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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宝钗缘

_7 梁羽生(现代)
  牟世杰也知道铁摩勒是有意迫自己抢攻,当下剑决一领,宝剑光芒疾吐,使的是一招
“白虹贯日”,剑光直插进铁摩勒的防御圈中,这一招攻势凌厉,上刺下削,大大发挥了宝
剑的威力。
  铁奘勒喝声:“好!”蓦地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一剑斩去,剑锋自下卷上,倒削
牟世杰的右臂。这一招在剑法中揉合刀法,是铁摩勒自创的新招,剑法的轻灵翔动,刀法的
浑厚沉雄,兼而右之,牟世杰不识此招,见他来得威猛,心里想道:“他明明知道我使的是
宝剑,何以还用这样硬拼的打法?”
  心念未已,只听得“当”的一声,双剑已然相交,就在这瞬息之间,铁摩勒倏的翻转剑
脊,猛力向牟世杰的宝剑一拍,牟世杰给那股大力压得宝剑几乎弯曲,虎口隐隐作痛,虽然
用了上乘的“卸”字诀,却也只能卸开铁摩勒的三分力道。这才知道铁摩勒神力惊人,无怪
他无须顾忌宝剑。
  牟世杰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见宝剑被对方克住,立即变换打法,只见他宝剑指东打
西,指南打北,奇诡变幻,难以捉摸。总不教铁摩勒碰上,而他则在乘瑕抵隙,专找铁摩勒
的“空门”进攻,瞬息之间,连攻七剑,兔起鹘落,看得群雄眼花撩乱,铁摩勒踏脚九官八
卦方位,沉着应付,将他这七招剑式,一一破解!
  忽听得铁摩勒大喝一声,一剑刺出,其直如矢,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这一招名为“大漠
孤烟直”,本是一招普通的剑法,但经铁摩勒使将出来,都是大不寻常,站得稍近的人,都
感到冷气森森,寒风扑面。
  牟世杰身形一转,宝剑挥动,划了一道圆圈,恰恰将铁摩勒的长剑圈住,双剑相触,铿
锵有声,倏的又再分开,铁摩勒剑上多了一个缺口,牟世杰则接连退了几步。
  牟世杰这一招名为“长河落日圆”,与“大漠孤烟直”同是昆仑剑法中相连的两招,他
们一攻一守,就似是同门兄弟互相拆解一样,但姿势的美妙,剑术中一刚一柔,相生相克的
精髓,都已在这两招中表露无遗。场中不乏剑术名家,他们毕生梦寐追求的境界,也不过如
此,这两招一出,全场高手,相顾茫然,都感到自己所学,实是差得太远。人人面面相觑,
黯然失色,过了好一会子,心神稍定,这才大声喝起彩来!
  转眼间两人已斗了相近百招,刚才段克邪与牟世杰斗剑,众人已叹为观止,实难想象还
有这样的一场比剑,更令人目眩神摇!
  这一场比剑,不见得比刚才那一场更为好看,但在名家眼内,却是真正剑术的较量,要
知段克邪刚才的打法是以轻功配合剑术,花式繁多,快如闪电,那当然是好看极了,但剑术
中的深奥精微之处,却还及不上这一场比剑的表露无遗。
  只见铁摩勒迅猛若怒狮,凝重如山岳,剑法大开大阖,每一招都是正宗剑术,绝不采用
寻瑕抵隙的奇诡剑招,但每一招都有雷霆不测之威,令人生畏。牟世杰则展开了以柔克刚的
剑术,身法剑法,俨如流水行云,飘逸轻灵,毫无粘滞。这两人一个勇猛,一个潇洒,倘若
用诗句来形容,则一个是“骏马西风冀北”,一个是“杏花春雨江南”,同样达到了剑术中
完美的境界。
  两人斗了相近半个时辰,兀是未分胜负。群雄中的几个剑术名家看得如醉如痴,心无旁
骛:但更多的人,则因为这一场的比武,便决定了盟主是谁,因而看得特别紧张,捧铁摩勒
的与捧牟世杰的都在各自担忧,他们多半不懂得欣赏高深的剑术,每当看到那一方似乎占了
上风的时候,欢喜或懊丧之情便见乎辞色。其中还有一些是两方面都不偏袒的,便拿他们的
胜负来打赌,闹哄哄的各自给自己下注的一方喝彩助威。
  铁摩勒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朋友们的关怀神色,拥护者的喝彩欢呼,他都是看到听到
的了。但另一方面,在他占了上风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李天敖那一伙人的暴跳如雷;盖天豪
那一伙人的嗒然若丧。
  铁摩勒见招拆招,见式拆式,手底丝毫不缓,心中却是思潮起伏,进退踌躇,暗自想
道:“刚才那个韩维说的不错,我是窦家的义子,王、窦二家在绿林争霸将近百年,虽说王
伯通已死,他的女儿和我亦已解了冤仇;但王伯通的党羽众多,未必便肯服我,如今看了李
天敖这伙人的神情,显然他们是极不愿意我当上盟主。即使我当了盟主,对他们一视同仁,
那也是后来方见,他们心里已先有了疙瘩了。如此看来,我做这个盟主,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的事情,甚至会造成分崩离析之局。”
  继而想道:“辛大哥、杜叔叔劝我当这盟主,用意也不外是盼望我能够调和绿林的纷
争,有了一个头儿,抢地盘,争赃银的事情就可以减少,除此之外,还可以由盟主发号施
令,彼此救助,共抗官军。他们的用意是好,但我既没有把握调和纷争,也无意占山为王,
与朝廷作对;然则我又何必定要争夺这个盟主之位,不肯让贤?”
