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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

_60 梁羽生(现代)
早已为清廷暗中效力,但却还是第一次谒见崔宝山。一见之下,崔宝山不由得对他大为失
望,心里想道:“卫死平说他是丐帮前辈,武功怎么怎么了得,谁知却是一个浪得虚名的糟
老头儿!哼,要是他当真了得,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狼狈了。”
  原来那日仲毋庸对丹丘生偷施暗算,丹丘生虽然着了他的道儿,但丹丘生的劈空掌风把
他那歹毒暗器所发的毒雾烟火扫荡回去,仲毋庸的衣裳也给烧得七穿八烂,而且还给丹丘生
的掌力震得翻了几个筋斗。他生怕丹丘生追上,一路上不敢停留半刻,他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逃到清军的大营的。
  那日段剑青由于逃跑在前,丹丘生也对他手下留情,对他毫无伤害,相形之下,段剑青
倒是显得俊雅从容,比仲毋庸好得多了。
  韩紫烟对这两个人的印象和丈夫一样,一见之下,就不由得讨厌仲毋庸,但对段剑青却
是越看越有好感。
  端茶送客之后,崔宝山回转内室,韩紫姻道:“那老叫化装模作样,言大而夸,当真是
语言无味,面目可憎,倒是那姓段的少年口齿伶俐,气概也颇不凡。看来或许是个可用之材
呢。”
  崔宝山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韩紫烟道:“军营虽然不比闺门,但自从嫁了给你之后,我也可以说是三步不出闺门的
了。他是什么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雀宝山笑道:“说起来他倒是颇有点来历的呢,他是大理段家的小王爷。段家在明代还
是世袭为王的,如今虽然早已削了爵号,但在大理却还算得是首屈一指的世家。”
  韩紫烟道:“我好像听你说过,朝廷不喜欢段家。”
  崔宝山道:“那是因为段仇世的缘故。段仇世是这少年的叔叔,是和朝廷作对的,但这
少年却是帮咱们的,怎可同日而语?海兰察生前还曾和我提过,他准备栽培这个少年,令他
大理段家重沐皇恩呢。”
  韩紫烟似乎甚感兴趣,说道:“怎样重沐皇恩,是要奏请皇上让他恢复王位?”
  崔宝山笑道:“本朝自三藩之乱过后,早已不许异姓封王的了。不过,虽然不能让他惭
复爵号,也可赏他一个世袭的什么将军之类,反正是个虚衔,但却可以利用段家在大理的势
力为朝廷效劳了。只可惜这少年运气不好,海兰察本来想多考察他一些时日,再提披他的,
不料奏章未上,海兰察却已死在丹丘生师徒的剑下。”
  韩紫烟笑道:“那倒是你的运气了。”
  崔宝山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海兰察想的这个计划,我可以拿来当作是自己的了。”
  韩紫烟道:“如此说来,你倒应该好好笼络这个姓段的少年呢!”崔宝山道:“好,我
现在就约他单独唔谈,你也替我陪客好吗?”
  韩紫烟求之不得,假意说道:“不大方便吧?”
  崔宝山道:“这正是笼络的好方法,表示我们当他是自己人呀。何况你也喜欢听听外面
的消息。”
  崔宝山说了就做,果然立即派人把段剑青独自唤来,内帐晤谈。但这次的晤谈,却是令
得她又多了一重心事,也多了一分幻想了。
  崔宝山问起段剑青的经历,并且和他说道:“你别看我这位夫人弱不禁风,她倒是很喜
欢听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段剑青本来很会说话,于是把他本身的遭遇以及一路上耳闻目睹之事,都加油添酱地说
出来。
  别的也还罢了,但当段剑青说到梅山二怪和她的师姊的事情之时,她却是不禁心惊肉跳
了。
  崔宝山却十分感到兴趣,说道:“你说的那位辛七娘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此话当真?”
  段剑青道:“许多武林的前辈都是这样说的,据说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也是给她毒死
的呢。只可惜她现在受了重伤,不知能活多久。”
  崔宝山:“你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吗?要是找得到的话,你叫梅山二怪把辛七娘送到这里
医治,我这里有随军的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可以把她医好的。这种擅于使毒的人,对我
很有用处。”
  韩紫烟心里冷笑:“你和我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却还未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使毒
高手。”
  原来她嫁给崔宝山乃是海兰察做的媒人,当时海兰察这样做,一来固然是为了帮她避
仇,二来也是为了利用她作为监视崔宝山的一枚棋子的。崔宝山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来历。
  知道她的来历的只有两个人,除了海兰察就是她的师姊辛七娘了。辛七娘如今是落在梅
山二怪手中,她可不能不有所顾忌,恐防辛七娘会泄漏她的秘密。她身为将军的夫人,当然
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从前的事情的。
  段剑青道:“禀大帅,梅山二怪本来是要来追随大帅的。但不知是什么缘故,如今尚未
见到。”他哪里知道,梅山二怪早已和辛七娘同日丧生。
  韩紫烟忐忑不安,不知段剑青是否知道她的秘密,于是试探他的口风:“你见过那位辛
七娘吗?”
