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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

_16 梁羽生(现代)
莫名其妙,以为是受了他的邪法作弄,而这邪法却给过路的神灵解了,于是一路骂不绝口的
挑着两桶大粪回家。
  “连甘沛见我破了他的独门点穴手法,登时不敢发作,请问我的姓名。我这才和他说
道,我不是有意和你为难,只因你说你的点穴功夫无人能解,我这才试试而已。连甘沛大概
也知道江湖上有我这么一个人,听了我的名字之后,一言不发,就回去了。”
  萧夫人道:“小人此仇必报,他吃了这样一个哑亏,自是难怪要怀恨在心的了。不过听
说连家的点穴功夫,乃是武林一绝,不传之秘,你却是怎么会解的呢?”
  缪长风道:“连家的惊神笔法决非浪得虚名,不过要两人同使,使出四笔点八脉的功
夫,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连甘沛上来是惊神笔法还没练成,二来只是一个人,点的又非隐
穴,才能够破解。若然真正交手,碰上了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只怕我也是只能防御,不敢让
他们点中的了。”
  萧夫人笑道:“虽然如此,但你破得连家的独门点穴手法,你这武学的广博,已经是足
以令人深深佩服的了。”
  缪长风道:“萧大嫂,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好在我的脸皮厚,否则可真要给你说得脸
红了。”他却不知萧夫人是有意在云紫萝面前夸赞他的。
  云紫萝说道:“但他那大来势汹汹。若然只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恐怕不会如此。’\
  缪长风与:“不错,他当然不仅是为了这件小事,他如今已是北宫望的手下,在御林军
中,有了个挂名差事的。只能说他是因利乘便,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因为我虽然没有加入
义军,但承北宫望‘看得起’,却也早已把我列名为朝廷的钦犯了。”
  萧夫人吃了一惊,问道:了你是怎样变成钦犯的?”
  缪长风道:“事情是这样的,江湖上有个天地会,你们可知道次?”
  萧夫人道:“听说大地会是个反清的组织,现任的舵主叫林道轩,年纪还不到三十岁,
是武林第一高手江海天的徒弟。我说得对吗?”
  缪长风道:“不错,江海天有四个徒弟,大弟子叶幕华是大凉山的义军副首领,二弟子
字文雄是江湖遥侠,林道轩排行第三,他还有一个师弟名叫李光夏,也是天地会的副舵主。
我和江海天师徒并不相识,但在天地会却也有个老朋友,此人名叫戴漠,他的父亲就是曾经
当过京师震远镖局总镖头的戴均。”
  萧夫人吃了一惊,说道:“震远镖局的前一任总镖头不是韩巨源吗?”
  缪长风道:“戴均就是给韩巨源排挤掉的,他做震远镖局的总镖头还在韩巨源之前。当
然他离开镖局也还有一些其他原因,这里不必细说了。”
  萧夫人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心道:“原来如此,他和我的仇家也是有粱子的。否则
我和缪长风说话,也要有所顾虑了。”
  缪长风继续说道:“去年我经过保定,到天地会总舵拜访戴谟,想藉此结识林、李二
人。不料林道轩和李光夏都不在家,我在天地会中作客等待他们回来,谁知第三天晚上,就
遭遇了突袭!”
  云紫萝吃了一惊,问道:“是谁这样大胆,竟敢偷袭天地会的总舵。”
  缪长风道:“是北宫望派来的御林军中的高手,共有十八人之多,为首的是北宫望的师
兄西门的。此人武功据说不及师弟,但所练的血神掌却是歹毒之极。林、李二人不在,敌强
我弱,戴谟和我殿后,掩护大地会的弟兄逃走。一场恶战,截谟不幸伤重身亡。我击毙了对
方七名高手,也着了西门的的一掌,侥幸还能逃得出来。但却从此变成了钦犯了。”说罢解
开上衣,只见胸瞠上有个掌印,好像火烙一般。缪长风苦笑道:“这就是那天晚上,西门的
在我身上留下的记号了。好在我刚刚练成了护体神功,否则真是不堪设想。”萧夫人和云紫
萝看了,都是不禁骇然。
  缪长风说道:“去年连甘沛这厮已经在御林军中拴上名了,不过他是不露面而作虎怅的
鹰爪孙,那天晚上,没有和西门的同来。
  “北宫望和西门的不知我的姓名来历,据我猜想,想必是连甘沛自告奋勇,要为朝廷缉
拿我的。北宫望的手下只有他认识我,这差事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他的身上了。”
  萧夫人道:“他前几天刚给我们赶跑,而且还受了一点伤,料想不会这样快就能邀了高
手再回来的。不如你在这里多住几天,等到邵叔度回来,咱们再作计较,也还来得及吧?”
