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牧野流星

_48 梁羽生(现代)
  玉虚子忽地游目四顾,缓缓说道:“听说丹丘生回来了,他在哪儿?”
  洞真子神色尴尬,讷讷说道:“丹丘生,他、他……”玉虚子厉声喝道:“他怎么样?”
  丹丘生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师祖!”跟着说道:“掌门师叔,请容
弟子以待罪之身拜见师祖吧!”要知他已经是被崆峒派定为“叛徒”的身份,自是不能和本
门中人站在一起的。
  玉虑子哼了一声,斥责洞真子道:“哦,原来是你不许他来见我的,他犯了什么罪了?”
  洞真子不敢违背本门辈份最尊的长老,只好说道:“丹丘生,你过来吧。我让你先见了
长老师伯再说。”
  玉虚子抚摸丹丘生头顶,说道:“小孙孙,你怎么一去就十八年没有回来,你知道我想
念得你好苦么?”原来丹丘生是个孤儿,前任掌门玉虚子的徒弟洞妙真人将他抚养成人,既
是师徒,又如父子的。玉虚子看着他长大,和他的关系也好像祖孙一般。这“小孙孙”三
字,是玉虚子在他小时候就叫惯了的。
  丹丘生哽咽说道:“请恕徒孙不孝,徒孙以被逐弃徒的身份,不能回来探望你老人家。”
  洞真子道:“师伯容禀,他在十八年前……”
  玉虚子寿眉一竖,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相信他有什么罪,我正有话要说呢!”洞真子
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么请师伯先赐训示,再容弟子禀告。”
  玉虚子道:“本来你还不算太老,但你既要告老让贤,掌门人让年轻一辈担当,我也赞
成。”
  洞真子道:“新掌门已经推定,由本门一致赞同,选立洞冥子师弟的。”
  玉虚子怒道:“我还没有说话,怎能说是一致?”
  洞真子道:“是,是。弟子只因不敢惊动你老人家,是以疏忽了没先请向。师伯既然这
样说,敢情你老人家心目中有别的人选么。”洞冥子一听,面色变得铁青。
  玉虚子道:“当然有。你忘了你师兄生前的意旨了么?”
  洞真子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不能不佯作不知,问道:“不知师伯指的是哪一桩?”
  玉虚子道:“你师兄生前,早就决定了把掌门人传给丹丘生的,这不是他偏爱自己的徒
弟,而是因为丹丘生的见识武功,本门中,确实没有第二个比得上他!”此言一出,崆峒派
的弟子都是相顾愕然,场中鸦雀无声。
  洞真子吃了一惊,不知这个年将九十的师伯,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假装糊涂,当下说
道:“师伯容禀,本派任何一个弟子都可以被立为掌门人,就是丹丘生不能够!”
  玉虚子道:“为何不能?”洞冥子面色铁青,冷冷说道:“妙师兄生前,难道从未曾向
你禀告你这位心爱徒孙所犯的事吗?”玉虚子道:“我年纪老迈,或许忘记了也说不定,你
说来给我听听。”
  洞冥子道:“十八年前,丹丘生己被逐出本门,这是洞妙师兄当年以掌门人的身份亲自
裁定的!”
  玉虚子道:“他犯的什么罪?”
  洞冥子道:“言之实为门户之羞,不过你老人家既然问起,弟子也不能不说了。丹丘生
犯的是谋杀同门,更兼劫财劫色之罪。而且在他被逐出本门之后,也还是怙恶不悛,屡与本
门为敌。详情请旧任掌门洞真师兄和老人家仔细说吧!”
  玉虚子道:“用不着你们细说了,我还没有老得太过糊涂,记起来了!”
  洞冥子面上变色,说道:“师伯记起什么?”
  玉虚子道:“洞妙对我说的和你们说的并不一样!”
  洞真子不觉也是变了面色,说道:“你老人家没有记错吗?不知洞妙师兄是怎样说的?”
  玉虚子干咳两声,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你们说丹丘生犯了什么谋害同门,更兼
劫财劫色之罪,但洞妙和我说,却是完全没有提起他这两条‘罪名’!”
  洞冥子道:“他为什么要把爱徒逐出门墙?”
  玉虚子道:“他也没有说是把丹丘生逐出门墙,他只是说要丹丘生暂时离开崆峒,明知
是委屈了徒儿,但为了顾全大局,而且丹丘生也自愿忍辱负重,才不得如此的!”
  洞冥子道:“我不敢怀疑你老人家,不过纵然洞妙师兄当真和你说了这些说话,恐怕也
是因为不想你老人家太过伤心,是以替他隐瞒罪状的。不然何以说得如此含糊?”
