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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

_25 梁羽生(现代)
之事,和师娘闹翻,还给云紫萝打了他一记耳光,他怎能不把云紫萝恨入骨髓!
  云紫萝又是生气,又是吃惊,心里想道:“杨牧都不能马上认出我,他怎么知道我
呢?”此时想要不承认也是不行,因为只要一开口说话,就难以隐瞒了。
  心念未己,只听得闵成龙又冷笑道:“师娘何故遮掩本来面目,是因为出了杨家,有了
新人,故而羞见故旧么?师娘,你虽然出了杨家,弟子也还是不敢不认师娘的,师娘,你又
何必如此?”
  云紫萝给他气得几乎炸了肺,一怒之下,剥下面具,斥道:“闵成龙你给我滚开!”刚
要给他一记耳光,还未打到他的面上,忽地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你这贱妇还敢打
人,给我住手!”
  云紫萝心头一震,又气又怒又惊,手掌微颤,只听得“拍”的一声,那记耳光略失准
头,没有打着闵成龙的面门,却扫着了他的肩头琵琶骨下三寸之处,这一下痛得更加厉害,
闵成龙口喷鲜血,摔出一丈开外。幸而琵琶骨没给打碎,否则更是不堪设想。
  那个毒骂云紫萝的人走出人丛,扯下了面具,冷笑说道:“你有人皮面具,我也有人皮
面具,你以为瞒得过我吗?哼,哼,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
说,不过令我想不到的,原来你的奸夫不是孟元超,却又换了缪长风了!水性杨花,真是可
耻!”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云紫萝的丈夫杨牧!
  原来杨牧那天找不着云紫萝,疑团莫释,一直耿耿于心。四海神龙齐建业被江南大侠陈
天宇邀去作客,而且他是武林领袖身份,也开始觉得此事有点无聊,不愿意再陪杨牧到处去
找云紫萝了。
  杨牧没有办法,想起了大弟子闵成龙是震远镖局的镖师,总镖头韩威武和他的交情也很
不浅,于是快马入京,跑到震远镖局求韩威武帮忙。韩威武一来是也有利用杨牧之处,二来
他也想做出几件惊动武林的事情,以求扬名立万,三来听说云紫萝所要投奔的姨妈,正是他
仇人的妻子,于是便立即答应了。
  他们既然知道了云紫萝要回三河原籍,北芒山正是她必经之路,韩威武就带了几个得力
镖师,和杨牧师徒一齐,赶来这里拦截,果然恰巧给他们碰上。杨牧计划周详,先叫闵成龙
出面,逼使云紫萝露出本来面目,他这才以丈夫的身份,出来“捉奸”。
  云紫萝气得几乎晕倒,强自支持,颤声骂道:“你,你含血喷人……”
  杨牧冷笑道:“含血喷人。嘿,嘿,你这奸夫可是活生生的站在这儿!”口中说话,一
抓就向云紫萝抓下。
  缪长风担心云紫萝有孕在身,大怒喝道:“杨牧,你狗嘴里不长象牙,你敢动她一根毫
发,我决不将你放过!”
  杨牧冷笑道:“天下可没见过这样凶横的奸夫,不过你这样一来,可也是不打自招了!
各位朋友请作见证,杨某今日拼了受奸夫淫妇所害,也叫你们决计难逃公道。”口中说话,
手腕一翻,又向云紫萝抓去!
  缪长风怒不可遏,喝道:“是非黑白,终有水落石出之时。管你说些什么,我都不
怕!”飞身一摇。人还未到,掌风已是震得杨牧退了一步。
  忽觉背后生风,缪长风心头一凛,知道此人掌力非同小可。本来他也不想取杨牧的性
命,震退了他,便即反手一掌,先御敌。
  双掌相交,声若郁雷。缪长风身形一晃,斜跃三步,回头看时,只见背后袭来的这个人
果然是震远镖局总镖头韩威武。
  韩威武喝道:“你拐了人家的妻子,还敢行凶,韩某本领纵不如你,也非主持公道不
可!”
  云紫萝正在危急之中,缪长风哪有闲心和他分辩?当下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要狗
拿耗子,那也随你的便!”
