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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

_49 梁羽生(现代)
  金遂流情知这两人齐上,也不是孟华对手,于是摆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辈身份,说道:
“按说长辈和晚辈交手,是有倚大欺小之嫌。不过孟华既说他曾剑伤洞冥道兄,此事料想许
多人都不能相信,那么由洞冥道兄的徒弟试试他的本领,也不失为一个辨别真假的办法。据
我所知,孟华不只一个师父,丹丘生如今也还未曾重列贵派门墙,所以严格说来,孟华也还
未算得是贵派弟子,他和这两位道兄动手,不能说是犯了武林规矩。”
  金逐流这么一说,大石道人更是不能不硬着头皮上去了。“好小子,师父不屑教训你,
让我来教训你吧!”
  大松道人怕失了“立功”机会,争着说道:“师兄,还是让我来教训吧!”
  孟华哈哈一笑,说道:“你们要怎样教训我?”
  大松道人说道:“你若赢不了我手中的这把剑,就可以证明你刚才说的全是胡言!那时
你应该受何惩处,自有在场的武林前辈定夺。”他是真的不相信孟华曾经打败过他的师父的。
  孟华哈哈笑道:“很好,我正要领教你们的连环夺命剑法,你们可以不必争了!”
  大石道人哼了一声,意似不屑,心中可是暗暗欢喜,说道:“好,这小子既然要见识咱
们的连环夺命剑法,就让他知道厉害吧!”唰的一声,和大松道人同时拔出剑来。
  宾客中有人咕哝道:“自称长辈教训小辈,还要两个来打一个。这样的长辈,也未免太
不害臊了!”这人是个莽夫,虽然自言自语,声音却是甚为响亮。
  大石、大松尴尬之极,解释不好,不解释也不好。不料孟华却先说话,代替他们解释。
  孟华说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变化极为复杂,功夫还未学得
到家的弟子,是很难一个人施展的。必须两人配合,彼此替同伴弥补破绽,方能发挥这套剑
法的威力。他们的师父是勉强可以一个人施展这套剑法的,但也还使得不好。师父尚且如
此,何况弟子,他们当然是两个人齐上了。”
  崆峒派自从创派以来,只有三个人能够施展这套剑法,一个是创立这套剑法的祖师,一
个是前两任掌门、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还有一个就是洞冥子,是崆峒派当今第一剑术高
手,有人甚至说他的这套剑法使得比前辈祖师还要好的。这些故事,崆峒派长幼弟子无人不
知,如今孟华竟敢批评洞冥子这套剑法使得不好,众人无不惊愕。
  洞冥子的确是曾用这套剑法败在孟华手下,他不敢做声,只好作出一副不屑分辩的神
气。大松道人是绝对不相信师父曾经败给孟华的,同时为了要挽回白己的颜面,于是大怒说
道:“好小子,胡说八道,你赢得我们,再夸嘴也还不迟。哼,哼,你说我们功夫学不到
家,难道你一个人可以施展这套剑法吗?”
  孟华笑道:“马马虎虎,使得好是谈不上的,不过比你们的师父略好一些而已。”
  大松道人一抖长剑,冷冷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吧,别要光说不使!”
  孟华说道:“我是让你们先出招呀,只要你们一出招,就可以知道我是否光会说了。”
  一般规矩,长辈和小辈动手,当然是长辈让小辈先出招的,如今孟华反其道而行之,大
松道人忍不住说道:“你也忒狂妄了,还要我们先出招?”
  孟华笑道:“你们的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怎能占你们的便宜?”
  大松道人怒气上冲,喝道:“好,那你快亮剑吧!”
  孟华冷笑道:“对付你们两个脓包,何须用剑?不用剑我也可以施展这套剑法的,你们
尽管来吧!”
  大石道人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小子如此狂妄自大,我们倒是有可乘之机了。不信
我们的两把长剑打不过他的一双肉掌!”原来他们师兄弟平日虽然怀有心病,但在这套连环
夺命的剑法上,却是配合得最好的一对。
  “好,你这小子既然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吧。”脾气暴躁的大松道人早已不能忍耐,
一声大喝,长剑一抖,便向孟华刺将过去,师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果然十分合拍,大松道
人唰的一剑刺向孟华右肋下的“愈气穴”,大石道人的剑尖也同时刺到了孟华左肋下的“愈
气穴”。招数又狠又快,在场的剑术名家无不暗暗吃惊!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果然是名不
虚传!”
  在这电光石火之时,说也奇怪,只见孟华背负双手,身形只是一飘一闪,就在剑光交叉
穿插的缝罅之中穿过去了。
  孟华叹道:“蠢材,蠢材,你们是怎样学的?一套上乘剑法叫你们糟蹋了。出手既不够
快,配合的时间又拿捏得不准!看清楚了,这一招应该怎样使用!”