  玉虚子道:“他是没有把真相详细告诉我,不过我还记得他说过两句话……”
  可以猜想得到,这两句可能就是案中关键,在场的人,不论是宾客和崆峒派的弟子都竖
起耳朵来听,孟华的心情尤其紧张,只盼在玉虚子说话后,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这紧张的时刻,但见玉虚子张开了嘴巴,那两句话却是始终没有
说出来。丹丘生瞧出不妙,叫道:“师祖,你,你怎么啦?”话犹未了,玉虚子已是“咕
咚”一声,像根木头似的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丹丘生连忙将师祖抱住,只觉触手僵冷,玉虚子已经气绝。
  洞冥子喝道:“好呀,丹丘生,你竟敢谋害师祖!”
  丹丘生又惊又怒,喝道:“你是恶人先告状,我看准是你下的毒手!”洞冥子冷笑道:
““玉虚长老死在你的怀中,我可没有碰过他。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抵赖!”丹丘生怒
道:“放屁,我为什么要谋杀师祖,只有你才会害怕师祖说的话对你不利!”
  洞冥子唰的拔出剑来,喝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样狂妄无礼的叛徒是不是该杀!”丹
丘生道:“是你先诬陷我的。你害了师祖,还要损伤他的遗体吗?我不是怕你,待安葬师祖
后你要怎样,我一定奉陪!”
  洞真子劝解道:“不错,咱们此刻是该先查究玉虚师伯的死因。”他从丹丘生手中接过
玉虚子的遗体,略加审视,说道:“身上并无伤痕,也看不出中毒迹象。玉虚师伯年近九
旬,气衰体弱,在心情激动之下,突然暴毙,恐怕也是有的。”
  丹丘生道:“师伯虽然年老,但刚才还是步履如飞,论理似乎不该这样离奇暴毙?”
  洞冥子道:“好,你要追究死因,那就查个水落石出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要知
他虽然身为师叔,但自知十九不是这位师侄的对手,是以趁机收蓬,暗自想道:“死因是查
不出来的,只要我没嫌疑,也不必多加丹丘生一条罪名了,反正他的罪名已够多啦!我无须
动手,待他罪定了,名正言顺的‘清理门户’岂不更好了?”
  洞真子道:“好在宾客之中有当今的天下第一神医叶隐樵先生和当今天下第一剑客金逐
流大侠,就请他们两位来帮忙咱们查究死因如何?”
  叶隐樵和金逐流应邀出来,仔细察视之后,叶隐樵首先说道:“并非中毒而亡,奇经八
脉,却有受震荡的迹象。死因如何,恐怕是要问金大侠了。”意思甚为明显,玉虚子的死因
可能是被一种极高深的武功所伤,不属于医生可以诊断出来的疾病范围了。
  金逐流仔细察视之后,对洞真子缓缓说道:“请掌门不要太过伤心,依我看来,贵派的
玉虚长老恐怕真的是给人暗算致死的!”洞真子已经猜到几分,但听见这话从金逐流口中
说,还是不能不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说道:“那人是怎样暗算我的师伯的,金大侠,你可
看得出来吗?”
  金逐流道:“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阴毒掌力,似乎是关外长白山派能伤奇经八脉的七煞
掌功夫!”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不过却也证实了一点,凶手井非崆峒派的门人,亦即是洞冥子和
丹丘生都脱了嫌疑了。
  洞冥子虽然吃惊,却也松了口气。吃惊的是金逐流的武学如此渊博,一眼就看出了死
因。不过,“他纵然看得出是七煞掌力,料想也是决计不敢怀疑我和那个凶手有关。”洞冥
子心想。于是,装作悲愤莫名的样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凶手如此猖狂,竟敢在
本派大会之中,暗算本派长老,当真是崆峒派开派以来从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此耻不雪,此
仇不报,誓不为人!”
  洞真子以现任掌门人的身份说道:“这个仇当然是要报的,不过恐怕一时间不容易查出
凶手,今日之会,我的意思,还是应当继续进行。”
  丹丘生强抑悲痛,仔细回想一下玉虚子入场时候的情形,说道:“会议可以继续进行,
但追凶也是刻不容缓。依我看来,那个据说是临时请来的散工嫌疑最大!”
  金逐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惭愧”,说道:“本来我也看得出那人是身具武功的了,
不过却不知道他是那么一个本领高强的内家高手,以至未能及时提醒玉虚老前辈小心。”
  洞冥子不能不同意丹丘生的主张,说道:“好,叫大石去负责追……”
  丹丘生道:“请掌门允许弟子去助一臂之力。”
  洞冥子冷冷说道:“长老虽然帮你说话,但你现在还不能算是崆峒派的人,本门报仇之
事,用不着你来参预!”
