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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

_23 梁羽生(现代)
  吕思美道:“何以见得?”
  宋腾霄笑道:“紫萝怎么会赴泰山之会?她又不是一个爱管闲事、喜趁热闹的人。”
  吕思美道:“那你又何以认为孟大哥十九会赴泰山之会。”
  宋腾霄道:“孟大哥当然不同,他是要会天下英雄的。”
  吕思美笑道:“你说我没有道理,我说你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宋腾霄笑道:“我怎地糊涂了?”
  吕思美道:“云紫萝不想见别的人,只有孟大哥她却是想要见的。我们猜想孟大哥会上
泰山,难道她会想不到吗?”
  宋腾霄笑道:“你倒好像很懂得云紫萝的心事?”
  吕思美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云姐姐,但从那大晚上的事情看来,我知道她是决计忘怀
不了孟大哥的。”
  宋腾霄道:“那天晚上,她不是本来可以见着元超却又避而不见的么?”
  吕思美道:“你这话有点语病。”
  宋腾霄道:“什么语病?”
  吕思美道:“她不是已经见着孟大哥了?只是孟大哥没有见着她的本来面目而已。不
错,她是不愿意让孟大哥见着她,可是她却是要偷偷去看一看孟大哥的。说老实话,我倒是
很为她的这点痴情感动呢。”
  宋腾霄默然不语,满满的喝了一杯酒。
  吕思美看他一眼,低声说道:“宋师哥,对不住,我惹起你的伤感了。”
  宋腾霄道:“不,我不是为了自己感伤,我是慨叹造化弄人,云紫萝和孟元超本来应该
是很好的一对的。阴差阳错,如弄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吕思莫道:“哦,你只是为着好友叹息,我还以为你也是痴情种子呢。你这样快就能忘
记云姐姐了?”
  朱腾霄叹了口气,说道:“每个人都是情有所钟,但情之为物,却也是不能勉强的,不
错,我还在想着紫萝,但请你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是早无杂念了。”
  吕思美脸上忽地泛起一片红潮,半嗔半喜地笑道:“你有杂念也好,没杂念也好,关我
什么事,何必要我相信?”
  宋腾霄看着她宜喜宜嗔的粉脸,禁不住心头一动,想道:“小师妹为什么老是喜欢拿我
开玩笑?啊,不错,她说我糊涂,我可真糊涂了。我忘记了思美早已不是当年不懂事的‘小
师妹’啦!”
  对着吕思美的笑靥如花,宋腾霄禁不住心神一荡,停杯在手,呆了。
  吕思美道:“宋大哥,你又在想些什么?”
  宋腾霄道:“没什么,小师妹,咱们别谈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吕思美道:“好,那么咱们谈些什么呢?对啦,你最近学了什么新曲子,我倒想听听你
的萧声呢。”
  宋腾霄笑道:“这里又不是小金川,我怎能在酒楼上吹萧给你听?”
  吕思美不觉也笑了起来,说道:“不错,在小金川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在春暖花
开的时候吹萧给我听的。唉,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尽管她是用着感伤的口吻遗
思往日,她的心情还是愉快的。
  在一旁落漠寡欢的只有缪长风。听着他们笑语喧喧,他的心里不觉一片茫然,“想不到
云紫萝还有一个旧情人。”
  正在他茫然自思之际,又进来了一个客人,手拿折扇,书生打扮。
  宋腾霄一见此人,登时就跳了起来。
  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他手里抢了杨华那个段仇世。
  宋腾霄跳了起来,叫道:“好呀,我正要找你算帐!”吕思美连忙问道:“这厮是
谁?”宋腾霄道:“这厮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点苍双煞中的老二段仇世!”
  说话之际,宋腾霄已是身形倏起,向段仇世扑过去了!
  段仇世冷笑道:“想必你还未知道泰山之会发生的事,不错,我是抢了他们的孩子,可
是我是收他作徒弟的,孟元超和云紫萝都还要感激我呢!你要不要听我细道前因后果?”