  “狗拿耗子”即是多管闲事的意思,本来是一句北方民间的俗语,缪长风随口说了出
来,韩威武听了,却是禁不住勃然大怒了。须知他是以北五省的武林领袖自居的,岂能让人
以狗相比。
  韩威武大怒喝道:“你敢口出污言,辱骂于我!”话犹未了,只听得乒乓两声,原来是
他手下的两个镖师,上前拦阻缪长风,给缪长风的连环飞脚踢翻了。
  缪长风喝道:“镖局的朋友,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硬要插手,可休怪我不再客气!”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缪长风向杨牧冲过去的时候,韩威武亦已赶至,又是一掌,向他
的背心劈来了。
  缪长风心中焦躁,想道:“他既不知进退,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只伯是不行了!”一
个回身拗步,身形唰立如弓,双掌平堆如箭。左掌用的是阳刚之力,右掌用的是阴柔之力,
两股力道,互相牵引。韩威武所发出的力道,给他化解于无形,陡然间只觉对方的掌力便似
排山倒海而来,饶是韩威武功力深厚,胸口也好像给大石压住似的,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盘
旋!
  韩威武闷哼一声,脚步未稳,一个旋盘,又已从缪长风侧面扑到!嘶哑着声音喝道:
“缪长风,我与你拼了!”缪长风只道可以摔他一跤的,不料他立即便能反击,亦不禁心头
一凛:“果然不愧是威震河朔的总镖头,一杨恶战,恐怕是难以避免了!”
  韩威武看似身形歪斜,脚步不稳,其实却是最难练的“醉八仙”身法。韩威武见识过他
的本领,此时早有提防,掌法用得虚实莫测,飘忽不定,登时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影子,
缪长风只要稍有不慎,就要着了他的道儿。
  那两个给缪长风踢翻的镖师各自一个鲤鱼打挺,同时跃起,只觉并不怎么疼痛,都是甚
感意外。原来缪长风用的是一股巧劲,并非有意踢伤他们的。
  可是震远镖局的镖师在江湖上一向是横行惯了的,仗着镖局这块威震河朔的招牌,谁不
给他们几分情面,几曾吃过如此大亏?是以这两个镖师虽没受伤,镖局的人却已动了公愤,
一窝蜂的扑上来了!
  缪长风冷笑道:“贵镖局果然不愧是自称威震河朔,当真是人人了得,个个威风!”话
中有话,当然是讥讽震远镖局以多为胜了。
  韩威武面上一红,喝道:“惩戒武林败类,用得着讲什么江湖规矩!”他是五行拳的高
手,口中说话,招数丝毫不缓,拳打、掌劈、指戮,全取攻势,前招未收,后招即发,连用
“劈、钻、炮、横、崩”五字诀,蕴举着五行生克的深奥武学,攻势展开,俨如长江大河,
滚滚而上,缪长风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在掌法中兼施擒拿化解之技,韩威武疾攻了五十余
招,兀是占不到他的便宜。有两个镖师逼得太近,给缪长风一个分筋错骨手法,只听得咔嚓
连声,两个人的手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给他拗断!
  蓦地风生两侧,一刀一枪,左右所刺,也是在这霎那之间,同时攻来,缪长风挥袖一
拂,把长枪引开,刚好和大刀碰上。可是他的衣袖亦已给枪尖刺破,划穿了一点皮肉,缪长
风的铁袖功已是接近炉火纯青之境地,以为这拂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应该可以把那一刀一
枪都得脱手的,不料结果虽然化解了敌人的攻势,自己仍然不免“挂彩”,亦是不禁心中一
凛。原来这两个人乃是韩威武最得力的助手,使长枪的名叫徐子嘉,使大刀的名叫石冲,也
都是在武林中早已成名的人物。
  韩威武叫道:“周,罗,邓,王四位兄弟,你们退下把凤。”
  山边小路,地势狭窄,人多反而不易施展,韩威武把本领较弱的四个镖师退开之后,攻
势是更加凌厉了,缪长风咬牙狠斗,总是无法突围。
  缪长风在这边陷于苦斗,另一边,云紫萝更是险象环生。
  云紫萝避了几招,险些给杨牧抓住,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心里想道:“他如此待我,
还有什么夫妻情义可言!”把心一横,倏地身形一转,小臂一弯,手指点向杨牧胸膛。这一
招有个名堂,叫做“弯弓射雕”,正是她家传的蹑云掌法的一招杀手,原来她虽然痛恨丈
夫,但八载夫妻之情,总是不能一下抹掉,是以直到给杨牧逼得无可奈何之际,方始狠了心
肠。
  不过,虽说是狠了心肠,待到指尖堪堪就要戳着杨牧胸膛的“璇玑穴”之时,毕竟还是
狠不起来。因为“璇玑穴”乃是人身大穴之一,若给重手法点着这个穴道,纵然不死,也成
残废。
  云紫萝心肠一软,强自把已经发出的力收回,涩声说道:“杨牧,你别欺人太甚好不
好?”不料话犹未了,杨牧已是一掌向她的天灵盖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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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二十六回 一纸休书
梁羽生《游剑江湖》 第二十六回 一纸休书   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赶。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
错!