  洞真子道:“不错,丹丘生,你的案子还未了结,你可不能离开,大石师侄,你挑选本
门武功最好的十个弟子和你一起负责缉凶,赶快去吧!”
  金逐流情知十个崆峒派的弟子也是抵敌不了那个凶手,不过他以宾客的身份,却也不便
干预别派的事。尤其是在洞冥子说了这样的言语之后。
  玉虚子遭人暗算,暴毙身亡,在场的各路英雄不禁都是议论纷纷,惊疑不定。要知玉虚
子虽然年纪老迈,但内功的精纯,却是有目共睹的。是谁能有这么厉害的本领,伤了他他还
不知道,以至这件事情,令得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都感到震惊呢?不错,现在已经知道嫌疑
最大的是那个所谓“临时请来的散工”了,但那个“散工”又是谁呢?
  场中只有两个人知道凶手是谁。金逐流则只是看出了玉虚子受的是七煞掌之伤,却还猜
想不到这个凶手竟然就是御林军统领海兰察。
  孟华正自踌躇,要不要便即表露自己的身份,出来指证凶手。忽听得耳旁有个熟悉的声
音说道:“时机未到,先别打草惊蛇!”这人是快活张。他是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在喧
哗的嘈声之中,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到孟华的耳朵里的,站在孟华旁边的人,都没听见。
  孟华霍然一省:“不错,我虽然明知是海兰察,但在未捉到他之前,我就揭破他们的阴
谋,洞冥子还是可以狡辩的。”快活张有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孟华听见他说了这两句之
后,回头看时,却已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张叔叔这样吩咐我,想必他早已胸有成竹。”孟华心想,稍稍放一点心。不过孟华也
还有一样想不通,玉虚子在受了暗算之后,到他暴毙之前,是有一段时间的,难道他真的是
不知道自己遭人暗算,以他的武学修为,按说是不该不知道的!知道了,在死之前,为什么
不说出来?
  孟华猜得不错,暗算玉虚子的凶手,确实是海兰察。
  原来海兰察的七煞掌功夫业已练到化境,他暗算玉虚子那股掌力阴柔狠毒,初时身受者
并不感觉怎么厉害,严重的后果是过后才突然发作。玉虚子不是不知,却因太过自恃,以为
自己所受的一点内伤并无大碍,他想把要紧的话先说完了,再查究那个“散工”是谁的。哪
知正说到最紧要的关头,那股七煞掌留在他身上的后劲突然发作!
  且说在扰攘一番之后,崆峒派的弟子已把玉虚子的尸体搬回清虚观,大石道人也出来回
报,说是找不到那个散工,如今正准备到山上各处搜索。
  洞真子说了几句哀悼的话,便即宣告本派的同门大会继续进行。场中喧闹的声音尚未完
全静止下来,那个古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那声音冷冷笑道:“洞冥子,你还好意思说是崆峒派上下都拥护你吗?玉虚子老前辈尸
骨未寒,他刚才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他是崆峒派的长老,总不能算是外人吧?”
  玉虚子临死之前,曾提出以丹丘生为崆峒派的继任掌门人选,洞真子和洞冥子本来想含
混过去的,不料给这个人重新提起,弄得他们大为尴尬。而这番话也正是针对他们刚才所声
言的“外人不得干涉他们本门的事”而驳斥他们的。
  洞真子患得患失,在他的心里,当然是不希望给丹丘生继任掌门,但也不服气给洞冥子
硬生生迫他下台,心想:“难得有这机会,扫一扫他的面子也好。即使终于还是不免给他接
任掌门,他的威信也是大大不如我。”于是貌作公正,缓缓说道:“师弟,你的意思怎样?”
  洞冥子正在装作悲悼本门长老,有苦说不出来,想了好一会子,只好讷讷说道:“玉虚
师伯的意见按说是应该尊重的,不过,不过,他老人家年纪老道……”只差“老糊涂”三个
字未说出来。
  金逐流忽道:“我是外人,当然不便干预贵派的废立大事。我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
说,玉虚子老前辈在临死之时,可是神智清醒得很啊!”
  洞冥子道:“金大侠,你不知道,我们的玉虚师伯一向是很钟爱他这个小徒孙的,我不
敢说他是糊涂,但一个人年纪老了,偏袒理门户是你们本门的事情。但按照武林规矩,要是
案情尚有可疑之处,当事者不服的话,外人也可以说几句公道话的。要不然你们请我们来做
什么?”
  洞冥子赔笑说道:“待会儿再审丹丘生此案之时,我们当然会请你老人家评评理的。”
言外之意,他们现在乃是推选本派掌门,雷震子就不该多话了。
  雷震子哼了一声,说道:“我看这两件事情恐怕也有牵连吧?”
