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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侠天娇魔女

_32 梁羽生(现代)
  那军官哈哈笑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咱们亲近亲近。”耿照怔了一怔,心道:
“我才到江南,你怎的就会久仰我的大名?”
  但也只当他是句普通的客套说话,虽然觉得他说得不很恰当,却也不怎样在意,便伸出
手来与他一握。
  一握之下,耿照掌心如受针刺,又痛又痒,那军官笑声未绝,忽地“哼”了一声,说时
迟,那时快,随即又是一掌打出,把耿照打出了一丈开外,但耿照只是脚步踉跄,未曾跌
倒,那军官却“咕咚”一声,倒于地下。
  原来那军官中指上套有一个毒指环,握手之时,指环上伸出一口毒针,耿照哪有防备,
当场就受了暗算。但耿照练过桑家的大衍八式,护体神功已有了几分火候,一受暗算,立生
反应,那军官一掌打在他的身上,虽然把他打出一丈开外,自己也给耿照的内功反震,变成
了个倒地葫芦。
  这一来两人都是大大吃惊,那军官爬了起来,大叫道:“来人呀!”耿照喝道:“我犯
了什么罪了?你、你是朝廷命官,怎的向我下得这等毒手,这、这简直是江湖上下三流的勾
当!”骂声未了,那军官已抄起一根钢鞭,向他打来。
  这一鞭势捷力沉,径向耿照下三路扫来,耿照立足未稳,脚步一个跄踉,闪过一边,膝
盖没给打着,脚跟却己给鞭梢扫了一下,他的护体神功只有几分火候,脚跟是他真气还未能
运到的地方,这一下打得他痛得跳了起来,落下来时已是一跷一拐,那军官得理不饶人,一
个箭步赶了上来,唰的又是一鞭打出,这一鞭来势更猛,用的是“尉迟鞭”中的杀手鞭法,
风声呼响,卷起了一团鞭影,将耿照的身形罩着,这根钢鞭长达一丈有余,使出了这路鞭
法,不论耿照避向哪方,都是难以避免给他打中。
  耿照不由得怒从心起,在这性命交关之际,也顾不得什么朝廷的命官不命官了,掣出宝
剑,一声喝道:“你住不住手?”一招“八方风雨”使将出来,只见紫电腾空,银虹匝地,
剑光四面展开,断金碎玉之声,不绝于耳,一刹那间,耿照的宝剑与那军官的钢鞭已接连碰
击了十几下,军官的鞭梢给削去了一段,鞭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幸而那根水磨钢鞭重达七十
二斤,耿照只能削去一段鞭梢,还未能将长鞭从中间削断。
  耿照喝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胆敢白日青天拦路打劫?我身上没带多余银子,要
命倒有一条!”耿照做梦也想不到当朝的宰相和禁军指挥要谋害他,还只道这些人乃是冒充
官兵的强盗。
  那军官冷笑道:“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乖乖地抛下宝剑,跟我走吧,我亲自送
你上京。”耿照怔了一怔,道:“我何必你送?你若是好意,为何见面就下毒手?”
  那军官哈哈大笑,说道:“你到了京都,自会知道。我不给你刺上一针,你怎会听我的
话?老实告诉你,这是见血封喉的毒针,任你内功深厚,不得解药,也至多一时三刻,便要
毒发身亡,你还要顽抗吗?”
  耿照大怒道:“岂有此理,一派胡言!你分明是个无恶不作的强盗,哼,要我屈膝求
饶,那是万万不能!呸,狗强盗,你不拿出解药,我就与你拼了。”冲上去抡剑便斫,那军
官欺他腿已受伤,行动不便,只是一味闪躲,不和他真个交锋,想等待他毒发之时,便自可
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手到拿来。
  就在此时,关卡中的官兵已是倾巢而出,为首的是个手执丈二长枪的军官,这人是大内
十二名头等待卫之一,武艺在那禁军军官之上,见耿照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那军官竟
然战他不下,不禁心存轻视,意欲当众逞能,一马当前,抡起长枪,一招“毒蛇出洞”,向
耿照当胸便刺!
  耿照暗运真气,力透剑尖,搭上长枪,轻轻一带、卸去了对方那股刚猛的力道,喝道:
“撒手!”一招“顺手推舟”,青钢剑贴着枪杆,迅速地便向上削,这是短剑破长枪的一巧
妙招数,敌人若是不肯撒手抛枪,这一削便可以将他握枪的手指削断。
  这军官身为头等侍卫,武功亦非泛泛,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忽地将长枪变出了虎尾棍
法,将枪尾一抖,抖起了斗大枪花,使出了虎尾棍法中的“圈”字诀,耿照削到一半,给他
荡开,剑锋斜掠而出,“唰”的一下,虽没有削断那军官的手指,但剑锋过处,已裂开了一
幅衣裳,在那军官的左肩上画了一道五寸来长的伤口。
  使鞭的那个军官急忙一鞭打来,耿照举剑架开,两侧又有两个军士赶到,一个挥刀,一
个挺矛,同时向着耿照听刺,耿照一招“斗转星移”,反手一剑削出,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
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那两个军官刀断矛折,给震得四脚朝天。但耿照的虎口也隐隐作
痈,这并非这两个军士的功力比那头等恃卫还高,而是耿照所中的毒已经发作。
  耿照毒虽发作,神智尚清、他看见这么多官兵从那关卡跑出来,已知绝不是盗徒冒充,
禁不住一阵凉气透过心头,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他历尽艰难,好几次险死还生,这才冲破
重重封锁,来到江南,将父亲的遗书献给朝廷,自问有功于国,却想不到军官竟要将他杀
害!