  心念未已,牟世杰又己抢攻了七八招,这七八招一气呵成,招招精妙,铁摩勒虽然一一
解开,心中也暗暗佩服,又不由得想道:“牟世杰不但武功高明,这一年来在江湖上的行事
也是处处以德服人,称得上是义侠之士,杜叔叔怕他另有野心,怕他当了盟主,会把绿林兄
弟带上歧路。这固然可虑,但究竟是否如此,也得将来始知。倘若将来天下更乱,他真的自
立为王,那又有何不可?”
  再又想到:“牟世杰现在已有许多人拥护他,论人数也许还不及拥护我的人之多,但李
天敖那一伙人,他们是王伯通的旧部,倘若在我与牟世杰之间,任由他们选择,他们必然是
宁愿牟世杰做他们的盟主。
  “他做了盟主,我可以使得窦家旧部与金鸡岭这一伙人都服从他;但假如是我自为盟
主,却没有人可以协助我令得绿林兄弟都对我归心。形势如此,利害分明,我何不成全牟世
杰这个盟主?”
  思念至此,心意立决。恰在此时,牟世杰使了一招“鹏搏九霄”,身形飞起,凌空刺
下,剑势强劲之畏。铁摩勒有意让他一招,平剑虚挡,长袖一挥,只听得“嗤”的一声,铁
摩勒的衣袖被削去了一截。正是:盟主虚名何足道,英雄自古重英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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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八回 剑气纵横同御侮 芳心历乱起疑猜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八回 剑气纵横同御侮 芳心历乱起疑猜   铁摩勒“托”地跳出圈子,纳剑入鞘,抚拳一拱,朗声说道:“牟兄弟武艺高强,铁某
认输了。恭贺新盟主即位,铁某甘愿执鞭随镫!”
  此言一出,群雄惊愕无比,霎时间鸦雀无声。谁都料想不到,铁摩勒会突然败在牟世杰
千里,而且他也不过被削了半截衣袖,竟然就肯罢手认输?
  牟世杰也感到意外之极,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但一来由于牟世杰那一剑确是十
分精妙,二来由于铁摩勒的诈败也是“诈”得恰到好处,竟没有人看得出他是让招。连牟世
杰也以为是侥幸成功,心里想道:“我这招‘鹏搏九霄’,实是冒险之极。他倘若用‘举火
撩天’还击,我身子悬空,决难躲闪,他错在不该以剑平挡,以他的剑术之高。怎的会突然
走出错招?莫非天意要我做这盟主,在最紧要的关头,教铁摩勒糊里糊涂的出错了招?”
  群雄惊愕稍过,不禁又都想道:“是了,以铁摩勒的身份,他偶不小心,输了一招,当
然不好意思再打下去,只好认输了。”许多人都在为铁摩勒可惜,甚至埋怨他不该偶失一
招,便即罢手。但铁摩勒自己已经认输,牟世杰之任盟主,亦已成了定局,再也不能变易
了。
  寂静片刻,霎然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盖天豪这一伙人和李天敖这一伙人都跑来恭
贺牟世杰夺得盟主,金鸡岭这一伙人在铁摩勒率领之下,虽有惋惜之情,也都纷纷上来致
贺。铁摩勒看了,暗暗欢喜,“我这一让,果然是让得对了。倘若是我自为盟主,大伙儿一
定没有这样齐心。”
  段克邪随众上前道贺,牟世杰将宝剑交还给他,道了一声“多谢”。又道:“段贤弟,
你有两位朋友,已经来了,你还未见到吧?”段克邪道:“还未见到,是哪两位?”说话之
间,那红衣女侠吕鸿秋随着辛天雄也来道贺,牟世杰望了吕鸿秋一眼,心中一动,说道:
“我实在想不到会当上盟主,大伙儿又这样起哄。
  乱哄哄的,你这两位朋友不知在哪儿?你别急,待会儿想来他们自然会来找你。”
  史若梅悄声说道:“隐娘姐姐,恭喜,恭喜!”聂隐娘面上一红,啐道:“恭喜什
么?”史若梅道:“你的‘他’当了盟主,又未曾和铁叔叔伤了和气,这还不值得恭喜
么?”聂隐娘也道:
  “恭喜,恭喜!”史若梅道:“你又恭喜什么?”聂隐娘道:“恭喜你们两小口子今天
团圆呀。你瞧,你的‘他’已经在那里向牟世杰道贺了,你还不赶快过去和他见面?”