  云紫萝道:“邵伯伯若果是去赴泰山之会,恐怕就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缪长风知道萧夫人舍不得这里的家,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一个主意,我不怕他
们来找,只怕他们不来。”
  萧夫人诧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缪长风道:“他们到来,我和他们作个了断。无论如何,你们不要插手。这样,就不关
你们的事了。”
  萧夫人怫然不悦,说道:“我虽是女流之辈,肩膊也还敢担当一点事情。”
  缪长风道:“话不是这么说,我怎敢小觑大嫂,只是不想连累你们而已。再说,若有两
全之策,你们又何苦卷入漩涡?萧大嫂,你不答应,那我只好现在就走了。”
  萧夫人暗自思量:“暂且答应下来,当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说不得我也只好出手
了。”主意打定,于是笑道:“这样说来:要盼望那姓连的别这样快来了,最好他在一年半
截之后才来,你可以多住一些时候。”
  缪长风道:“我担心的就是等不着他们,因为我恐怕只能在这里逗留不超过一个月的时
间,如果我走之后他们才来,那就要连累你们了。因此,我又为你们想好了一个主意。”
  萧夫人笑道:“我只知道你的武功超卓,却原来还是个很会出主意的小诸葛呢。”
  缪长风道:“大嫂你别见怪,我这个主意却是要委屈你们的。”说罢,拿出了几张薄如
蝉翼的面具,接着说道:“这是十年前我从苗疆得来的人皮面具,制作十分精巧,轻柔软
熟,且有弹性,可以张开来粘在脸上,决计不会给人看破。当时我为了好玩,搜罗了各式各
样的十多张,送了一些给朋友,现在恰好还剩下四张,正好分给你们。如果我等不着他们,
无法和他们在此作个了断。那么你们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萧夫人道:“难为你给我们想得这么周到。”要知她和云紫萝、邵紫薇、萧月仙四人都
是和连甘沛见过面的,尤其是她,在江湖上熟人更多、若然要远走他方避祸的话,当然最好
是不要让人识破她的本来面目。
  缪长风笑道:“戴上这个面具,包管熟人也认不出你们。只是有一样可得请你们原谅,
这几张面具的主人,生前都是丑女。”
  萧夫人笑道:“我都是鸡皮鹤发的老妇人了,容貌的好丑还会放在心上么?只是我这甥
女花容月貌,要她变成个母夜叉,却确实是有点委屈了。”
  云紫萝道:“我只怕戴上这种人皮面具,难免会感到恶心。”
  缪长风道:“当然能够不用,那是最好。但有备无患,留下来也是好的。”云紫萝听得
他这样说,只好接过一张人皮面具,多谢他的礼物。
  缪长风道:“令媛和邵姑娘怎么不见?”萧夫人道:“想必是到外面玩耍去了,待我叫
她们回来。”
  缪长风道:“让我叫她们吧,她们会听得出我的龙吟功的。”说罢一声长啸,果然是宛
若龙吟。震得萧夫人都感觉耳鼓有点嗡嗡作响。云紫萝那日在湖上听过他的龙吟功,不以为
异。萧夫人不禁暗暗佩服,心里想到:“怪不得叔度赞他天生异禀,是个不出世的武学奇
材,他今年不过四十岁,但只凭他这份内功造诣,已是远远在我之上。”
  过了一会,邵紫薇和萧月仙飞跑回来,萧月仙道:“我和薇姐在后山练剑,不知道是缪
叔叔来了。妈,你也不早点叫我们。”邵紫薇没有见着陈光世,却有点失望。
  缪长风笑道:“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来,我还有点儿害怕你们不欢迎我呢。”当下将陈天
宇父子赴泰山之会的事情,说给她们知道。
  邵紫薇给他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说道:“缪叔叔真会说笑、我们练习剑术,正是巴不
得有你这样一位大行家来指教呢。”
  缪长风笑道:“大行家就在你们自己家里,何用外求?”
  云紫萝道:“缪先生太客气了,我也正想请你指点几招剑法呢。”
  萧夫人巴不得他们接近,跟着说道:“对啦,紫萝家传的蹑云剑法,外人是很少知道
的。你一见就说得出它的名字,我也有点奇怪呢。怪不得人家说你武学广博,果然名不虚
传。你不要客气了,看在我的份上,你也该指点指点她们才是。”
  缪长风道:“大嫂,你又给我脸上贴金了。蹑云剑法的奥秘,我只是一知半解,云姑娘
却是衣钵真传,当真要说到指点二字,那可得颠倒过来说才对。”
  萧月仙噗嗤一笑,说道:“缪叔叔,你一向都很爽快,从未见过你这样哆哩哆嗦的说客
套话的。好啦,你们都不要客气了,不用指点二字,大家切磋好啦。你们切磋剑法,我也好
沾光。”
  第二天缪长风果然和她们到梅林练习剑术,邵紫薇道:“缨叔叔,你没有带剑,却怎么
练?暂且用我这一把如何?”