  耿照一口悲愤之气咽不过来,眼睛发黑,右臂亦已麻木不灵。耿照心里想道:“这样死
去,也是个糊里糊涂的屈死鬼!不,我一定要冲出去,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是谁要把我
置于死地?这是不是真的出于朝廷的旨意?”当下剑交左手,暗运真气抵御右臂毒气的上
侵,稍稍好了一些,就以左手使剑,泼风的杀开一条血路。
  可是他既要运气御毒,又是左手使剑,当然远远不及右手的灵活,他又不忍杀伤官兵,
所用的战术只有两种,一是削断对方兵器,一是刺中对方穴道,点到即止,叫他失掉抵抗能
力。
  但这么一来,他本身也要更耗精神,更费气力,不多一会,毒气又在渐渐扩散,左臂亦
已有点麻木不灵了。
  那两个军官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未,齐声喝道:“好小子,你真的不要生命了吗?快快抛
剑投降!”耿照此时神智亦已渐渐模糊,心中只是有一个念头,要冲出去!那两个军官大为
着急,生怕他毒发身亡,难以交代,那使鞭的军官叫道:“你把他的宝剑打落,我上去将他
击倒!”那两个军官见耿照剑招使出,已是不成章法,料想可以将他制服,便拼着冒点危
险,冲上去擒他。
  耿照眼睛发黑,只听得呼吁风响,那内廷侍卫一声大喝,抡起长枪向他挑来,耿照视力
模糊,一丈之外的敌人,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影子,凭着听风辨器之术,以上乘武功的“卸”
字诀挡了两招,忽觉膝盖一阵剧痛,不山得“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原来是那禁军教头绕到侧边,悄无声地一鞭打来,耿照所受的毒早已发作,目力耳力都
受影响,听风辩器的本领,当然也大大减弱,他全神应付那杆长枪,已是有点力不从心,那
使鞭的教头十分狡诈,在他们高呼酣斗之中悄无声地一鞭打去,耿照还焉能抵挡?冷不及地
就给他一鞭打碎了膝盖了。
  那两个军官哈哈大笑,争先恐后地使跑来要拿耿照,耿照心里叹了口气,正自想道:
“终于还是落在奸人手上,死不足惧,但却是可惜死得不明不白!”突然间,那两个军官的
笑声忽地变为厉叫,接着听得“卜通”“卜通”的两声重物坠地之声,显然是那两个军官已
是在他的面前同时跌倒。
  耿照大为惊诧,挣扎着爬起来,模糊中只见一圈白影在官兵丛中穿来插去,追南遂北,
所到之处,如汤泼雪,裂人心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耿照心道:“这人是谁,却
来救我?”想要叫他不要滥杀无辜,声音竟已发下出来,他中的毒。
  毒气已将攻到心房,体力全已消失,只仗着一口真气,勉强护着心房,才不至于立时晕
倒。
  就在耿照摇摇欲坠之时,那白衣人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手将他拖住,朦胧中耿照认得是
个女子,心头一震,“啊,原来是你!”这句话勉强叫了出来,细如蚊叫,那女子格格一
笑,说道:“你还认得我么?算你还有一点心肝。”背起耿照,如飞而去。耿照松了口气,
也就迷迷糊糊的不省人事了。
  且说蓬莱魔女快马赶来,到了天目山的关卡之前,正是那一场激战之后,只见遍地血
腥,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蓬莱魔女在路上已曾打听得耿照是向这条路来,见了这个情形,
不禁惊疑不定。心里想道:“看这情形,耿照在这里曾与官兵激战,那是无疑的了。但杀伤
这许多人,却不似耿照作为。”她进关卡搜查一遍,一个活人都没见着,再到战场审视那些
尸体,更是人大吃惊。那些人死状都差不多一样,不是咽喉被剑尖芽过,就是左右心房被刺
个正着。可以看得出未,每个人都是被一剑毙命的。蓬莱魔女深知耿照的性格决不会这样残
忍,而且这种狠辣的剑法,也决非耿照家传的蹑云剑法。蓬莱魔女心道:“这是谁于的事
情?他来相助耿照,应是侠义中人,却又为何会用这种邪派的狠毒剑法,将官兵杀得一个不
留?”