  说话当中,孟华手捏剑诀,以指代剑,倏地出招。快得难以形容,连在场的剑术名家,
十九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只见大石、大松二人己是忙不迭的后退。
  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大石、大松二人都是同时感到孟华的指尖戳者了他们肋下的“愈
气穴”。好在只是徽感发麻,迅即便过。
  大石道人侥幸之心不觉又是油然而生,“这小子的剑术虽然确是精妙,但点着我的穴
道,也没觉得怎样。想必是他中的酥骨散毒,尚未全解,功力已经大减!”
  “好小了,先别夸嘴,我看你还能抵挡几招?”当下与师弟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即快剑
狂攻。
  孟华笑道:“这一招你们又使得不对了,连环夺命剑法讲究的是前后着之间的变比,必
须如茧抽丝,连绵不断,固然要又快又狠,但却不能一味贪快。”
  论辈份他们是孟华的师叔,但此时孟华反而像是他的师父来教他们。按理见孟华口讲指
划。以指代剑,一个人施展变化极为繁复的连环夺命剑法,每出一招,大石、大松二人都是
觉得对方正在刺向自己的要害,登时逼得他们这透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反唇相讥?
  “我这一招要用金针度劫,你们赶快用分花拂柳比解!”孟华喝道。
  声出招发,孟华手捏剑诀,骈指如剑,刺将过去,果然是一招“金针度劫”。
  双方比剑,先把自己的招数说破已是一奇;又教对方怎样应付,又是一奇;而已是以晚
辈的身份来教长辈,更是奇上加奇了。宾客之中,已是禁不住有人笑了起来,说道:“这还
算什么比剑,简直是师父教徒弟嘛!”
  大石、大松羞愧难当,不约而同,都是打定主意:“偏不听这个子的话!”哪知孟华这
一招“金针度劫”使得凌厉无比,他们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戳到了自己命门要穴,倘若不
用“分花拂柳”这招化解,只怕就有性命之危。
  正因为他们对连环夺命剑法熟极而流,既然除了“分花拂柳”这招,无法化解,这一瞬
间,他们已是无暇思索,不知不觉就只好违背自己本来的心意,使出这一招了。
  孟华连连呼喝接连几招,都是如此。先自己的招数说破,然后教对方如何应付。场中宾
客的哗笑之声,越来越响亮了。
  洞冥子面色铁青喝道,“你们还比什么,滚回来吧!”
  但他们在孟华“剑招”笼罩之下,哪里能够脱身。想“滚回去”也不可能。
  孟华笑道:“俗语说名师出高徒,你不怪自己做师父的太过脓包,反怪他们,好不要
脸!不过,我也不为已甚,就让他们回去吧!”说至此处,陡地喝道:“但你们不配使剑,
把剑给我留下!”
  话犹未了,只见两把长剑己是到了孟华手中。武当派长老雷震子不禁赞道:“好快的空
手入白刃功夫!”但场中除了寥寥无几的各派名宿之外,其他的人连孟华用的是什么手法,
都未看得清楚。
  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孟华把那两柄长剑都是当中拗断了!
  他刚才显露的是剑法,这一手显露的却是深厚的内功!把崆峒派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大石道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心里想道:“原来他中的酥骨散之毒已是完全解了,幸亏他手
下留情!”
  孟华抛掉断剑,重回台上,向洞真子施了一礼,说道:“不知掌门太师叔相信我的话没
有?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还可以叫洞冥子和我再比!”洞真子有意丢洞冥子的面,说道:
“师弟,你意下如何?”
  洞冥子怎敢再和孟华比剑,愤然说道:“师兄,这是本派的同门大会,小弟忝为继任的
掌门人选,和他比剑,成何体统?”
  洞真子道:“师弟,你误会了,我不是一定要你和他比剑,只不过,不过,……这件事
总得有个交代啊!”
