下之意,已是颇为担心。
  话犹未了。忽听得马铃声响,暮露苍茫之中,只见有三骑快马在远处芦苇中出现,正在
向着他们这里跑来。
  缪长风松了口气,说道:“好了,鹰爪终于来了。嘿嘿,这次我可要和他们见个真章
了!”
  武庄说道:“这几个鹰爪,缪师叔是认识他们的吗?”
  缪长风道:“不错。他们就是那天和我在酒楼上赌酒的那些人,一个名叫伍宏,一个名
叫魏庆,一个名叫西门虎。三人之中,只有魏庆武功较高,待会儿让我打发他们就行了。啊
呀,不对,不对!”
  武庄道:“什么不对?啊呀,真的不对,这三个人好像不是一伙的!”话犹未了。只见
缪长风已是一跃上马,叫道:“前面两个是朋友,后面那个是敌人。我去拒敌,你们救
人!”
  原来来的这三个人,大出缪长风意料之外。只有一个西门虎是他认识的,其他两个都是
陌生人,而且好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伏在马上,一看就知道是西门虎正要追杀他们的了。
  西门虎突然在这荒僻的地方发现了缪长风,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那日他在酒楼上曾经
见过缪长风的本领,情知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拨转马头便逃。
  缪长风心头也是卜通通的跳,想道:“伍宏、魏庆、西门虎这三个人当中,西门虎武功
最弱,如今只见他一个人追来,其他两个人哪里去了?”要知若是他意料中那三个人全部来
了的话,刘抗的行踪可以断定十九未曾给他们发现,如今武功最强的魏庆、伍宏没见来,那
就很难说了。
  缪长风急于捉住敌人,查明真相,一声大喝:“哪里跑?”立即掏出三枚铜钱,以“流
星赶月”的手法向西门虎打去,同时也催马疾追。
  西门虎骑木颇精,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一枚钱镖,第二枚铜钱卜的打着马鞍。西门虎藏
身马腹,双足勾着马鞍。他避开了两枚钱镖,第三枚却避不开了,刚好打着他倒吊下来的脑
袋。可惜距离在百步之外,否则已是脑袋开花。但虽然如此,这一枚铜钱亦已是打得他满天
星斗,脑痛如裂。
  缪长风的马快,转眼之间,双方的距离已在三十步之内了。西门虎人急智生,忽地滚下
马来,纵身一跃,跳进了高邮湖。
  那两骑马跑到武氏兄妹跟前,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叫道:“可是武公子吗?”武端说道:
“不错,我正是刘抗大哥的朋友武端,你是——”
  话犹未了,只见那两个人已是滚下马来。原来他们受伤甚轻,一知道了业已碰上他们要
找的人,这口气一松,已是支持不住,晕过去了。
  缪长风略通水性,水战却非所长。听得武家兄妹在背后惊叫之声,心里想道:“这厮着
了我一枚钱镖,潜水纵能逃生,这苦头也够他吃了。”于是不管西门虎的死活,先回去救
人!
  缪长风给这两个人推血过宫,过了一会,年轻的汉子先醒过来。但还没有气力说话,只
见他缓缓的翻开外衣,衣角朝里一面绣着一条鳌鱼。
  武端“阿呀”一声说道:“你们是海砂帮罗帮主的人?”那少年点了点头。原来海砂帮
的帮主罗金鳌名字中有个“鳌”字,是以帮众以鳌鱼作为标记。武庄又惊又喜,连忙问道:
“咱们刘抗大哥昨晚是在你们家里?他出了事了?”
  少年已经恢复了几分精力,张口说道:“我们正是来找你们通风报讯。他是我的爹爹,
唉,我爹爹受的伤可比我重。”
  此时那老头子亦已醒了转来,缪长风早已给他敷上了金创药,说道:“老爷子伤得虽然
不轻,好在内伤尚非严重,养息几天,就会好的,你放心吧。”
  武庄给这少年喝了一个水壶的水,问道:“好了点吗?”少年说道:“好得多了,姑
娘,多谢你啦。”武庄说道:“好,那你慢慢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少年说道:“昨晚三更时分,快活张和刘抗、韩朋两位大哥到我们家里,那位韩大哥气
息全无,好像死人一样。”
  武庄心急,打断他的话道:“他不是真死。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说后来的事吧。”
  少年歇了口气,接着说道:“是,刘大哥也已经和我们说明白了。他说那位韩大哥昏迷
三天,服了解药,就会醒来的,今天早上,刚好满第三天。
  “他们到了我家,我爹立即派人去找本帮兄弟准备船只接应。约莫四更才过,五更未
到,敌人就来了。刘抗给韩朋服了解药,还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韩大哥刚好在敌人攻破大门
之时,醒了过来。”
  缪长风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想:“要是韩朋尚未醒来,刘抗背了他可是难于逃
走。”问道:“来的敌人是哪几位?”
