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只点他脉门的一处要穴,劲力凝聚,柳元甲也不得不全力应付,奇妙的点穴招数也就
施展不来。只听得“蓬”的一声,彼此都给对方的掌力震退三步,同时武林天骄的玉箫也给
弹开。
武林天骄倒退三步,纵声笑道:“铜人图解的‘惊神指法’,果然是世上无双的点穴功
夫!”柳元甲心头一凛,“他识得惊神指,那确是见过那人的了。早知如此,我实不该用这
路功夫,如今已泄了底,那是非杀他不可了!”一声大吼,第二招闪电般地跟着发出,这一
次是双掌齐挥,左掌用的是绵掌击石如粉的绝世神功,右掌则是最猛烈的金刚掌力,一掌阴
柔,一掌阳刚,而且都到了极高的境界,蓬莱魔女远远望见,也觉心惊。
武林天骄一个盘龙绕步,身形一侧,玉萧一指,先化解了他的绵掌掌力,左掌则使出四
两拔千斤的“卸”字诀,轻轻一带,但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柳元甲一掌拍空,那刚猛无
伦的金刚掌力又打塌了半座假山,山石滚下,轰轰之声,震耳如雷。
那少女见柳元甲如此厉害,也自吃惊,叫道:“师兄,怎么啦?”意思是问他有无受
伤,要不要相助?她素知武林天骄极为骄做,决不肯以二敌一,是以她刚才脱险之后,未敢
即上,助他夹攻。
武林天骄吸了口气,大声笑道:“没什么,我还想见识见识柳庄主指元篇上的内功心法
呢!”那少女听这笑声中气充沛,果然是毫无受伤的迹象,这才放下了心。
那少女固然吃惊,殊不知柳元甲却比她吃惊更甚,心中想道,“想不到后辈中竟是人材
辈出,昨晚那个笑傲乾坤,居然和我打成平手,今晚这个小子,也绝不在笑傲乾坤之下,甚
至招数还更精奇,我只道学成了两门绝世神功,已足可以天下无敌,哪知接连两晚,竟奈何
不了两个后生小子。”心怀妒忌,杀机更起,一掌紧过一掌,狠斗武林天骄。
蓬莱魔女心道:“原来这女子乃是武林天骄的师妹,这么说,那就绝不是玉面妖狐
了。”但这时她亦已无暇推究这持笛少女的身份,另一个更重大的疑问已又上了心头,“武
林天骄说的那人是谁?我爹爹的十三张铜人图解与半篇指元篇内功心法,难道当真是自那人
手中取来、而不是从金宫所盗的么?爹爹说的过去之事,是不是骗我?若是骗我,他又怎知
那片破布的来历?他又怎说得出我的生辰八字?”刚才武林天骄质问柳元甲之时,柳元甲一
直含糊其辞,没有承认武林天骄所说的事实,但不知怎的,蓬莱魔女却是隐隐感觉到武林天
骄比她爹爹更可以相信。
蓬莱魔女正自心思不定,忽听得有人喝道:“不能放这两个金国小贼逃了!”花树丛中
假山石后,登时窜出了四条汉子,这四个人是铁笔书生文逸凡,太湖寨主王宇庭,还有南山
虎南宫造与龙隐大师。
南山虎振臂大呼:“我识得这两人身份,这厮是金国的贝子,金国武士捧他为武林天
骄。那女贼是助纣为虐的玉面妖狐。”武林天骄是金国第一高手,玉面妖狐也早已是恶名远
扬,文逸凡等人见闻广博,虽然不识他们,这两个名字都是听过的,南山虎一将他们的来历
揭穿,文逸凡等人都是又惊又怒。王宇庭喝道:“好呀,大胆的金狗竟敢潜入江南,照
打!”文逸凡来得更快,一声喝道:“你这小贼有何本领,敢称武林天骄?”话声未了,一
对判官笔已是向着武林天骄身上招呼,另外一边,龙隐大师则向着拿持笛的女子扑去。
王宇庭一把金针撒去,武林天骄将玉笛凑到口边,“嗖”的一声吹出,但见金星闪烁,
那一大把金针全都吹散,俨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飘洒下来!与此同时,文逸凡此只觉一
股热风,从对方洞箫吹出,触面如荡!