  雷震子摆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辈身份发话道:“对,洞冥道兄,你总得说一句话,
说一说孟华替他师父的辩护到底是真是假?”洞冥子满面通红,只好讷讷说道:“他、他是
丹丘生的弟子,弟子的恶行,算在师父头上,我看也不能算是错吧?”这话等于转个弯儿,
承认他是伤在孟华剑下,不是伤在丹丘生剑下了。
  洞真子要保持掌门人的身份,于是在损了师弟的面子之后,也不能不替他兜回一点体
面,便即作出“持平”的论调说道:“弟子犯了过错,该由师父负责,这话也未尝没有道
理。好吧,丹丘生,洞冥子指控你犯上之罪可以免了,这项指控,就改为你纵容徒弟之罪
吧?你服不服?”两项罪名比较,当然是后者轻微多了。”
  丹丘生道:“我没话说,因为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
  雷震子道:“我要说句公道话,纵然孟华当真是伤了洞冥道兄,恐也不能指责他的‘犯
上’,在他拜丹丘生为师之时,丹丘生早已被贵派逐出门墙。”
  孟华大声说道:“我不服,请掌门太师叔让我说一说当时的情形。”洞真子眉头一皱,
说造:“你这件事在整个案子之中,只能算是小节。我不想太多枝节横生。不过,你既然不
服,那就简单说几句吧。”
  孟华说道:“那日他踏入石林,是阳继孟的一个苗人徒弟带他进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他是什么人,那时我的师父早已离开石林,而这个苗人则是以前曾跟随过阳继孟到过石林捣
乱的。那天,他们……”
  话犹未了,忽地有个人跳出来道:“正如洞真子掌门所说,此事不过是细枝未节,既然
在这一点真相己明,我以为也就不必多费唇舌重提往事了。不过,另一件事情,贵掌门倒似
乎应该问个清楚。”
  众人一看,出来说话的这个人是个矮胖曲发鹰鼻的汉人,看来不像汉人。众人纷纷探
问。”这人是谁?”有知道的人说道:“这人是南天剑霸龙木公,他本是海南岛五指山的黎
人。”“啊,原来是他。奇怪,一在天南,一在地北,他是怎样和崆峒派拉上交情的?”
  众人窃窃私议,其实他们心里感到奇怪的并非因为龙木公僻处海南,却和远在西北的崆
峒派拉上交情,而是因为龙木公乃是邪派中的有数人物。虽然不及大魔头阳继孟的恶名昭
彰,一向也是横行霸道惯的。否则如何会得一个“天南剑霸”的绰号?许多人不觉都是如此
想道。“崆峒派虽然不能和武当少林等名门正派相提并论,最少也还不能算是邪派;洞真子
虽然不是侠义道,行事也还勉强可以说得是正派的,为什么他要请这样的妖人来作贵宾?”
  他们哪知洞真子乃是有苦说不出来,他看见龙木公突然出头说话,也是颇为感到尴尬的。
  原来这个“天南剑霸”龙木公乃是用他师弟洞冥子的名义请来的客人,代他师弟邀请的
正是大魔头阳继孟,而在阳继孟背后还有一个作为拉线人的御林军统领海兰察,真正说来,
阳继孟、洞冥子都不过是海兰察手中的傀儡。由洞冥子出名邀请一班邪派客人前来助阵,这
是海兰察的策划。而洞真子则是被逼同意的。
  本来他们是和洞真子说好不公开露面,但现在龙木公既已出头说话,洞真了纵然大感尴
尬,也只能按照一派掌门应有的礼貌向他问道:“不知龙先生要问的是哪件事情?”
  龙木公道:“这小子自称天山派唐掌门的代表,如此说来,他也应该算得是天山派的弟
子了。否则如何能够代表该派掌门?”洞真子道:“他早已说过了,他是天山派的记名弟
子。”
  龙木公道:“他说的话,我可不能相信!”
  孟华冷冷一说适:“你要怎样才能相信?”龙木公道:“我要试试你的天山剑法!”
  雷震子出来替孟华说道:“龙木公,你这恐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孟华不过曾去过天山
一趟,如何就能学会天山剑法?”
  龙木公道:“我不管地学过多久,但他若不精通天山剑法,唐掌门怎能要他来作代表?
认他做记名弟子?这种违背武林常理的事,我相信唐掌门是不会做的,正因为我相信唐掌门
不会这样做。所以我不相信他的话。”
  这番话虽然似是而非,却也不能说是全无道理。雷震子正想驳他,孟华忽地说道:“天
山剑法精深博大,我当然不能说是精通。但等闲之辈,料想也还可以对付。你要试就尽管来
吧!”
  龙木公号称“天南剑霸”成名少说也有二三十年,如今竟被孟华当作“等闲之辈”,焉
得不怒?当下立即拔出剑来,喝道:“好小子,胆敢轻视于我,来领死吧!”