  蓬莱魔女蓦地想起一个人来,“莫非是玉面妖狐连清波?”但蓬莱魔女与玉面妖狐曾经
几度交手,仔细回想,玉面妖狐使的又不似这路剑法。蓬莱魔女正自思疑不定,忽听得蹄声
得得,有如骤雨,只见一骑骏马,正自从山坡上疾驰而过。
  这匹马不走大路,似于是有意绕过这座关卡,蓬莱魔女心头一动,仔细一瞧,认得马背
上的骑士正是以前在路上碰见过的,向她查问武林天骄的那个金人,也即是那晚和那个“阿
霞”一道偷进千柳汪,后来又一道离开的那个汉子。
  这汉子骤然见着了蓬莱魔女,又见着了关卡前面的满地尸体,也是大出意外,吃惊非
小,“呵呀”一声,叫了起来,连忙扬鞭催马,跑得更加快了。
  蓬莱魔女叫道:“且慢,我有话要和你说!”那汉子曾吃过蓬莱魔女的亏,哪肯听她的
话?马不停蹄,绝尘而去,转眼之间,已自山路上绕过那座关卡,进入了森林。
  蓬莱魔女只好上马去追,蓬莱魔女这次追他,倒并非存着敌意,而是想向他打听武林天
骄或笑傲乾坤的下落。蓬莱魔女已知他是武林天骄的朋友,那晚他又曾与那个名叫“阿霞”
的女子同进千柳庄,那么想必和笑傲乾坤最少也是相识无疑。
  蓬茉魔女的坐骑是从那个内廷侍卫手中夺来的御厩良驹,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但那汉
子的坐骑也是神骏异常,比起蓬莱魔女这匹坐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又是跑了一程,蓬莱魔
女才随后追的,越追距离越远,幸而山路湿润,蹄痕分明,不致追错了方向。
  翻过了一座山头,忽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隐隐随着山风吹来,蓬莱魔女定睛看去,只见
下面山谷之中,有两团自光裹着两条人影,正在厮杀,距离大远,是什么人,还瞧不清楚。
  那汉子已到了山腰,扬声叫道:“霞妹,别慌,我来啦!”蓬莱魔女心头一跳,“莫非
就是那个阿霞?”纵马疾驰而下,到了半山,定睛看去,捉对儿厮杀的是一男一女,那女的
果然就是“阿霞!”
  蓬莱魔女心头大震,只一个“阿霞”,还未令她吃惊,那男的更出她意料之外,这时瞧
清楚了,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兄公孙奇。
  那个名叫“阿霞”的女子,用月牙弯刀劈斫夹着刺穴,招数十分精奇,但却仍然不是公
孙奇的对手,只见公孙奇的剑光已把她裹住,那女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刀之力。这时,
那金国汉子,已到了谷底,拔出佩刀,便友助战。公孙奇哈哈笑道,“清霞,我是你的姐
夫,对你实是一番好意,你怎么不肯听我的话?”
  蓬莱魔女听得那女子的名字叫做“清霞”,心里想道:“果然是玉面妖狐连清波的妹
妹。我师兄自称是她的姐夫,敢情是他谋害了妻子之后,已与那妖狐苟合了?”
  连清霞气得大骂道:“下流贼子,无耻奸徒,我不杀你,难泄心头之气!”公孙奇哈哈
笑道:“我倒是无意伤害你,你怎的发这么大的脾气,反而要杀起我来了,我配不起你的姐
姐么?哈哈,小姨子,你还是对我好一点吧,你怎么能杀得了我呢广连清霞给他气得七窍生
烟,刀法急乱,公孙奇看出了破绽,一抓向她抓下。
  那汉子正巧赶到,人怒喝道:“闭上你的嘴,看刀!”一刀斩下,公孙奇猛地缩手,们
目斜睨,嘻嘻笑道:“你敢情是我霞妹的夫婿了?你我份同连襟,怎的你一见面便是这么不
客气?”
  连清霞与那汉子都是满面通红,双刀飞舞,联手而攻,着着都是进攻的招数,恨不得把
公孙奇宰了。
  公孙奇笑道:“霞妹,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不想伤你。这人虽是你的夫婿,究竟隔了
一层,对不住,我可要拿他试一试我新练的功夫了!”话犹未了,倏地一掌拍出,那汉于的
腰刀给公孙奇的软剑裹住,急切之间,抽不出来,“蓬”的一声,两人对了一掌,那汉子晃
了一晃,连退三步,急汗如雨,面色都已变了。连清霞大惊道,“宜哥,怎么了?”那汉子
道:“没什么!”
  咬着牙根,浑刀再上。公孙奇笑道:“没什么?你这条小命保不住啦!霞妹,你另外找
个男人吧。这人是个蠢材,配不上你,比他强过十倍百倍的人多着呢,我可以帮你挑选。”
  连清霞又惊又怒,运刀如风,豁出了性命向公孙奇猛攻,公孙奇使出一路防身剑法,轻
描淡写地将她的招数一一化开,另一只手在刀光剑影之中忽伸忽缩,仍在寻暇抵隙,意欲向
那汉子再击一掌。
  正在这紧张的关头,蓬莱魔女已在山卜疾驰而下,赶了到来。公孙奇认出了是她师妹,
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师妹,你来得好!这人是金国的将军,你把他拿来吧。”
  公孙奇固然吃惊,连清霞与那汉子吃惊更甚,心中想道:“糟糕,这恶贼一人已难应
付,又来了他的师妹,这可如何是好?”
  公孙奇知他师妹痛恨金人,想激起她的同仇敌忾,哪知蓬莱魔女已是深知他的为人,怎
还肯上他的当?话犹来了,蓬莱魔女已自马上跃下,身形如箭扑来,冷笑说道:“谁是你的
师妹,你花言巧语,还想骗我吗?不错,我是要拿人,我是要把你拿下!”