                         ——陆游
  缪长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陡地喝道:“杨牧,你敢伤
她,我毙了你!”
  他这一喝,用的乃是佛门的“狮子吼功”,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杨牧心头一震,这一掌虽然仍是劈了下去,去势已缓了两分,给云紫萝霍的一个“凤点
头”避开了。这倒不是他怕了缪长风的恐吓,而是给“狮子吼功”震摄了心神。
  “狮子吼功”颇伤元气,韩威武手下的镖师给霹雳似的一声大喝,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手上的劲道都发不出来,不由得都是后退几步,但韩威武功力深湛,却是不惧“狮子吼
功”,趁这时机,呼的长拳捣出,狠狠的打中了缪长风一拳。
  不过这一拳虽然打中,韩威武也没占到多大便宜。缪长风练有护体神功,韩威武的拳头
好像打着了一团棉花,忽地一股力道反弹回来,韩威武竟然身不由己的像他手下的镖师一
样,退了几步,心头大骇,“今日以众敌寡,若然还是胜不了他,震远镖局的招牌,可就要
给我自己亲手毁了。”
  殊不知他固然是心头大骇,缪长风也是暗暗叫苦。他的功力不过胜韩威武少许,在运用
“狮子吼功”之际,着了这拳,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幸亏韩威武不知虚实,刚刚给
他震退,不敢立即扑上,缪长风这才得以缓过口气,运气三转,活血舒筋,消除了可能受到
内伤的隐患。
  韩威武毕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见缪长风没有趁这个机会冲出去,登时省悟:“敢情他
也是受了伤?”所料虽然不中。缪长风的弱点已是给看出了。韩威武哈哈大笑,喝道:“缪
长风,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啦!”大笑声中,与众镖师又再扑上。
  云紫萝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劈,气得咬牙骂道:“好呀,杨牧,我不想伤你,你却要杀
我!”唰唰唰连环三剑,这一回可是不再让他了。
  云紫萝的武功本在杨牧之上,杨牧是仗着有震远镖局这个大靠山才敢和她动手的,不料
韩威武和他手下的得力镖帅给缪长风一个人绊住,剩下四个本领不济的把风镖师,又不敢过
来帮他。
  杨牧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回可是糟糕透了!”想要求饶,又搁不下这个面
子,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又是唰的一剑刺来了。
  杨牧一个倒纵,叫道:“紫萝,饶——”“饶命”二字尚未说得完全,忽见云紫萝一个
跄踉,一剑剁空,反而自己险些跌倒!
  这一剑若是给云紫萝刺个正着,丧命虽不至于,受伤那是免不了的。杨牧侥幸逃过,吓
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可又是有点莫名其妙,想道:“以她的本领,这一剑是不应该失手的,
难道她当真是还念着夫妻之情?”
  闵成龙此时已爬了起来,喘息已定了。他不过给云紫萝打了一记耳光,虽然跌倒,并没
受伤,看见师父好像逐渐占了上风,登时胆壮,拿出了一对五行轮,冷笑说道:“云紫萝,
你眼中已是没有师父,可休怪我眼中也没有你这个师娘!”杨牧哼了一声,说道:“对啦,
这话你早就应该说了!”
  云紫萝腹内隐隐作痛,见他们师徒联手攻来,心头的气苦实是难以形容,想道:“我死
了不打紧,腹内的婴儿却是何辜,要死在他父亲的手下!唉,夫妻之情我是顾不得了,婴儿
的性命我必须保住!”
  五行轮的边沿是锋利的锯齿,是一种很厉害的奇门兵器,闵成龙乘着云紫萝给杨牧的掌
势罩住之际,一个盘龙绕步,绕到她的背后,双轮向她背心推去。
  云紫萝斥道:“你这小子也敢助纣为虐,前来欺我!”飘身一闪,反手一剑逢刺他的胸
膛。只听得咔嚓一声,五行轮断了两齿锯齿。但云紫萝的青钢剑竟也损了一个缺口,并没有
刺着闵成龙。
  杨牧此时亦已看出云紫萝气力不加,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喝道:“云紫萝,你谋害亲夫
那是不成的了,你若能自知悔改,乖乖的跟我回家,说不定我还可以覆水重收。”
  云紫萝遭受了这么重大的刺激,神经都已经麻木了,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坐气,只是冷
笑说道:“杨牧,须要悔改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吧?”