  那少年道:“刚才那个西门虎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三个,听刘大哥说,一个名叫伍
宏,一个名叫魏庆,还有一个是御林军的副统领石朝玑。”
  前面这三个人早在缪长风意料之中,后面这个石朝玑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觉大吃
一惊,说道:“石朝玑刚从王家铩羽而归,他就亲自出马了?呀,刘抗和快活张要抵挡四个
高手,可不容易了。”
  少年说道:“是呀,那位韩大哥刚刚醒来,武功也还未曾恢复呢。是以我们只能听从快
活张的指挥,分成两路逃走。他们分出这个西门虎来追杀我们,其他三个人都去追刘大哥他
们了。”
  缪长风道:“你可知道刘抗他们是逃向何方吗?”
  少年说道:“我和爹爹先行突围,他们后来怎样,我并不知道。不过,他们若是能够突
围的话,必定是逃往青龙滩,那里有我们海砂帮的船只,在等候他们上船,青龙滩是在青龙
镇的正南方。”
  缪长风回过头来,对武氏兄妹说道:“好,我去接应他们,你们照料病人。”
  那老头子敷上了金创药,已经好了一些、说道:“敌人很强,你们不必分出人力来理会
老汉了,还是赶快合力去救刘大侠他们吧。”
  缪长风道:“不,我们岂能将你丢下不管。”
  武端说道:“这样吧,我留下来陪伴他们二位。妹妹,你跟缪师叔走。”
  缪长风霍然一省,暗自笑道:“我真是糊涂了,听他们兄妹刚才的说话,刘抗、武庄敢
情早已相爱,我怎可不令她同行?”于是说道:“对,这样就更可以兼顾了。咱们走吧。”
他话犹未了,武庄已是跨上了坐骑了。
  快活张的武功并不很高,但他却是机智百出。海砂帮这两父子的突围,就是他设计的。
其后刘抗和韩朋的突围,也是得力于他不少。
  敌人破门而入之时,韩朋已经恢复知觉,可是武功尚未恢复,必须刘抗照顾。
  敌强己弱,快活张审度形势,只能冒一冒险,用分头逃走的办法,走得一个是一个。他
和刘抗保护韩朋,从正门冲出,海砂帮这两父子则骑马从后门逃走。他们家里刚好还有两匹
坐骑。本来他们要把坐骑留给刘抗的,刘抗向他们解释道:“石朝玑他们是骑着马来,我若
是抵敌不了,有坐骑也跑不掉。但敌人的主要目标不是你们,你们有了坐骑,却有突围的希
望。”
  果然不出刘抗所料,石朝玑只分出一个西门虎去迫杀那两父子。他和伍宏、魏庆三人紧
紧堵住大门,定要活捉刘抗、韩朋。
  刘抗首先和石朝玑交上了手,双方功力悉敌,刘抗闯不出去,石朝玑也拿不下他。
  魏庆跟着便来捉拿韩朋,刘抗挡在韩朋前面,与魏庆拼了一掌。魏庆功力较弱,给他震
退两步,但刘抗腾出手来应付魏庆,却给了石朝玑可乘之机,双笔齐出,立即便点刘抗的穴
道。刘抗一个盘龙绕步,穴道没给点着,但左肩却给笔尖戳伤了。
  石朝玑与魏庆这边大占上风,但伍宏上来要捉快活张,却是稍稍吃了点亏。
  原来伍宏的真实本领虽然比快活张高出许多,但身手的敏捷,却是远不如他。
  伍宏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想要抓他,不料一抓抓空,只听得“拍”的一声响,反而给快
活张打了一巴掌。
  伍宏气得哇哇大叫,说时迟,那时快,快活张已经溜出大门,向他们乘来的三匹坐骑跑
去。这三匹坐骑是系在门外的一棵树上的。伍宏叫道:“好呀,这小贼要偷咱们的坐骑!”