文逸凡吃了一惊,心道:“‘武林天骄果然名不虚传,竟已练成了纯阳罡气!”但他功
力深湛,却也不惧,农袖一拂,拂起一股气流,抵清了那股热风,双笔一个盘旋,合成了一
道圆弧,仍然向着武林天骄戳去,左笔拖过,袭击武林天骄阴维、阳维二脉四穴;右笔拖
过,袭击阴矫、阳矫二脉四穴。两笔同时点四脉八穴,当真是罕见罕闻的点穴功夫,与柳元
甲五指抓十穴的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武林天骄外转身,食指一弹,将一技判官笔弹开,另一技判官笔倏然从他胁下穿过,
“嗤”的一声,已撕开了他的一幅衣襟,幸而未伤着皮肉。这并非武林天骄抵敌不住文逸凡
的双笔点穴,原来柳元甲此时也并没袖手旁观,武林天骄是什么身份,在他倒无关重要,但
他所怕的是,武林天骄可能将他最忌惮的对头引来,是以立心将武林天骄置于死地,遂不顾
武林盟主的身份,就在文逸凡向武林天骄猛扑之时,他也同时发掌向武林天骄袭击。武林天
骄要同时避开双笔一掌,他的玉箫又要用来吹散王宇庭的金针,在这样三面攻击之下,仅不
过毁了一幅衣襟,武功之强,已足以震世骇俗!即使是柳元甲、文逸凡二人,也不禁暗暗吃
惊!
另一边,龙隐大师向那女子扑去,发出了无相掌,南山虎也跟着攻来,发出了百步神
拳。那女于在掌力激荡之下,拳风虎虎之中,秀发飘飘,却是傲然不惧,冷笑斥道:“胡说
八道、谁是妖狐?”南山虎又是一拳捣来,喝道:“你这妖狐还想赖么?”
那女子怒道:“你们既是蛮不讲理,我也懒得与你们分辩。”她被人误会当作“玉面妖
狐”已非一次,自知也难分辩,当下只好展开家传绝学,还击敌人。
只见她踏着九宫八卦方位,把一支笛子舞弄得出神入化,龙隐大师在片刻之间,闪电般
地攻出了六六三十六掌,竟是连她的衣角都未沾上,反而好几次险被她的笛于点中穴道,幸
而龙隐大师的无相掌力也有了几分火候,这是佛门三大神掌(般若掌、金刚掌、无相掌)之
一,练到最高境界,掌力发出,无声无息,动念伤人,龙隐大师虽然远远来到如此境界,但
用千防守,亦已绰绰有余,那少女的笛子每次都是将要点中他的穴道的时候,便结他的掌力
荡开。
那少女忽地一飘一闪,倏地从龙隐大师身旁穿过,笛子向南山虎点到,南山虎的百步神
拳,利于远攻,不利近守,被那女子一轮急攻,手忙脚乱。
大湖十三家寨主王宇庭见武林天骄已被文、柳二人联手所困,无须自己插手,而且这三
人都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功,他要插手也插不进去,当下心想:“武林天骄名头虽大,玉面妖
狐恶迹更多。”见龙隐大师与南山虎战那女子不下,遂转过方向,解下软鞭,加入战团。王
宇庭虽是远不及武林天骄,柳元甲等人,但与龙隐大师却是伯仲之间,比那持笛的女子也相
差不远。他这条软鞭长达一丈有余,鞭风呼响,卷地扫来,对那女子来说还与真是个劲敌,
十数招一过,那女子的步法渐渐给打乱,陷入了苦战之中。
另一边,武林天骄力敌文、柳两大高手,更是惊险绝伦。柳元甲掌劈指戳,招招都是向
着武林天骄的要害痛下杀手,文逸凡的双笔盘旋飞舞,笔尖所指,也都不离武林天骄的三十
六道大穴。但武林天骄虽是屈处下风,也并非只有招架之功,平均在十招之中,他也能还击
三招。他招数精奇,每每出人意表,不还击则已,一出手还击,即使是柳元甲,文逸凡这等
具有上上武功的人物,也不能不暗暗吃惊,须得小心防备。
蓬莱魔女看得惊心动魄,想要出去劝解,但武林天骄是金国贝子身份,她要给他开脱,
一时之间又怎能说得明白?何况还有那个持笛的女子,虽然已知不是“玉面妖狐”,但也还
未曾知道她的身份。蓬莱魔女正在踌躇,不知如问处理,忽听得“嗤”的一声,武林天骄的
衣裳,又被文逸凡的铁笔撕去了一幅。
蓬莱魔女再也忍耐不住,心想:“不管别人怎样猜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爹爹把武
林天骄伤了。”
正在蓬莱魔女从假山背后跳出去的时候,忽听得武林天骄冷笑说道:“素仰铁笔书生是
江南一侠,怎的如此不明事理,听文逸凡怔了一怔,道:“我怎的不明事理,倒要请教?”