  缪长风微笑道:“不用。”随手折下一株树枝,说道:“云姑娘,请你展开蹑云剑法,
尽管向我刺来,不必顾忌。”
  云紫萝知他武功超卓,倒不怕误伤了他,只是心里想道:“我这把剑虽然不是削铁如泥
的宝剑,但这树枝却是一削就断的,难道他还能够总不让我碰着不成?”
  缪长风说了一个“请”字,树枝轻轻一挥,使了一招普通的“请手式”,云紫萝恐怕一
交手就削断他的树枝,于他面子不大好看,当下来取避实击虚的域术,剑尖一颤,避开他的
树枝,喇的一剑,刺向他膝盖的“环跳穴”。
  哪知缪长风这株树枝竟是活似灵蛇,吞吐腾挪,变化莫测,云紫萝一剑刺空,他的树枝
已是突然从云紫萝意想不到的穴位刺来。学武之人,抵御敌人的进攻乃是出于本能,急切间
云紫萝无暇思索,立即回剑一圈,还招反击。
  缪长风赞了一个“好”字,霎那间身形步换,树枝没有给她碰着,又是从她意想不到的
方位刺来了。
  云紫萝识得这是武当派的招数,名为“星汉浮搓”,这是上刺咽喉,斜削双目的凌厉绝
招,不敢怠慢,连忙以蹑云剑法的“移星摘斗”一招化解,不料缪长风的树枝倏地中途一
变,看似“星汉浮搓”,其实却不是“星汉浮磋”,只听得“嗤”的一声,云紫萝的衣袖已
是给他的树枝拂着,云紫萝面上一红,连退三步,说道:“缪先生剑术果然神妙非凡,我输
了招了。”
  缪长风笑道:“这是你还有顾忌之故,并非真的输招。再来,再来!”
  再度试招,云紫萝哪里还敢轻视他手中的“树剑”,顾忌一去把蹑云剑法发挥得淋漓尽
致!
  缪长风亦是不禁暗暗佩服,心里想道:“蹑云剑法传到她的手上,似乎又多了许多变
化,其中精微之处,我以前想都没有想到。嗯,像她这样能够把剑法推陈出新的聪明女子,
在须眉之中也不多见!”
  缪长风眼中的云紫萝是如此,云紫萝眼中的缪长风更是令她心折,感到他的剑法难以捉
摸了。只见他所出的招数,时而少林,时而武当,时而峨眉,时而峻帼,各家各派的剑迭纷
然杂陈,奇招妙着,层出不穷,但每招每式,尽管是脱胎自各大门派,却又都有别出心裁之
处,或大同而小异,或大异而小同。
  转眼过了三五十招,缪长风的一株树枝使得虎虎风生,矫若游龙,虽是柔枝,劲道不亚
刀剑。由于他的每一招都是制敌机先,攻敌之所必救,云紫萝被迫转为防御,拆了三五十
招,仍然未能削着他的树枝。
  忽地缪长风一招刺来,竟是蹑云剑法的招数,云紫萝的本门剑法自是熟极如流,不用思
索,立即便用相应的招数化解,不料缪长风陡然加以变化,又是从云紫萝意想不到的方位刺
来,云紫萝吃了一惊,百忙中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这才堪堪避过、缪长风说道:“我
这一招轻云出帕,按贵锨的剑理,是应该先慢后快的,我改为先快后慢,不知也可以使得
么?”云紫萝道:“缪先生别出心裁,令人佩服。不过若非内力足以驾御,恐怕不宜。”这
话当然还是称赞缪长风的,意思是说,倘若是寻常的武学之士,没有缪长风这样的内功道
诣,那就不宜更改原来的剑法了。一面是称赞对方,一面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话出了口,
云紫萝这才突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想道:“我和他初初相识,他的武学造诣又远胜于我,
我这话只怕是说得太直率了。”
  缪长风大为欢喜,说道:“云姑娘说得不错。”过了数招,缪长风又是一招略加变化的
蹑云剑法,这次云紫蔡已有准备,使出她最近参悟的三招剑法中的一招绝招,心里想道:
“这次无论你如何变化,我总可以削着你的树枝了吧?”心念未已,缪长风的树枝果然给她
的青钢剑碰着,可是那树枝却似一片木片似的附着在她的剑脊上,云紫萝突然感到一股粘默
之劲,青钢剑不知不觉给他带过一边,那根树枝仍然没有削断!