  杨牧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怒形于色,心中可是有点胆怯,“难道她已经知道
了我和石朝玑勾结的事情?”想至此处,登时动了杀机,加强掌力,狠下杀手!云紫萝也横
了心肠,咬牙苦战。可是腹中的疼痛越来越是厉害,渐渐已是力不从心。
  缪长风在韩威武与一班镖师的围攻之下,无法冲开缺口,眼见云紫萝迭遇险招,性命即
将不保,忍不住大怒骂道:“虎毒不食儿,杨牧,你,你还算得人吗?”说话稍一分神,韩
威武一个“龙形穿掌”拍来,“蓬”的一声,缪长风又着了他的一掌。这一次他的护体虽然
还是发生作用,反弹的力道却已减了许多,韩威武只不过是身形晃了一晃,就站稳了。
  杨牧听了这话,却是不禁呆了一呆,心道:“虎毒不食儿,这是什么意思?”
  “虎毒不食儿!”当云紫萝听得缪长风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禁不住身躯陡地一颤,脸
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了。幸亏此时杨牧也呆了一呆,未能抓紧这个时机,对她施展杀
手。
  云紫萝几乎想要叫喊起来:“缪大哥,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说下去啦!不要责骂他,
更不要替我求情,用为我早已是对他绝望了!”只恨喉梗塞,想说也说不出来。不过,也用
不着她叫喊,缪长风此时又正在应付韩威武的急攻,再也不能分神说话了。
  “缪长风这话是什么意思?”偶然一瞥,刚好碰着云紫萝射来的目光,那两道如寒冰,
如利剪的目光,那两道有着七分气愤,却带着三分凄怨的目光!这霎那间,杨牧也是禁不住
打了一个寒噤,心中感到一片茫然了!
  其实杨牧也并非毫无夫妻之情,尽管他娶云紫萝的时候是别有用心,尽管他也知道妻子
一直没有爱过他,但这八年来夫妻相处的日子,对他总还是甜蜜的回忆,纵然甜蜜之中也有
辛酸。
  爱恨之间,往往只是相隔一线。而又往往是一开始走错了一步,跟着就错下去了。终于
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杨牧初时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心胸宽大的丈夫,本来以为假以时日,当可获取妻子的芳
心。谁知得到的只是妻子的尊敬。
  当然,由敬也可以生爱,但可惜的是,当云紫萝刚要对他发生爱意的时候,发现了孟元
超还在人间。
  多好的伪装也是不能永远保持的,何况杨牧对妻子的爱且还混有许多杂念。妒火蒙蔽了
理智,使得“聪明一世”的杨牧做出了糊涂事来,他以诈死来试探妻子,继而一错再错,错
到要用毒辣的手段来谋杀孟元超。终于给石朝玑抓到了他的把柄!
  碰着了云紫萝气愤而又凄怨的目光,这霎那间,杨牧的心头也未尝没有一丝悔意,“我
怎能这样对待紫萝,难道我当真要把她置之死地么?她纵然没有爱过我,也曾经是对我十分
体贴的妻子啊!”杨牧心想。
  迷茫中忽似听得石朝玑那狞笑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我正是要你这样对待她!因为我
要陷害孟元超,我也要令缪长风声名扫地!你应该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朝廷的对头,谁叫云
紫萝刚好沾惹这两个人,管她是冤枉也好,不冤枉也好,都得牵累她了!你必须替我出面干
这件事情。在武林中制造风波,杀不了他们,也要叫他们自己人互相猜疑!哼,哼,你若敢
不听我的话,那你就准备尝我的毒辣手段,准备尝尝自己身败名裂滋味吧!”
  想到了违抗石朝玑的后果,杨牧不禁又打了一个寒噤。他现在已是操纵在石朝玑手中的
傀儡,实在没有胆量违抗他了。“哼,说什么虎毒不食儿?你姓缪的哪里知道杨华根本就不
是我儿子!何况杨华落在点苍双煞的手中,这也根本不是我的过错。”杨牧只道缪长风说的
乃是杨华,怎知是云紫萝肚里的孩子,是云紫萝和他的孩子!