柳元甲心头一凛,喝道:“你这胡儿,还想花言巧语么?看掌。”武林天骄一个“倒踩七星
步”,玉萧横挥,步法轻灵,招数巧妙,在间不容发之际,卸去柳元甲的掌力,倒退三步,
嘿嘿冷笑。文逸凡喝道:“你是金国的贝子,潜入江南,意欲何为?江南豪杰,岂能存你!
你笑什么?”他话虽如此,但双笔却是虚晃一招,并未点下。显然是武林天骄那几句话,已
引起了他的疑心。
武林天骄仰天笑道:“金国也未必个个都是你们南宋的敌人,这且不说,我只问你,你
们怎知我是贝子身份?”武林天骄的身份是南山虎揭破的,此言一出,文逸凡果然疑心大
起,心道:“对呀,南山虎怎能知道?”要知武林天骄虽是名震大江南北,但武林中人却极
少知道他的贝子身份,文逸凡是个聪明人,当然便会想到,倘若他身份是实,能知道他身份
的人,必是和金国王族有点关系,至少在王族之中,有人是他的好友的了。
南山虎涨红了脸,叫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但从问知道,他一时间却说不
出来,武林天骄哈哈大笑,接声说道:“不错,你当然知道。因为你的把弟北宫黝是我国的
大内侍卫,你一直和他暗通消息的,是么?”南山虎大叫道:“岂有此理,你你,你胡说八
道,乱造谣言!”声音已是微微颤抖,而且他只知咆哮,旁人一听,就知他实是心虚。
持笛那女子趁着南山虎慌张之际,倏地一个飞身筋步,绕过了尤隐大师,笛子一挥,点
中了南山虎的“委中穴”,南山虎的拳力正要发出,穴道一麻内功发不出去,反震回来,登
时一个倒栽葱,跌出了一丈开外。王字庭连忙将他扶起。这么一来,就只剩下龙隐大师一
人,对付那个女子了。
柳元甲喝道:“文兄,别相信这胡儿的挑拨离间!”猛地又是一掌劈出,他用力虽猛,
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幸亏他只是揭破了南山虎的秘密,未涉及我!”但也正因如此,他怕
武林天骄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故而这一掌使尽了十成功力,要把武林天骄毙千掌
下。
武林天骄叫道:“云妹,走吧!”随即回头笑道:“柳庄主,自有人来与你算帐,我可
要少陪啦!”笑声中玉箫点出,与柳元甲的掌心一抵,借着他那股猛劲,身形如箭,倏地区
过围墙。龙隐大师挡不住那个女于,被那女子一招迫退,就在武林天骄身形飞起之时,那女
子也跟着他越过了围墙。
柳元甲正要去追,忽听得呼的一声,扭头一看只见另一条黑影,也正在越过另一处围
墙。
柳元甲就听得后面似有声息,只道是自己的门人弟子赶来捉贼的,加以他那时正在全力
去对付武林天骄,所以没有特别舀意。如今见这条黑影倏地飞出围墙,轻功之高,决非他的
弟子辈所能比拟,这才放眼望去,这一看登时令他心头大震,呆若本鸡。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蓬莱魔女。她有满腹疑团,非向武林天骄问个明白不可。是以在
武林天骄逃走的时候,她也当机立断,冲出了千柳庄,拼着受父亲怪责,以后再慢慢解释。
但她却不能立即去追踪武林天骄,因为柳元甲、文逸凡等人正在那边,她若从那个方向追
去,只怕会被父亲拦阻,耽误她的行事。故而她从相反的方向越过围墙,武林天骄既在附
近,她只要逃出了千柳庄,便有找得见他的希望,总胜于自己一个人呆在庄中发闷。同时她
也想到,倘若父亲向她追来,那时武林天骄也有好处,武林天骄就更可以安全脱险了.不知
怎的,蓬莱魔女对武林天骄的暗里关怀,这份感情,竟还似胜于她对柳元甲的父女之情,她
实是不愿武林天骄落在她父亲手中。
柳元甲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看出是蓬莱魔女,呆了一呆之后,也隐隐猜到了她的用
心,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心里自思:“清瑶、她、她和这武林天骄竟是交情不浅的朋
友?她从那边越过围墙,显然不是助我追贼,而是引我追她!”但尽管他猜到蓬莱魔女的用
意,却仍是不能不抛下了武林天骄,改了方向,急忙去追赶蓬莱魔女,要知武林天骄对他虽
是关系重大,但究竟还不及蓬莱魔女。他正哄得蓬莱魔女相信,要在她身上实现一项重大的
图谋,如何可以放走了她?何况,倘若让蓬莱魔女见着了武林天骄,对他更是大大的不利。
蓬莱魔女的轻功与柳元甲乃是在伯仲之间,她出了围墙之后,柳元甲才掉转头来追她,