  洞真子貌作公正,说道:“金大侠,你的意思怎样?请赐嘉言。”金逐流说道:“不敢
当。不过既承下问,我倒有个意思,请贵掌门考虑是否可行。”洞真子道:“请金大侠赐
示。”金逐流缓缓说道:“依我之见,次序不妨颠倒一下。”
  洞真子道:“颠倒什么次序?”金逐流道:“贵派同门大会,原定是要推立掌门,然后
进行清理门户之事,对吧?”洞真子道:“不错。”金逐流道:“我的意思,就是把这两件
事情的先后次序,颠倒一下如何?”
  既有玉虚子的遗言在前,又有金逐流进言于后,于理于情,身为崆峒派掌门人的洞真
子,对金逐流这个提议也是不能拒绝的了。于是说道:“这样也好,洞冥师弟,你的意思怎
样?”
  洞冥子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师兄既说好,小弟焉有异言。”心里想道:“先行清理
门户,谅丹丘生也难洗脱罪名。侍他叛徒身份一定,我还怕他和我争夺掌门?”
  仪程次序颠倒,看似一件小事,其实关键重大。当下洞真子以掌门人的身份,当众宣
布,先行清理门户。说道:“现在先审丹丘生这件案子,倘若他是无罪的话他可以重回本
门,作为继任掌门人选之一;但若罪名成立,他就必须接受应得严惩!丹丘生,你有无异
议?”
  丹丘生道:“掌门人我是决计不敢承当的,但求此案能够公平了结,弟子于愿已足。”
  洞真子道:“我身为掌门,自然不会负同门所托,公平处理,决不偏私!这么说,你是
并无异议的了?”丹丘生说了一个“是”字。洞真子道:“好,洞冥师弟,请你担任指控,
公布丹丘生的罪状!”
  洞冥子假惺惺的先叹了一口长气,这才缓缓说道:“说起此案,实属崆峒派门户之羞。
但事已如斯,我也不能顾及家丑外扬了。我说出来,请各位同门公决,也请在场的各位武林
硕望秉公判断,看看我们是否该把丹丘生处以大逆不道的叛徒之罪。
  “十八年前,本派弟子何洛前往米脂迎娶关中大侠牟一行的女儿,请丹丘生做他伴郎,
陪他同往。不料丹丘生见色起心,竟把同门谋害。前任掌门洞妙真人将他逐出门墙,他还不
知侮改,其后又屡与本门为敌,并曾伤害本门长辈……”
  洞冥子屡述丹丘生所犯的“罪”,把一切“证据”都讲得很仔细。这些“证据”,孟华
早已在洞真子送给唐经天那份档案中看过,不以为异,在场的许多武林人物,却不由得大为
震骇了。许多人认为丹丘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但也有人认为是证据确凿,慨叹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在众人窃窃私语,洞真子喝道:“丹丘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丹丘生抬起头来,昂然说道:“我没有罪!”
  洞真了道:“好,你不认罪,那就得提出分辩!”
  丹丘生又是斩钉截铁的说了四个字:“我不分辩!”
  洞真子冷冷说道:“洞冥子对你的指控都是有证有据的,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反驳,就
不由得你不认罪了!”
  金逐流忽道:“我觉得这件案子似乎颇有可疑之处,不知贵掌门可否容许我以外人的身
份说两句话?”
  “清理门户”是件大事,案情若有可疑之处,被请来“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辈是有权说
话的。一来局于武林规矩,二来洞真子也不能不尊重金逐流在武林的地位,是以心里虽不愿
意,也只好赔笑说道:“金大侠请说!”
  金逐流道:“丹丘生谋害同门,谁曾经目击?”洞冥子道:“有牟家的两个仆人,曾经
目击。”金逐流道:“那两个仆人呢?”
  洞冥子道:“早已去世。不过,我的师兄洞玄子在他们去世之前,曾经找着他们,亲耳
听见他们说的。师兄当年也是口说无凭,故此曾把那两个牟家仆人的供辞笔录下,曾交掌门
师兄存案,这份供辞我也带来了,金大侠要不要看?”
  金逐流道:“不用。我要的是活的人证!”
  洞冥子道:“可惜我的师兄洞玄子四年前也已死了,他正是死在丹丘生剑下的。”
  金逐流道:“据我所知,令师兄洞玄子似乎并非死在丹丘生剑下,不过为了避免枝节横
生,此事暂且押后再谈。如今先回到你指控丹丘生谋杀同门一事,人证既然全都死了,有谁
知道证供是真是假?似乎不足据此为凭吧?”言下之意,直指死去的洞玄子可能捏造证供。
  洞冥子道:“好,就算这份证供不足为凭,何洛被害总是真的。丹丘生陪伴何洛前往米
脂迎娶,是否应以他的嫌疑最大?”