  蓬莱魔女尘剑兼施,左手是天罡尘式,右手是柔云剑法,拂尘笼罩,封闭了公孙奇的退
路,青钢剑一招“星海浮搓”,抖起了三朵剑花,瞬息之间,连点公孙奇胸前的“璇玑
穴”,胁下的“愈气穴”,膝盖的“环跳穴”。这三处方位联成一条斜线,蓬莱魔女一招连
攻三处,剑如飞凤,斜掠而下,当真是奇妙无比。蓬莱魔女曾和师兄两度交手,对他的本领
深浅己是了然于胸,他武功虽高,却还比不上自己,只道这一路剑法使出,至不济也可点中
他一处穴道。
  哪知公孙奇的武功也已是今非昔比,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只见他也是剑掌兼施,
“呼”地一掌拍出,把拂尘荡开,尘尾松散,接着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公孙奇一招
“大漠孤烟”使将出来,剑势斜飞,画了一道弧形,瞬息之间,和蓬莱鹰女的青钢剑接连碰
击七下,又把她那招“星海浮檬”解了。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心道:“相隔不过两月,怎的他的武功已是精进如斯!”公孙奇也
是暗暗吃惊,心道:“我练了桑家的大衍八式,又练了两大奇功,看来却还是胜不过师
妹。”连清霞又惊又喜,想不到蓬莱魔女竟会帮她,她正要上前助战,忽见她那同伴跄跄踉
踉地连退几步,面色灰白,摇摇欲坠。连清霞只好先过去看护他。
  公孙奇对付师妹已讨不了好,更怕连清霞也来夹攻,哪里还敢恋战?叫道:“师妹,你
就不念同门之谊了么?”忽地唰唰两剑,猛攻过来,剑光飘飘,似左侧右,剑尖指向了蓬莱
魔女的两面心房,这剑势凌厉之极,蓬莱魔女不得不撤回拂尘防守,公孙奇也明知这一招决
伤不了蓬莱魔女,正是要迫她防守。蓬莱魔女化解了他这一招,正要还击,公孙奇从她的拂
尘笼罩之下脱了出来,已是如飞走了。
  蓬莱魔女忽地心念一动:“我怎么没想起他?”原来公孙奇这路剑法,专刺心房、咽
喉,那些官兵就正是如此被人杀死的。
  蓬莱魔女心道:“难道就是他杀尽官兵,他能有什么好心,一定是将耿照劫走,另有图
谋了?”要想去追,但又不想抛下连清霞与那汉子,何况她也有紧要的事情要问他们,一时
间踌躇未决,公孙奇已走碍远了。
  蓬莱魔女回过头来,只见连清霞正在将那汉子抱住,满面惶急的神情问道:“宜哥,你
怎么啦?咦,你的手掌,你的手掌怎的变成这个样子?”惶急之中显出无限情意,蓬莱魔女
怔了一怔,恍然大悟:“我只道她是华谷涵的密友,却原来她和这汉子才是一对情人!”正
是:如今始是明真相,却悔当初错怪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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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三十七回 武学分传三弟子 奇能骇俗一神僧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三十七回 武学分传三弟子 奇能骇俗一神僧   那女子见蓬莱魔女已把公孙奇打跑,向她走来,有点不好意思,便把那汉子放下,换了
一只手将他扶住,单掌平胸,柳腰微弯,向蓬莱魔女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姐姐救助之
恩,请间姐姐高性大名。”那晚在千柳庄前,她虽然曾与蓬莱魔女交手,但因夜色朦胧,对
蓬莱魔女的面貌还看得不大清楚,蓬莱魔女此时又是作男子打扮,她看看似曾相识,一时间
却认不出来。下过她听得公孙奇唤蓬莱魔女作“师妹”,已知她是个女子。
  蓬莱魔女笑道:“那晚在千柳庄前我曾领教过姐姐的高招。我姓柳,名叫——”那汉子
“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说道:“敢情是柳女侠柳清瑶?檀公子早已与我说过了,那日路上
相逢,我已疑是你了。可惜——”蓬莱魔女也自有点尴尬,笑道:“那日都是怪我不好,鲁
鲁莽莽的就和你动手了。你说的那位檀公子檀羽冲可是武林天骄?”那汉子道:“正是。我
和他一道渡江的。我不是汉人,也难怪柳女侠疑心。”他说话多了,气喘心跳,连连咳嗽。
  蓬莱魔女道:“你且慢说话,我给你看一看。”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汉子
的一只右掌,血色毫无,就像腊干了似的。蓬莱魔女这才知道公孙奇已经练成了一种最阴毒
的邪派奇功——“化血刀”。蓬莱魔女暗暗叹了口气,寻思:“桑家的毒功秘籍,到了我师
兄的手中,以后又不知要害多少人了?还幸他现在只有五成火候,我须得早日将他制伏才
好。唉,我师父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知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如今竟变成了邪派妖人,不
知多伤心呢!”