  缪长风霍地跳出圈子,扔掉树枝,笑道:“这次是我真的输了招了。云姑娘的蹑云剑法
端的是出神入化,非我所及。”
  邵、萧二女看得目眩神迷,在缪长风扔掉树枝之后,心神稍定。
  萧月仙诧道:“邵叔叔,这一招分明是你赢了表姐,怎的反而说是输了?”
  缪长风道:“我不过是在内力上稍胜你的表姐一筹,剑法上实是已经受制,不能不甘拜
下风。”
  云紫萝道:“缪先生,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蹑云剑法或者是各有变化,我勉强够得上
和你切磋。但你精通各家各派的剑术,这却是我望尘莫及的了。”
  邵紫薇笑道:“你们的剑法都是令我大开眼界,受益不少,大家都不必谦让了,缪叔
叔,你怎的懂得这许多门派的剑术,当今天下,恐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缪长风哈哈笑道:“好在这里没有第二人,你这话若是给别人听见,只怕会笑掉别人牙
齿!”
  邵紫薇道:“我不信还有别人在剑术上比得上你。”
  缪长风道:“比我剑法高明的不知多少呢!如金逐流,如厉南星,如牟宗涛等人,他们
就都是一派的剑木名家,远远在我之上。”
  萧月仙道:“你和他们交过手?”
  缪长风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盛名之下无瞻士,何须交过手才知高下?”
  邵紫薇道:“焉知他们不是浪得虚名?何况即使如你所言,他们也不过只是一派的剑术
名家,你却是精通各家各派?”
  缪长风笑道:“你这话就外行了。第一、我不过是对各派的剑法涉猎得多一些,距离精
通二字,还差得远呢。第二、武学的最高境界,是要融会百家,自辟蹊径。融会百家我还未
能做到,自辟蹊径,独创一派,那就更谈不上了,又怎能与他们早已成为一派宗师的相提并
论?”
  云紫萝心里想道:“这人有狂放的一面,也有谦虚的一面,倒是难得。”不过,虽然知
道他说的是客气话,但细细咀嚼他说的“融会百家,自辟蹊径”这八个字,亦是感到得益不
少。
  邵紫薇和萧月仙却是不约而同的有另一种想法,他们昨日听得缪长风说过泰山之会的事
情,此际心中都是想道:“牟宗涛是此会的主人,缪叔叔刚才说的金、厉等人都是上客,另
外还不知有多少武学高明之士?陈光世和他父亲也都去了。唉,倘若我也能赴会开开眼界,
这该多好!”
  缪长风来了之后,萧月仙已经和邵紫薇搬回家里,把邵家的客房让给缪长风。她们合住
萧月仙的卧房。云紫萝则住在萧夫人的房间。
  这晚云紫萝怕她姨妈唠叨,说她不愿意听的话,一早就假装熟睡,到了午夜时分,忽然
听得远处隐隐似有长啸之声!
  听这啸声,似是来自数里之外的梅林,云紫萝大为诧异,心里想道:“啸声从数里之外
传来,依然听得清清楚楚,自必是缪长风的龙呤功无疑。半夜三更,他为何无端端跑到梅林
发啸?”
  啸声未歇,忽地又听得两种异声,相继传来。如狼嗥,如袅鸣,难听之极,三种声音,
相互纠缠,相互撞击,好像拚杀一般。缪长风的啸声似是在那两种异声包围之中觅缝钻隙,
摇曳而出,音细而清,宛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狼嗥与袅鸣这两种异声虽然宏亮,却也掩
盖不了他这清冷的啸声。陡然间啸声大振,有如孤军奋战,突破重围。又如白居易“琵琶
行”中所描写的那样:“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响遏行云,群峰回应,久久
不绝!
  云紫萝是个武学行家,大惊之下,忙即披衣而起,说道:“姨妈,你听!恐怕是缪长风
碰上劲敌了!”
  萧夫人早已坐了起来,说道:“不错,这两个人恐怕都是练有独门内功的高手,不过你
也不用担心,缪长风大概也还可以应付得了。紫萝,你做什么?”只见云紫萝推开了窗门。
  云紫萝道:“我出去看看!”
  萧夫人道:“你忘了他的叮嘱吗?他这啸声想必就是要叫咱们躲开的。要去也只能我
去!”
  云紫萝道:“姨妈,你是一家之主,你应该留下来照顾表妹和邵姑娘,还是我去的好!”