  宋腾霄如何能够相信他,喝道:“谁听你的花言巧语?”段仇世怒道:“好呀,你不相
信,那咱们就再打一架,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酒店里是摆有许多桌椅的,宋腾霄嫌这些桌椅碍手碍脚,腾的飞起一脚,将当中的一张
桌子踢翻,桌子好似车轮般向段仇世滚去,段仇世双掌一按,“乒”的一声,那张圆桌面四
分五裂,木块纷飞,其他桌子也被波及,茶杯碗筷,跌了满地。哗啦啦一片响,杯碗的破片
向缪长风飞来,缪长风衣袖轻轻一拂,破片连他的袖角都没沾着,就掉下来了。
  段仇世眼观四角,耳听八方,暗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不知是谁,他这沾衣十
八跌的内功只怕还在宋腾霄之上,倘若是宋腾霄的朋友,那就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宋腾霄己然扑到,段仇世折扇一指,点向他的脉门,宋腾霄一个转
身,反手夺他扇子。段仇世左掌拍出,宋腾霄顾忌他的毒掌,掌锋斜斜切出,抢攻空门。两
人的身体交叉插过,都没有打着对方。却又有两张桌子给他们碰翻了。
  吕思美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早已拔出剑来,抢占了门口,防备段仇世逃走,点苍双煞长
于轻功,她是曾听宋腾霄说过。
  店小二瑟瑟缩缩的躲在一角,颤声叫道:“客官,你们打架不打紧,可别打坏了小店的
东西,我们做伙计的赔不起!你们到外面去打好不好?”
  宋段二人正在打得吃紧,哪有心神听店小二的说话?吕思美说道:“你别害怕,打坏了
多少东西,待会儿我赔给你就是。”
  缪长风神色自若的仍然坐着喝酒,但心中却在暗自思量:“我要不要管一管这件闲事
呢?”
  原来段仇世不认识他,他却是知道段仇世的。他有一位朋友是滇南大侠管昆吾,曾经和
他说过段仇世的为人行事,去年他到大理畅游,本来想请管昆吾作介,与段仇世结交的,不
巧点苍双煞却都外出去了。
  管昆吾曾经与他言道,点苍双煞虽然被人视为魔头,其实也无多大恶行,不过是喜怒随
心,性情比较怪僻而已。师兄八臂灵猿卜天雕据说是母猴养大的野人,不通世务,粗鲁无
文,却也有他质朴可喜之处。至于师弟冷面书生段仇世,他本来是贵家公子,不知怎的,突
然变成了一愤世嫉俗的人,此人不但是文武全材,而且颇重言诺,可惜崖岸自高,轻易不肯
与人接纳。
  缪长风暗自思量:“他们算的不知是一笔什么糊涂帐?宋腾霄指责段仇世抢了孟元超和
云紫萝的孩子,紫萝不是杨牧未亡人吗,怎的又和孟元超有了孩子?泰山之会也不知发生了
什么事情,可惜宋腾霄不肯听他分辩,我这个外人就更不便打听人家的私事了,不过这两个
人都是值得结交的人物,我好不好充当一次鲁仲连呢?”
  缪长风莫名其妙,满腹疑团。由于真相未明,也就不敢贸然劝解。正自踌躇未决之际,
忽听得有人喝道:“好呀,看你这次还能跑掉!”有两个客人冲进这家酒店,一个是童颜鹤
发,身材高大的老头,一个是短小精悍,大声呼喝的中年汉子。
  缪长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个壮健的老头儿,莫非是名震江湖的四海神龙齐建
业?”要知四海神龙的声名极大,缪长风虽然没有见过他,也曾听得人家说过他的特殊相
貌。
  缪长风猜得不错,这个身材高大的老头果然就是四海神龙齐建业,那个短小精悍的中年
汉子当然就是杨牧了。
  杨牧跑在前面,气势汹汹的冲进这家酒店,站在门口的吕思美首当其冲。
  由于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吕思姜突然看见杨牧向她冲来,自是兔不了心头一震,
以为这两个是清廷的鹰爪。要知她和宋腾霄乃是义军中人,过去曾经不知多少次碰上鹰爪的
追踪,免不了有这怀疑。
  杨牧也不知她是什么人,一掌向她推去,喝道:“小丫头给我滚开!”吕思美使出穿花
绕树的身法,杨牧扑了个空,身形倾侧,吕思美立即唰的一剑向他刺去,斥道:“你是何
人,如此无礼!”
  这一剑势道极为凌厉,不过却只是一招刺穴的剑法。因为吕思美还不能断定对方的身
份,是以虽然心有所疑,也不敢立即就取他的性命。
  杨牧武功非同泛泛,险此跌了个狗吃屎,不由得怒从心起,喝道:“原来你这野丫头是
点苍双煞的党羽!”使出金刚六阳手的刚猛掌力,呼的便是反手一掌!