  金逐流只得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也只是嫌疑而已。只凭嫌疑似乎还不能定罪
吧?”
  洞真子以掌门人的身份说道:“不错,只凭嫌疑,难以定罪。但既有嫌疑,就当分辩。
否则如何洗脱嫌疑?”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必须丹丘生说出当年此案的真相。
  丹丘生道:“我说的话,师祖刚才已经替我说了。”洞冥子冷冷说道:“不错,玉虚长
老是认为你没有罪的。但可惜他老人家却没有提出任何证据,足以为你开脱罪名。”
  洞真子以掌门人的身份接着说道:“不错,他老人家是本派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他的
意见我们当然是尊重的。但‘清理门户’兹事体大,可也不能只是凭着长老一句空空洞洞的
说话,就把你的案子了结。所以你必须自己分辩!”
  丹丘生道:“十八年前,我已经把我为何不公开分辨的原因对先师说,我曾发过誓,除
先师之外,不向第三个人说的。不过我不相信你们真的是全不知道。”
  洞真子心中有愧,但却不能不违背良心,装作大怒的神气,斥道:“我还没定你的罪
名,你就要反咬我一口么?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这个做掌门人的处事不公,
有心陷害你呢?”
  丹丘生对他还有儿分尊重,同时也还存有几分幻想。在这瞬间,丹丘生转了几次念头,
终于决定“我可不能让这位掌门师叔太过难堪,于是低下了头说道:“弟子不敢,掌门师叔
要是当真不知道的话,弟子也无话可说了。”
  洞冥子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你师父亲手把你逐出门墙!”辞锋锐利,咄咄逼
人。以丹丘生被自己恩师所逐的这件事实,把丹丘生的“罪证”钉得更牢了。
  金逐流道:“请让我再说几句话,我觉得这正是可疑之处。丹丘生倘若真的是犯了那样
大的罪,他的师父又岂能只是把他逐出门墙就算了事?玉虚前辈刚才说的那段话大家都听得
很清楚,他说前任掌门曾对他言遗,他是为了顾全大局,不能不让爱徒暂受委屈。虽然他没
说明个中原委,但从语气之中,我想任何人也可以听得出来,丹丘生其实是冤枉的,他之不
愿分辩,那是为了有难言之隐。”
  这番话说得于情于理,在场的许多有地位的武林人物都是不由得暗暗点头。甚至崆峒派
的弟子本来以为丹丘生是罪无可辩的也不觉起了疑心了。
  洞冥子感觉不妙,连忙说道:“我不敢说洞妙师兄偏私,但丹丘生与他名是师徒,情如
父子,溺爱之心,恐怕也是难免有的!说至此处,颊了一顿,回过头来,再对洞真子说道:
“总之,这件案我认为绝不能含糊了结,否则我们如何对得住死去的洞玄师兄、何洛师侄?”
  洞真子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气,说道:“丹丘生,我不知你是否有难言之隐,但我以掌门
人的身份,必须秉公办理,你要是不分辩的话,我只有判你罪名成立了。”
  洞冥子冷笑道:“什么难言之隐,他分明是自知罪证确凿,难以分辩!”
  在洞冥子冷笑声中,丹丘生陡地变了面色,眉毛一扬,似乎就要说话。但转瞬之间,他
的面色又沉暗下去,要说的话,也终于没说出来。
  金逐流道:“丹丘兄,你要是有甚顾忌,不愿当众说出真相,可否改变一个法子,由我
和武当派的长老以及少林寺两位高僧作为公证,列席旁听,你向贵派的掌门人和担当指控的
洞冥道长说出来?”
  金逐流的提议本来是合情合理,不料丹丘生仍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曾向先师发
誓,除了先师之外,不向第三个人说的,我可不能背誓!”
  洞冥子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凛然说道:“这分明乃是道辞!”他作出道貌岸然的神
气,却仍俺盖不了他的喜形于色。他这神色看在金逐流的眼中,金逐流越发可以断定丹丘生
必是冤枉无疑。但如苦于无法替丹丘生分辩。
  洞真子说道:“好,你既然没有分辩,那我只有秉公宣布了!”这一瞬间,孟华又惊又
急,心里想道:“我绝不能让三师父受他们陷害!”正在准备挺身而出的时候,忽听得快活
张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可以出去,但先别提海兰察之事。”
  可是就在洞真子将要“宣判”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大叫一声,“且慢!”另外有人,抢
在孟华之前挺身而出了。
  这个人是孟华的二师父段仇世。
  段仇世这一出现,洞真洞冥虽然都已猜到他的来意,但洞真子以一派掌门人的身份,却
是不能不保持应有的礼貌,涩声说道:“段大侠有何指教?”
  段仇世缓缓说道:“指教不敢。我只是想请贵掌门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再作宣判!”