  萧夫人道:“我看缪长风是对付得了的,对付不了,咱们再出手不迟。何况,你、你—
—”
  她想说的是“何况你又有孕在身”,话犹未了,云紫萝已是跃出窗子,说道:“若然来
的不止两个强敌呢?他纵然对付得了,咱们也不能让他独自对付强敌!”说到最后的几个字
之时,身形已经翻过围墙,到了屋子外面了。
  萧夫人本来要阻拦她的,转念一想:“患难见真情,我不是要撮合他们的吗?那就让她
的真情给缪长风知道也未尝不好。”同时心里又不禁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我年
纪大了一些,侠气倒是不及她们小一辈的。”
  云紫萝踏入梅林,只听得风声呼呼,人还未见,却已见到了满空都是飞舞的梅花!
  云紫萝向那声音来处走去,走得稍近一些,忽地感到一股热浪袭来,好像鼓风炉中吹出
的热气,触人如炙。方自一惊,陡地又有一股寒冷袭来,登时又似从鼓风炉畔突然移到了冰
窟之中。饶是云紫萝的内功已有相当造诣,也是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抬头一看,只见淡月疏星之下,红黑黄三条人影,倏合倏分,斗得正酣。
  原来围攻缪长风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披着黑色斗篷的武士,一个是披着大红袈裟的和尚。
  那和尚披的是木红袈裟,掌心也好像涂满鲜血一样红得怕人,每一掌劈出,都挟着一般
炙人的热风。
  那黑衣武士的打法却完全两样,远不如和尚的凶悍粗犷,一掌拍出,轻飘飘的若不经
意,但一股侵肌刺骨的寒冷却随着他的手足起处,突然无声无息的袭来!
  云紫萝虽然尚未练成上乘内功,一看之下,亦已看出一些门道,暗自思忖:“姨妈说得
不错,这两个人果然都是练有独门的邪派内功,黑衣武士似乎练得更纯。我的功夫和他们相
差太远,明刀亮剑,只怕未必近得他们身子。”
  缪长风在这两人夹攻之下,双掌盘旋飞舞,掌力时而柔如柳絮,时而猛若狂涛,忽柔忽
刚,变化莫测。旁人看来,似乎是他处在下风,其实却是个各有顾忌的相持局面。黑衣武士
接连拍出连环七掌,内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从掌心发出,直攻过去,只听得“咔喳,咔喳”
之声不绝于耳,那是在他方圆三丈之内,无数的树枝给他的掌力折断的声音,但他的每一掌
仍是轻飘飘的拍出,不带风声!缪长风头顶上发散出热腾腾的白气,白气越来越浓,似是正
以绝顶的内功抵御对方的阴寒之气,抵御得相当吃力。可是黑衣武土却感到对方的内力坚韧
非常,面前好像堆着一堵无形的墙壁,任凭他如何冲击,总是攻它不破。
  缪长风双掌一合,划了一道圆圈,冷冷说道:“西门的,你纵然练成了玄阴掌,加上这
个秃驴的火龙功,却又能奈我何哉?你们是不是还要再打下去,但在这里我可不想奉陪了!”
  西门的喝道:“你说不怕,为何要跑?”与那和尚一前一后,堵住缪长风的去路,缪长
风冷笑道:“我只是不想糟塌梅花,毁坏风景,你当我是怕了你么?有种的你跟我来,咱们
另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分个雌雄,决个高下,你们尽可放心,缨某决不会找人帮手!”
  云紫萝躲在一棵老梅树后,心里想道:“缪长风想必是已经知道我来到了,他这番话是
有意说给我听的。他要把那两个人引开,他不想我卷入漩涡。可是看这情形,他要跑也难以
跑开,我又焉能袖手旁观。”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西门的喝道:“这里便是你丧身之地,何须另选地方?”那和尚
也喝道:“任凭你花言巧语,你要跑就是不成!”两人联手夹攻,攻得更加紧了。
  缪长风哈哈一笑,说道:“你有多大本领,胆敢口吐狂言?”轻轻的一掌拍出,把对方
两个人的掌力化开,西门的正在使到第七重的玄阴掌功夫,忽觉微风飒然,如受春风吹拂一
般,竟有懒洋洋的感觉。西门的大吃一惊,心里想道:“难道他竟练成了太清气功?”