  这一掌的力道非同小可,吕思美只觉胸口如受重物所压,几乎透不过气来。幸而她练成
了穿花绕树的身法,身法轻灵,随着杨牧的掌风飘闪,这一掌仍然没有打到她的身上。吕思
美怒道:“胡说八道,谁是点苍双煞的党羽!”剑尖划过,“嗤”的一声,划破了杨牧的衣
裳。
  齐建业喝道:“问清楚了再动手!”衣袖一拂,吕思美的长剑脱手飞去,“铛”的一
声,正巧插在缪长风的那张桌子上。
  缪长风装作大大受惊的模样,摔出酒杯,连人带椅,跌在地上,叫道:“你们打架,怎
么打到我头上来了!”
  杨牧正在向段仇世奔去,缪长风那一杯酒向他照面而来!杨牧躲闪不及,给泼个满头满
面,火辣辣的作痛,双目到也睁不开来!
  杨牧是练过内功的人,寻常的人打他一拳,他也未必会痛。如今给一杯冷酒泼着,竟然
火辣辣的作痛,自是不由得大吃一惊,生怕对方暗算,慌忙把双掌掩着面门。
  齐建业朗声说道:“你既然不是点苍双煞的一伙,那就退下吧。”迈步上前,伸手就要
抓段仇世的背心。缪长风深知齐建业的功夫厉害,他可不能用对付杨牧的法子来对付四海神
龙,若要帮段仇世的忙,非得亲自出手不可。他是装作受惊跌倒的,此时还没有爬起来,要
救段仇世也来不及了。
  正在他为段仇世暗地捏着一把冷汗的时候,却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那个店小二本来是瑟瑟缩缩的躲在一角的,忽然跑了出来,抱着齐建业叫道:“客官,
客官!求求你们,可别要在小店打架!”
  四海神龙齐建业是何等身份,岂能出手打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酒店小厮?也正是因此,
他才会给那店小二抱着的。
  齐建业只好轻轻的将他拉开,那店小二却仍然伸开双臂拦着他和他纠缠。齐建业又是好
气又是好笑,说道:“你别害怕,打坏了多少东西,我照价赔偿就是。”店小二道:“那位
姑娘也是说过这样的话的,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可是当真?”
  杨牧抹去了脸上的酒水,向着缪长风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缪长风爬了起来,冷笑说道:“我是喝酒的客人,好好的在这里喝酒,又没惹着你们。
你们打架,却几乎打坏了我吃饭的家伙,如今还向我发脾气,哼,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
理!”
  杨牧双眼一辟,哼了一声,冷笑说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倒是我杨某走了眼
了。待会儿再领教阁下的功夫。”
  缪长风淡淡说道:“杨先生,你莫开玩笑,我哪有什么功夫啊!”此时那店小二尚在和
齐建业纠缠不清,缪长风又是好笑,又是有点奇怪。心里想道:“这店小二适才怕成那个样
子,怎的忽然又胆大了。”此时吕思美已经退到一旁,宋腾霄知道来的是齐建业和杨牧,也
不禁怔了一怔,招数略缓。
  段仇世急中生智,忽地说道:“宋腾霄,这祸是你闯出来的,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你
不与我分担,也还罢了,还要倒戈相向,以求免祸,这是正人君子所为么?嘿、嘿,未免太
说不过去了!”
  宋腾霄怒道:“你胡说什么?”话犹未了,段仇世已是一个“移形易位”避开了宋腾霄
的攻击,恰如海燕掠波,从他身旁掠过,倏的从窗口跳出去了。
  齐建业无可奈何,只好用轻巧的手法,点了店小二的麻穴,这才摆脱了他的纠缠。喝
道:“往哪里跑!”可是已经迟了一步,从窗口望出去,段仇世的背影都不见了。也不知躲
进了那个横街小巷。
  杨牧呆了一呆,陡地喝道:“你就是宋腾霄么?”
  宋腾霄道:“不错,你待如何?”
  杨牧喝道:“好呀,你抢了我的孩子,捣乱我的灵堂,侮辱我的徒弟,这还不算,又居
然欺侮我的姐姐。如今撞在我的手上,你还想置身事外么?哼,哼,跑得了段仇世,跑不了
你!”
  宋腾霄冷笑道:“你的孩子?嘿、嘿,就算是你的孩子吧。你的姐姐折磨这个孩子,我
是云紫萝的好朋友,岂能不将他带走?”
  杨牧大怒道:“气死我也,你居然还敢在我的面前承认和那贱人、和那贱人——”大怒
之下,口不择言,可是话到口边,“私通”二字,究竟是不便说出口来。
  云紫萝是宋腾霄最敬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禁大怒喝道:“杨牧,你莫含血喷人!含血
喷人,只能自污其口!”两人正面相对,剑拔弩张,就要动手。
  那日杨牧的姐姐辣手观音杨大姑吃了宋腾霄的大亏,回家之后,曾向齐建业哭诉,央求
齐建业替她报仇。不过她当时还未知那个蒙面人是宋腾霄。但齐建业在泰山之会过后,则是
知道了。
  齐建业心里想道:“段仇世轻功超卓,现在去追他未必追得上,不如光抓着了这个姓宋
的再说,免得顾此失彼!”