  史若梅把眼望去,只见那红衣女子又正在与段克邪肩并着肩,史若梅气得小嘴儿一噘,
顿足说道:“我不去了。”聂隐娘笑道:“你是他明正言顺的未婚妻子,何必害怕那位姑
娘?”史若梅道:“谁说我怕了她?”聂隐娘道:“那你为何不敢上去会他?”史若梅给她
一激,默不作声的便让她拖着手走。聂隐娘又笑道:“这位吕姑娘性情豪爽,对人亲热,未
必就是和他有甚私情,你别这么小心眼儿。”
  这时场中正是闹哄哄的,牟世杰的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聂、史二女还未挤进人堆,
忽听得有人叫道:“咦,好好的天气,一片乌云都没有,怎的突地打起雷来了?”
  聂、史二女一听,果然隐隐似有雷声。老英雄雄巨源身经百战,阅历甚丰,忽地叫道:
“不对,这似乎是官军的金鼓声!”
  话犹未了,只听得“嗤”的一声,一道蓝色的火焰从山脚飞起,直上遥空。这是把风喽
啰所发的用来报警的“蛇焰箭”!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只见两个小头目摇着红旗已在疾奔而来,大声叫道:“不好了,有
大队官兵杀来了!”
  场中登时一片混乱,群雄气怒交加,有人骂道:“一定是有了奸细,把咱们在此聚会的
消息泄漏出去!”“好狠毒的官兵,乘着咱们在此聚会,居然想来个一网打尽!”又有人豪
气万丈地叫道:“来得正好,咱们杀它个片甲不留,给新盟主立威!”
  牟世杰摇手道:“众位请别慌乱,且看清楚了官军的来势,再定对策。”
  金鼓如雷,旌旗招展,官军已是漫山遍野而来,牟世杰、铁摩勒留心观看,只见这次来
的官兵非比寻常,个个衣甲鲜明,人强马壮,虽说是漫山遍野而来,但却看得出是列为四
队,暗合“四象台围”之阵,队形整齐,声势浩大面又丝毫不乱,指挥官军的显然是个大将
之材!
  群雄虽然个个武艺高强,与官军也不止厮杀过一次,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阵仗。不少人
虽然仍在大声喝骂,心里实在已暗暗惊慌。
  牟世杰暗自想道:“兄弟们不错个个骁勇,毕竟只是气血之勇,未经兵法训练,似这般
的乌合之众,只怕难以抵挡这队官军。”
  心念未已,官军已冲到半山,看得更清楚了。铁摩勒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南北两队官
军,一边的旗号打着一个“秦”字,一边的旗号打着“尉迟”二字,竟是秦襄和尉迟北所率
领的羽林军!铁摩勒吃惊之下,心头隐隐作痛,他从前做御前侍卫的时候,与秦襄、尉迟北
二人情如手足,想不到今日他们奉旨前来捕盗,竟然与自己成了敌人!
  牟世杰眉头一皱,对铁摩勒道:“想不到他们竟从长安调来了羽林军,如此大张旗鼓,
大动干戈,看来确实是出了奸细,将咱们在此聚会的消息密报朝廷了。”他稍微一顿,随即
按下去说道:“官军既是有备而来,我看还是撤退为高,虽然毁了辛大哥的金鸡岭,但却可
以保全实力,免吃眼前之亏,待他日咱们羽毛丰富,卷土重来,再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你
看如何?”铁摩勒也有同感,点头道:“盟主说的是。”
  但他话犹未了,只见东西两队官军,亦己杀来,东面那支官军却不是羽林军,率队的是
个红面老人,正是铁摩勒的杀父仇人羊牧劳。西面那支官军,率队的是个军官,段克邪认得
他是田承嗣“外宅男”的统领寇名扬。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铁摩勒虽然同意撤退,一见了羊牧劳,什么都顾不得了,一马当
先,就冲出去,大声喝道:“好呀,你这老贼原来来死,我铁摩勒正要向你报仇!”牟世杰
惊道:
  “铁大哥回来!”哪里拦阻得住?
  秦襄的骑兵先到,他的黄膘马是匹宝马,登山如履平地,马头一拨,截住了铁摩勒的去
路。
  秦襄此次前来,殊非内心所愿,只因田承嗣密报朝廷,说是各路的强盗头子,在金鸡岭
聚会,欲图大举,劫御马的那个强盗也在其内。因此田承嗣奏请朝廷,速派羽林军来,会同
他一同捕盗。一来因为田承嗣乃是强藩,皇帝对他也要卖几分面子,他所奏请的,皇帝不敢
不从:二来群盗聚会,密图举事,这也确实是震撼朝廷之事,皇帝为了本身利害,也不得不
派出最精锐的羽林军。上命难违,秦襄和尉迟北就是这样被调来的。
  秦襄与铁摩勒已有将近十年,未曾见面,想不到在这样的境遇下重逢,两人都感为难。
秦襄压低声音说:“铁兄弟,你何苦在强盗堆中厮混,如书朝中奸贼已除,你不如随我回长
安去吧。我愿以身家性命保你。”铁摩勒道:“人各有志,大哥之命,请恕小弟难以依从。
大哥若念昔日之情,请放小弟过去,小弟若能报得大仇,甘愿束手就擒,成全大哥一功。”
  羊牧劳正在奔来,远远叫道:“这厮就是金鸡岭的盗首铁摩勒,秦都用不可放过了他!
我就来了!”