一时之间,怎追得上?两父女都是一等一的轻身功夫,不消片到,已是把千柳庄远远抛在后
面,柳元甲以传音入密的内功,叫蓬莱魔女回来,叫了几次,蓬莱魔女却都似亢耳不闻,没
有回答。她起步在先,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看一里有多,沿途又是崎岖的山地,处处
有树木山石挡住视线。柳元甲凭着卓绝的听声本领,可以辨别出蓬莱魔女逃走的方向,却看
不见她的背影。
正在追逐之间,忽听得衣襟带风之声,一条黑影从柳元甲身边掠过,拦在他的前面,叫
道:“柳翁,你怎可如此行事?请听一言!”这人是铁笔书生文逸凡,他的武功比之柳元甲
略有不如,但若只论轻功,他却要比柳元甲稍胜一筹。
柳元甲正愁追不上蓬莱魔女、被文逸凡拦住去路,自是大为着急。但他深知这铁笔书生
文逸凡的脾气,文逸凡虽然玩世不恭,好开玩笑,但一旦认真起来,却是丝毫也不含糊,宁
死不屈,宁折不弯,什么人他都敢碰!柳元甲知道若不说个明白,要这铁笔书生让路,除非
赢得了他这对判有笔。柳元甲即使可以赢他,只怕最少也得千招开外!同时,文逸凡的这几
句没头没脑的说话,也令柳元甲暗暗吃惊,心道:“不知这酸了又知道了什么?”只好自叹
晦气,停下脚步,没好气他说道:“柳某行事有何不当之处,还请文兄明白指教。”
文逸凡慢条斯理他说道:“前面这个女子是不是蓬莱魔女?”
柳元甲道:“不错。”文逸凡道:“听说她是北五省的绿林领袖,是也不是?柳元甲
道:“是呀!这却与老兄有何相干?”文逸凡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去捉拿金同的
贝子,却来追赶同道中人,这不是轻重不分本末倒置了么?虽然她米到江南,未曾向你先递
拜帖,是她失礼,但你也不该气量如此浅窄呀!外侮当头,南北绿林,虽有疆界之分,也该
和衷共济,你却放过敌人,来与同道为难,焉能令人心服?”
柳元甲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心道:“原来酸丁并非知道内情,却以为我是一山不能同藏
二虎。”原来前晚柳元甲将蓬莱魔女捉回家中,走的乃是后门,并没经过宴客的花园,所以
所有前来贺寿的宾客,都不知道他们有“父女相认”之事。
文逸凡道:“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么?”柳元甲道:“对极,对极!但你却不知其中
另有隐情,误了我的事了!”文逸凡道:“有何隐情,可得闻乎!”柳元甲皱了皱眉,只得
说道:“她是我的女儿,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追回我的女儿,岂是与她为难?”
文逸凡“呵呀”地叫了起米,说道:“蓬莱魔女就是你的女儿?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她
既是你的女儿,为何又从千柳庄跑了出来?她还未曾知道你是她的父亲吗?”
这种种复杂的内情,柳元甲一时间怎么说得清楚?而且文逸凡也并非他的心腹之交,他
也不愿意向文逸凡披肝沥胆,毫不隐瞒。
当下柳元甲冷冷说道:“文兄,你也问得太多了。待我找回女儿,再和你说吧!”他凝
神一听,又不禁顿足叹道:“文兄,你真是误了我的事了。她如今最少已在十里开外,再也
追不上!”
文逸凡满面尴尬,做声不得,前面蓬莱魔女已是鸿飞杳杳,声影俱无,但后面的脚步却
响了起来,原来是龙隐大师与王字庭二人赶到。
他们二人不敢追那武林天骄,故而也向这条路来,王宇庭道:“可惜让那武林天骄跑
了,柳庄主你追的是什么人,比那武林天骄更关紧要么?”蓬莱魔女的身法太快,刚才在园
中越过围墙的时候,他们虽然也见着了蓬莱厦女的背影,却还未认得是谁。
文逸凡道:“柳庄主是追他的女儿,说来也好教两位惊喜,柳庄主的女儿正是那北五省
的绿林领袖蓬莱魔女。”王宇庭果然大为诧异,连声说道:“这可真是意想不到!意想不
到!”那龙隐大师却并不怎么惊异,说道:“原来柳庄主已见着了你那多年失散的女儿.柳
庄主不用烦忧,令媛既来到江南,迟早总会知道你是她生身之父。王寨主,你我也可以为柳
庄主尽一点心。叫手下兄弟多加留意。”听来好似他早已知道柳元甲有一个失散的女儿,这
女儿就是蓬莱魔女似的。文逸凡不觉起了疑心,龙隐大师和柳元甲的交情并非深切,他却怎
的似是颇为知道柳元甲的家事?”