  杨宋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齐建业忽地喝道:“且慢!”
  宋腾霄冷冷说道:“齐老先生有何指教?”
  齐建业缓缓说道:“杨大姑是我们齐家的人,这件事应该由我来管。杨牧,你先退
下。”原来他因为在泰山之会见过孟元超的本领,心想宋腾霄和孟元超并驾齐名,姓宋的本
领决不会比姓孟的差到哪里去,只怕杨牧不是他的对手,若待杨牧败了,自己才出手对付
他,未免更是有失身份,是以赴忙先把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
  杨牧应了一个“是”字,垂手退过一旁,说道:“是,请姻伯主持公道,替家姐出一口
气。”
  齐建业道:“我自有分数。”说罢,才回过头来,指着宋腾霄道:“念在你也是个侠义
道中的人物,俗语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也不愿太过将你难为。你就借这酒家摆个和
头酒吧,只要你给我们磕个头赔个不是。这件事嘛,也就算了。”
  宋腾霄气往上冲,冷笑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姓宋的自问并无不是之处,如何要向
别人磕头赔罪?”
  齐建业道:“那么咱们就只有按江湖规矩,用拳头说理了!你可别怪老夫恃强凌弱,以
大欺小!”
  宋腾霄一向自高气傲,最恨别人小觑自己,听了这话,冷笑说道:“齐老前辈比我年
长,我是该对长者尊敬。待会儿请长者先行赐招就是!”言下之意,只承认齐建业比他年
长,“以大欺小”的说法勉强可以同意,“恃强欺弱”云云,他可是不敢苟同!
  齐建业不由得也是气往上冲,喝道:“好狂妄的小子,居然要和老夫动手,还敢口出大
言,让我出招!你可知道,老夫出手,就是决不留情!”
  宋腾霄冷笑道:“我的剑上也没长着眼睛!”杨牧说道:“姻伯,你就教训教训这浑小
子吧!别让他多说废话,我听了也有气。”
  宋腾霄道:“咱们到外面去打,免得惊吓店里的人。”
  齐建业冷笑道:“好,谅你也跑不了!”
  宋腾霄和吕思美先走出去,齐建业跟在后面,杨牧回过头来,了缪长风一眼,最后也走
出去了。
  缪长风待杨牧前脚走出大门,立即便走过去替店小二解开穴道,笑道:“你的胆量可不
小啊,佩服,佩服!”
  那店小二揉揉酸麻之处,说道:“客官,原来你是大有本领之人,我可真是肉眼不识高
明了。”
  缪长风听他说话不俗,更觉奇怪。正要问地,外面的齐建业和宋腾霄已经在开始交手
了。
  齐建业喝道:“亮剑吧!”他是武林前辈的身份,而且在中年过后,从未用过兵器与人
对敌,亦是人所共知,故此他要用一双肉掌来与宋腾霄的宝剑过招,当然也就不能算是一种
藐视了。宋腾霄纵然心高气傲,对他多少也要给几分面子,当下拔出剑来,说道:“好,晚
辈领教了。”唰的一剑刺去。
  这一剑平胸刺出,剑尖轻轻颤了两颤。这招有个名堂叫做“东岳朝宗”,乃是对前辈表
示敬重的“起手式”。不过虽然只是平淡无奇的起手式,但剑尖轻颤,也自发出嗡嗡声响,
显见宋腾霄的功力委实不弱。旁观的杨牧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好在我刚才没有和他动
手,否则只怕就要吃眼前亏了。”
  齐建业冷冷说道:“不用客气!”拂袖成风,把那柄长剑的剑尖震得弹了起来,表示拒
绝受礼。宋腾霄也不禁心头一凛,想道:“这老头儿果然是功力深厚,名不虚传。”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呼风响,齐建业已是还招出击。虽然没有打到宋腾霄的身
上,掌力已是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宋腾霄长剑一圈,身形疾转,倏时冷电精芒,缤纷飞
舞,不见人影,只见剑光。斗到紧处,只见四方八面,都是宋腾霄的影子。就像十几个宋腾
霄持剑从四面八方而来,向齐建业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旁观的吕思美看得眉飞色舞,不觉喝起彩来,心里想道:“宋师哥陪我练了几年穿花绕