  他这把剑形式奇特,剑身甚阔,长却不到二尺,剑尖上叶出碧莹莹的寒光,落在行家眼
中,一看就知是淬过毒药的宝剑。宾客中有个沧州老拳师赵一武,为人正直,看不过眼,首
先叫起来道:“这场比试,不过是要试试这位孟少侠是否会使天山剑法而已。用这种歹毒的
兵器来试人家,是何道理?”他开了头,跟着好几位正派的成名人物也都提出非议。
  龙木公冷笑道:“几十年来,我一向用的就是这一把剑,我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一条规
矩,是限制别人用什么兵器的。嘿、嘿、不错,这是一把毒剑,姓孟的小子你要是怕死的
话,趁早认输。”
  原来他确实是想借试剑法为名,把孟华置之死地的。要知他和阳继孟乃是一党,他刚才
抢着出头说话,为的就是害怕孟华业已知道阳继孟来到此间的事实,在说了石林一事之后,
可能就会追究到阳继孟的身上来了。他要“保护”阳继孟,亦即是“保护”他自己,故而非
杀孟华不可。
  在群情鼓噪之中,出乎众人意外,孟华反而是气定神闲,根本就不把龙木公这把毒剑放
在心上。“多谢各位爱护晚辈。不过毒剑虽然厉害,是否能够制人死命,还得看使剑的人。
这妖人在我眼中不过是等闲之辈,毒剑再毒,料他也刺不到我的身上。”
  赵一武叫道:“孟少侠,这厮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妖人,你是不可太轻敌了!”龙本
公双眼圆睁,狞笑说道:“赵一武,你骂我的话、我记下了。待打发了这小子,我再找你算
帐!”毒剑一抖,唰的就向孟华剑去,喝道:“好个子,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你吧!”
  他这把毒剑形式特别,剑法也是与众不同。本来剑法是以轻灵为主的,他却把毒剑当作
大刀来使,横斫直劈,刚猛非常。
  距离在三十步之内的旁观者,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风。众人生怕中毒,纷纷后退。
  只见孟华长剑一引,剑势分明向左却突然在半途转个圈圈,剑锋反削向右,有识货的人
登时喝起彩来,“好一招天山派的峰回路转。”话犹未了,龙木公呼的一个转身,毒剑几乎
是从孟华的头顶削过,只要再低半寸,孟华的天灵盖恐伯就要给他剖开!
  众人惊呼声中,孟华一个转身,剑招也是到得恰是时候、明晃晃的剑锋恰好对着龙木公
的胸膛,龙木公大吃一惊,沉剑横扫,孟华出手如电,青钢剑一拖一带,已是化解了他这一
招十分霸道的攻势。剑尖抖动,倏的反刺上来,竟是刺向龙木公双目。龙木公吓得连连后
退。旁观者惊魂稍定,识货的不禁又是大叫起来:“好一招排云驶电!”
  孟华一夺攻势,便不再给龙木公反击的机会,喝道:“叫你先见识见识天山剑法的‘追
风剑式’。”“追风剑式”顾名思义是迅速见长,孟华有家传的快刀刀法作为基础,展开这
路剑法,当真是快如闪电,只怕天山派中的一流高手也都比不上他,不消片刻,已是把龙木
公裹在剑光之中,但见冷电精芒,耀眼生辉,看得众人神摇目夺。
  龙木公的剑法属于刚猛一路,本是十分霸道的。此时却是只有招架的份儿,哪有还手的
本领?在场观战的人,十九都是讨厌这个妖人的,见他如此狼狈,不禁都是大呼痛快!赵一
武笑道:“什么天南剑霸,霸气哪里去了?我看不如改号天南懦夫,倒名副其实!”
  龙木公给气得七窍生烟,凶顽之性大发,猛地喝道:“好小子,我与你拼了。”在剑光
笼罩之下,身子突然腾空飞起,竟然一个“飞鸟投林”,连人带剑,凌空下击。看来他是自
知打不过孟华,故而决意拼个两败俱伤。
  孟华喝道:“去!”一招‘举火撩天’,双剑相交,借力使力,一牵一送,龙木公身不
由己的斜飞下坠,还算他武功不弱,斗空一个“鹞子翻身”,这才能够平平稳稳地落在地
上,不致跌倒。他一站稳,众人也都看得清楚了。登时爆发起震耳如雷的哄笑声!
  原来,天南剑霸的头发须眉都已给孟华的快剑削得个干干净净,变成了一个和尚了!
  赵一武大声叫道:“好呀,孟少侠,你真是慈悲为怀!这样的坏人,你也要给他剃
度!”龙木公只觉头皮沁凉,把手一摸,这才知道确实已是变成一个光头。
  按说他败得如此狼狈,不自刎也该认输的,他却是双眼火红,疯牛一样的又向孟华蛮冲
过来。
  孟华冷笑道:“你不服气那就让你再见识见识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剑式!”