  秦襄无奈,只得假装发怒,喝道:“好,反贼你既不听良言,看锏!”双锏打下,铁摩
勒横剑一挡,立即知道秦襄无意与自己作战,至多只用了五成本领。但正因如此,铁摩勒也
不好以全力伤他,心里大感为难。秦襄处此境地,既不能放过铁摩勒,又不想伤害他,更是
进退维谷。
  尉迟北纵马过来,扬鞭叫道:“劫御马的强盗头子在那边,哈,金鸡岭的寨主也在那
边,秦大哥,咱们擒贼擒王!”别看尉迟北是个莽夫,他也会急中生智,替秦襄找到了一个
藉口,好放过铁摩勒。
  秦襄道:“不错,咱们捉钦犯要紧。羊老先生,这一功就让给你吧。”虚晃一锏,放过
了铁摩勒,与尉迟北纵马向前,冲入了群盗堆中。
  铁摩勒大吼一声,迎上了羊牧劳,长剑抢圆,一招“力劈华山”,竟在剑法中使出刀斧
的招数,刚猛无伦,羊牧劳把手一用,脚下一个盘旋,使出七步追魂掌法,左掌穿出,斜拨
刀背,右掌径劈铁摩勒前胸,铁摩勒刀背拍下,羊牧劳自恃掌力雄浑,就要施展“空手入白
刃”的功夫,夺铁摩勒的长剑,哪知双方的力道一撞,辛牧劳的手背登时开花见血,铁摩勒
的剑锋一转,又在他的脚踝上划开了一道伤口,还幸亏铁摩勒的长剑已给他拨得微歪,剑势
也差不多成了强弩之未,要不然这一剑就是断足穿裆之灾!
  羊牧劳以前曾和铁摩勒交手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他稍占上风,想不到这次才是出手第一
招,就受了剑伤,不禁心头大骇,“几年不见,这小子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铁摩勒也是
心头一凛,暗自想道:“这老怪年近七旬,居然还敢以肉掌硬接我的剑招,若非我占了年富
力强的便宜,怕还当真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再度支锋,彼此都不敢轻敌,羊牧劳受伤在先,总是吃亏。寇名扬率领一队武士,
上前助阵,铁摩勒好汉不敌人多,给他们团团围住。
  牟世杰虽然有令撤退,但窦家旧部和金鸡岭这一伙人都是死心塌地跟随铁摩勒的,铁摩
勒被围,他们焉能坐视?个个奋勇争先,与官军厮杀。羽林军人马披甲,且又是训练有素的
精兵,擅于群战,绿林群豪各自为战,纵然以一当十,陷入了官军的“四象阵”中,也是大
大吃亏。
  牟世杰急忙叫道:“段贤弟,你去助你的铁叔叔突围,叫他顾全大局。赶快随众撤
退。”随即朗声说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董老英雄、杜大叔,请你们二人率领外
路兄弟速速向后山撤退,辛寨主你率领金鸡岭兄弟居中接应,盖天豪,你与我断后!”他以
盟主的身份再度发下严令,安排也很得体,当下群盗大部依从,不过也还有一部份各自为
战,尤其是飞虎山、燕山寨、金鸡岭这三伙人,其中不少是与铁奘勒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心
一意只想冲上去救出铁摩勒,对牟世杰的号令置若罔闻。
  牟世杰见此情形,心中一忧一喜,忧的是日己盟主地位未固,威望尚不如铁摩勒;喜的
是铁摩勒容易冲动,缺乏一个“忍”字,究非领袖之才。当下有意树成立恩,跨上一匹劣
马,便杀将出去。
  金鸡岭群盗正陷在羽林军包围之中,东一群西一堆的,被切成了十几段,已是不能互相
照应。牟世杰见哪处危险,便杀进去将被包围的救出来,羽林军身披重甲,刀箭难入,但牟
世杰剑术精绝,每一剑都是穿喉而过,不过片刻,连杀了数十名羽林军,求出了七股被围的
兄弟。
  忽听得一声喝道:“你就是劫御马的牟世杰么?”一骑白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军官却是
一张玄坛黑脸,黑汉白马,相映成趣。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尉迟南的哥哥——龙骑都尉尉
迟北。
  两匹马擦身而过,尉迟北呼的一鞭打去,牟世杰一个“镫里藏身”,叫道:“好鞭
法!”唰的也还了一剑,尉迟北挥鞭荡开,说时迟,那时快,牟世杰已是倏的转过剑锋,弃
人刺马,一招“李广射石”,剑尖刺入了马脑;尉迟北也极矫捷了得,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他反手一鞭,也勒住了牟世杰的马颈,那匹劣马登时气绝,四蹄屈地,将牟世杰抛了下来。