树的身法,这门功夫,看来他似乎是比我要高明了。这老头儿浪得虚名,未必就胜得过宋师
哥。”她的武学造诣究竟是较逊一筹,看不出四海神龙乃是采取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功,要待
看清楚了宋腾霄的强弱优劣的所在之后,方始以有效的反击方法,克敌制胜。
  宋腾霄感到对方的掌力有如暗流汹涌,越来越紧,可是有苦说不出来,只好仗看轻灵的
身法,奇诡的剑招,继续采取攻势。心知倘若出招稍缓,便难抵挡对方的反击了。
  吕思美心念未已,陡地听得齐建业又是一声大喝,双掌翻飞,只见剑光流散,四面八方
的人影突然消失。宋腾霄踉踉跄跄的接连退了几步。
  齐建业喝道:“好小子,还不甘心认输吗?”宋腾霄冷冷说道:“大丈夫宁折不弯,要
我向你认输,那是万万不能!”在他说这三句话的时间,齐建业是接连劈出七掌还是没有打
着宋腾霄,宋腾霄也还了五招。
  这次吕思英是看出来了,宋腾霄的确不是四海神龙的对手,只是仗着穿花绕树的身法,
趋避得宜,才能勉强支持,暂时不至落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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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二十四回 陌路相逢
梁羽生《游剑江湖》 第二十四回 陌路相逢   花底新声,尊前旧侣,一醉尽生平。司马无家,文鸳未嫁,赢得是虚名。
                         ——彭骏孙
  杨牧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为齐建业喝彩。
  吕思美正在思量怎样去帮宋腾霄的忙,蓦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瞅了杨牧一眼,冷笑
说道:“杨武师,听说你在蓟州也有不大不小的名头,原来就只会摇旗呐喊么?”
  杨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思美道:“我们乡下有个笑话,二人吵架,其中一个卷起衣袖,气势汹汹,似乎非得
立即和对方打上一架不可,可是当对方起而应战的时候,他却是只敢动口不敢动手了。他骂
一句,退一步,大叫大嚷的要人家等他,等他回家去把姻‘伯’请来!”
  这个笑话其实是各地都有的,不过多数说的回去请哥哥。吕思美说成是请“姻伯”,当
然是调侃杨牧的了。
  杨牧大怒道:“不是看在你是个黄毛丫头的份上,我非得教训你不可!”
  吕思美笑道:“好呀,那正是求之不得!要打就赶快打吧,趁你的姻伯还在这儿,有你
的便宜呢!”
  宋腾霄叫道:“小师妹,这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吕思美笑道:“我可不想做笑话中的主角。你们打得这样高兴,我岂可不凑凑热闹?哈
哈,杨武师来吧,来教训我吧!”说到“教训”二字,她已是唰的拔剑出鞘,朝着杨牧的面
门,就是一晃。
  杨牧大怒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双掌划了道圆弧,一招“游空探爪”,左掌拍
出,右掌向吕思美的肩头抓下。
  这一招本是他家法的“金刚六阳手”的绝招,左掌以阳刚之力荡开对方的剑尖,右掌就
可以抓着对方的琵琶骨。刚才在酒家里吕思美曾给他一掌推开,他以为吕思美纵然通晓剑
术,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内。满以为一定可以手到擒来,心里还在打
算要怎样来折辱她呢。
  哪知吕思美是谋定而动,早有准备。在空地动手,不比堆满了桌椅的酒店难以腾挪,杨
牧一抓抓来,她早已是一飘一闪使出了穿花绕树的身法,绕到了杨牧的背后了。
  杨牧一抓抓空,陡觉金刃劈风之声,心知不妙,反手一掌拍出,身形转了一个圈圈。
  他的武功也确是委实不弱,这一招化解得妙到好处,吕思美功力稍逊一筹,剑点歪斜,
倘若硬刺过去,刺着了他,也不会伤得很重,却得提防给他抓着。