  大须弥剑式是天山剑法中最复杂最深奥的一套剑式,在场的武学名家听见他要使这套剑
式,不觉都已瞪大眼睛。
  但孟华的剑尖好像挽着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剑势断断续续,骤眼看来,竟似不
成章法,使得也似乎甚为吃力。
  看来这大须弥剑式,刚好和追风剑式相反,追风剑式是疾逾飘风,快如闪电,剑式翔
动,姿态潇洒;而这大须弥剑式却是迟缓不堪,剑势呆滞,姿态笨拙。
  场中除了寥寥数人之外,许多剑术名家都是不禁大为纳罕,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天山剑
法中最为深奥的大须弥剑式。有些人甚至怀疑,莫非孟华在刚才一场剧斗之中,气力业已耗
尽了。
  但说也奇怪,在天南剑霸的拼死猛攻之下,孟华却是兀立如山,丝毫不为所动。龙木公
的毒剑有如毒蛇吐信,看来是着着进迫,但一到孟华身前,就好像碰着一堵无形墙壁似的,
总是刺不进去。他的毒剑始终在离开孟华身子三尺之外,连孟华的衣角也没沾上。
  雷震子看得如醉如痴,首先喝起彩来。金逐流也是看得眉飞色舞,但却叹道:“当真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三十年前,我曾见过唐老掌门(唐晓澜)使这套剑式。
不想如今得获重睹。这位孟老弟的剑法,几乎可以比得上唐老掌门当年了。他用不着再练十
年,我也要自愧不如了!”
  经过两位武学大宗师这么一赞,众人方始相顾骇然。尤其金逐流是以天下第一剑客的身
份称赞孟华的剑法,许多成名已久的剑术名家都是不禁又感羞愧,又感震惊了。惭愧自己的
武学造诣差得太远,难得有这百年难遇的眼福,可惜却看不懂这深不可测的大须弥剑式。
  原来这大须弥剑式看似迟缓,看似呆滞,俱每一招都蕴藏有极其复杂深奥的变化,要不
是孟华有意让众人一窥大须弥剑式的全貌,三招之内,便可取龙木公的性命。
  再过一会,只见龙木公大汗淋漓,额上青筋暴露,凶焰全消,只知跟着孟华的剑势团团
乱转,好像在陷阱中的野兽在作最后的挣扎。
  孟华陡地喝道:“你平生惯以毒剑伤人,如今就让你尝尝自己的毒剑的滋味吧!”喝声
中一招“三转法轮”,缓缓使出,龙木公明知他要绞飞自己的毒剑,却是无法躲得开。只见
一道暗蓝色的光华自龙木公手中飞出,毒剑已是倒转剑锋,插在龙木公的肩头了。
  龙木公大叫一声,卜通便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嘶声叫道:“快,快给我敷解药。”
解药本来是在他的身上的,但他己是连掏取解药的气力也没有了。他的同党怕招众怒,竟是
不敢帮他。
  龙木公声音嘶哑,像一头临死挣扎的野兽,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嗥叫。”你们要我帮凶,
如今竟然见死不救么?哼、哼、你、你们不讲义气。可休怪我,我要说……”声音越说越
弱,但仍是刺耳非常。众人见他眼耳鼻口全部流出血来,无不毛骨悚然。
  孟华一来不忍,二来想他说出背后指使的人,便道:“好,我姑且饶你一命,只要你肯
把老实话说出来。”
  哪知龙木公话犹未了,孟华也还未来得及赶到他的身边,忽听得波的一声,也不知是哪
里飞来的一颗石子,恰好打中龙木公的太阳穴、登时送了他的性命。
  雷震子怒道:“这分明是杀人灭口,哼,此案越来越可疑了,洞真道长,你可得查究才
行!”
  洞真了道:“我当然要查究的!佯作震怒,叫众弟子彻查,扰攘一番,结果当然也是查
不出凶手。
  洞真子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气,说道:“龙木公仇家甚多,有人趁这机会暗杀他也是有
的,未必与本案有关。唉,暗算我门玉虚长老的凶手如今也还没查到呢。我自愧无能,只有
请各位武林同道日后帮忙了。”言下之意,比较起来,追查杀害龙木公的凶手,还是次要的
了。既然难以即时缉凶,只有留待他日。今日这个大会,则非继续进行不可。
  他以崆峒派掌门人的身份说话,雷震子等正派人物虽然觉得他未免有给那“幕后人”开
脱之嫌,却也不便当众驳他。但众人却也不禁暗暗起疑,疑心那“幕后人”就是洞冥子。只
有孟华知道真正的“幕后人”是谁,但此际也还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后,审讯丹丘生一案继续进行。
  孟华回到台上,说道:“禀掌门,龙木公已经试过我的天山剑法,太师叔可以相信我是
唐掌门的代表了吧?”
  洞真子道:“我早已相信你了。不过经此一战,让大家都相信你,你也不算白费气力。
如今你要说的话都已说了,你退下去吧。我自有分数。”这几句话倒是说得似乎公道,孟华
行了一礼,便即退下。
  金逐流上前向洞真子道贺:“可喜贵派出了这样一位少年豪杰。”
  洞真子冷冷说道:“他现在还不能算是本派弟子呢,而且纵使他的师父丹丘生无罪的
话,我们也不敢委屈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列入门墙!”