  洞真子惺惺道:“不知段大侠有何话说?”
  段仇世朗声说道:“我来给丹丘生作证,贵派的洞冥道长刚才指控他的罪状之中,有一
项是冤枉他的!”
  洞真子道:“是哪一项?”
  段仇世道:“贵派的洞玄子是我所杀,你们把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岂非要他代我受
过。”
  洞玄子死在殷仇世剑下一事,崆峒派的人知道的虽然不少,但他亲自说了出来,还是不
免惹起一阵骚动。洞玄子的大弟子大谷道人更是不能不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大放悲声说
道:“原来我的师父是被你所害,此仇非报不可。”
  洞真子眉头一皱,说道:“大谷,你先别吵,听段先生说下去。段先生,请问你是因何
杀了我的师弟的?”他要保持一派宗师的风度,自是不能先自袒护同门,必须按照江湖规
矩,问明是非的。故此他说话倒还相当客气,只是把“大侠”的称呼改作了“先生”。
  段仇世继续说道:“令师弟那天是和大魔头阳继孟一起来到石林的,据说阳继孟是要夺
回石林,邀请令师弟助拳,恰好当时我也在场。”
  洞真子道:“敝师弟没有说明是清理门户吗?”
  段仇世道:“我只听见他说是要耙丹丘生捉回山去,‘清理门户’这四个字可没听见。”
  “捉回山去”可能是为了要“清理门户”,但两者的意思毕竟是不同的。要知“清理门
户”是崆峒派这次大会中的正式决定,四年前洞玄子自是不便就用这四个字的。
  洞真子发觉自己用语不当,只得又兜回来,说道:“洞玄子是丹丘生的师叔,既然你知
道洞玄子要把他捉回山去,为何你要插手干涉敝派之事?”
  段仇世淡淡说道:“我只知道丹丘生早已被贵派逐出门墙,按照江湖规矩,洞玄子似乎
不能再称为他师叔了吧,我也不知道丹丘生和贵派还有什么瓜葛,只就当时的情形而论,我
是丹丘生的好朋友,可不能让他给邪派妖人欺负!”
  大谷道人怒道:“什么,你敢说我的师父是邪派妖人?”段仇世道:“你别缠夹不清,
我说的邪派妖人是阳继孟。你的师父是邪派妖人请来的朋友,这样清楚了吧?”
  阳继孟在江湖上恶名昭彰,没人敢给他分辨不是“邪派妖人”,大谷道人虽然不满段仇
世损他师父,可也只好闭口了。
  段仇世继续说道:“丹丘生倒还顾念旧的师门之谊,不敢和洞玄子交手,但洞玄子要与
阳继孟联手攻他,我只能替好友出头抵挡了。那次我和丹丘生也几乎伤重毙命,洞玄子不幸
被我所杀,你们难要替他报仇,我绝不推卸责任,一己承担。我反问一句,要是我那天被他
们所杀,你是否认为就是理所应当了?”
  段仇世侃侃而谈,驳得洞冥子做声不得。洞真子以掌门人的身份,更是感觉面上无光。
要知洞玄子去捉叛徒回山,于理还讲得通,但也不该和恶名昭彰的大魔头阳继孟联手,即使
勉强辩解说是由于彼此的利害相同,一时利用,恐怕也难免要被武林正派的人所不齿了。何
况崆峒派要借助外人之力来“清理门户”,而这个“外人”还是个不齿于人的大魔头,崆峒
派还有什么面子?
  洞真子只怕越说越臭,只好自找台阶,说道:“洞玄师弟丧命石林,当时敝派没有别人
在场,其中真相是否如段先生所说,姑且存疑。不过纵然丹丘生没有杀他以前的师叔,也不
过减少一条罪而已。不能据此就说洞冥子对他的指控全部不尽不实。他要是不能分辩的话,
我还是必须处他以应得的惩罚。”
  段仇世冷冷说道:“举一个例可概括其余。丹丘生不过不愿自己分辨而已,焉知他的其
他罪名,不也是像你们指控他杀洞玄子一样?”
  洞玄子的大弟子大谷道人怒喝道:“段仇世,你是杀害我师父的凶手,我们还没和你算
帐,你又要替丹丘生辩护?”段仇世冷冷说道:“我早说过,我绝不推卸杀了贵派洞玄子的
责任,我站在这儿,等着你们找我算帐!但你们冤枉了丹丘生,我也必须替他辩护!”