柳元甲淡淡说道:“也不用这样惊师动众,多谢两位有心,只暗中访查,也就是了。”
文逸凡望了龙隐大师一眼,忽地问道:“南宫舵主呢,怎不见他?”龙隐大师与南山虎
南宫造交情颇厚,故而文逸凡向着他发问。
龙隐大师沉吟未答,王宇庭已先笑道:“南宫舵主发了一顿脾气走了。”文逸凡道:
“咦,他发谁的脾气。”王字庭笑道:“正是发你的脾气。”文逸凡道:“咦,我几时得罪
他了?”王宇庭道:“他说武林天骄捏造谣言,将他指责,你却似乎是相信了武林天骄的
话,当时柳庄主和他全力相斗,你听了他的话,却停手旁观,让他得以胡说八道。南宫舵主
也是位成名人物,气量却如此浅窄,也实是出我意料之外。”
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哦,原未如此,他是怪我不阻止武林天骄说话,那我倒要去
找着南宫舵主,向他赔罪了。”原来文逸凡确是对南山虎有了疑心,他话是去找他赔罪,真
正的意思却是要去查根问底,求个水落石出。
柳元甲如何不懂得文逸凡的意思,怔了一怔,连忙说逍:“文兄,这些小事,何用介
怀!难碍你到我千柳庄来,我还未尽地主之谊呢,你再多住几天吧。”
文逸凡道:“柳庄主,我糊涂误事,令你们父女见面不能相认,实是抱歉。我也有责任
给你找寻女儿。别的能力我不如你,跑跑腿的差事,自信还可胜任。
说了这话,一声:“少陪!”便即展开绝顶轻功,如飞跑了。
柳元甲暗暗叫苦,心道:“这酸丁爱理闲事,役的给他越理越出麻烦!”
柳元甲担着几重心事,首先是蓬莱魔女的逃跑;其次是武林天骄来替人讨还秘籍,而那
个人正是他生平最顾忌的人;再其次是文逃凡的爱管闲事,只怕也会给他惹出更多的麻烦。
任柳元甲如何神通广大,总不能有三头六臂,同时料理三桩事情,对付三个武功与他不相上
下的人,只有先回千柳庄,暗中再作安排,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蓬莱魔女摆脱了柳元甲之后,到离庄二十里之外,然后兜个圈子,折回来寻觅武林
天骄,她一路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呼唤,总听不到武林天骄的回答。蓬莱魔女不敢在千柳
庄附近多作逗留,只好跟着武林大骄逃走的方向一路追踪。
自从到了千柳庄之后,两日来所发生的事情,每一件每一桩都是出人意外。有父女的意
外相逢,有华谷涵的传音告诫,有金超岳在千柳庄的突然出现,有武林天骄的半夜登门.代
人向她爹爹索书。这种种事情,每一样又都藏有许多疑团,令蓬莱魔女百思不得其解。
蓬莱魔女远离了千柳庄,摆脱了柳元甲之后,精神的纷扰也摆脱了许多。冷静下来,暗
自想道:“华谷涵与武林天骄都是与我爹爹作对的。尤其是武林天骄向我爹爹索书之事,所
说的言语和我爹爹的自述又大不相同,这种种可疑之点联结起来,只怕这位柳庄主即使真是
我的父亲,其中也定然还有隐情。唉,我只道身世之谜已经揭开,谁知还是一团迷雾!”她
渐濒连柳元甲究竟是否她的父亲,也有点怀疑起来了。
蓬莱魔女再又恨道:“上次武林天骄助我胜了那金超岳之后,曾向我倾吐心事,但却没
有提起我爹爹在生之事。这事后来从师嫂口中才说出来。武林天骄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是他当时还未知道?抑或是他因为我爹爹是个坏人,不愿意让我知道?但师嫂所得的消息显
然是从他那里来的,师嫂为什么又肯告诉我呢?嗯,最后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柳元甲根本
不是我的父亲了?”但我爹爹有破布为凭,残笺作证,又怎能不是我的父亲?”蓬莱魔女但
觉疑雾重重,越想越是糊涂。
蓬莱魔女再又想到与武林天骄同行的那个女子,“这女子和玉面妖狐多半是孪生姐妹,
至于那个与华谷涵同行名叫‘阿霞’的女了大约也是她们的妹妹。奇怪,玉面妖狐臭名昭
彰,素为武林人士所不齿,她的两个妹妹却是武林天骄和笑傲乾坤的朋友。”