  两人同时坠马,尉迟北叫道:“可惜,可惜!你功夫如此了得,为何也做强盗?”牟世
杰道:“我无意功名,这早已与令弟说过的了。”尉迟北道:“你与舍弟在北芒山较量之
事,我已知道了,多谢你对他手下留情,论理我也该放你过去,只是你当时曾空手夺了舍弟
的鞭,我若不与你再斗几十回合,你只道我尉迟家的鞭法不过如此!”牟世杰道:“岂敢,
岂敢!”尉迟北钢鞭一举,鞭风呼呼,卷起了漫天鞭影,早已把牟世杰身形罩住。
  牟世杰只得抖擞精神,与他恶战。尉迟北的鞭法比弟弟胜过多多,当日牟世杰以空手打
败了尉迟南,如今手待利剑,却也不过与尉迟北打成平手。尉迟北杀得性起,高呼酣斗,钢
剑飞舞,夭矫如龙;牟世杰沉着应付,剑光如练,使到紧处,俨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双
方功力悉敌,谁都占不了便宜。牟世杰脱不了身,不由得暗暗叫苦。
  另一边段克邪展开绝顶轻功,官军虽是漫山遍野,密密层层,却哪里截得他住?只见他
或从人丛之中穿过,或从官军的头顶上飞过,转眼间已杀入了铁摩勒被围的圈中。
  这一个包围圈中,如羊牧劳、寇名扬两大高手,还有十几个田承嗣手下的一流武土,实
力之强,犹在羽林军之上。
  段克邪出手如电,身子悬空,便是一招“银河泻影”,向羊牧劳刺去。羊牧劳霍的闪
身,只听得两声尖叫,裂人心魄,羊牧劳左右那两个武士已被利剑穿喉而过,原来这一招
“银河泻影”,一招三武,力道使得充分,剑光便像大网一样撒下来,在一丈方圆之内,当
者立毙,端的是厉害无比。
  羊牧劳大怒,双掌齐出,拍向段克邪的两边太阳穴,段克邪脚跟刚刚着地,铁摩勒大喝
一声,长剑当中劈下,阻截了羊牧劳的攻击,说时迟,那时快,段克邪已是唰唰唰连环三
剑,剑风直迫面门!羊牧劳下盘功夫极稳,双掌一攻一守,在间不容发之间,化解了段克邪
的连环三剑。
  寇名扬忙掠过来,抖开了虬龙鞭,一招“老树盘根”,向段克邪双脚卷去。段克邪焉能
给他卷着,一纵一跃,恰如小孩子玩跳绳的把戏一般,寇名扬连扫三鞭,三次都是恰好从段
克邪的鞋底擦过。段克邪身形一转,喝道:“好呀,你肋纣为虐,先杀了你!”一招“直指
天南”,剑光透过鞭影,指到了寇名扬的面门。
  寇名扬急忙一个“大弯腰、斜插柳”,弯腰滑步,好不容易避开了段克邪这招杀手。段
克邪如影随形,跟踪急上,一轮猛攻,杀得寇名扬手忙脚乱。
  寇名扬身为“外宅男”统领,武功自非泛泛之辈,只因他曾吃过段克邪一次亏,心里先
有了怯意,因此便给段克邪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羊牧劳喝道:“用地镗刀,流星锤对付他!”原来在这群武士之中,有四个是他的弟
子,经过他的训练,两人善于用地镗刀,两人善于用流星锤,对付怀有轻功绝技的人,最是
合适。
  地镗刀是在地上翻滚,专削敌人的脚跟,流星锤则从空中打来,专打敌人的天灵盖,上
下夹攻,极为毒辣。段克邪的轻功已将到化境,移形换位,神妙非常,地镗刀削他不着,流
星锤也打他不中,可是虽然如此,他究竟还是要分神躲闪,寇名扬所受的威胁便大大减轻。
他怯意一除,长鞭纵横挥击,得心应手,在众武士协同作战之下,反而占了上风。
  忽见官军阵脚摇动,有两个少年杀奔上来,随即又听得铃声叮当,一个红衣女于也疾驰
而至。
  这红衣女子正是“摄魂铃”吕鸿秋,人未到,暗器先发,她的暗器与众不同,乃是指头
般大小的小金铃,不用之时,缀在衣角,当作饰物的,这时她摘下了小金铃用独门手法打
出,只听得铃声叮叮,不绝于耳。
  吕鸿秋的小金铃专打敌人穴道,铃声中几个武士早已倒了下去。有识得来历的喊道:
“是吕家的摄魂铃来啦!”慌慌张张,东躲西闪,登时大乱。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少年也杀了进来。这两个“少年”正是乔装打扮的史若梅和轰
隐娘。史若梅先到,俯身一剑,将一个使“地镗刀”的汉子刺死,段克邪减少了一边威胁,
猛的一个“移形换位”,一脚踏下,将另一个使“地镗刀”的汉子脊骨踏碎,一命呜呼。
  段克邪回头说道:“多谢。”他回头一瞥,恰恰与史若梅打了一个照面,在这眼光一瞥
之中,只觉得这少年相貌好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在激成之中,哪容他细心思索。
  呼呼声响,一柄流星锤正向段克邪打来,段克邪已无须顾虑下盘受攻,猛的跃起,一手
抓着了流星锤的铁链,那人禁不住段克邪的内家真力,流星锤脱手飞出,段克邪接下了流星