  一半是由于畏惧石朝玑的威胁,一半是妒火中烧,杨牧咬一咬牙,又狠起心来对付妻子
了。
  “好呀,你杀了我吧!”云紫萝不顾一切,硬冲过去!为了保全孩子,她是不能不作死
里逃生的打算了。
  剑光闪处,一片红光,闵成龙的肩头给划开了一道五寸长的口子,鲜血泉水般似的喷出
来,五行轮也猛的朝云紫萝砸下去。
  “贱人,你跑不了啦!”杨牧横身一挡,左肘一撞,把闵成龙撞开,“咕咚”一声,闵
成龙立足不稳,倒在地上。杨牧不理会他,右臂一伸,跟着就向云紫萝抓去,用的是一招极
为厉害的大擒拿手法!不过他用的招数虽然厉害,心里却是这么想的:“活的总比死的好,
只要废掉她的武功,我就能够看管着她,不让她再跑了!哼,就算她恨我一辈子,那也算不
了什么。总比她跟了孟元超或者这个姓缪的好!”原来他若是不把闵成龙推开的话,闵成龙
固然免不了要在云紫萝的剑下送命,一对五行轮砸了下去,云紫萝只怕也未必保得住一条性
命。
  可是杨牧打的算盘虽然如意、却是不能如他所愿。
  就在他的五根指头堪堪要抓着云紫萝的琵琶骨之际,只听得尖锐的“呜呜”声响,一块
盾牌飘轮驭电似的向他飞来,杨牧大吃一惊,哪还顾得活擒妻子,连忙伏他一滚,那块盾牌
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飞过!
  原来是缪长风看见云紫萝将遭毒手,一急之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力,此时恰好一个
镖师用盾牌向他背心击下,这个镖师是有名的“铁牌手”,这面铁牌重达三十多斤,一击有
千斤之力。缪长风反手一拿,抓着他的手腕,以硬碰硬,双方虎口震裂,那面盾牌却给缪长
风夺过去了。缪长风立即把盾牌向杨牧飞去,他虽然不长于暗器,掷牌的手法却也巧妙非
常。
  镖局那个“铁牌手”怎能禁起缪长风的内功真力,虽然缪长风虎口也震裂,但比较之
下,那个“铁脾手”伤得却是厉害得多。虎口震裂,跟着“咔嚓”一声,腕骨也断折了。那
人狂喷鲜血,另一个镖师连忙将他拖走。看来只怕十九不能活了。
  韩威武大怒喝道:“好呀,你杀了我的镖师,我非要你的命不可!”
  怒气填胸,缪长风反而纵声大笑,“缪某人只有一条性命,有本领的你们尽管拿去!”
陡地一声大喝,双掌翻飞,韩威武手下的两个镖师,给他掌力一震,又像皮球般的抛了起
来,摔出三丈开外!
  说时迟,那时快,韩威武已是飞身跃起,凌空扑下,左掌划了一道弧形、右掌五指如
钩,抓向他肩上的琵琶骨,这一招名为“鹰击长空”,正是韩威武独门擒拿手法中最厉害的
一招杀手!
  双掌相击,声若郁雷,只见韩威武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着地之时,竟似风中残烛股
的摇摇晃晃,嘴角沁出血丝,缪长风迈上一步,嘶哑着声音喝道:“韩总镖头,你是不是还
要拼命?”
  徐子嘉见势不妙,只道缪长风是乘胜追击,要伤他们总镖头的性命,连忙一个旋身,枪
尖从左往右一领,唰地刺向缪长风胁下的“愈气穴”,枪尖堪堪刺到,这才猛地喝道:“贼
子休得逞凶!”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按武学的道理来说,这一招缪长风是不宜力敌的,不料他已拼着豁了出去,突用险招,
身躯只是微微一矮,闪过枪尖,反手一拿,就拿着了枪杆,大喝一声“撤手!”两股力道争
持之下,“崩”的一声响,那支浑铁枪竟然当中断为两截!半截枪杆反戳回来,徐子嘉的肋
骨断了两根,口喷鲜血,跌了个四脚朝天。
  缪长风亦是嘴角淌下鲜血,脸如金纸,显然受到内伤了。
  原来他和韩威武硬拼那掌,韩威武固然是受伤不轻,他也好不了多少。再和徐子嘉以力
相拼,受的伤已然比韩威武更重!
  韩咸武身为全国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岂甘败在缪长风手下,他把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吞
下,喝道:“不错,我正是要和你拼命!”
  缪长风一声凄厉的长笑,苦笑道:“也好,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吧!”口中说话,手上那
半截枪杆便当作标枪掷出去。不过却不是掷向韩威武,而是掷向他的另一个得力助手石冲,
因为这时石冲正在舞着一柄大斫刀向他斫来。
  “铛”的一声,半截枪杆撞着大刀,大刀坠地,枪杆去势未衰,“咔嚓”一声,撞着了
石冲的胸膛,石冲是练有铁布衫的功夫的,也禁不住这猛力的一撞,半截枪杆又再一分为
二,是石冲的肋骨却断了四根,伤得比徐子嘉更重!