  雷震子道:“像孟少侠这样的例子,是武林极为罕见的。他身兼数派之长,点苍派的段
仇世,崆峒派的丹丘生,都是他的师父,丹丘生目下虽名份未定,但传给他的总是崆峒派的
武功,至于贵派是否愿意把他收列门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今他又得唐经天认为天山派
的记名弟子,(金逐流在旁插口道,他还有家传的武功呢。他的父亲是孟元超孟大侠!)像
这样例子,我以为可以由他自己选择,在师承各派之中,归依一派,也可以融会各派之长,
自创一派。或者虽不自创一派,但也不隶属任何一派,只叙所传武学的渊源。像他这样在武
林中百年难遇的少年英侠,贵派与他有过渊源,亦已足引以为荣了。”
  这段话虽然说得不是十分明显,但谁也听得出来,是和洞真子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针锋相
对的。弦外之音,以洞真子作为掌门的崆峒派,还不配有这样的好弟子呢。
  雷震子是武当派的前任掌门、武当派现今硕果仅存的长老。他的地位和玉虚子在崆峒派
的地位大致相似,这次崆峒派邀请前来观礼的贵宾之中,也以他的辈份最尊,年纪最大。是
以洞真子听了他的话,虽然满不是味儿,却也不得不勉强笑道:“多谢雷老前辈对一位和敝
派有点关系的后起之秀的夸赞。但话说回来,也总得等待丹丘生这案定了之后,才谈得到他
和敝派该属何种关系。”说罢重申前议:丹丘生虽有段仇世和孟华替他辩护,但也只能减掉
两项罪名,对案情本身无关宏旨。他要洗脱罪嫌,就必须自己提出证据分辩,或者是有人能
够证明他的无辜。
  洞真子虽说是“无关宏旨”,但经过了段、孟二人替丹丘生辩护之后,情况其实已是起
了颇大的变化,变得有利于丹丘生,不利于洞冥子了。在此之前,虽然有人为丹丘生呼冤。
但也有不少人相信洞冥子指控的。但现在与会之人,包括崆峒派的弟子在内,均已不禁对洞
冥子起了疑心。因为他们的辩护,最少可以证明,洞冥子曾经说了两个谎言。
  另一个影响是,崆峒派众弟子在目睹孟华的惊人武功,尤其是他一人能使本派绝枝连环
夺命剑法之后,不禁都会想到:徒弟如此,师父可知。怪不得玉虚长老要提名丹丘生做继任
掌门的人选了。孟华学兼各派,他可能不被认为只属崆峒派的弟子,丹丘生却是纯粹崆峒派
的武功的。只要他能洗脱罪嫌,他就有资格被立为掌门。他一做掌门,孟华也就多半愿意做
崆峒派的弟子了。
  另一方面,洞真子和洞冥子也是各怀心事。洞真子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是经过
今日之事,“师弟面皮再厚,料也无颜敢做掌门。”惧者是丹丘生倘若得脱罪嫌,他的声望
势必超过自己。洞冥子把丹丘生师徒恨得如同刺骨,心里想道:“为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
麻,先把丹丘生定了罪,然后我和海兰察联手,对付孟华这小子。大不了我拼着和所谓名门
正派闹翻,索性率领本支弟子归顺朝廷,纵然做不了掌门,也有高官可做。”
  主意打定,洞冥子便即说道:“师兄,丹丘生早已声明他不自行分辨,如今也没人出头
替他辩护了,还不定罪,更待何时?”不想给丹丘生继任掌门,这是他们师兄弟共同的心
事。于是洞真子假惺惺地说道:“好,我再问一次,要是没人替丹丘生辩护的话,我就要处
他以应得之罪了。”
  正当他要“宣判”之时,忽听得有人叫道:“且慢!”
  只见一行人飞步跑来,跑在最前面大叫“且慢”的是个英俊少年。不认识这少年的赶忙
打听:“这人是谁?”“啊,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江大侠的二公子,金大侠的大徒弟江上
云呀!”
  不过令得众人大为惊愕的还不仅仅是江上云的突如其来,而且是由于和他同来的这几个
人。
  在江上云后面是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鸣和一个美貌的少女,还有一个面有伤疤的汉子,他
是被丁兆鸣拖着跑的,这模样好像是押解囚犯!
  登时有人叫了起来:“啊呀,这汉子不就是少林寺的叛徒吉鸿吗?”“那少女是谁?”
“我知道。她是福州虎威镖局邓老镖头的女儿邓明珠。丁兆鸣是她师叔。”至于丁兆鸣,则
因为认识他的人很多,早就有识者说出来了。
  丁兆鸣把吉鸿押解到场,大为惊喜的除了少林寺的两位高僧之外,就是孟华了。
  孟华这才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想道:“漪妹没有骗我,他们果然没有遭那妖妇的毒
手。看这情形,江二哥和邓姑娘也是‘孟光已接梁鸿案’了。唉,只不知漪妹现在怎样?快
活张一直没有提她,恐怕她还是在那妖妇之手吧?”