  段剑青道:“没有见过。”
  韩紫烟心上的一块石头方始放了下来,暗自想道:“如此说来,这小子倒是未曾知道我
的秘密了。不过,他说梅山二怪和我的师姊还是要到这里来的,怎么办呢?”
  崔宝山却是甚为欢喜,说道:“那个擅于使毒的辛七娘,要是能够找到她,倒是可以添
个得力的帮手。”
  不过心事还是未能放下,接着叹口气道:“丹丘生的剑法如此厉害,那辛七娘却不知是
否能够找来,只怕找了来也未必能够对付得了丹丘生。段公子,你知道江湖上有什么能人,
不妨说给我听,让我设法把他们请来。”
  段剑青道:“我正要禀告大帅,大帅实是无须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知道有一个
人足可以对付得了丹丘生有余,而且这个人将军就是不去请他,他也会来的。”
  崔宝山连忙问道:“是谁?”。
  段剑青道:“就是我的师父,他是天竺出家人,法号迦密禅师。家师以往在天竺之时,
是和天竺两神僧齐名的。”
  崔宝山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天竺两神僧,可是那烂陀寺的优昙法师和奢罗法师?”
  段剑青道:“不错,家师本来也是那烂陀寺一支,后来迁至藏边,方始另立门户的。”
  韩紫烟本想留段剑青多谈一会的,但此时崔宝山已经要去主持军事会议,这一“茶叙”
只好散了。不过段剑青临走之时,崔宝山却对他说道:“我当你是自己人,你以后可以常
来,不必客气。我纵然不在这里,你也可以陪我夫人聊聊,她很喜欢听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的。”
  此际,韩紫烟独坐帐中,听战马嘶鸣,风翻旗响,越发感到寂寞。不由得心事如潮,起
伏不定。
  不错,崔宝山对她极为宠爱,百顺千依。但和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却还是相去甚远。
她要的是一个风流潇洒的美男子!崔宝山却是个不解温柔的武夫。
  有生以来,能够令她动过心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八年前的丹丘生。但可惜丹丘生
爱的却是她名份上的女儿,这也就是她当年为什么要尽力帮忙洞玄子,百计千方来谋害丹丘
生和牟丽珠的原因之一。而丹丘生则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曾经对他动过念头。
  几度沧桑,流年似水,想不到在她徐娘半老的时候。才又碰上一个能够令她动心的男子。
  她揽镜自怜,镜中还是一张迷人的脸庞,不过在这张迷人的脸上,也隐约可以看见眼尾
的皱纹了。她心里叹了口气。”可惜段剑青迟来了十八年。”
  不过她随即想到,段剑青毕竟是和丹丘生大大不同的。即使没有冤仇,丹丘生也决不可
能喜欢她这样的女人。但对段剑青而言,不管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他却必须讨取她的
欢心,纵然做的只是表面功夫。
  当然她还不敢想到要和段剑青有甚么私情,但有一个善解风情的美少年伴在她的身边,
也可以为她解除寂寞了。“好在宝山正要宠络他,我何不将他收为心腹?”韩紫烟心想。
“要是我有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心腹,那么我不方便去做的事情,也可以请他帮忙我了。”
  她脸上发热,心头也在发热。对着镜子老半天,终于把她的一个贴身丫环唤来。
  “碧儿,你替我把段公子唤来,但不要让那老叫化知道:“这个碧儿对她最为忠心,有
些事情,她是瞒着丈夫,也不瞒这丫头的。碧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懂。夫人,你放心,
我会替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韩紫烟嗔道:“鬼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再胡说,我不撕破你的小嘴儿才怪。”小
丫头道:“我可没有乱说什么呀,我只是听夫人的吩咐罢了。”韩紫烟道,“好,那你喝一
杯茶就走吧。”那小丫头不懂韩紫烟为什么忽然叫她喝茶,但知夫人素来多疑,却是不敢问
她。说道:“多谢夫人赐茶。”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只觉茶味有点苦涩,但喝过之后,却
是倍加精神。
  丫头走后,韩紫烟独自思量,待会儿段剑青来了,用什么手段收服他最好?她是将军夫
人,若挑以游辞,未免有失身份。“这小子看来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或许用不着我来多
说,他已经懂得我的心意。”
  正当她患得患失,想得出神之时,只见那半掩的房门已是给人推开,那小丫头回来了。
韩紫烟怔了一怔,说道:“碧儿,你怎的这样快就回来了?段公子呢?”忽然觉得站在她面
前的这个小丫头似乎有点不对。
  “你,你是……”一个“谁”字还未曾问出口来,陡然间只见寒光耀眼,剑气侵肌,一
把明晃晃的剑尖已是指着她的喉咙!