  就在这一霎那,韩威武已是兀鹰般的凌空扑下,缪长风双臂一振,乒乓两声,两个人同
时跌翻,可是缪长风一个鲤鱼打挺,便跳起身,韩威武却还是在地上打滚。
  缪长风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双眼圆睁,喝道:“哪个还要拼命的就来!”
  韩威武手下七个镖师,有四个业已受伤,余下三人,有两个又是一开始就领教了缪长风
的厉害,给韩威武叫他们退下去把风的,哪里还敢过来?另一个本领较高还没受伤的镖师也
赶忙过去照料他们的总镖头了。
  其实只要他们胆大一些,敢于上去和缪长风缠斗,缪长风一定跑不了。原来缪长风和韩
威武硬拼了三掌,受的伤不过是仅仅比韩威武稍轻一些,纵然能够勉强支持,也是强弩之末
了。不过他们都是惊弓之鸟,怎能有这胆子?
  缪长风提一口气,猛冲过去,喝道:“杨牧,你还敢伤人!”杨牧也不知缪长风已受内
伤,见他一来,先自慌了!说时迟,那进快,缪长风使了一招近身搏斗的小擒拿手法,一抓
就抓着了杨牧肩上的琵琶骨。
  云紫萝叹口气道:“饶了他吧。”
  琵琶骨是人身要害,倘被捏碎,多好武功出成残废。不过,练武之人,要害被袭,本能
的也会生出反应。缪长风在杨牧的那股反弹之力刚要开始发出之时,掌心轻轻一旋,将他推
开,冷冷说道:“紫萝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还要害她,惭不惭愧?”杨牧立足不稳,咕咚
一声,倒在地下。
  这一招缪长风若是用重手法捏碎杨牧的琵琶骨,他本身也必将受到对方的反弹之力伤上
加伤。不过,缪长风却并非为爱惜自身,而的确是为了看在云紫萝的面上,才放过他的。
  只见云紫萝面如金纸,毫无血色,摇摇欲坠!缪长风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扶稳,说道:
“你怎么啦?”
  云紫萝道:“缪大哥,你也受了伤了,是不是?我不能再牵累你了,麻烦你给我姨妈报
个汛,我恐怕不能跟你走了!”原来她已是油尽灯枯,刚才只是勉强支持的。此时这口气一
松,只觉腹痛腰酸,双腿已是不听使唤。
  缪长风道:“别说丧气的话,你走不动,又有何妨?难道这个时候你我还须顾男女之嫌
吗?他们爱怎样想,就让他们怎样想好。”反手一抱,把云紫萝背了起来,迈开大步就走。
  剧斗半日,天已黄昏,杨牧爬了起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在暮色苍茫之中消失,不由得眼
眶微湿,呆立有如石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闵成龙道:“师父,一时胜败算不了什么,可是缪长风和我们镖局的这个仇是结定的
了。咱们也不愁没有机会报仇啦!”杨牧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半晌才讷讷自语:“报
仇,唉,报仇?”闵成龙从没有见过师父这副神情,不由得吃了一惊:“师父敢情是疯
了。”
  缪长凤背着云紫萝飞跑,只觉胸中气血翻涌,脑袋一阵阵眩晕。缪长风强用内功支持,
心里想道:“好在刚才没有和杨牧拼个两败俱伤,否则我此刻恐怕是已经支持不住了。我死
不足惜,紫萝却依靠谁?杀了扬牧,也不能抵偿这个损失!”
  幸亏镖局的人都不敢追来,缪长风跑上了北芒山,到了山深林密之处,把云紫萝放下,
这才得以喘过口气。
  “缪大哥,你为了我们母子,冒这么大的危险,我,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感激你才好!”