  原来“腐骨掌”与“化血刀”乃是桑家秘传的两大毒功,公孙奇之所以娶桑白虹为妻,
主要就是为了盗取这两大毒功。那晚他与玉面妖狐害死了桑白虹之后,公孙奇使得到了这毒
功秘籍。不过这两大毒功练起来危险得很,桑白虹的父亲桑见田当年就是因为练“化血刀”
而致败血身亡的。功夫越深,危险越大,公孙奇凭着本身有正宗内功根底,练这毒功进步神
速,但到了五成火候,已察觉有对身体不利的迹象,所以不敢往下再练。
  “化血刀”是这毒功的名称,其实练的却不是毒刀而是毒掌,只因练成之后,掌劈赛如
刀斫,给他“斫”中之处,血液受毒干枯,故而名为“化血刀”。幸而公孙奇只有五成火
候,若是给他练到最高境界,“斫”中一处,毒素即可以迅速蔓延全身,一时三刻之内,便
要成为“人干”,死状之惨,实是难以形容。蓬莱魔女的师父公孙隐是一代武学大师,见多
识广,他虽然不懂练“化血刀”却识得有这毒功,曾与蓬莱魔女讲过急救之法。
  蓬莱魔女细察了那双子的伤势,固然暗暗吃惊,但也看出了公孙奇火候不足,这伤还不
是无可救治,松了口气,说道:“幸好你内功深厚,化血刀只是毒害了你的一只右掌,还未
曾彼及虎口以上。你将丹田真气,循着少阳经脉,运到虎口的关元穴,连转三转,使到新血
冲下,冲开败血。霞姑娘,你也来帮忙帮忙。”蓬莱魔女与连清霞各出一掌,一掌贴着背
心,一掌抵着胸口,各以本身功力,助他运气疗伤。她与连清霞都是身有上乘内功的人,加
上了那汉子本身的功力,过了半炷香时刻,新血果然源源注入掌心,蓬莱魔女用剑尖轻轻刺
穿他的中指,把毒血渐渐挤出,毒血溅在青葱的野草上,野草都立即干枯。连清霞与那汉子
都不禁怵目惊心.矫舌难下。
  蓬莱魔女道:“毒血已排除净尽,以后就只需好好地调养了。你多吃点补血的药物,让
身体尽快复原。还有,你这只有手,在这个月内,绝不能用来与人动武,也不能提举重
物。”那汉子面有难色,连清霞柔声说道:“宜哥,这个月内,我绝不会离开你,你要办的
事情,我也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那汉子对蓬莱魔女十分感激,说道:“柳女侠,我真不知怎样谢你才好!”蓬菜魔女
道:“这算得了什么,你的好朋友武林天骄也曾助过我打败那祁连老怪。嗯,我还没有请教
你们的姓名呢。”
  那女子道:“我复姓赫连,名叫清霞;他是我的表哥,复姓眼律,名叫元宜。”赫连、
耶律都是辽国著名的大姓,蓬莱魔女道:“哦,你复姓赫连?那么你们是辽国人不是金国人
了?江湖上有个绰号玉面妖狐的女子,她名叫连清波,她、她是——”赫连清霞已知她想说
什么,眉蹙神伤,黯然说道:“她正是我的大姐,赫连这个姓氏一说出来,人人都知是个辽
姓,容易惹人注意,我们也不愿意给人家知道我们是亡国之民,(按:其时辽国早已被金国
所亡。)汉人有个‘连’姓,所以我们碰到陌生人就改姓连了。”停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
接着说道:“我和大姐多年不见,我也知道她这几年来行为很坏,这次我潜来江南、原因之
一,就是要找我的大姐。柳女侠,你那晚一见我就下杀手,我知道你一定是把我当作我的大
姐了。当时我未认识你,家丑不便外面,所以没有向你解释。”
  蓬莱魔女道:“我有好些事情,想要问你。只是耶律大哥可得找个地方歇息才好。”
  赫连清霞道:“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说,请到我的临时住址坐一坐吧。”扶了耶律元宜,
往前带路,将蓬莱魔女带进一个山洞。
  这山洞通爽干净,地上铺有两床锦褥,看来他们二人已在这里住了多天。蓬莱魔女道:
“你们不是和华大侠、华谷涵在一起的么?他到哪儿去了?”赫连清霞道:“华大侠正是去
寻找你的,他到临安去了。”蓬莱魔女道:“他可曾与你说起我的什么事情?”赫连清霞笑
道:“他说姐姐是当今第一位女豪杰,他对姐姐佩服得紧。你们以前见过面么?”蓬莱魔女
道:“见过一次,未有交谈。”赫连捕霞笑道:“华人侠对你可是早已仰慕的了。那晚你与
我动手,事后他知道了,他也猜到是你,叫我以后若然再碰上你,就不妨把真相告诉你,免
得你误会我是大姐。姐姐,你看,你虽然未和他正式见过,他却早已把你当作好朋友看待
了。”蓬莱魔女面上一红,说道:“那晚你和他夜探千柳庄,他可有说起什么?比如柳元甲
的身份,他可有提及?”赫连清霞道:“奇怪,那晚他邀我夜探千柳庄,我说一个土霸做