  石朝玑的坐骑乃是萨福鼎所赠的大苑名马,舍不得给快活张偷去,是以只好跑出大门,
喝道:“他跑不了的!”一扬手就是三枝袖箭向快活张射去。刘抗要保护一个消失武功的韩
朋,石朝巩自忖可以稳操胜券,因此他是想要射毙了快活张之后,回过头来再对付他们。
  快活张叫道:“哎呀,不好,痛死我啦!”在地上一个打滚,忽地站了起来,哈哈笑
道:“骗你欢喜欢喜,哈哈,没射着!”他这么一个打滚,已是和身滚到了那棵树下,割断
了系马的绳子。
  石朝玑大怒,追出来喝:“哪里跑?”飞身就朝快活张扑去。只要坐骑不给敌人偷去,
他料想刘抗也跑不掉。
  快活张不慌不忙他说道:“来而不拄非礼也,你也接接我的暗器!”一扬手掷出两包东
西,石朝玑心道:“这是什么暗器?莫要着了他的道儿。”呼的一记劈空掌打出,令那“暗
器”不能近身。
  不料他不震落“暗器”还好,这掌力一震,反而真的是着了快活张的道儿了,原来快括
张所发的“暗器”是两个石灰包。是这家人家准备用来粉饰墙壁的,多余下来的石灰,刚好
就给快活张利用上了。
  撤石灰迷人眼睛个这是市井流氓的手段。石朝玑平生的敌手都是江湖上有身份的人物,
根本就想不到快活张会用这个手段。百忙中连忙闭目挥袖,摔袖成风,把石灰吹开。伍宏没
有如此功力,只能闭上眼睛,舞刀护身。饶是他立即闭上眼睛,石灰亦已渗入眼角,痛得他
眼泪直流。
  石朝玑也真了得,闭上眼睛,听风辨向,依然不差毫厘,一个起落,就向他自己的那匹
坐骑扑去。
  粉雾迷蒙之中,刘抗和韩朋却也趁着这个机会跑出来了,魏庆拦他不住。
  快活张未曾跨上坐骑,石朝玑已然扑到,快活张笑道:“石大人,何必这样生气,你要
坐骑,还给你就是!”一矮身钻过马腹,却把一柄匕首,插进了马臀。
  那匹马是正在向着主人跑过来的,突然给快活张在屁股戳了一刀,不由得四蹄腾空,就
跳起来,向石朝玑当头扑下。石朝玑爱惜骏马,不能将它击毙,只好和衣一滚,避开马蹄的
践踏。说时迟,那时快,刘抗、韩朋已是抢上了另外两匹坐骑了。
  石朝玑大怒,连珠袖箭射出,韩朋武功未曾恢复,只能一个镫里藏身,躲避暗箭,哪知
石朝玑不是射人而是射马。袖箭射着了他那匹坐骑的后腿,登时把韩朋摔了下来。
  刘抗回过头来,倒骑骏马,摔刀拨箭,把射向他的三枝全部打落,看见韩朋摔倒,连忙
回马救他。
  说时迟,那时快,石朝玑已朝他扑来。快活张侧边闪出,一把抓着韩朋,便向刘抗抛
去。刘抗接了韩朋,两人合乘一骑,拨转马头便跑。刚好比石朝玑快了一步,石朝玑扑了个
空。
  石朝玑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先抓这个小贼。”快活张一个筋斗翻过去,只听得
“嗤”的一声,石朝玑撕下了他的一幅衣裳,却仍是给他逃了。魏庆、伍宏二人左右齐上,
也都拦不住他。快活张哈哈笑道:“石大人,你要抓我这个小贼嘛,只怕也不容易。不信你
就来试试。”
  魏庆劝道:“石大人,正点儿要紧,何必和这小贼生气?”
  石朝玑霍然一省,按下怒气,说道:“伍宏,你去找一匹坐骑,随后跟来。魏庆,我和
你先去追捕犯人。”他随身带有大内秘制的金创药,当下给两匹受伤的坐骑敷上了金创药,
骑上受伤的马,楔而不舍的仍然追赶刘抗、韩朋二人合乘的坐骑。
  石朝玑的坐骑是千中挑一的大苑名驹,虽然刚刚敷上了金创药,只能止痛,跑得远远不
如原来的速度,但却也不输于普通的健马。刘,韩二人合乘一骑,骑的又是普通的马匹。追
了一会,石朝玑把魏庆甩在后头,却是可以看见前面刘、韩二人合乘的那匹坐骑了。
  快活张轻功超卓,跑起路来,十里之内,亦不输于健马,就在石朝玑正要快马加鞭,赶
上刘抗二人之际。快活张突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拦着石朝玑的马头,笑道:“石大人,
你不痛惜你的宝马么?”
  石朝玑只因在急切之间,找不到另外的坐骑,无可奈何,只好骑着受伤的骏马追敌的,
此时给快活张调侃,不由得怒火又生,唰的一鞭打下,喝:“小贼,你来找死,我就先毙了
你!”
  快活张跃过一旁,说道:“我是好意来找你谈一宗生意的,你竟要毙了我,嘿嘿,这可
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石朝讥本来已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不想再理睬他的,听得他这么说,眼睛却不禁向他
看去。只见快活张拿出了一串亮晶晶的珠子,在手中把玩,一面笑道:“这串珠子大概还值
得几个钱吧。”
  石朝玑又惊又怒,喝道:“好小贼,竟敢偷我的御赐朝珠!”原来这串珊瑚朝珠,乃是
由于去年他参与小金川的某一次战役有功,皇帝赏给他的。
  快活张哈哈笑道:“不错,你骂我是小贼,我就叫你见识见识小贼的手段!你也应该明
白,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发了誓是决不轻易放手的,失主要想得回东西,要嘛是讲交情,
要嘛是拿银子来赎。石大人,你我是谈不上什么交情的了,对不对?你准备拿多少银子来
赎?”
  这串朝珠,虽然并非无价之宝,但皇上所赐,失掉了若给皇上问起,石朝玑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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