  牟丽珠拔剑指着她的喉咙,冷冷说道:“韩紫烟,你想不到会是我吧?”
  韩紫烟这一惊非同小可,讷讷说道:“你、你是丽珠?”牟丽珠道:“不错,我找了你
十八年,总算给我找着你了。”
  韩紫烟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怪我不该另嫁别人,但你也要知道,我不过比你大几岁,
你爹死的时候……”
  牟丽珠斥道:“你嫁十八个丈夫也与我无关,我是给爹爹报仇来的!你毒死爹爹,你居
然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么?”
  韩紫烟面如金纸,情知无可抵赖,说道:“好吧,那你就一剑杀了我吧!”
  “我还不想这样便宜了你!”牟丽珠说道:“你想少受折磨,必须听我的话,否则我一
寸寸碎剐了你!”
  韩紫烟稍稍放下点心,暗自想道:“只要你不立即杀我,待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厉害。”
当下装作惶恐求饶的神气说道:“大小姐,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依从。”
  牟丽珠道:“你要装作没事的模样,倘若有下人要进来,你就要藉词把他们差遣出去。
除了你的丈夫之外,不许任何人踏进这间房间。你懂得吗?”
  要知牟丽珠此来,并非仅是为报私仇。她和丹丘生最大的目标还是在于清军的主帅崔宝
山。要想刺杀主帅,谈何容易?是以最好不过的下手地方,自然只能是在他的内室了!
  要杀韩紫烟不难,难在杀了韩紫烟,却不免打草惊蛇。她必须留着韩紫烟,还要韩紫烟
听她指使,不让别人知道这里已经出了事情,才能够令崔宝山自投罗网。
  十八年的时间都忍耐过去了,还争在这一刻么?此刻她倒是担心韩紫烟不怕死亡的恐吓
了。
  韩紫烟何等聪明,一听她的说话,便知她的用意,故意装出为难的神色,哭丧着脸说
道:“大小姐,你要我这样做,那等于是要我和你串通谋害我的丈夫了。”
  牟丽珠冷笑道:“谋害亲夫,这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么?好,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反正崔宝山难逃一死,我先碎剐了你。”剑尖轻轻一送,在她喉头划出一条小小的伤痕。
  韩紫烟这才作出怕死求饶的模样说道:“大小姐,你别下辣手。我,我依你就是。不
过,你杀了我的丈夫,可不能再杀我了,你肯答应我么?”
  这倒叫牟丽珠为难了,她等了十八年,等的就是此刻。此刻仇人已经握在自己手中,父
仇焉能不报。要是说了话不算数,她又不愿意这样。
  这刹那间,她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还是决定大事为重,说道:“好,我答应你!”
  韩紫烟道:“多谢大小姐,那么可否请你把剑尖移开?我受不起惊吓。”说至此处,右
手动了一动。
  牟丽珠斥道:“你干什么,不许你乱说乱动!”
  韩紫咽垂下双手,苦笑说道:“大小姐,我不过是想斟一杯茶给你喝。咱们已是同谋,
你还不信我么?”
  牟丽珠冷笑道:“你诡计多端,但可惜我已经不是十八年前那个什么事也不懂的小姑娘
了。”冷笑声中,剑尖一抖,闪电般的就点韩紫烟三处麻穴。韩紫烟可以说话,但已是半点
气力也使不出来,她把韩紫烟放在床上,自己躲在帐后。
  天色渐渐黑了,崔宝山尚未回来。但有个仆人却来叩门了。
  韩紫烟道:“什么事情?”那仆人道:“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请问夫人,是等将军
回来开饭呢,还是夫人先吃。”韩紫烟道:“我不饿,等将军回来再吃。”
  那仆人道:“要我进来收拾房间吗?”韩紫烟斥道:“给我滚开,我刚要静一会儿你就
来哆嗦!有事我自会叫你,用不着你献殷勤。”
  那仆人讨了个没趣,只好唯唯诺诺,告罪退开,不过心里却也着实有点奇怪:“天天都
是这个时候,由我来收拾房间准备开饭的。夫人不想早吃那也罢了,为何要发这祥大的脾气
呢?”原来韩紫烟善于笼络下人,平日对下人倒是很少发脾气的。但这仆人只是感觉到夫人
今天有点古怪,却不知韩紫烟正是要她起疑。
  仆人走了之后,牟丽珠松了口气说道:“好,你应付得还算不错。”
  韩紫烟道:“我怎敢不听大小姐的吩咐呢?大小姐,我想……”牟丽珠道:“你想什
么?可别耍花招!”