  吕思美当机应变,仗着轻灵的身法,迅即变招,杨牧刚刚转了一圈,脚步未曾站稳,只
见剑光耀眼,吕思美又已是从他面上刺来了。
  吕思美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展开了穿花
绕树的身法,和杨牧游斗。端的是俨如蜻蜒点水,彩蝶穿花,衣袂飘飘,绕得急时,就如随
风飘舞的一团白影。
  杨牧虽然是功力稍胜一筹,打不到吕思美的身上,也是无奈她何。
  掌风剑影之中,杨牧一招“阴阳双撞掌”击去,左掌阳刚,右掌阴柔。刚柔两股力道互
相牵引,吕思美滴溜溜的转了个身,冷笑说道:“金刚六阳手也不过如此,见识了!”杨牧
一掌打空,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耀眼生辉,饶是杨牧躲闪得快,只听得“嗤”的一声,衣
襟已是被她的利剑穿过,幸而没有伤着。
  齐建业呼的一掌,将宋腾霄逼退两步,叫道:“杨牧,过这边来!”逼退了宋腾霄,他
的身形也向杨牧这边移动。
  吕思美“噗嗤”一笑,说道:“对啦,快去求你的姻伯庇护吧!”杨牧刚才险些给她利
剑所伤,吓出了一身冷汗,性命要紧,顾不得她的耻笑,慌忙便溜过去。
  吕思美如影随形,跟踪急上,说时迟,那时快,一招“玉女投梭”,明晃晃的剑尖,又
刺到了杨牧的背心。
  此时杨牧刚好和齐建业会合,齐建业自是不容吕思美伤他,中指一弹。“铮”的一声,
正巧弹着无锋的剑脊。
  齐建业施展的是“弹指神通”的功夫,虽然只是用了五成力道,吕思美己是禁受不起,
虎口一麻,青钢剑脱手飞上半空。
  宋腾霄连忙一剑向杨牧刺去,这是“围魏救赵”之策,攻敌之所必救,杨牧惊魂未定,
身形未稳,如何能够抵挡?当然又唯有依靠齐建业替他解困了。
  三方面动作都快,齐建业左肘一撞,用了个巧劲,将杨牧撞过一边,横掌如刀,一招
“斜切藕”的招式!右掌向宋腾霄臂弯削下。这一招也是攻敌之所必救,宋腾霄一个“盘龙
绕步”收剑回身。
  就在这霎那之间,吕思美飞身一掠,也已把青钢剑接到手中,退而复上了。
  宋腾霄埋怨道:“小师妹,你何苦管这闲事,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事不用你
管。”
  吕思美笑道:“我本来就是爱管闲事,何况你的事怎能说是与我无关?”
  宋腾霄知道她的脾气,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齐老头儿的擒拿手十分厉害,你可要小
心了!”吕思美又笑道:“我知道,刚才我已经领教过了。嘿,嘿,我只是一个初出道的晚
辈,难得有这机会向名震江湖的四海神龙请教,伤了也是值得的啊!”
  四海神龙是何等身份,听了这话,不觉脸上一红,心里想道:“我若用重手法伤了这个
初出茅芦的小姑娘,只怕要给天下英雄所笑。”当下说道:“谁叫你这女娃儿不知好歹,你
若不和杨牧纠缠,我也不会难为于你,你走吧!”
  吕思美道:“你们这边两个,我们也是两个。我若走了,你们岂不是占了便宜?”口中
说话,手上的那柄青钢剑招数可是丝毫不缓,剑剑攻向杨牧的要害。杨收空手斗不过她的长
剑,齐建业无可奈何,又只好腾出手来替杨牧解招。杨牧不敢离开他的靠山,于是变成了双
方都是二人联手作战的局面,齐建业本来是被迫应战的,却给她颠倒来说,弄得他啼笑皆
非。
  杨牧连遇几次险招,怒道:“这野丫头刁滑得很,她自讨苦吃,可怪不得咱们,姻伯,
你还是把她先打发了吧,免得她来歪缠。”吕思美“噗嗤”一笑,说道:“原来那个笑话并
不是我们乡下才有”。对准杨牧,唰的又是一剑。
  齐建业道:“我自有分寸。”沉下了面,喝道:“女娃儿,你再不知好歹,我可不客气
了!”
  吕思美笑道:“老头儿,你一把斑白的胡子,生了气胡须也会动的,很是有趣!”
  齐建业给她弄得啼笑皆非,想道:“这女娃儿也确实是有点可恶,好,待我想个法儿,
不伤她的身体,点了她的穴道。”
  可是吕思美的“穿花绕树”身法,运用得十分精妙,她好似窥破了齐建业的心思,身子
滴溜溜的老是绕着杨牧来转,无形中等于拿了杨牧来作盾牌,教齐建业无法点着她的穴道。
  齐建业不由得动起怒来,蓦地一声大喝,加重了掌力,向宋腾霄猛扑。转换目标,心里
想道:“待我毙了这个小子,看你这野丫头还能不束手就擒?”