寿,有什么好看,他说这姓柳的庄主,只怕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土霸,他正是要去查究他的身
份,姐姐,你现在也这么问,想必你已另有所知,这柳元甲到底是什么身份?”蓬莱魔女好
生失望,心想:“我的身世之谜,原来华谷涵并未与她谈过。”当下说道:“柳元甲是江南
武林盟主,当然不是个寻常的土霸。”耶律元宜道:“岂止如此,他和金国的国师金超岳还
是好朋友呢。将来金兵万一渡江攻宋,只怕他会在江南内应。”蓬莱魔女心头一震,说道:
“你可拿到了什么凭据?”耶律元宜道,“他那晚是怎样款待金超岳的,柳女侠,担必你也
见着了,这不就是凭据?”蓬莱魔女心道:“这个我爹爹已对我解释过了。”但耶律元宜虽
然未能添上什么新的“凭据”,经过他这么一说,蓬莱匿女心上已是多了一个疙瘩。
  蓬莱魔女道:“耶律将军,你不是金国的军官么,怎的听你的口气,却似乎是助宋反
金?”耶律元宜苦笑道:“我辽国被金国所灭,我纵不肖,也绝不能屈膝事敌。我做金国的
将军,那正是为了等待时机。我在金国,颇得信任,不瞒你说,这次我潜入江南,就正是奉
了金国总帅完颜郑嘉努之命,前来刺探军情的。哈哈,这就是我报复的时机到了,我乐得在
江南赏玩风景,将来回去,给他一个虚报军情,叫金兵一败涂地!”蓬莱魔女肃然起敬,说
道:“耶律将军原来是怀有如此苦心,那日我几乎坏了你的大事,真是惭愧得紧。”
  蓬莱魔女转过话题向赫连清霞问道:“玉面妖狐是你大姐,那么你还有没有其他姐
妹?”赫连清霞道:“我们共有姐妹三人。
  还有个二姐名唤清云。”蓬莱魔女道:“她是不是惯用笛子作兵器的?”
  赫连清霞道:“不错,我们三姐妹的兵器各个不同,大姐用剑,二姐用笛,我用月牙弯
刀。这么说,我的二姐,你也是见过的了?”蓬莱魔女道:“在我师嫂家里见过一次,她是
和武林天骄一同来的。那晚我师兄用毒药害我师嫂,幸得他们救了。”
  当下说了当晚的事情,叹口气道:“可惜,我师嫂终于还是上了我师兄的当,她第二次
回到家中,你的大姐和我的师兄,合谋将她害了。”赫连清霞低下了头,黯然说道:“我大
姐害死了你的师嫂,我,我真是惭愧得紧。”
  蓬莱魔女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你姐姐做的坏事与你何于?我只是不明白,你们
两姐妹都很好,何以你大姐却与你们完全两样?”
  赫连清霞道:“柳姐姐,你救了我和宜哥的性命,我们不能将你当作外人,我把我的身
世对你说了吧。我给你先一个故事。
  “大约四五十年之前,金国有一个武林奇人,他父亲是金人,母亲是宋人,妻子是辽
人。那时,宋金辽三分天下,互相攻战,他甚是伤心、遂不问世事,遁迹山林,先后收了三
个徒弟。一个是金人,一个是辽人,一个是来人、一视同仁,不分彼此,按三个弟子性之所
近,各个授以平生绝技。……”
  这个故事,蓬莱魔女曾听武林天骄说过一遍,但却不知这故事与赫连这一家义有何关
系,当下说道:“那位奇人的金国弟子,是武林天骄的师父;未国弟子则是我师嫂的父亲桑
见田。”
  赫连清霞道:“哦,原来这故事你是早已知道的了?”蓬莱魔女道:“不,并未完全知
道。那辽国的弟子,我却不知是谁。”赫连清霞道:“是我的父亲。”蓬莱魔女颇感意外,
说道:“哦,原来你和武林天骄、和我的师嫂,都是同一根源的师兄妹了。这可真不是外人
了。”
  赫连清霞点了点头,说道:“我爹爹是辽国的羽林军统领,金国灭辽那年,我大姐七
岁,二姐五岁,我才三岁。我爹爹誓死报国,事先遣散妻女,独自留在京都守卫。金兵大举
入侵,破了我国京城,我爹爹虽具绝世神功,毕竟寡不放众,可怜他浴血苦战一日一夜,杀
了金国数百武士,终于筋疲力竭,死在敌人乱箭之下。
  “我母亲带我们三姐妹回乡,兵荒马乱,不幸大姐又在途中失散。我和二姐跟着母亲,
躲到深山,她母兼父职,白天教我们练武,晚上教我们读书,还教我们一不可忘了国仇,二
不可忘记了要找回大姐。可怜她忧患余生,未曾得雪国耻,未曾得见大姐,就在今年春头过
世了。
  “我们两姐妹丧了母亲,正拟下山访寻大姐,可巧就有一个知道大姐消息的人来了。”
  蓬莱魔女道:“这人可是、可是笑傲乾坤?”赫连清霞道:“不,是武林天骄。他是从
宜哥那儿得知我家所在的。”
  耶律元宜道:“我和霞妹两家是世交。他爹爹是羽林军统领,我爹爹是副统领。金兵攻
破我国京城之日,赫连世怕对我爹爹说道:“国破家亡,主辱臣死。要有人死节,也要有人
复国。死节易,复国难,我是统领,理当效忠皇上,为国捐躯,就让我选择这条较容易的路