  韩紫烟道:“说老实话,饭我可以迟些再吃,但口渴却是不能忍受,你可以让我喝一杯
茶吗?”
  牟丽珠道:“好吧,我倒一杯茶给你喝。”为了谨慎起见,她当然不能解开韩紫烟的穴
道,让她自己倒茶。
  韩紫烟假惺惺道:“真是不好意思,要大小姐服侍我。”牟丽珠冷冷说道:“你给我安
份点儿,用不着口蜜腹剑!”
  韩紫烟道:“大小姐,这是从江南来的上好名茶,你不喝一杯吗?”
  按说她眼见韩紫烟喝过了这杯茶,是可以放心喝的,但她对韩紫烟的下毒本领实是深怀
戒惧,心里想道:“还是滴水不沾的好。”于是说道:“我不喝。你也最好少点哆嗦。”
  韩紫烟道:“唉,我自己都喝了,你还怕我会下毒么?你不喜欢我说话,我不说就是。
不过,有件事情,希望你告诉我,怎的你会找到这儿。”
  牟丽珠哼了一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做了将军的夫人,就可
以瞒得过别人耳目么?”
  韩紫烟道:“大小姐,你是怎样打听出来的?你说给我听,免得我死了也要做个糊涂
鬼。”
  牟丽珠思忖:这件事告诉她也是无妨。便道:“是你的师姐辛七娘临终之际告诉我的!”
  韩紫烟又惊又喜,说道:“我的师姐死了?”
  牟丽珠道:“不错,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当下把辛七娘如何受梅山二怪的折磨,终
于和梅山二怪同归于尽的事情简单地说给韩紫烟知道。
  “她倒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可惜她后悔已经迟了。”牟丽珠最后说道。
  牟丽珠把辛七娘的事情告诉她,用意自是在于给她警惕,希望她将功赎罪,及早回头,
莫要像她师姐那样,悔之已晚的。哪知韩紫烟听了,心中如是去了一层顾忌,暗暗欢喜。
  “奇怪,我为什么这样渴睡?”牟丽珠不知怎的,忽地感觉眼皮沉重,神智也渐渐有点
迷糊了。此时她只想倒在这张床上,睡一大觉。
  就在此时,忽听得营帐外面隐隐约约似有吆喝之声。这种拉长了声音的吆喝,在军营中
是用来代替鸣锣开道的。韩紫烟面露喜色,说道:“好像是崔宝山回来了。大小姐,你可不
能在这紧要关头打瞌睡啊。还是喝一杯茶提提神吧。”
  牟丽珠只觉精神涣散,睁大眼睛,眼前的景物都好像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尘雾,看也看得
不大清楚了。牟丽珠大吃一惊,连忙拔剑出鞘,喝道:“韩紫烟,你、你好……”不料她越
想用力握紧宝剑,气力越是不听使唤,“当啷”一声,她那把宝剑竟然跌落地上。
  韩紫烟回过头来,淡淡说道:“我没什么不好啊!大小姐,你现在想要杀我,恐怕难
了!”忽地提高声音大叫。”来人呀!有刺客。”牟丽珠使出最后一点气力,扑上前去,对
准她的背心就是一掌,这一掌打得韩紫烟闷哼一声,登时晕了过去。
  可是牟丽珠在打晕了她之后,本身亦已支持不住,瘫在地上。在她失去知觉的前一刻,
隐隐听得崔宝山在叫:“夫人别慌,我来了!刺客在哪里?”牟丽珠心头一凉,她希望丹丘
生能够先来到的,这希望是落空了。
  原来韩紫烟焚的那炉檀香,乃是一种慢性的迷魂香。吸了这种迷魂香,要在半个时辰之
后方始昏迷。
  牟丽珠也并非不够小心,这炉檀香是早已点燃了的,她想韩紫烟事先不可能知道她要
来,这炉檀香若是毒香,她如何还能请段剑青到房中和她私会?是以她根本不疑心这炉檀
香,只道自己滴水不沾,料想韩紫烟也无别的手段下毒。哪知她滴水不沾,却正好着了韩紫
烟的道儿。
  原来和牟丽珠猜想的恰恰相反,那壶茶里并无毒药,却有解药。必须喝了这茶,方可解
那慢性迷魂香的毒。韩紫烟焚起这种慢性迷魂香,在她房间里的假如是自己人的话,当然会
喝她的茶,只有敌人,才会疑心她在茶里下毒。所以她再三请牟丽珠喝茶,这正是兵法上
“虑者实之,实者虚之”的道理。心思当真是用得十分灵巧。
  随同崔宝山回到这座营帐的有大内三高手——卫托平、叶谷浑和刘挺之。还有他自己的
两个心腹卫土,一个是沧州大圣门的高手孙道行,一个是独脚大盗出身的以三才剑称雄江湖
的张火生。这两人各有独门武功,本领不在大内三高手之下。
  韩紫烟在叫了一声“有刺客”之后,便给牟丽珠击晕。崔宝山没听见她的声音,心知不
妙,大叫道:“都随我来!”冲入卧室,看见韩紫烟倒在地上,这一惊非同小可,救人要
紧,当然无暇搜查刺客了。
  崔宝山挑了一撮“行军散”弹入她的鼻孔,韩紫烟打了一个喷嚏,这才醒了过来。一醒
过来,便即叫道:“那妖女呢?”