  太清气功乃是道家的一种上乘内功,龙吟功则是从佛门的狮子吼功脱胎的,云紫萝未来
之前,缪长风已经用龙吟功和他们较量过了,此时又再使出太清气功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他们
的攻势,饶是西门的武学深堪,见多识广,也是不禁为之骇然,想道:“这小子的武学也真
杂得可以,怪不得我的师弟历来是不佩服别人的,也不能不称赞他是当今武学最博之士,果
然名不虚传!他不但通晓各大门派的剑法,居然还擅长佛道两家的正宗内功!看来我若不冒
险一施杀手,今日只怕难逃一败。”
  三人各以正邪各派的绝顶功夫比拼,西门的的玄阴掌有如严冬肃杀,那和尚的火龙功有
如炎夏骄阳。但缪长风的太清气功却有如和煦的春日。肃杀的寒气,三伏的炎威都在春风之
中溶解。
  西门的也端的非同小可,一受太清气功的侵袭,仅仅退了两步,立即就默远玄功,片刻
之间,真气周行全身三十六道大穴。消除了那股懒洋洋的感觉。随即化掌为指,轻轻的一指
向缪氏风胸口的“璇玑穴”弹去。
  缪长风焉能给他弹着,吞胸吸腹,身形登时挪后少许,恰恰避开。可是虽然没有给他弹
个正着,胸口却突然感到火烙一般,浑身发热。呼呼风声,那和尚的双掌又是连环击到。他
是练有火龙功的,掌风如同鼓风炉中喷出的热风,令得缪长风热得更加难受,不由自己的接
连退出七八步。
  缪长风也不禁吃了一惊,要知西门的的玄阴掌发的本来是奇寒的阴煞之气,和他这一指
所用的阳刚气功路子刚好相反,纵使武学高明之士,也很难把两种大相迳庭的内功迅速转换
的。缪长风自忖:“败是不会败给他们,但只怕过后可得大病一场。”
  殊不知西门的这“雷神指”的功夫也未练成,强自把玄阴掌迅速变化雷神指,本身真气
亦是耗损不少,决计不敢多用。而缪长风每退一步,就消去了对方的一分劲道,退出了七八
步,已是把对方那寒热的作用消除了。
  只云紫萝不明这种上乘武学的奥秘,她躲在树后伺机出手,看见缪长风接连退了七八
步,却是禁不住心慌了!
  大吃一惊之下,云紫萝无暇思索,摸出了三枚铜钱,立即便向西门的打去。
  云家的钱镖打穴功夫也是武林一绝,三枚钱镖分打西门的上盘的“太阳穴”,中盘的
“愈气穴”,下盘的“归藏穴”,黑夜之中,认穴不差毫厘!
  西门的喝道:“谁敢偷施暗算?”陡然间三枚钱镖都向着云紫萝反射回来。不但钱镖反
射回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也随之而至!
  云紫萝禁不住那股力道的冲击,大惊之下,迫出了她绝妙的轻功,一个“细胞巧翻
云”,跳将起来,纤手一按梅枝,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退纵出数丈开外!幸而她内功颇
有道诣,顺着那股力道的来势,轻轻巧巧的落下地来,这才得以没有摔倒!
  可是那三枚反射回来的钱镖,仍然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她刚刚脚尖着地,那三枚钱镖也
跟着到了。
  云紫萝听风辨器,听出钱镖来势已缓,既是无法闪避从三路打来的钱镖,便即伸指疾
弹,镑、钵、铬三声,把三枚铜钱弹开!
  钱镖虽给弹开,但她的手指与反射回来的铜钱接触,却突然感到一股冷意,直透心头,
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忽地有一双手从她后面伸来,拖着她就跑。云紫萝惊魂未定。吃了一惊,正要挣扎,身
边听得萧夫人的声音说道:“别慌,是我!”
  西门的以劈空掌力反击云紫萝,这就给了缪长风一个可乘之机,当下身形一起,猛的就
向他的琵琶骨硬劈下来!
  西门的在对方强攻之下,不敢拼个两败俱伤,他的功夫也已到了能发能收的境界,双掌
向前滚动之势,倏然变为向上接招。
  只听得“蓬”的一声,西门的双掌一合,夹着了缪长风的手掌。缪长风内力一震,西门
的虎口发热,双掌连忙松开,缪长风电光石火般的疾即转身,双掌齐出,十指如钩,只听得
嗤嗤声响,那个和尚刚刚向他攻来,给他掌指兼施,反击回去。饶是这和尚闪避得快,身上
披的那件大红袈裟已是给他撕去了一幅。
  缪长风暗暗叫声“惭愧。”心里想道:“若不是云紫萝助我一臂之力,只怕我还当真不
容易脱身呢。但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连累她了!”
  萧夫人把云紫萝拖入梅林深处,埋怨她道:“紫萝,你怎的可以如此冒险,不怕惊动了
胎气吗?”