云紫萝哽咽说道。
  “你先别说话,歇息一会。咱们现在总算是暂时得到平安了。你歇一会,我去找点食
物。”
  云紫萝盘膝坐在地上,目送缪长风的背影没入林中,心头不禁思如潮涌,又是欢喜,又
是悲伤。欢喜的是自己有这么一个知心的朋友,悲伤的却是自己的命运,命运如斯,只怕今
世是难以报答缪长风的了。“缪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惜我的心早已死了。我已经
害苦了孟元超,不能再害你了。”云紫萝想至此处,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心乱如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缪长风一手提着一只野兔,一手拿着一个水囊,举步
蹒跚,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云紫萝见他好像落汤鸡似的,衣上沾满污泥、湿漉漉的,吃了一惊,说道:“缪大哥,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缪长风苦笑道:“我去瓢水,一不小心,跌在山涧里。只不过擦伤一点皮肉,并不碍
事。”笑着又道:“我只打了一只野兔想要再打一只,可惜追它不上。”
  原来缪长风已是精疲力竭,猎取一只野兔,已是竭尽所能,再去打水,精神可就支持不
住了。
  云紫萝心中难过,说道:“你歇一会,我来生火烤兔。”
  缪长风道:“且慢,你的面色不大好,我这里有颗小还丹,你先服下。这是少林寺秘制
的丹药,大悲禅师送给我的,功能固本培元。不但对内伤有效,还是安胎的灵药呢?”
  云紫萝道:“你呢?我看你的伤势恐怕也不轻吧?”
  缪长风道:“我已经服了一颗了。”其实他只有一颗小还丹,说谎骗云紫萝,那是为了
免她心里不安。
  云紫萝服下了小还丹,哽咽说道:“大恩不言报,我肚里的孩子若能保得平安,你愿意
做他的义父吗?”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把缪长风当作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但另一层却
也不啻是向缪长风再一次表示,她是决不能嫁给他的了,所以才要他做孩子的义父。
  缪长风苦笑道:“你放心,我今生是不会有妻儿的了,我一定把你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亲
生孩子一样。”
  云紫萝香腮绽笑,像是一朵苍白的小花,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但却不知是喜悦还是凄
凉。半晌,幽幽说道:“缪大哥,得你千金一诺,我,我是可以放心了,嗯,天已黑啦,咱
们也该吃晚饭了。我去生火烤兔,你歇歇吧。唉,缪大哥,你今天也实在太累了。”
  缪长风心里好似有一股暖流通过,他深深感到云紫萝对他的体贴,以及超乎体贴之外的
那份感情!但这是怎样一种感情呢?他心里懂得,要说却又说不上来。当然不是普通的朋友
之情,和兄妹之情也好似有些两样,但却又不是爱情!
  云紫萝走入树林拾取枯枝生火,夜幕降临,缪长风的眼睛跟着她转,她的背影已模糊
了。
  “但得两心相对,无灯无月何妨!”缪长风心里想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原就
不必一定要做夫妻!”心头最后的一个“结”解开,缪长风顿觉灵台一片清明,当下就盘膝
运起功来,不知不觉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缪长风张开眼睛,只见云紫萝拿着一只烤熟的野兔,正是站在他面
的,向他微笑。
  “呀,野兔烤熟了,你为什么不先吃?”
  云紫萝微笑道:“刚才你几乎把我吓坏了,你的头顶散发着热腾腾的白汽,我知道你是
默运玄功,到了紧急的关头,只恨我的功力不济,却又没法帮忙你。”原来自我运功疗伤,
这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情,功力不足,或者偶有不慎,就可能带来走火入魔的危险,轻则半
身不遂,重则有性命之危。
  缪长风笑道:“好在难关已经度过了,你看我现在的精神是不是好多了?”
  云紫萝道:“缪大哥,我真是佩服你的内功深厚,面色的确是红润多了。不过,你也应
该吃点东西啦。”
  “我现在倒不觉得饿了。”缪长风道。
  云紫萝笑道:“不吃那怎么行?总得有点气力才能走到我姨妈的家里呀,难道还能要我
背你吗?唉,我只盼早点到姨妈家里,过几安静的日子。”缪长风给她说得笑了起来,这才
分了她一条兔腿吃了。
  他们以为到了云紫萝姨妈的家里,便可以最少得到暂时的安了,哪知却又是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早动身,由于他们在昨日的剧斗中大伤元气,不敢施展轻功,黄昏时分,才走
到云紫萝的三河县故乡。
  隔别了故乡十多年,云紫萝凭着模糊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了姨妈的家,此时已是三更
时分了,半夜敲门,突如其来,她的姨妈见了他们,又惊又喜!
  “咦,你们怎的弄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表妹呢?”云紫萝不见她的表妹萧月仙和邵紫薇,心里有点奇怪,想道:
“她们都是练过武功的人,怎会不知醒的?她现在已经听到我的声音了,照表妹的性情,她
还不大叫大嚷的跳起来?”
  萧夫人面色一沉,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告诉我她们的消息呢,怎么,你没有见看她
们吗?”
  云紫萝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她们不是跟你回家的么?”