吧.你比我坚毅,忍辱复国的艰难任务,就只有请你勉力为之了。”我爹爹在他劝说之下,
假意投降了敌人,保全了羽林军的一部份力量。可惜在我爹爹在生之日。始终没有机会复
国。我爹爹死后,我继承了他的遣志,也继承了他的爵位,做了金国的世袭龙骑都尉,开封
府兵马总管。
  “霞妹这一家人藏匿的地址,只有我和爹爹知道,我每年总要到山上几次,探望她们,
告诉他们外间的消息。我爹爹是三年之前过世的,我做了掌握兵权的将军,就不能擅自离开
职守了。武林天骄的堂兄檀道隆是金国兵马大元师,正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做了将军之后,
不久,也和他相识了。渐渐,我们彼此知道了对方心事,我要复兴辽国,他则要挽救金国,
免得金国在暴君的穷兵黩式之下,自趋灭亡。抱负虽不相同,但要推翻完颜亮的目的则一。
  “我和檀公子做了好朋友,他有一天与我谈起他的师门来历,说是要去遍访他的同门,
却不知辽国这一支人的下落。我见过霞妹的武功,不过她的武功是母亲传授的,她对国己的
师承来历,也不清楚,只知是爹爹小时得自一个异人的传授,那异人收有来、金、辽三个弟
子。我听了檀公子的话,两相符合。
  就把我记得的霞妹武功家数,练了几招给他看。檀公子一看,就说定是他的师妹霞妹无
疑。因此,我也就把霞妹这家的藏匿所在告诉他了。”
  赫连清霞接着说道:“那日,他来到我家,最先见到我的二姐,一见就吓了一跳,嚷
道:‘你、你不是玉面妖狐?’二姐一听,登时起了疑心,盘问他谁是玉面妖狐,两人动起
手来,檀公子才知不是。我二姐和大姐长得一模一样,比我更为相似,柳女侠,这是你早已
知道的了。
  “檀公子解释了这个误会,我们才知道大姐的消息,知道了她已变成了江湖上臭名昭彰
的‘玉面妖狐’、且又认贼作父,当然极是痛心。于是二姐留下我看家,她就跟了檀公子下
山,找寻大姐。”
  蓬莱魔女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她的二姐乃是冒充玉面妖狐,意图套取我师兄和她姐
姐之间的秘密的。怪不得在两人对话的时候,许多环节都凑合不上,教我师兄起了疑心。”
耶律元宜道:“听说檀公子也到了江南,柳女侠,你可知道他的行踪么?”
  蓬莱魔女道:“前几天晚上,我在千柳庄还见过他,他却没有见着我,那晚他正是和赫
连姑娘的二姐来找柳庄主的晦气的。”耶律元宜道:“找什么晦气?”蓬莱魔女道:“我也
听得不大明白,只知他是受人之托,要向千柳庄的柳庄主讨还一本武功秘籍,你们可知道是
怎么一回事吗?”耶律元宜诧道:“檀公子与我无活不谈,这事他却从未对我说过。柳女
侠,那晚你也在千柳庄吗,为何未曾与他们见面?”蓬莱魔女不愿说出她和柳元甲的关系,
便含糊答道:“不错,那晚我正巧路过千柳庄,远远看见他们和千柳庄的人打斗,我要过去
帮忙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赫连清霞道:“可惜,可惜,原来二姐也到了千柳庄,要是
她早来个两三犬,我们就可以遇上了。”
  蓬莱魔女道:“我还想冒味再问你一桩事情,你和笑傲乾坤华谷涵华大侠是怎么结识
的?你二姐不是留你看家的么,你怎么又与华大侠同到江南来了?”
  赫连清霞道:“说起来我认识笑傲乾坤还远在认识武林天骄之前。这事须得从一个老和
尚说起。”蓬莱魔女道:“什么老和尚?”赫连清霞道:“在我们隐届的那座山上,有座古
庙,是以前山里猎人供奉的药王庙,连年战祸,壮丁抽调一空,山里猎人也不能免役,这座
古庙年久失修,也根本没有什么香火了。但庙里却有个老和尚。这老和尚可有点古怪。”蓬
莱魔女道:“有些什么古怪?”
  赫连清霞道:“他从来不出庙门,长年在云房里打坐,有一个小沙弥服侍他,我小时候
最顽皮,也常到庙里玩耍,只知有这么一个老和尚,但他总躲在云房里面,我也没见过他。
听小沙弥说他是个残废人,已经半身不遂,不能行动了。后来过了几年,他的病忽然渐渐好
了,有时我在庙里也能见着他了,但他从不张口说话,偶尔开口,也只是念经,神情十分肃
穆,我可不敢惹他。他虽然能够走动,面上还带着病容,加上那肃穆的神情,令人看了有点
害怕。
  “又过了几年,大约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忽然有外面的人常来看他了,这人是个相貌
俊雅的书生,一来就陪那老和尚下惧。这书生也极是古怪!”