  崔宝山怔了一怔,道:“什么妖女?”张火生眼快,看见床底有一把剑,当下不声不
响,拔出剑来,挑开床帐,唰的一剑就向帐后刺去。牟丽珠正是躲在帐后,靠着墙壁,但已
不省人事了。正是:
  十万军中寒敌胆,要凭一剑报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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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牧野流星》——第六十一回 毒妇迷香困侠女 神偷妙手戏将军
梁羽生《牧野流星》 第六十一回 毒妇迷香困侠女 神偷妙手戏将军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喝,恍似晴天打个霹雳,平地响起焦雷。紧接着又是轰隆一
响,屋顶突然裂开一个窟窿,瓦片纷飞,跳下一个人来。
  这个人不用说就是丹丘生了,他来得可刚是时候。
  张火生给他用“狮子吼功”吓得心头一震,剑点刺歪,丹丘生已是把牟丽珠抱了起来,
唰的一剑向他刺来,双剑相交,“当”的一声,火星蓬飞,张火生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几
乎拿捏不牢,慌忙倒退。
  张火生这一惊固然是非同小可,丹丘生也是有点感到意外:“想不到崔宝山手下居然还
有如此一个剑术名家。”要知张火生虽然不敌,但能够化解他这么凌厉的一招,亦已最十分
难得了。
  看见丹丘生如此威势,饶是崔宝山身经百战,也不由得抱住韩紫烟躲在墙角发抖。
  百忙中丹丘生一探牟丽珠鼻端,察觉她还有气息,稍稍放下点心,正要去捉崔宝山,陡
觉劲风飒然,孙道行一拳向他后心猛捣。
  丹丘生生怕牟丽珠受伤,反手一抓,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似的,五指疾扣孙道行腕脉。孙
道行是大圣门高手,练的猴拳当真是捷比灵猿,丹丘生的手指已经感觉得到沾着他的衣裳
了,不知怎的,还是给他滑走。电光石火之间,孙道行已是一个游身滑步,绕到前头,挡着
崔宝山夫妇,对准丹丘生劈面又是一拳。敌,防御自身乃是出于本能。他一觉背后劲风飒
然,当然无暇思索的便是反手一剑。
  卫托平为了保护主帅,逼得和他拼命,闪电之间,各自抢攻三招,孟华被他缠得无法腾
出手去刺杀崔宝山,说时迟,那时快,孙道行与张火生也来到了,孙道行连忙抢上前去抱起
崔宝山便跑。张火生施展三才剑的绝招,和卫托平并肩作战。二人联手,使出平生本领,方
始能够化解孟华凌厉的剑招。
  孟华暗暗叫声“可惜!”既然无法刺杀崔宝山,他自也无心恋战了。
  剧斗中孟华一招“夜战八方”,把卫、张二人逼退两步,身形平地拔起,从丹丘生在屋
顶打开那个窟窿跃出。
  此时丹丘生正在勇闯箭阵。围攻他的五名高手,有三个已经给孟华引开,剩下的刘挺之
和叶谷浑自是不敢阻拦,但那一排弓箭手乱箭纷飞,一时间却还是难以闯过。
  孟华匆匆赶到,金碧漪道:“怎么样?”孟华说道:“闯出去再说!”两人双剑合壁,
剑光四面展开,弓箭射到剑光圈内,立被绞碎。不消片刻,他们已是冲过这条甬道,杀进了
弓箭手丛中。
  他们各自抢了马匹,闯出大营。但卫托平等人率领的一队骑兵仍是紧追不舍。
  孙道行喝道:“元帅有令,不许慌乱,严防敌兵偷袭。亲兵随我去追刺客!”清军要防
敌方偷营劫寨,追兵大为减少。不过那队崔宝山的亲信可都是百中选一的骁骑。
  电逐风驰,不多一会,离开清军大营已是约莫十里之遥,他们被追进了一条葫芦形的峡
谷。
  丹丘生攀上危崖,把牟丽珠放了下来,挺剑喝道:“好,咱们和他决一死战。”有乱石
遮蔽,清兵的乱箭难以射着他们。对牟丽珠的安全,丹丘生是比较可以放心了。清兵见他们
负隅顽抗,一时间倒也不敢躁进。
  丹丘生大喝道:“卫托平,你们有胆的上来!”