锤,反手一掷,正好第二柄流星锤打来,双锤在半空中相碰,第二个使流星锤的汉子又给他
这股猛力震翻,爬起身来,慌忙随着师兄逃走。
  聂隐娘,史若梅双剑齐出,替段克邪挡了寇名扬的一鞭,段克邪打跑了那个使流星锤的
汉子,回过身来,向寇名扬疾攻,寇名扬本来就不是段克邪的对手,更何况殷克邪这边又上
了聂隐娘与史若梅?只听得唰的一声,寇名扬胯上中了一剑,慌不迭的一跷一拐的跑了。吕
鸿秋赞道:“段小哥,好剑法,这一招金针度劫真是使得漂亮极了!”这时她也已杀到了段
克邪身边。
  史若梅第一次听到段克邪向她“多谢”,心中正在甜丝丝的,“这回你可知道我是真心
实意对你了吧?”忽见吕鸿秋也到了段克邪身边,段克邪和她并肩杀敌,竟没有回头再看自
己。史若梅不禁又是心中有气,“好呀,你竟假装不认得我了。”哑声不响在段克邪身后,
冲杀出去。
  吕鸿秋摘下了三颗金铃,把手一扬,三颗金铃排成了“品”字,分别打向羊牧劳上盘额
角的太阳穴,中盘胸口的璇玑穴,下盘膝盖的环跳穴,羊牧劳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
华?”双指一弹,飞腿一蹴,打向太阳穴与环跳穴的两颗金铃都飞了回去。打向胸口璇玑穴
那颗金铃,他根本不理,只听得“叮”的一声,金铃一打中他的胸口,立即反震回来,原来
他练有“金钟罩”的功夫,休说一颗小金铃,就是寻常的刀剑,也未必伤得了他。
  三颗金铃,依旧排成“品”字,向吕鸿秋反打回来,但听那铃声急剧,比她刚才打出去
的劲道却不知加强了多少!吕鸿秋正在踌躇,不敢就接,说时迟,那时快,段克邪把手一
抄,已把这三颗金铃接到手中,随即交还给吕鸿秋,吕鸿秋满面通红,低低说了一声“多
谢”。史若梅紧紧跟在后头,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酸味。得意的是吕鸿秋当场出丑,但见
段克邪为她代接暗器,形迹甚是亲热,却又不由得酸气攻心。
  其实吕鸿秋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第一流了,不幸碰到的是羊牧劳,羊牧劳练有
金钟罩的功夫,这才反而为他所制。不过,羊牧劳虽然不惧吕鸿秋的暗器,却不能不俱铁摩
勒的长剑,就在他弹开金铃的那一刹那,不免稍稍分心,铁摩勒一剑劈去,羊牧劳险险给他
劈中,接连翻了三个筋斗,这才避开了杀身之祸。
  铁摩勒正要追上前去,段克邪叫道:“铁大哥,牟世杰叫你回去。你不回去,弟兄们不
肯撤退!”铁摩勒霍然一惊,叫道:
  “不错,不能因我累了兄弟!”转过身来,运剑如风,一路杀将出去。
  羊牧劳、寇名扬两人都已走了,还有谁挡得住疯虎般的铁摩勒?那队武士,人人都只恨
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转瞬之间,重围已解。
  这时牟世杰与尉迟北已斗了二十多招,牟世杰见铁摩勒已冲了出来,他尚未能脱身,正
自心急,尉迟北蓦地喝道:“留心接我这鞭!”一鞭打来,正是他六十四路“水磨鞭法”中
最厉害的那一招杀手神鞭——“八方风雨会中州”!
  但见鞭影千重,当真是有如狂风卷浪,汹涌而来,牟世杰喝道:“好!”剑锋朝天,倏
然间腾身飞起,使出了“朝天一住香”的招式,剑光如练,穿过了千重鞭影,只听得“唰
啦”一声,接着“嗤”的一响,牟世杰的袖子给尉迟北的鞭梢扯去了一块,尉迟北的衣襟也
给牟世杰的剑尖刺穿。两人依然是打成平手。
  尉迟北哈哈大笑,说道:“你本事果然了得,下次相逢,再和你打三百回合。”
  秦襄和尉迟北都有意让开,牟、铁二人不久就会合一起,将另外几股被包围的唆兵也救
了出来。不过秦襄与尉迟北虽然暗地里给铁摩勒卖了交情,却不能禁止羽林军攻击群盗。群
盗缺乏训练,且战且退,给羽林军冲杀得溃不成军,各自奔逃。还幸有铁,牟等人掩护,伤
亡不至于太重。
  这时金鸡岭大寨内的喽兵已走得一空,辛天雄率众撤退,在寨里寨外点起了十几处火
头,火势烧得正旺。辛天雄放这一把火有两层作用,一是不让官军有丝毫所获,一是藉火势
以阻追兵。
  铁、牟等人担当断后,要待众人都己脱险,他们最后才走。
  铁摩勒目对融融的火光,心中很是难过,说道:“都是我的不好,累辛大哥断送了金鸡
岭的基业。”牟世杰劝慰他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咱们同心协力,焉知将来
的基业不远胜于今,大哥何必灰心?”