  洞真子忙道:“大谷,你先别节外生枝。这两桩事情,不必混为一谈。”跟着说道:
“段先生,你说的什么举一例可概括其余,这话恐怕也是说不通的。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必
须就事论事,分开来谈。”
  武当派长老雷震子站出来做和事佬,说道:“丹丘生的案子,真相如何,我不知道,不
敢说。但贵派的洞玄子丧命石林一事,如今真相已明,我想说几句公道的话。”
  洞真子道:“雷老前辈请说。”
  雷震子道:“依我之见,这件事情只能说是一个很大的不幸,却也不能单独责段仇世一
人。就事论事,按武林规矩,最多只能说是私人仇怨。”
  私人仇怨亦即是和门派之争无涉,这个判断成立的话,崆峒派的任何人固然还可以找段
仇世报仇,但性质只是属于私人的报仇,并非如丹丘生一样,是被崆峒派当作公敌的了。两
方对立的范围已经大大缩小。洞真子一想,这个判断虽然骨子里还是帮段仇世说话的,但对
于他处理丹丘生一案却也未尝无利,是以权衡轻重,便即表示接受。正是:
  师弟恶行遭恶报,岂能袒护再寻仇?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牧野流星》——第四十九回 剑气纵横惊四座 妖氛猖獗骇群豪
梁羽生《牧野流星》 第四十九回 剑气纵横惊四座 妖氛猖獗骇群豪   当下洞真子正式宣布洞玄子被害一事与丹丘生无关,但跟着便即说道:“丹丘生,你的
这项罪名是取消了,但其他罪名,你要是不分辩的话,我就要当作你认罪了。我再问你一
遍,你有没有分辩?”丹丘主道:“我早已说过,除非先师复生,我不会对任何人分辩!”
  洞真子道:“好,我已经按照武林所定的‘清理门户’规矩,问过丹丘生三遍,他自己
没有分辩。如今我再问一问,还有没有人要替丹丘生辩护?”
  他刚问到第二遍,只听得有个人朗声说道:“有!”这个人不问可知,自是孟华了。
  孟华脱下人皮面具,在全场注视之下,越众而出,飞身上台。
  孟华这一突然出现,洞真、洞冥二人当真是如见鬼魁,登时吓得呆了!他们做梦也想不
到,被关在地牢里中了酥骨散之毒的孟华居然会逃出生天!
  金逐流则是喜出望外,说道:“华儿,我只道你是为了什么缘故误事了呢,原来你已经
来了!”
  听金逐流的语气,似乎早已知道他要来的,孟华不觉怔了一怔,随即省悟:“是了,他
已经见到了少杯寺那两位高僧,自然知道我是从天山回来的了。”
  他本来要把金碧漪被那妖妇所擒之事告诉金逐流的,但当务之急,是先要替他师父分
辨,只好把这件事情押后再说。心里想道:“反正那妖妇是要把漪妹当作人质,绝计不敢害
她。待会儿我再告诉金伯伯也不歉迟。”
  洞真、洞冥惊魂未定,不约而同都是手按剑柄,失声叫道:“你,你……你来做什
么?”众人不觉都是大为奇怪,为什么崆峒派的掌门,对一个分属自己徒孙一辈的后生小子
竟会如此骇怕。
  孟华向洞真子施了一礼,说道:“昨晚多谢掌门厚待,请恕我今朝不请自来。我是来替
我师父辩护的!”
  虽然话中有刺,但毕竟还没说出他昨晚被囚之事,洞真子松了口气说道:“十八年前,
你还是个刚刚会说话的婴孩吧?你能知道什么,要替你师父辩护?”
  金逐流忍不住插口问道:“孟华,你不是刚从天山回来的吗?是不是天山派的唐掌门有
什么话要你替他说的?”
  洞真子只道金逐流已知孟华是天山派代表一事,连忙说道:“不错,孟华他自称是唐掌
门的代表,但我还不敢相信。”他是准备孟华说出被囚之事,他可藉此辩解。
  金逐流道:“我知道这孩子是绝计不会说谎的。而且还有一事可资佐证,最近我曾见过
天山派少掌门唐加源,据他说贵掌门曾托他带件物事回去给他父亲,有这事么?”
  金逐流用的是“物事”一词,洞真子暗自想道:“听他口气,他大概还没有看过我写给
唐经天的那封书信。”要知洞真子写那封信的目的,正是因他恐防金逐流要出头“袒护“丹
丘生,故而想说服唐经天来给他“主持公道”的。要是这封信给金逐流见到,他自是更难为
情了。
  这件事他当然不能否认,只好说了一个“有”字。
  金逐流继续说道:“据唐加源说,他因为有别的事情,不能回转天山。你托他的那件物
事他已经转托孟华带去了。”
  孟华说道:“唐掌门正是因为看过了掌门太师叔给他的那样东西,是以要弟子替他效
劳,认我为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代表他来参加此会。”
  洞真子道:“好,那你是要为天山派的掌门代言,还是你自己要为业师辩护?”孟华说
道:“唐掌门要我替他说的话,昨晚我都已经说给你听了。你不愿接受他的劝告,我也无谓
多说一遍了。如今我是要替我的师父辩护!”