想至此处,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一丝酸溜溜的感觉,脸上也不禁发烧了。
要知蓬莱魔女虽然在武林中叱咤风云,但却是个初涉情场的女子,而且正陷在难于抉择
的苦恼之中。一个笑傲乾坤,一个武林天骄,在她心中的位置实是难分轩轾。这两个人都是
超迈俗流的豪杰,一个曾以红豆暗寄相思,一个更曾向她明言心事。这两个人不但武功相
若,年貌相当,还有许多不约而同的巧合之处。他们都是知道蓬莱魔女身世之谜的人,如今
他们各自和一个女子同行,这两个女子又恰巧是一对姐妹。前几天,蓬莱魔女初探千柳庄那
晚,曾因笑傲乾坤和那“阿霞”同在一起,而引起心情的波动:而今她又为武林天骄和那
“阿云”的形迹相亲而感到抑郁于怀了。“清似游丝无定,芳心知属谁家?”蓬莱魔女发现
了自己心底的秘密,脸上发烧,情怀怅怅,过了一会,忽地不禁哑然大笑:“吹皱一池春
水,干卿底事?管他们和什么人同行?”话虽如此,“春水”毕竟是已被风吹皱——蓬莱魔
女本来平静的心湖也总是荡起了涟漪了。
蓬莱魔女施展绝顶轻功,一路追踪,不知不觉已是漏尽更残天将破晓的时分,离开千柳
庄估计最少也在五十里之处,兀是不见武林天骄的踪迹。蓬莱魔女心里自思:“我索性径赴
临安,先去见辛弃疾。即使在路上碰不上武林天骄,也总可以从辛弃疾那儿查访笑傲乾坤的
消息。这两个人只要见着一个,我的身世之谜也就可以揭开了。”
主意打定,蓬莱魔女趁着天未大亮,前面正是一个小镇,便到镇中,找着了一间当铺,
进去盗取衣裳。原来她因为装束特别,(女装佩剑。单身一人,行走江溯,在江南甚是少
见。)一路上受人注目,所以想改换男装。当铺里故衣最多,可以选得合适的衣裳。
蓬莱魔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进那间当铺,扭烂了库房的铁锁,挑选了两套合身的男子夜
裳,穿上一售,另一套留作替换,在镜前一照,好一个俊俏儿郎,蓬莱魔女不觉在镜前失
笑。笑自己雌雄莫辨,也笑自己以绿林盟主的身份来作小偷,正在得意,不料天已大明,当
铺的伙计已来到库房巡视,惊得忙叫“捉贼”,蓬莱魔女信手点了他们的八道,大笑而去!
蓬莱魔女因为白天不方便在路上施展轻功,又到大户人家盗了一匹马,这才离开了那个
小镇。一路快马疾驰,到了中午时分,那匹坐骑并非骏马,已累得口吐白沫,蓬莱魔女也感
到有点饥饿,正想找个人家买些食物,忽听得后面蹄声得得,有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骑在马
上的是两个军官。正是:外侮当头仍不悟,缇骑四出捕忠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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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三十六回 偏安犹作和戎策 报国谁知犯佞臣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三十六回 偏安犹作和戎策 报国谁知犯佞臣 蓬莱魔女只道他们是有什么公事,故此赶路匆忙,本来也不怎样在意,那两个军官并辔
驰驱,一路交谈,到了蓬莱魔女背后,话声还未中断,蓬莱魔女正巧听得其中一个军官说
道:“姓耿这小子真是害人不浅,累得咱们千里奔波。他迟不走,早不走,们偏咱们来了,
他就走了!”蓬莱魔女吃了一惊,连忙竖起耳朵,留心听他们说话。
那两个军官的坐骑比蓬莱魔女的快得多,话声未了,已是从她身旁越过,只听得前头那
军官哈哈笑道:“这是大好的发财升官的机会,你还埋怨什么?快点跑吧,别让人家把功劳
都抢去了!”转眼间那两骑马已跑出了半里之遥,那两个军官的话声已是听不清楚了。
蓬莱魔女心头一震,暗自寻思:“他们说的‘这姓耿的小子’莫非就是耿照?听他们的
口气似是去捉拿耿照的,耿照可犯了什么罪了,惹得官府捉拿?”