  铁摩勒道:“牟兄弟说得是。”这时火势四方延展,眼看前面的一大片树林就要变成了
火海,无路可通。铁摩勒眼光一瞥,忽见老英雄万柳堂和他的门人弟子,约有七八个人,尚
被官军围困一隅,那个地点是在山谷之内,所以刚才没有看见。
  万柳堂使的虎头金枪重这四十八斤,年近七旬,尚有廉烦之勇,羽林军丧在他手下的已
有十数人之多,秦襄看见大怒,立即策马向他奔去。
  铁摩勒叫道:“不好!”抢过一个头目的铁胎弓。急忙奔去。
  秦襄的马快,霎眼间已到了那个山,人未离鞍,双锏已经打下。
  万柳堂挺虎头金枪一挑,秦襄也是天生神力,不在铁摩勒之下,万柳堂哪里桃得动他的
双锏,只听得“喀嚓”一声,枪头先已折了。秦襄左锏一推,右锏又再打出。铁摩勒大叫
道:
  “休得伤害万老英雄性命!”呼的一箭射去,弓如霹雳,箭若流星,这一箭恰好从枪铜
之中穿过,等于将他们分开一般。这一箭箭法如神,劲力更是惊人,连官军们也不禁大声喝
彩。
  秦襄见万柳堂须眉皆白,居然还能够硬接自己的一锏,心里也有了不忍杀他之意,又见
铁摩勒出头,索性给铁摩勃再卖一个人情,假作战马受惊,双腿紧紧一夹,他那匹黄骠马久
经训练,被主人一夹,立即转了一个方向奔驰;将万柳堂这伙人抛在后面。
  万柳堂的几个弟于奋力杀退了羽林军,背后又有一股田承嗣的“外宅男”追了上来,领
队的是寇名扬的副手柏烈。万柳堂振起精神,将折断了一撅的金枪当作杆棒使用,奋力拍
下,柏烈的双刀给他拍得脱手飞出。万柳堂也“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原来他刚
才接了秦襄的一锏,实已受了内伤。他的几个弟子慌忙将他扶住。铁摩勒见此情形,怎能不
去救他,当下挥动长剑,再次杀入官军阵中。
  这时战场上只有万柳党这一小股被围,其他的或已撤至后山,或已脱离险境,正在奔
逃,情势与官军初上山之时,已是大大不同。
  牟世杰道:“段贤弟,你们先走一步,我去接应万老英雄,随后就来。”段克邪道:
“我也去。”牟世杰道:“尚未突围的只有几个人,不必兴师动众。吕女侠和这几位兄弟都
是第一次米金鸡岭的,不熟识道路,你带他们先冲出去。你放心,官军虽然人多势众,未必
就困得住我和铁大哥。”
  段克邪听他说得有理,便道:“如此,我在前面等候你们。”金鸡岭上已成一片火海,
段克邪行前引路,绕过火场,翻过后山,羽林军马队追来,被吕鸿秋的暗器打翻几个,山上
烧断的树木陆续滚下,去路阻塞,火势又向前山蔓延,羽林军的马队也只好拨转马头。
  段克邪这一行人脱离了险境,进入了后山的峡谷,回头一望,但见火光冲天,人马的嘈
杂声却已听不到了。吕鸿秋望了众人一眼,笑道:“咱们都成了黑面玄坛啦!”原来他们从
火场旁边通过,被烟灰沾得满头满面。
  前面恰巧就有一道清溪,段克邪道:“咱们洗一个脸,就在这里等候铁、牟两位大
哥。”溪涧旁边有两块石头正好坐下来洗脸,吕鸿秋生性爱洁,便先上去洗了个脸。
  段克邪坐在一块石头上招手笑道:“这里还有个位置,你们哪一位来呀,不必客气,也
不用避嫌。”原来那两块石头靠得很近,坐下来就要挤在一起,所以段克邪刚才没有和吕鸿
秋一同洗脸。吕鸿秋“啐”了一口,笑道:“你有多大年纪,就讲起男女之嫌了?我还只是
当你小弟弟看待呢。你却不敢同我一道洗脸。”段克邪道:“不是不敢,是让你舒服一些,
你还不感激我?”又笑道:“你老是说我小,我站起来比你还高半个头呢。”史若梅把他们
当作打情骂俏,禁不住嘿嘿冷笑。
  段克邪道:“这位兄弟,人家都是一样黑口黑脸,谁也不用笑谁了,快来洗脸吧。”他
只是十七岁过几个月,孩了气尚未消除,只道史若梅是因为大家都沾满了烟灰而好笑。吕鸿
秋却听出了她的笑声古怪,心里很不高兴,向史若梅白了一眼。
  史若梅心里更不高兴,聂隐娘低声说道:“克邪叫你,你就去吧。”史若梅道:“去就
去,我怕他不成?”段克邪觉得奇怪,心道:“这人说话真不可解,同我一起洗脸,谈得上
什么怕不怕呢?”只因史若梅刚才曾在战阵中拔刀桐助,而且史若侮在他的心目中义只是个
“新朋友”,故此段克邪心里纳闷,却不方便问她。
  两人一同坐在石上,挤得很近。段克邪一边洗脸,一边问道:“这位大哥,刚才多承相
助,我还未曾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
  你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这时他们脸上的烟灰都已洗净,恢复了本来面目,清流照影,极是分明,段克邪蓦地一
惊,跳起来道:“你,你告——”这刹那间,他不知怎么称呼才好,在“是”字之后,便张
大了嘴巴,心中乱到了极点。吕鸿秋忙问道:“他究竟是谁?”段克邪猛地一咬牙根,大声
叫道:“她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大小姐,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好媳妇!”