  吕思美所受的压力稍松,立即又向杨牧加紧攻击,叫齐建业不能全神去对付宋腾霄。
  如此一来,变成了互相牵掣的局面。不过吕思美的功力毕竟是和四海神龙相差太远,而
杨牧虽然空手,却可以与她勉强周旋,是以始终还是齐建业和杨牧这边大占上风。
  宋腾霄给齐建业的掌力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心里可是感到甜丝丝的,想不到师妹竟要
为我拼命,这次倘若能够脱难,我真不知应该如何报答她才好。
  缪长风坐在店中观战,心里可是焦急非常,正想出去帮宋腾霄的一把,忽见一个手拿旱
烟杆,披着粗布大褂的老头儿在街头出现,正向着打斗的地方走来。
  那店小二跳了起来欢呼道:“这可好了,我的东家来了!”
  缪长风心中一动,想道:“莫非这个老头儿乃是隐于市肆的风尘异人,为了结交江湖朋
友,才开这间酒店?”
  心念未已,那老头儿已是走得近了。店小二站出门口大叫道:“老东家,不好了,快来
呀!这几个客人在咱们店子里打架,去了一拨,又来一拨,店内打得不够,又打到了大街
上。咱们店子里的东西毁了还不打紧,闹出了人命来可不得了!”
  杨牧喝道:“识趣的走远一些,别来多管闲事,打坏了多少东西我们自会赔给你。”此
时正打到紧要的关头,杨牧这边大占上风。宋腾霄被齐建业的掌力笼罩,虽然奋力解拆,已
是力不从心,吕思美气力不足,身法亦已渐见迟滞,远不及刚才的轻灵了。
  那老头儿慢条斯理的拿起旱烟杆,吸了口烟,缓缓说道:“老兄,你这话又说得不对
了。你们在我的店子里闹出事情,焉能说是我多管闲事?东西可赔,人命可是不能赔的。打
死了人,你们一走了之,事情还不是到了我的头上?”
  口中说话,脚步逐渐走近。突然就插进打斗的圈子当中!齐建业本是个江湖上的大行
家,料想这老头儿定非常人,正想问他,未曾出口,对方已然出手。
  此时杨牧正在一掌向吕思美劈去,吕思美则在全副心神用来帮忙宋腾霄抵御四海神龙的
攻势,眼看杨牧这一掌就可以把她的琵琶骨打碎,那老头儿陡地插进当中,把吕思美轻轻一
推,推出了三丈开外!他用的是一股巧劲,吕思美好似是给他拉开似的。身形只是转了一
圈,就站稳了。
  杨牧一来是煞不住势,二来也是怒火头上,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双掌掌力尽
发,“蓬”的一声,竟然打到了那个老者的身上。
  齐建业大吃一惊,叫道:“杨牧,住手!”话犹未了,杨牧已是四脚朝天,跌在地上。
那“蓬”的一声,却是他身子触着硬地的声音。
  齐建业大惊之下,也不知杨牧有没受伤,无暇思索,一把抓去,抓着了老头儿的烟杆。
那老头儿笑道:“齐老先生,你也喜欢抽烟么?”
  以齐建业的功力,这一抓石头也要裂开。他满以为这烟杆是非断不可的,不料只觉触手
如烫,一股力道反震他的掌心,手指一松,烟杆已是掌握不牢。这招一试,齐建业方始知道
对方的功力不在他之下。
  齐建业蓦地想起一人,连忙问道:“来的可是烟杆开碑陈德泰陈老先生么?”
  原来陈德泰这根烟杆乃是一件宝物,外表看来,似是漆木,其实却是青铜混合玄铁铸
的。玄铁是一种稀有金属,比凡铁重十倍。有一次陈德泰和几位朋友喝酒,酒酣兴起,曾用
这根烟杆试演武功,一敲敲碎了一块石碑,是以得了“烟杆开碑”的外号。齐建业刚才拗不
断这根烟杆,反而给震得虎口发麻,也就是因为它是玄铁之故。
  陈德泰打了个哈哈,说道:“贱名有辱清听,陈某不胜惶恐,齐老先生的大名,我也是
久仰的了,此次光临小店,请恕有失迎接之罪。不知齐老先生何以和这两位客人为难,可否
看在小老儿的面上,大家一笑作了?”
  齐建业心道:“你倒说得这样轻松?”眉头一皱,说道:“此事一言难尽。本来冲着陈
老英雄的金面,齐某是应该罢手的。但好不容易碰见了这两个人,若不趁此作个了断,以后
就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请恕得难从命!”
  陈德泰淡淡说道:“齐老先生不肯给我面子,那我可没有办法了。”
  齐建业道:“不是我不肯给你面子——”话犹未了,陈德泰已是摆了摆手,说道:“不
必多说了。”不听他的解释,回过头来,却对宋腾霄说道:“请问,宋时轮是阁下何人?”