蓬莱魔女那匹坐骑跑不过那两个军官的骏马,她又不便在路上施展轻功,人急智生,拔
剑出鞘,反手在马臀一刺,那匹马负痛狂奔,距离拉近,相距只有六七丈了,但那匹马疼痛
一过,又慢下来,蓬莱魔女早已取下拂尘,趁着距离还不太远,拂尘扬空一抖,两根尘丝无
声无息地就射了出去。
用尘丝当作暗器,这是蓬莱魔女的独门绝技,尘丝比梅花针还要细小,莫说是这两个军
官,即使是第一流的高手,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暗算也是难以察觉。蓬莱魔女射得巧妙之极,
两根尘丝恰好射中了前面那两匹马的后腿关节,经过她的内功运用,两根细微如发的尘丝插
进马腿之时,便似利针一般,那两匹骏马关节酸疼,后腿登时跛了,一跷一拐,走得比蓬莱
魔女那匹坐骑更慢。
那两个军官大为着急,用力鞭打坐骑,大卢斥责:“该死的畜牲,还没跑上几里路,怎
的就不肯跑了?那两匹马哀声嘶鸣,越走越慢。那两个军官莫名其妙,正要下马察看,蓬莱
魔女已赶了上来,朗声说道:“两位大人请慢。”
那两个军官见她是个佩剑的“美少年”,气度高华,不似常人,心中惊疑不定,齐声问
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蓬莱魔女笑道:“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了?我与两位人人一样,是奉
命去追缉耿照的。他不是在虞允文军中吗,两位怎么向这回头路跑?”
其中一个军官听他说得确实,信以为真,冲口便道:“耿照早已不在虞允文那儿了,你
来得正好,咱们一同追吧。”另一个军官却较细心,忙道:“且慢!”
蓬莱魔女跳下马未,与那军官以礼相见,那军官道:“你说你是奉命去追缉耿照的,是
奉谁之命,可有海捕文书?”蓬莱魔女道:“你又是奉谁之命?你先让我看了你的海捕文
书,我再把我的给你看。此事关系重大,非是小弟多疑,你们不放心我,我也得知道你们的
底细,才敢放心。”那军官道:“这么说,你是真的有海捕文书的了?”蓬莱魔女道:“这
等大事,岂有虚言?”
另一个军官道:“文书上当真是写明捉拿耿照的?”蓬莱魔女已听出他的口气有点儿不
对,但却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破绽给他识破,顺口答道:“当然是写得明明白白,要不然我怎
敢到虞允文军中胡乱拿人?”
此言一出,那两个军官嘿嘿冷笑,骂道:“你这小贼撒得好一个弥天大谎!快快给我招
供,你是不是耿照的党羽?”两人同时拔出兵刃,倏地就扑过来。
蓬莱魔女本来是想套取他们的说话,多探听一些事实的,“软功”不成,只好硬来,她
早已有所准备,敌一动,已先动,出手如电,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一招之间,同时向那两
个军官使出杀手。
左边那个军官武艺平常,怎挡得住蓬莱魔女精妙绝伦的天罡尘式?腰刀给拂尘一拂,登
时脱手飞出,蓬莱魔女随手就点了他的穴道。
另一个军官可是高强得多,使的竞是“万胜门”正宗“乱披风”快刀刀法,但比起蓬莱
魔女也还差得很远,那军官在瞬息之间,一口气斫了七七四十九刀,连蓬莱魔女的衣角都未
沾着。蓬莱魔女喝声:“着!”一剑削出,把他的衣服当中削下,分为两边,却没伤着他的
皮肉,喝道:“你服不服?”
忽听得“卜”的一声,那军官衣裳裂开之后,有一封朱漆文书掉了下来,那军官大惊失
色,喝道:“你敢毁坏圣旨!”蓬莱魔女一剑刺中他的穴道,冷笑说:“什么圣旨,我倒要
拿来看看。”
蓬莱魔女撕开信封,取出“圣旨”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义民耿照,献书报国,朕
心嘉许,着即进京觐见,钦此。”
蓬莱魔女这才知道并非海捕文书,原来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怪不得那两个军官起了疑
心。
蓬莱魔女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寻思:“照这圣旨看来,皇帝老儿是因耿照献书有功,要
招他去领赏的,何以这两个军官的口气,分明是当他强盗捉拿?”情知内里情由定然十分复
杂,大路上不好盘问,便把这两个军官一手一个提了起来,立即施展轻功,跑到山上的丛林
里去。幸亏路上恰巧没有行人,蓬莱魔女闪电般地击倒那两个军官,俘虏入林,没人瞧见。
蓬莱魔女选了一处地形险峻,常人难以攀登的危崖跳了上去,将那两个军官放了下来,
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圣旨是怎么回事?快说!”其中一个紧闭双唇,怒睿满面,不肯
言语,另一个则似乎怕死得多,颤声说道:“他是内廷侍卫,我是禁军统领,这圣旨是他带
来的,我不知情。”蓬莱魔女抖起拂尘,向那内廷侍卫一指,喝道:“这圣旨是真是假?”