  蓬莱魔女心知她说的这人定是华谷涵无疑,心道:“华谷涵有狂侠之称,在一个小姑娘
眼中看来,当然是行为怪诞的了。但这老和尚却是什么人呢?华谷涵经常去拜访他,自必也
是大不寻常的人物了。”
  赫连清霞道:“这朽生的古怪,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那么大一个人,就似小孩子一
般。”这说话蓬莱魔女听来,倒是觉得又新鲜,又古怪,禁不住问道:“怎么似小孩子一
般?”赫连清霞道:“他和那老和尚下棋,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饮酒狂歌,
似哭似笑,哭笑不分,有一次我在旁边观棋,他们也不理我,那书生有一只角被老和尚的白
子侵入,他忽地推棋而起,长叹一声:‘偏安之局,终不可保!”竟然就大哭了一场,我从
来没有见人哭得这样伤心的。我就上去替他下了两子,对他说道:‘这局棋还可以挽救,你
怎么就认输了?你看我这两颗黑子一下,这只角不是也可以保全了吗?书生大哥,你不用伤
心啦。’那书生看了一看,收了眼泪,忽地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不错。我可没有想
到可以用围魏救赵之策,你来打我,我也可以跑去打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确实是个
高明的战略。小姑娘,你的棋下得不错呀。’那老和尚每次和那书生下棋,任那书生哭哭笑
笑,他总是不出声的,这次却开口了,说道:‘老僧老矣,这局棋是应该由你们年少的一辈
继续下了。”他举袖一拂,把全盘棋子尽都搞乱,那书生棋兴未已,就拉我陪他下棋。
  “就这样,我和这书生交上了朋友。我说我可以陪你下棋。
  但你给我什么酬报?这回轮到那书生觉得奇怪了,他不住地打量我,说道:‘你知道我
是什么人吗?你要什么酬报?’我说:‘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我妈每天都要我做功课的,
我陪你下棋,功课就没有工夫做了,这样吧,我陪你下一盘棋,你给我做一道课题。’那书
生笑道:‘你今天要做什么功课?’我说:‘我妈要我学做诗,今天你给我做两首律诗,不
瞒你说,我连平仄对仗都弄不清楚呢。’那书生大笑道:‘我道要什么酬报,原来如此,这
个容易,容易!我替你做四首律诗,明天的功课,也可以交卷了。’我见那书生经常饮酒狂
吟,猜想他必会做诗做同。
  果然不错,那晚我妈大人夸奖了我,说我进步神速,诗做得比姐姐还好了。她一高兴,
就要当面考我,我通红了脸,只好把实话说出来,我妈起先是生气责备我一顿,说我不该请
人作枪,欺骗了她,后来又高兴道:‘难得有一个满腹诗书的饱学之士来到这儿,明天你请
这客人到咱们家里来吃一顿便饭吧。我要瞧瞧他是什么人?从这两首诗看来,他倒似是个伤
时忧国之士,但你也不要把咱们的身份泄漏了。’”
  蓬莱魔女笑道:“你们没有泄漏身份,笑傲乾坤华谷涵的身份,这一问大约是要给你妈
妈看破了?”赫连清霞道:“哦,原来你己猜到这书生就是笑傲乾坤了。他可是聪明得很,
恰恰相反,我妈没有看破他,我们的底细却反而给他看破了。”
  赫连清霞接着说道:“那一晚他来我家作客,我还担心他疯疯颠颠的样子,会得罪了我
妈,谁知他狂颜故态尽都收敛,对我妈毕恭毕敬,完全是守着小辈见长辈之礼,我妈也敬重
他是个读书人,请他多指点我们姐妹的功课,他们二人谈得很是投“华谷涵说他不能在我家
教馆,但答应时常来往,我妈说你肯指教小女,那就是她的老师了,我敬华先生一杯。我妈
给他敬酒,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蓬莱魔女道:“你妈暗中较量他的武功?”赫连清霞道:“不错,我妈以隔物传功的绝
技,将酒杯递去,瞧他是否察觉?只要他一接到手中,我妈的内力就可以震伤他的手少阳经
脉,令他残废。我不知妈为何如此,还来不及拦阻,华谷涵已经把酒杯轻轻巧巧地接到手
中,神色丝毫未变,客气两句,就把这杯酒喝了。”
  蓬莱魔女笑道:“这么一来,他的上乘内功不是已显露出来了吗,怎说还没有给你妈看
破?”赫连清霞道:“他井没有显露上乘内功。当时我也很疑惑,席散之后,我妈对我说
道:‘我几乎误伤了华先生,原来他当真是不会武功的。’我疑惑道:‘他不是把你那杯酒
接下了吗?’我妈笑道:‘若然他具有上乘内功,酒杯一触及他的手指,他就会立时生出反
应,我也会立时察觉。
  但我丝豪未感到他的内功反击,一个人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我才敢断定他
不懂武功。’原来我妈的内力已到收发随心之境,微微一沾,察觉他不懂武功,就立即把内
力收回了。
  他不但骗过了我,还骗过了我妈。”
  说到这里,赫连清霞忽然杏脸泛红,接着说道:“宜哥,你是不会猜疑我的。可笑我妈
竟然还不知道我的心事,她以为我喜欢那华谷涵,对我说道:‘这书生人品不错,但可惜不
会武功。
  咱们要报国仇家恨,你们的丈夫非是武林人士不可。’我说就是他会武功,我也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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