  忽听得金逐流叫道:“小心暗器!”话犹未了,只听得叮的一声,江上云已是挥剑把一
枚石子打落。那枚石子本是打吉鸿的,江上云反手挥剑,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与此同
时,丁兆鸣放开吉鸿,跃入人群,把一个人捉住。正是:
  案结终须分皂白,杀人灭口岂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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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牧野流星》——第五十回 堪叹同门施霉计 竟求大盗抢新娘
梁羽生《牧野流星》 第五十回 堪叹同门施霉计 竟求大盗抢新娘   那人叫道:“冤枉,冤枉,你捉错人了!”
  丁兆鸣道:“我亲眼看见你的,你还不认?”
  那人张大嘴巴,正想分辩,忽地面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眼耳鼻口,流出血来。底下
的话未能说出,就瘫做一团,死了。有认得这个人的道:“他就是黄河五鬼中的老三焦
蛟。”黄河五鬼在黑道中不过是二三流的人物。
  江上云道:“丁大侠,你恐怕真的是捉错人了,刚才打来的那粒石子,用的是和弹指神
通类似的功夫,内劲很是不弱。黄河五鬼,哪里能有这样的功夫?”原来他虽然挥剑打落了
这颗石子,当时虎口也是给震得酸麻的。
  丁兆鸣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想了一想,说道:“你说得对,是我上当了。看情形是
有人在背后把他推出来,让他做替死鬼的。”原来丁兆鸣刚才是看见焦蚊在人丛中冲上两
步,把手扬起,是以他不假思索,就把他捉住的。如今仔细一想,定是发暗器的那个人躲在
他的背后,却把他一推,令他把手扬起,同时在他身上下了剧毒。
  金逐流道:“暂且别忙追究,先把你们要说的话说吧。”要知江上云一跑进来就叫“且
慢!”金逐流自是料想得到,定然是他的这个徒弟,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是对丹丘生有利
的了。
  丁兆鸣先把吉鸿押到少林寺的两个高僧面前,说道:“幸不辱命,我和江公子把贵派的
叛徒抓来了。如今我把他交回贵派处理,不过,我还想替他说个情。”
  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的尊胜诧道:“他也是你师兄的仇家,你怎么要替他求情呢?”丁
兆鸣道:“因为在抓了他之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话未说完,洞冥子就插口道:“我不敢干预少林寺清理门户,不过是否可以把他押回少
林寺你们再自行清理门户?”弦外之音,实是不悦丁兆鸣不懂武林规矩,在崆峒派的会场插
进别派的事情。
  丁兆鸣缓缓说道:“按理我当然不该扰乱你们的审讯,不过这个少林寺的叛徒和丹丘生
一案有关,希望贵派掌门让他说话,也让我把话说完。”
  洞真子在这种情形之下,当然不能袒护师弟,只好说道:“好,那么就先请丁大侠把话
说完。”
  丁兆鸣道:“我先要让大家知道,我们是在哪里抓着这个少林寺叛徒的。正是三天之前
的晚上,在这崆峒山上的断魂崖下把他抓住的!”
  众人大为惊诧,纷纷议论:“奇怪,怎的他会跑上崆峒山来?”哼,看来恐怕他定然是
有所恃的了,否则焉能如此大胆?”“是呀,少林寺的方丈早已知会武林同道要把他捉回寺
去却在崆峒派即将举行大会的前夕,跑上山来,岂非自投罗网,此事当真是有点蹊跷了!”
  江上云接着冷冷说道:“那天晚上,在断魂崖下面,和这厮同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你们猜猜,这个人是谁?”“是谁?”“是御林军的副统领欧阳业!当时,崆峒派洞冥道长
的大弟子大石道人正在接引他们上山!””
  此言一出,会场里纷纷议论声音倒是突然静下来了。众人已知事有蹊跷,但顾着主人的
面子,大家都不作声,只是把目光集中在现任掌门人洞真子和业已接受提名的继任掌门人洞
冥子身上,静待他们的解释。迭种无声的压力更是令得他们心悸。情景端的像是“万木无声
待雨来”。
  洞真子缓缓说道:“师弟,你解释一下吧,欧阳业是你邀请的客人。”洞冥子情知不能
掩饰,只好力持镇定,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事情是这样的:本派举行的同门大会
邀请武林各派知名人物观礼,欧阳业好歹也算得是一派的头面人物。我们请他来作客人,并
非看重他的官衔。而且我请这位客人,也是得到掌门师兄的同意的!”
  武林各派行事不同,各有各的规矩。名门正派的侠义道当然不会和官府中人来往,但请
官府加入作客,尤其是在立新掌门人这样的大会作客,那也不能据此就说他们是于理不合
的。洞冥子解释之后,属于侠义道的客人心里当然不满,却也不便说他。只能撇开欧阳业,
质问他道:“那么,你请吉鸿这厮,又有何话可说?”