  卫托平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他的喝声虽然宏亮,却已微嫌中气不足,不由得暗暗
欢喜,想道:“丹丘生在乱军中冲杀出去,苦斗半夜,任他武功再强,此时料想亦已是强弩
之未了!”
  正当他部署进攻之际,忽有两匹马疾驰而来,是一个身披孤裘的回族少年和一个披着大
红袈裟的番僧。那少年的扬声叫道:“卫大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卫托平一见大喜,立即朗声说道:“乌里赛王子,你来得正好!你还记得吗,我们答应
过给你报仇的。曾经侮辱过你的那个姓孟的小子,和那姓金的丫头,现在正是躲在山上,我
们此刻就是去捉拿他们的。这位大和尚想必是令师吧?”
  那番僧哼了一声,说道:“对付三两个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我替你们把他们抓来就
是,反正我也正要找这姓孟的小子算帐。”
  原来来的这两个人正是车居族的王子乌里赛和他的师父迦密法师。迦密那次吃了孟华一
点小亏,积恨难消,他是早已准备好可以对付孟华的打法的。
  迦密法师有意炫耀武功,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把声音远远地送出去。那一队清
军,人人都觉得他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般,震得耳鼓都有点嗡嗡作响。山上的丹丘生
等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丹丘生问孟华道:“这番僧是什么人?”孟华说道:“是段剑青的新师父,弟子曾经和
他交过一次手。他的武功,似乎还在卫托平等人之上。”丹丘生眉头一皱,说道:“什么似
乎?比卫托平那些人高得多了。金姑娘,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金碧漪吃了一惊,忙道:“伯伯尽管吩咐就是。”
  丹丘生说道:“我把牟女侠托付你们,请你们保护她回去。”
  孟华说道:“师父,请恕徒儿抗命,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老人家在一起。”丹丘生
道:“敌强我弱,要拼命也不能大家都拼,你们还是趁早逃出去吧。”
  孟华蓦地想起,说道:“师父不用担忧,咱们也会有援军的。”把藏在身上一支蛇焰箭
拿了出来,射上天空。
  蛇焰箭发出一溜蓝色的火焰,掠过长空。估量附近的山头都看得见。这是他和桑达儿约
好的讯号。
  卫托平吃了一惊,连忙问孙道行道:“附近山头可有敌军?”孙道行是崔宝山的亲信,
崔宝山每天听取有关敌情的报告,都有他在身旁。故而卫托平必须问他。
  孙道行道:“哈萨克人的营地,离此处有一百多里之遥呢。而且昨晚探子回报,罗海都
已经带领大部人马离开原来的营地了。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故弄玄虚,使的疑兵之计。”
  迎密法师听得不耐烦,冷冷说道:“你们怎的这样胆小,纵有伏兵,又何足惧,好,你
们害怕,我先去把那小子揪来!”他加快脚步。话未说完,早已跑出百步开外。
  丹丘生知道这个番僧非同小可,一出手便是连环夺命剑法的绝招,长剑一振,声若龙
吟,疾如电掣,手起剑落,左刺两剑,右刺两剑,中间又疾刺一剑。连环五招,一气呵成,
身受者就好像有五个人同时持剑向他刺来似的,不过迦密法师虽然是给他杀得手忙脚乱,却
还是应付过去了。他用的是一根青竹杖,剑杖相交,竟然发出宛如金属敲击的清脆音响,震
得丹丘生的虎口都隐隐感到有点酸麻。
  丹丘生不禁一惊:“怎的我竟是如此之不济了。”无暇细思,趁着先手未失,唰地又是
一剑。
  这一招剑势更为怪异,看是自左而石,却忽地中途一变,突然间就指到了迦密法师的胸
口!出手如此之快,而竟能使剑势随心变换,这在剑术中是最最难练的招数。看得孟华也不
禁喝起彩来:“好一招横云断峰!”自思不知还要再练几年,方能练到师父的境界。
  剑光突然凝止,只见迦密法师那根青竹杖顶着剑尖,好像胶着一般。僵持了片刻,丹丘
生的青铜剑竟然跟着他的竹杖慢慢移动。看来似是迦密法师占了上风,丹丘生已是挡不住他
那牵引的力道了。
  丹丘生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心头也不禁一惊:“奇怪,怎的我的气力竟然使不出三
成?怎样不济,我也不该糟糕到如此地步的!”原来他这一招本来有两个机会可以杀伤对
方,前半招剑锋只要再挺进半寸,就可刺穿对方的胸膛,后半招剑势稍快一分,更可割下对
方脑袋。但都由于力不从心,非但给迦密法师躲开,而且给他以一个“粘”字诀,粘住自己
的宝剑了。
  孟华叫道:“割鸡焉用牛刀,师父,请让弟子代劳吧!”丹丘生道了一个“好”字,用
尽全力,剑势向前一伸,这才摆脱了对方那股粘黏之劲,跃过一边。
  殊不知他固然吃惊,迦密法师比他吃惊更甚。丹丘生退下去,他当真是有如死里逃生一
般,想起刚才的掠险,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卫托平等五名高手都已赶到。他们看见丹丘生与迦密法师之战,竟然给迦密
法师占了上风,不觉都是颇感意外。卫托平呆了一呆,大喜叫道:“这厮已是无能为力了,
咱们还待什么,上去拿他呀!”五名高手登时争先恐后地抢上前去。
  丹丘生心里一凉:“想不到我竟会莫名其妙的失了真力,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好
歹也要拼他一个两个!”