  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进屋子里再说”
  坐定之后,萧夫人说道:“你还记得吗,在西洞庭山的时候,她们不是吵着要到泰山去
趁热闹吗?给我说了一顿,她们不再嘈吵,我以为她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谁知她们在半
路却偷偷的瞒着我跑了。那天我们在一个小镇投宿,她们说是到市集买点东西,一去就不回
来。”
  云紫萝吃惊道:“我在泰山可没有见着她们了。”
  萧夫人道:“你见着了邵伯伯没有?”
  云紫萝道:“邵伯伯我倒是见着了,不过我没有和他说,我是托一位很可靠的朋友,把
你们的消息告诉他的。”
  萧夫人不禁又叹了口气,说道:“我那个野丫头失了不打紧,紫藤这孩子倘有什么意
外,她叫我有什么脸见她爹爹?”
  云紫萝只好安慰姨妈道:“她们都不是小孩子,本领也很不差,我想该不至于有什么意
外的。”
  萧夫人涩声道:“但愿如此,好在你们今天来到,若是再迟两天,恐怕就只能看见我留
给你的信了。”
  “姨妈,你又要离家么?”
  萧夫人道:“这里离京城不过一天多的路程,我这次虽然是悄悄回来,但听说震远镖局
已经知道我回来的风声了。不过我也不是害怕他们,我是想去找寻女儿,暂且也避避风
头。”
  缪长风禁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又是震远镖局,我倒想再扫一扫他们的威风!”
  萧夫人诧道:“怎么,你也和震远镖局结有梁子?啊,紫萝,你们遭遇了一些什么,弄
成这个样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云紫萝看了缪长风一眼,说道:“让缪大哥早点安歇,我和你慢慢再说。”
  萧夫人笑道:“对,我都忘记安顿客人了。”心想:“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是早已经孟
光接了梁鸿案了。紫萝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她哪里知道她所想象的完全不是这回事。
  萧夫人和甥女进入卧房,只见云紫萝未曾说话,珠泪已是盈眶。萧夫人柔声说道:“紫
萝你受了什么委屈,和姨妈说吧,说出来就舒服了。”
  哪知云紫萝说出来的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本来是要安慰外甥的,听了一
半,却先自吃惊了。
  “怎么,原来杨牧是还在人间的吗?你怎么不和我说!”
  “不错,杨牧是还活着。但在我的心里,他是早已死了!”
  “唉——”萧夫人叹了一声,说道:“本来我是很想撮合缪长风和你的姻缘的,但现在
可又不同了,你扣杨牧毕竟是做了多年的夫妻,何况你还怀着他的孩子,能够不分手总是不
分手的好!”
  “姨妈,你不知道——”云紫萝咬牙说道:“若不是多亏缪大哥,我这孩子那天恐怕是
早已丧在杨牧之手了。”
  萧夫人皱了皱眉,说道:“那么,你是不是决意嫁给长风?咱们虽说是江湖儿女,不必
像读书人那样注重名节,不过——”
  “不,姨妈,你误会了!”云紫萝打断她的话说道:“我和缪大哥是结拜的兄妹,我是
决不会嫁给他的!”
  萧夫人道:“那你为何不愿与杨牧破镜重圆?你不是和我说调过,杨牧根本就不知道你
怀有他的孩子吗?你们这次的误会虽然很大,但夫妻之间,只要有一方肯让一步,僵局未必
就不能挽回。”
  “姨妈,你不明白,这,这不是误会!”
  “那又是什么?”
  萧夫人一再盘问,云紫萝倒是感到有口难言了。她和杨牧之间的恩怨纠缠,实在太过复
杂。她不愿意再提起她与孟元超的旧事,也不愿意把她怀疑杨牧与石朝玑勾结的事情说出
来。而后面这个原因却是比杨牧作践她还要令她痛心的。不过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杨
牧能有一天幡然悔改,是以不愿说出这个秘密,以至毁了杨牧一生。
  萧夫人凝视着她,说道:“你是不是心乱得很?好吧,那你先睡一觉,明天待你精神好
了,冷静下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云紫萝道:“我睡不着。”心中正自踌躇,不知是否应该向姨妈稍为透露一些,忽听得
门外似有人声和脚步声。萧夫人吃了一惊,披衣起立,说道:“山村午夜,哪来的这许多
人,只怕是仇家到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两个声音同时说道:“齐建业、韩威武求见萧夫人!”他们用的是传
音窑密的功夫,静夜中传入萧夫人的卧室,说得并不大声,可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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