  洞冥子道:“这点你们倒是误会了,吉鸿并非我们的客人,那天晚上,我也根本不知道
欧阳业竞会带了吉鸿一起来的。”
  大石道人站出来说道:“当时欧阳业说吉鸿是他朋友,我碍着欧阳业的面子,不能不招
呼他。但在丁大侠和江二公子来到,说明他们是要捉拿吉鸿之后,我也就不管了。我记得当
时我也有向丁、江二位表明,吉鸿本来不是我们邀请的客人,这话没假吧?”
  江上云道:“不错,当时我是觉得你有点偏袒欧阳业和吉鸿,但大致的情形,是和你说
的一样。不过我还要你拿出一个人来和吉鸿对质!”
  洞冥子心头一震,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人?”
  江上云朗声说道:“就是你请来的那位贵客,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原来他未曾知
道,那天晚上,就在他们捉了吉鸿去后不久,欧阳业业已神秘失踪的事。
  洞冥子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暗自想道:“我倒是在作无谓的杞忧了。海兰察偷来这里,
是连欧阳业也瞒住了。他们怎么能够知道?欧阳业所知道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完全告诉吉鸿,
吉鸿可能根本就没有见过海兰察。”原来他担心的是吉鸿要找海兰察对质。
  他心头一宽,便即冷冷说道:“请恕不能从命!”
  江上云怒道:“怎么,你不敢让欧阳业见我!是不是你认为我辈蚁民,不能见你请来的
这位副统领大人?”
  洞冥子道:“江二公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江上云道:“什么其二?”
  洞冥子道:“不错,欧阳业那天晚上是曾来过。但现在我也正想有人能够告诉我,他在
何处呢?”
  丁兆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石道人说道:“那晚你们走了不久,就不见他了。当时我本是带他上山的,忽然他大
叫一声,我回头一望,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江上云道:“有这样奇怪的事?恫冥子道:“我们为什么要骗你!他是经我掌门同意请
来的客人,正大光明,有何必要躲躲藏藏,不敢露面?不信,你可以向前两天就到了这里的
客人,有谁见过欧那业没有?”
  丁兆鸣是个老江湖,料想他对此事不敢说谎,于是说道:“好,我们姑且相信你。找得
到欧阳业固然最好,找不着他,我们也无须要他对质了。”洞冥子大为得意,说道,“我已
经解释过了,你们满意了吧?”
  雷震子道:“对啦,你们只是在崆峒山发现吉鸿,怎能就说他与丹丘主一案有关?”他
这话表面似乎是有原偏帮洞冥子,其实是想早点知道个中真相,催吉鸿出来说话。
  丁兆鸣本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说的,但转念一想让吉鸿先说更好。于是便把吉鸿推了出
去。吉鸿看了洞冥子一眼,目光跟着又向金逐流射去,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此案的案中
人之一。但我只怕说了出来,性命不保。”
  金逐流道:“你到这里来,在我和雷老前辈的身前说话。”有他和雷震子就近保护吉
鸿,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偷施暗算?
  当吉鸿走到金逐流身边之时,江上云亦已在人丛中发现孟华,赶忙跑过来和他相见了。
  “啊,孟兄,你这样快就从天山回来了,可见着了令弟么?”孟华哪有工夫和他闲谈,
忙道:“我的事情慢慢再告诉你,你可知道碧漪怎么样了?”
  江上云怔了一怔,说道:“自从那天我和她在昭化分手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你为什
么这样问?你得到了她的什么消息?她出了事么?”
  旁边有人嘘了一声,原来台上的吉鸿已经开始说话了。
  孟华低声说道:“说来话长,你既然不知道,待吉鸿作供过后,我再告诉你。”心想:
“为什么漪妹却知道他和丁兆鸣已经脱险呢?啊,对了,可能是她被那妖妇捉去以后,听得
那妖妇说的。”又一次打听不到金碧漪的消息,孟华自是不免越发担心。
  不过吉鸿已经开始说话,他的供词将对丹丘生一案有极大影响,孟华只好把金碧漪的事
情暂且搁过一边,聚精会神,听他说话。
  吉鸿在金逐流和雷震子保护之下,已是无须顾忌,于是面向着洞真子,眼睛却是盯着洞
冥子,缓缓说道:“我要说的是十八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时我已逃出少林寺变成了一个在江
湖上作恶多端的独脚大盗了。
  “那年发生了一件很为江湖人注意的新闻,到处都有人谈论这宗新闻,关中大侠牟一行
死了,他的独生女儿将要嫁给崆峒派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那位牟小姐国色天香也是早已名
播武林的。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但令人注目的还不止此,牟一行身家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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