  云紫萝还不来得及说话,忽听得长啸一声,宛若龙吟。霎那间缪长风已是出了梅林了。
西门的和那和尚紧追不舍,激战过后的梅林,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云紫萝道:“姨妈,你别只是顾我,缪先生恐怕——”话犹未了,就好像听得缪长风在
她耳边说话一般,说道:“我不碍事,多谢你们。快照我那天说的话去做!”缪长风用的是
最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云紫萝见他仍然能够运用这样上乘的内功,心头的一块大石方始
落下。
  萧夫人道:“这你可以放心了吧,我早说过缪长风是可以应付得了的。咦,你怎么啦?
手心如此寒冷!”云紫萝道:“没什么,大概是着了点凉。”
  萧夫人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以本身深厚的内功助她驱除寒气,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刻,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从云紫箩的额上滴下来,云紫萝的脸色这才开始恢复红润。萧夫人
嘘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是沾上了玄阴掌的寒毒,却还对我遮瞒,好在你只有两个月身
孕,胎儿尚未成形,沾上的寒毒也不算多,否则你纵然可免内伤,腹中的胎儿却只怕是难以
保全了。唉,我也想不到敌人竟是如此厉害的!”
  云紫萝低下了头,睛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里想道:“杨牧非常盼望有一个自己的孩
子,幸亏我保得住腹中这一块肉,否则是更对不起他了。”
  萧夫人责备了她一顿之后,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接着笑道:“紫萝,你说你心如槁
木,其实却是个热心人呢!经过了今晚的事情,我看缪长风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了。”
  云紫萝面上一红,说道:“我只问事情应不应为,他既然算得上咱们的朋友,换了另一
个,我也会这样做的。”
  萧夫人微微一笑,为了避免甥女太过尴尬,说道:“为朋友固然紧要,但也得爱惜自己
的身体啊!这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以后你可得谨慎一些。”云紫萝低头说道:“姨妈说得
是。”
  萧夫人道:“咱们现在应该说正经的事啦,缪长风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我看明天一
早,我们就应当离开这儿。”
  刚说到这里,只见邵紫薇和萧月仙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匆跑来。手中都拿着一把出了鞘的
长剑,一见萧夫人,便即说道:“缪叔叔呢?咱们快帮他打架去!”
  萧夫人笑道:“缪叔叔早已把敌人赶跑了,还用得着你们赶来帮忙。你们还是赶快回去
收拾东西吧。”
  萧月仙怔了一怔,说道:“收拾东西。上哪儿去?”
  萧夫人道:“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我想和你们回三河县的老家去,暂且躲避一时。”
  邵紫薇道:“爹爹和哥哥还未回来,我们走了,怎样和他们互通消息?”
  萧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是为了此事放心不下,还没有想到好的主意,唉,但
也只好先走了再说吧。”
  萧月仙道:“妈,我倒有个主意。”
  萧夫人道:“你这丫头只懂玩耍,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姑且说来听听吧。”
  萧月仙道:“缪叔叔说,邵伯伯和邵大哥多半是前往泰山,去参加那个什么扶桑派的开
宗立派的大会去了,因此、我想、我想……”
  萧夫人道:“你也想到泰山去凑这个热闹,是么?”
  萧月仙道:“妈,你让我去好不好?我戴上人皮面具,不会有人认识我的。你若还不放
心,可以叫薇姐和我一同去。”
  萧夫人道:“我道是什么好主意?原来是找个藉口好去胡闹。不行!”
  萧月仙嘟着小嘴儿道:“为什么不行?我答应你决不胡闹就是。”
  萧夫人道:“这样的一个盛会,不知有多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到场,你当是玩耍的么?
你又没有半点江湖经验,你不闹事,只怕事情也会闹到你的头上来!别哆嗦了,不行就是不
行!”
  萧月仙大失所望,但见母亲说得这样斩钉截铁,也是不敢撒娇了。
  “这个主意我也曾想过的,我也不敢去呢。”萧夫人回过头来,接着对云紫萝说道:
“震远镖局的人和四海游龙齐建业想必也会在场,我虽然不怕他们,但这样的场合,却不是
我报仇的时机。”
  云紫萝忽道:“姨妈,我看还是让我去最好!”
  萧夫人吃了一惊道:“你去?”