  吕鸿秋性烈如火,闻言大怒,喝道:“哼,原来你这贱人就是奸细!”史若梅几乎气炸
了心肺,大骂道:“你才是不要脸的贱人!”呼的一掌就拍过去,要掴吕鸿秋一巴掌。
  吕鸿秋气力较大,双掌一推,史若梅跄跄踉踉的倒退三步,几乎跌落水中,说时迟,那
时快,吕鸿秋己拔出了柳叶刀,厉声骂道:“好个大胆妄为的奸细,不杀了你,就对不住死
难的弟兄!”
  史若梅冷笑道:“你们巴不得我死,好遂了你们的心愿是不是?哼,可没那么容易!”
“嗖”的佩剑出鞘,迎上了吕鸿秋的柳叶刀。
  史若梅的剑法已尽得妙慧神尼的真传,唰,唰,唰,连环三剑,在怒火上头,更加使得
凌厉无比!吕鸿秋最擅长的是暗器,刀法虽然也很不弱,却挡不住史若梅的猛攻,登时主容
易势,反转过来,几乎给史若梅迫得落水。吕鸿秋叫道:“段克邪,你怎么啦?对奸细还讲
什么江湖规矩?”原来她以为段克邪之所以不肯上前助战,乃是因为不愿以二敌一。
  段克邪心乱如麻,听了吕鸿秋的话,不觉翟然一惊,心里想道:“这次是田承嗣派羊牧
劳率领‘外宅男’,再会合了羽林军来打我们的。我曾亲眼见她和田承嗣那宝贝儿子亲亲热
热,哼,她今日却混进金鸡岭来,纵非奸细,也是敌人了!我和她早已恩断义绝,还讲什么
情份?”
  想到此处,心意已决。就在这时,只听得“嗤”的一声,吕鸿秋的衣襟被史若梅一剑穿
过,一脚跳空,单足立在溪涧旁边,摇摇欲坠,史若梅正要再进一招,迫她落水,忽觉劲风
扑面,段克邪已扑了过来,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抢她的利剑!
  史若梅气怒交加,叫道:“好呀,段克邪,你杀了我吧!”一发了狠,咬紧牙根,挥剑
便刺!段克邪武功远胜于她,但她这一剑来得十分凶猛,段克邪除非把她击伤,否则实难毫
无损伤便能夺到。段克邪横起心肠,使出金刚掌力,一掌便向她拍下。这一掌若然击实,史
若梅非重伤不可,正是:
  本是神仙侣,成仇事可嗟!
  欲知段克邪是否忍心伤了史若梅,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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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九回 云开月现真情露 镜破钗分悔意生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九回 云开月现真情露 镜破钗分悔意生   段克邪的掌缘已沾着了史若梅肌肤,就在内力将发未发之际,蓦地想道:“我与她虽然
早已断了夫妻之情,但她的爹爹对我家究竟是有深恩厚义,我若伤了她的性命,我爹爹泉下
也难瞑目。”他心念电转,急忙将内力撤回,但那股掌风,已把史若梅推得歪歪斜斜,立足
不稳。吕鸿秋这时却已稳住了身形,一个滑步回身,“唰”的一刀,斫将过来,史若梅身形
未稳,来不及出剑抵御,段克邪身形一晃,恰恰遮在她们二人中间,替史若梅挡了一刀,他
掌力微吐,轻轻一送,又把史若梅推开了几步。他纵身发掌,一气呵成,看来似是向史若梅
追击,吕鸿秋怎也想不到他却是有意暗护“敌人”。
  那晚段克邪在田承嗣家中,对史若梅所生的误会,连史若梅本人都不知道,聂隐娘当然
更是毫不知情,这变化突如其来,吓得她手足无措,惶惑之极,心里想道:“他已然认出了
史家妹子,为何还是翻脸无情?难道他当真是变了心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史若梅气呼呼地叫道:“段克邪、你好!好,我就让你们称心如意,
从今之后,再也不要见你这无义之人!”她转过了身,立即飞奔,聂隐娘叫道:“若梅,若
梅!唉,你们有话好话,为何闹成这个样子!”史若梅道:“你都看到了,他这样无情无
义,还有什么话可说?走,咱们走!”聂隐娘劝也不是,走也不是,隐隐感到其中定有“误
会”,但急切之间,却怎能向段克邪问个明白。
  吕鸿秋听了史若梅临去那两句话,也是又羞又气,大怒喝道:“你这妖女胡说什么?”
摘下两颗金铃,追去向史若梅便打,段克邪道:“算了,算了,让她走吧!”飞出两枚铁莲
子,把她的金铃打落。吕鸿秋呆了一呆,叫道:“咦,你怎么反而纵容奸细?”
  有个金鸡岭的大头目正在附近,听得这边在闹“捉奸细”,急忙飞马追赶,追到了史若
梅身后,挺起长予便刺,史若梅正在气头,一手抓着矛头,将那头目拖下马来,便夺了他的
坐骑。
  这匹马正是牟世杰所劫的那帮御马中的一匹,史若梅跨上马背,催马疾驰,待吕鸿秋赶
来,她早已去得远了。
  吕鸿秋性烈如火,但却也是个聪明的女子,这时稍稍冷静下来,猛地疑云大起,问段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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