  洞真子满面通红,说道:“唐掌门此举颇出武林情理之外,所以昨晚我不大敢相信你的
话。不过,你现在既然不是以天山派的代表的身份说话,我只能把你当作本门叛徒的弟子
了。”言外之急,先把孟华师徒划在一边,弟子替师父“辩护”自是难免偏私,而也就不值
得怎样重视。
  金逐流淡淡说道:“我看不必管他是用什么身份说话,只须问他说的是真是假?”
  洞冥子冷冷说道:“师兄刚才说得好,十八年前,他还是个婴孩呢,他能知道什么了所
谓‘辩护’,恐怕还是胡诌而已!”说话的口气简直是在埋怨师兄不该浪费时间来听孟华
“胡诌”,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孟华说些什么,他都抵赖。
  孟华冷笑道:“我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诌?”回过头来,向着洞真子缓缓说
道:“不错,十八年前的事情,弟子并不知道。但三年之前,而且是弟子亲手所做的事情,
我是不会不知道的!”洞真子已经猜到几分,但却不能不明知故问,说道:“你不是要替师
父辩护吗,怎的又扯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了?你做了什么事情?”
  孟华眉毛一扬,指着洞冥子缓缓说道:“他说曾经被我师父所伤,据此指责我的师父以
下犯上,其实这是假的。我的师父根本就没有和他动过手,真正伤了他的人是我!”
  此言一出,洞冥子的面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脚底下有个地洞钻了进去。同时所
有在场的人,不论是贵客或是崆峒派的弟子,也都无不耸然动容,大为惊诧。要知洞冥子是
崆峒派的第一剑术高手,武林各派,无人不知,而孟华不过是一个看来未到二十岁的少年他
能够伤得了洞冥子?这话谁人敢于置信?
  但看到了洞冥子这副尴尬的神色之后,许多抱着怀疑态度的人却是不由得对洞冥子的信
心动摇了。
  洞真子有意丢他师弟的面,说道:“洞冥师弟他这话是真的吗?”洞冥子讷讷说道:
“这个、这个……”不知要怎样说下去才好……。
  孟华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掌门太师叔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马上和
他当众比剑,让大家看个清楚。”
  洞冥子本来打算孟华说些什么,他都抵赖的,但这件事情,他却是无法抵赖,此时形
势,他一抵赖,就非得和孟华比剑不可。一比之下,真假立辨。他怎敢轻试?
  这刹那间,他转了好几次念头,一忽儿想孟华中了辛七娘酥骨敌之毒,虽然逃了出来,
功力最少也要打个折扣吧?但又怕自己估计不对,孟华既敢向他挑战,料想是有必胜把握,
他在三年前已经不是孟华对手,纵使孟华功力打了折扣,他却还是没有把握取胜的。
  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洞冥子不敢承认,也不敢不承认,只好横生枝节,装作恼怒的
神气说道:“当真是荒谬绝伦,我岂能与一个徒孙辈份的晚辈比剑。”说话之时,向心腹弟
子大石道人打了一个眼色。
  大石道人对师父的心意揣摩得最为透彻,自是懂得师父这个眼色的意思。想道:“师父
要我去试试这个子是否当真恢复了本领,嗯,我胜了固然可以大大露面、甚至可以成为下一
任掌门的继承人,但若输了,岂非弄巧成拙?”他是曾经吃过孟华大亏的,想到孟毕的厉
害,还是不寒而栗。
  正在他患得患失,踌躇莫决之际,洞冥子的另一个徒弟跳出来。
  跳出来的是洞冥子的二徒弟大松道人。孟华的厉害,大石道人知道,他可还未曾知道。
一见孟华如此年轻,心里想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本领再好,料想也好不到哪里
去。”他一向妒忌师兄得宠,于是便即跳出来争功。
  “有事弟子服其劳,咱们怎能眼看这小子如此猖狂,胡说八道。侮辱师父?大师兄,你
不管,我可要管了!”
  大石道人岂能当众丢这面子,意图侥幸的念头不觉又冒起来,暗自想道:“辛七娘是天
下第一使毒高手,这小子纵然解了酥骨散之毒,料想亦已大伤元气,我何必太过怕他?”
  “师弟,你误会了。”大石道人说道:“我并非不管此事,但你要知道,这小子的辈份
比咱们也还低了一辈呢。师父当然不屑和他动手,我也要考虑考虑,值不值得和他动手?”
虽然前天晚上,他才吃过孟华的亏,但此事同门并不知道。他是准备孟华倘若说了出来,他
就抵赖的。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