宋腾霄道:“正是先父。”
  陈德泰哈哈笑道:“怪不得你的追风剑法使得这样到家,原来果然是宋时轮的儿子。那
么,你想必就是在小金川和孟元超齐名的宋腾霄了?”宋腾霄道:“不错,陈老先生敢情是
先父旧交?”
  齐建业见他们攀亲道故,心里已知不妙,果然便听得陈德泰说道:“二十年前,我与令
尊缔交,后就没有见过面,不料他已经仙逝,实是可惜。好,今日碰上了这件事情,你就让
我替你了结吧。闲话少说,你们走吧!”
  齐建业是个久享盛名的人物,怎能丢这面子,喝道:“不许走!”
  陈德泰冷笑说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撇开私人的交情不说,我是这间酒店的主
人,你们两位和他们两位都是客人,客人在小店闹事,我就有权来管。是我叫他们走的,齐
老先生不肯甘休,问我要人就是!”
  齐建业年纪虽老,火气很大,听了这话,勃然大怒,说道:“好吧,那我就只好领教你
陈老哥的烟杆开碑的功夫了。不过,这两个人可还不能够现在就走!”
  陈德泰烟杆一横,说道:“只要你有本领抓得住他们!不过,可先得过我这一关才
行!”
  宋腾霄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一声冷笑,说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又有何妨?齐老先
生,你不用担心,宋某既然敢为朋友出头,就不怕三刀六洞,你叫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陈老伯,小侄多蒙你的爱护,但还是让我自己了断吧。老伯的盛情,小侄亏心领了!”
  陈德泰道:“不行,事情是在我的店子里闹出来的,我就非管不可!”
  局面一变,突然变成了宋腾霄和陈德泰争执,大家争着要和四海神龙齐建业交手,倒是
颇出齐建业的意料之外。
  试了刚才那招,齐建业已知陈德泰的武功不亚于他,心中自恃,和陈德泰单打独斗的
话,或许还可以有几分取胜的把握,加上了一个宋腾霄,自己就是必败无疑了。
  当然以陈德泰的身份,决不能和宋腾霄联手打他,可是倘若自己出手攻击宋腾霄的话,
陈德泰有言在先,那就是逼得他非和宋腾霄联手不可了。
  齐建业虽然是在怒火头上,也不能不有点踌躇了。
  缪长风从酒店走了出来,说道:“两位老先生可肯听小可一言么?”
  店小二跟在后面说道:“老东家,刚才他们打架的时候,这位客官正在喝酒,几乎殃及
池鱼,给他们打破头颅。事情的经过,这位客官也是曾经目击的。”
  陈德泰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精华闪敛,双目炯炯有神,显然是个武学行家。不
知他是来帮谁的?”虽然店小二的口气,这人似乎是站在自己这边,心里也不能不有点戒
备。当下说道:“客官有何指教?”
  缪长风道:“依小可之见,冤家还是宜解不宜结的好。”
  陈德泰说道:“我是但愿息事宁人,就不知齐老先生愿不愿意。这话你应该和齐老先生
去说。”
  齐建业方自沉吟,杨牧记起刚才所吃的亏,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管闲事?”
  缪长风哈哈一笑,说道:“天下人管得天下事,我虽然是个无名小卒,也总可以说句话
吧。嘿、嘿,依我看来,你们还是和解的好。”
  杨牧道:“不和解又怎么样?”
  缪长风道:“若然大家都是有仇必报,有帐必算,那么我和你也有一笔帐未曾算呢!对
啦,刚才你不也是口口声声要和我算帐的么?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和解的好。”
  言下之意,齐建业和杨牧若是不肯接受调停,没奈何他也是要和杨牧算帐的了!
  杨牧仗着有齐建业作靠山,正要发作,齐建业却忽地瞪他一眼,说道:“让我来说。”
口中说话,足尖暗运内力。
  这条街道是用石块铺的,齐建业暗运内力,当他移开脚步之时,只见石块上已经给他用
脚尖打了两个交叉十字。就好像用斧头凿出来似的,凹痕一般深浅。用脚踏碎石块不难,似
这等只是划开两道深浅相等的裂痕,而不波及其他部份,必须内力能够集中一点、操纵自如
才行。陈德泰见他显露这手上乘的功夫,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想道:“这老头儿果然名不
虚传,内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若然只是较量内功,只怕我也未必能够胜他。”
  缪长风淡淡说道:“愿聆齐老先生高见。”
  齐建业移开脚步,缓缓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句话是说一般情况,但也不可一概
而论。有的粱子,比如打破了的茶杯,踩裂了的石头,那就恐怕是补不回来,抹不平净的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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