  云紫萝道:“第一、我在江湖上没有仇家。第二、我戴上了面具,纵然瞒不过四海游
龙,他总算是我的长辈亲戚,料也不会与我为难。第三、在这样的盛会之中,说不定我还可
以碰到爹爹的朋友,打听得妈妈的消息。”说罢,悄悄的竖起两个指头,让萧夫人看见,表
示自己只有两个月的身孕,姨妈大可放心。
  萧夫人道:“你不怕碰上连甘沛这一班人,给他们看一出破绽。”
  云紫萝道:“泰山之会,有金逐流、厉南星等许多名震江湖的侠义道在场,清廷鹰犬纵
然混了进来,也决计不敢闹事。”
  萧夫人道:“且说泰山之会乃是重九召开,只悄你赶不上。”
  云紫萝道:“如此盛会,总有几天,赶不上我就在山下等候邵伯伯和他们回家。”
  萧夫人也想找到邵家父子,见云紫萝既然坚决要去,虽然她还是不大放心,终于也答应
了。当下与云紫萝约定,若然见着了邵叔度父子,就和他们一同回到三河县的云家老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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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十七回 道上相逢
梁羽生《游剑江湖》 第十七回 道上相逢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
亏,暂满还亏。符得团圆是几时?
                         ——吕本中
  依然是一叶扁舟,依然是极目无涯的水天景色,相隔不过十天,但去时的心情已是和来
时两样了。
  云紫萝横渡太湖,看鱼跃鸳飞,涛惊波紧,不禁思如潮涌,难以自休。
  “这样的英雄大会,百载难逢,元超和腾霄大概也是会来的吧?”
  原来云紫萝的心底还藏有一个秘密,未曾和姨妈说的。固然她要为姨妈找寻邵家父子,
但她更渴望的是能够再一次见到孟元超。
  “那一晚元超都认不出我,这一次我有缪长风的面具,更是不怕给他看穿了。”云紫萝
心想。殊不知废园喋血那晚,孟元超虽然没有立刻认得是她,过后却是知道的。
  “华儿是他的骨肉.我应该把这孩子的下落告诉他。最好是我能够单独见着宋腾霄,请
腾霄为我代传消息。”
  心上的创痕当然是不容易磨灭的,不过她却没有来时的伤悲了。
  来时她是万念俱灰,觉得天地虽大,无处容身。但求找着了姨妈,把孩子养下来,以后
就无声无意的过这一世。
  此际,她虽然仍感往事辛酸,不堪回首,但胸襟却开阔了许多。
  是受了三万六千顷的太湖涤荡?还是受了缪长风的豪迈所影响呢?
  她不知道。或者这两者都有吧?
  这次她是要前往泰山,忽地心中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元超沉实坚毅,就像泰山一
样。我在他的身边,是什么也不会感到恐惧的。但缪长风却像太湖,博大能容,在他的身
边,一个人的胸襟就自然开阔。元超可以做一个好丈夫,可惜我今世已是与他无缘;缨长风
可以做一个好朋友,就像我和腾霄一样。他和元超并不相识,如果他们也能够成为朋友,那
该多好!”
  想至此处,不由得有点怀念起缪长风来,虽然和他不过才相识几天。
  这是她第一次除了孟元超之外,如此深刻的想到的第二个男子。宋腾霄和她相识最久,
但在她的目光之中,却似乎还及不上缨长风这样的了解她。
  “他们三人倘能成为好友,那该多好!”云紫萝再一次心里想道。
  缪长风的一段话好似还在她的耳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时一个人也难免忽生感
触,无端惆怅的。但多愁善感,却似乎不是我辈所宜。尤其是在这西洞庭山,放眼一看,就
可以看见烟波浩藏的大湖,我们的胸襟是应该更加宽广了吧?”
  此际,云紫萝身在烟波浩森的太湖之中,对这段话的体会自是更深了。
  当然她还是不能完全免于伤感。比如说她这次前往泰山,就是希望只见孟元超一面,却
不让他知道,以后就不再见他的了。“可惜我还不能像缪长风那样的洒脱呢!”云紫萝不由
得心中苦笑了。
  但此际当她想起了缪长风的这一段话,当她在期望缪长风和孟元超、宋腾霄二人能够成
为最好的朋友之时,心里却忽地有了另一个念头:“为什么我要终生避免再见元超?自苦乃
尔!难道我和元超不能成为夫妻,就连朋友也不可以做了?”
  脑海里现出一个白衣少女的影子,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孟元超那座书楼上的吕思美。云
紫萝幽幽的叹了口气,又再想道:“但现在还不是我和他相见的时候,我只能设法转托腾霄
把我要说的话告诉他了。唉,他的小师妹这样可爱,当真是我见犹怜,我岂能妨碍了他们的
姻缘?要与元超重续友谊,也只能等待他们结婚之后;再过若干年了!”
  惆怅犹如柳絮,随风飘落心湖。虽然她的胸怀已是开朗许多,却又怎能不荡起一点涟
濒,沾上几分惆怅?“元超赴泰山之会,他的小师妹想必是一定和他同行的了。我现在想着
他,他会不会也想着我呢?唉,有小师妹在他的身边,但愿他能够忘记了我,那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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