  说时迟,那时快,卫托平和刘挺之二人已经首先来到。卫托平双掌翻飞,刘挺之快刀疾
斩。
  丹丘生咬紧牙根,一招“胡笳十八拍”展开,剑光闪烁,宛似空中洒下千点万点繁星。
  这招“胡笳十八拍”,本是他的连环夺命剑法最厉害的一招,一招便可以在敌人身上刺
出十八个窟窿。但气力不济,手颤剑抖,虽然剑点洒开,却是凌乱无章,空有“胡笳十八
拍”之形,已无此招原来威力。连他目己也感觉到剑尖上毫无力道。对方都是武学高手,料
想纵然能够刺着对方,只怕也是无济于事,最多不过划破对方皮肉而已。有气没力,如何还
能经受对方一击?
  丹丘生出剑便知不妙,心中不觉暗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倒不如刚才便的自尽的
好,免得落在鹰爪手上。”
  但说也奇怪,他固然不济,对方却似比他还更不济。刘挺之这招快刀刀法,是一口气连
劈七刀的,他出手用力太猛,劈到第三刀,便已没有气力,连钢刀都掌握不牢,“当”的一
声,脱手坠地。
  卫托平那一掌倒是打着了丹丘生,但掌力之弱,却是还比不上一个寻常的壮汉。丹丘生
气力虽然不济,内功的根基还是极为深厚的,卫托平打在他身上这股力道全都反弹回去,卫
托平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幸而他打出去的力道不强,这才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刘挺之吃的亏就更大了,他钢刀落地,根本无法抵挡丹丘生的剑招,登时连中了七八
剑,虽然划开的伤口不深,但他内力已失,痛得他杀猪般的大叫。
  跟着追上来的孙道行、张火生和叶谷浑三人,见此情形,不觉呆了。孙道行突然感到头
晕目眩,张火生也觉眼前金星飞舞。
  只有叶谷浑还比较好些,他是练大摔碑手功夫的,在五人之中,他的内功道诣仅次于卫
托平,而在其他各人之上。不过跑了一段山路,此时亦已气喘心跳了。
  丹丘生莫名其妙,心里想道:“奇怪,怎的他们看起来好像比我还更糟糕!”他气力消
失,内功还是有的,心想:“反正我已是准备豁出性命不要的了,且待我唱一出空城计试试
他们。”
  当下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有胆的就上来和我决一死战,没胆的快快滚下去吧!”
  他这么一声大喝,孙道行和张火生二人首先如奉纶音,膝盖一软,果然就从山坡上骨碌
碌的直滚下去。叶谷浑被他们一拉,跟着也滚下去了。
  原来韩紫烟那炉檀香,是一种慢性迷香。不会立即发作。但若换了常人,只要吸进一
点,半个时辰之内,定必昏迷。崔宝山就是因为未练过内功,首先昏迷的。
  丹丘生在韩紫烟房间里吸进了迷魂香,此时早已过了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也有多
了。只因他的内功深厚,故而在连番恶斗之后,此时方始发作。
  卫托平等五人内功道诣比不上他,不过也没有似他这样经过连番恶斗,是以发作的先
后,也就按照各人造诣的深浅,有的和他交过手之后方始发作,有的跑上山来未用真力便即
发作了。最后发作的是叶谷浑,假如叶谷浑有胆量和丹丘生一斗的话,只怕丹丘生还更不济。
  孟华虽然也吸进了一点点迷魂香,但因他在韩紫烟房间里不过片刻,吸迸的少量迷魂香
一时间尚未至于发生影响,而且在他未来之前,丹丘生已先和五大高手恶斗过一场,耗损的
气力也是比他为大。
  此时孟、金二人双剑合壁,和迦密法师恶战,正在到了紧要关头,斗到紧处,孟华忽觉
一阵眩晕,划出的剑圈稍有裂缝,不禁心头一凛。”怎的我竞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了?”
  本来功力悉敌的高手搏斗,稍有破绽,就难免要给对方识破,何况迦密法师的功力本来
就要比孟华高出许多。但说也奇怪,迦密法师竟似未能窥破。
  原来此时正是卫托平等五名高手相继滚下山去的时候。而他们也正好斗到和丹丘生站立
之处相距不远的山边。迦密法师一抬头,只见丹丘生正在圆睁双眼,盯着他看。他刚刚领教
过丹丘生的厉害,怎知丹丘生此际已是毫无能为?目光一接,他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
生怕丹丘生就要加入战团。他连孟、金二人都对付不了,如何还能再添强敌?
  他怕丹丘生阻截,把青竹杖舞得风雨不透,从丹丘生旁边数丈之地掠过,孟华作势欲
追,丹丘生哈哈一笑,说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孟华已经看出不妙,走近丹丘生身边,悄悄问道:“师父,你怎么啦?”丹丘生道:
“你呢?”孟华说道:“我似乎觉得气力正在渐渐消失。”
  卫托平等人滚下山去,伤得都是不轻。只有孙道行因精于猴拳,翻腾滚扑乃是他的特
长,滚下山来,只是划破一点皮肉,伤得最轻,不过也是感到气衰力竭了。
  他定了定神,回想刚才的情形,疑心顿起,说道:“此事有点邪门,怎的咱们都忽然气
力不济?但丹丘生似乎也不会比咱们好了多少,否则他焉能这样轻易放过咱们?”
  卫托平虽然受伤较重,但在五人之中,他的功力也是最高,神智尚未模糊,听了孙道行
的话,登时瞿然一省,说道:“对,好歹咱们也还要试他一试!”当下把崔宝山的亲兵队长
唤来,说道:“你带队上山,不必太过逼近,在弓箭可以射到的地方乱箭射他!”
  孟华看见清兵已经冲上山腰,而他的气力却正在逐渐减退,无计可施,只好一咬牙根,
说道:“漪妹,你背牟姑姑和师父先走,我在这里替你们抵挡一阵。”
  金碧漪忽道:“咦,孟大哥,你看那边,火光好大!起火之处,是不是清军营地?”
  孟华跳上危崖,把眼望去,只见一片黑烟,上冲霄汉,火光也都隐约可见,孟华大喜说
道:“不错,正是清军大营起火。奇怪,这是谁干的呢?”他知道桑达儿带领一小队人马是
计划好来接应他的,但这一小队人马绝对不可能杀进清军的大营。
  金碧漪片刻兴奋过后,叹口气道:“可惜远火难救近急,还是让我帮你和他们拼一拼
吧。”
  孟华说道:“不,你还是和师父、牟姑姑先走的好。我趁他们军心慌乱,出去冲击他
们。”
  营地起火,冲至半山的清兵也发现了。
  亲兵的队长名叫崔一伦,是崔宝山从家乡带出来的疏房侄儿,对叔父最为忠心。他看见
火光,好生踌躇不定,想要回去保护叔叔,但又不愿就此放过刺客。山脚下孙道行似是知道
他的心意,大声叫道:“营中失火,算不了什么一回事情,自然有人扑灭。你先擒刺客要
紧!”他受伤最轻,高声说话,声音还是可以传到山腰。
  崔一伦料想不会是无端“失火”这样简单,但一想孙道行的话也有道理,假如这几个否
则客当真是如他所料已经有气没力的话,那么擒了刺客再行回去,当然更好。于是他在稍停
片刻之后,立即又带队冲上山头。但这片刻的迟延,形势却忽然变了。
  只听得号角鸣呜,蹄声得得,一队人马,突然出现,马壮人强,来得有如暴风骤雨。
  孟华大喜叫道:“好了,桑达儿来了!”
  桑达儿人未到,箭先发,百步之外,连珠箭射将过去,登时把三名清兵射下马来。
  崔一伦是清军中的神射手,睹状大怒,喝逗:“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箭!”嗖、嗖、
嗖,也是三支连珠箭射将出去。
  桑达儿一声长笑,喝道:“好,我就与你比一比箭法!”只见弓如露雳,箭似流星,
“卜、卜”两声,四支箭在空中碰个正着,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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