那侍卫一脸倔强的神色,亢声说道:“凭你也配问这圣旨的真假?要杀便杀,老子绝不皱
眉!”蓬莱魔女冷笑道:“凭你这块废料,也敢妄充好汉!”拂尘在他身上轻轻一拂,一拂
之下,那侍卫仿佛给无数利针刺进他的穴道,再过一会,又觉仿佛有千百条小蛇在他体中乱
啮乱咬,酸、痒、疼痛,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胜过任何酷刑。那侍卫纵是铁铸的身子也禁
受不起,登时哀号道:“我说,我说!请好汉松刑。”
蓬莱魔女将拂尘移开,冷笑说道:“实话招来,若给我听出有半字虚言,我叫你受七日
七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磨忻!”那侍卫松了口气,讷讷说道:“这圣旨是真是假,我也不
知。是洪公公交给我的。洪公公是司礼太监,外面呈来的奏章,内廷传出的圣谕,都是由他
掌管收发的。”蓬莱魔女道,“那洪公公怎样吩咐你?圣旨是召见耿照,为何你们的口气却
是去将他缉拿?”
那侍卫道:“圣旨我不敢私拆来看,不知说的什么。但洪公公却是这样吩咐的,叫我将
这姓耿的小子带到京师,立即送到太师府去。路上却不可让犯人知情,只说是皇上召他有
赏。”蓬莱魔女道:“为何要送到太师府去,这太师又是何人?”那侍卫道:“我只知奉命
行事,别的都不知道。太师就是当朝宰相魏良臣。”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道:“原来是这老贼,他还没死?还居然做了宰相?”原来这魏良
臣是秦桧的党羽之一,曾几次出使金国,代表秦桧“谈和”,然在爱国志士看来,实是乞
降,是以蓬莱魔女知道他的名字。她之所以吃惊,并非为了魏良臣的宰相权势,而是吃惊于
南宋皇帝,竟然在秦桧之奸大白于天下之后,依然重用秦桧的一党秉国当朝。
蓬莱魔女再向那禁军统领问道:“你呢,你又是奉了何人之命?”那统领道:“我是奉
了顶头上司,禁军都指挥王大人之命。
要我协同张侍卫办事,将那耿照骗到京师,交给魏大师。王指挥说,这姓耿的武功不
弱,恐有意外,张侍卫一人对付不了。他还说这是绝顶机密之事,绝不可有半点泄漏。事情
办得成功,重重有赏,办不成功,就要取我项上人头。……”蓬莱魔女不耐烦听他罗嗦,问
道:“这王指挥是什么人?为何他要与魏良臣、洪太监等人陷害耿照?”
那禁军统领道:“这位王指挥就是从前岳元帅手下的副统制王俊。”蓬莱魔女这一惊更
甚,大怒说道:“这奸贼坐享高官厚禄,唇然又来陷害忠良!”拂尘一击,把一块石头打得
火花四溅,石屑纷飞。
原来这王俊乃是当年帮同秦桧谋害岳飞的帮凶之一,本是岳家军中的副统制,屡犯军
法,岳飞几次要治他的罪,为了宽大处理,希望他能改悔,一直没有从严惩处,王俊不但不
知觉悟,反而怀假在心。后来秦桧要谋害岳飞,想出了一条毒计,买通王俊,叫他诬告岳飞
的副帅张宪和儿子岳云谋叛,藉此牵连岳飞。王俊遂出头自首,说张宪欲据襄阳府叛变,他
是参与谋叛的一人,现在幡然悔悟,向朝廷请罪。“风波亭”的冤狱就是由这一个“莫须
有”的案子引起的。
蓬莱魔女强抑怒火,冷静下来,暗自想道:“那洪太监是掌管宫廷的文书收发的,奏章
都要经过他的手才送给皇帝,这么说来,耿照所呈递的他父亲那份遗书,只怕根本就未经皇
帝老儿过目,而是被那洪太监私下扣留了。洪太监与魏良臣、王俊等人合谋陷害耿照,自必
是因为这份遗书的关系,只不知书中有什么涉及他们,以致他们如此恐惧怀恨?莫非他们现
今还是私通敌国不成?这事关系重大,内情复杂,我非得亲自到临安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那禁军统领见蓬莱魔女大发雷霆,吓得连忙说道:“王俊因何要害耿照,我实是毫不知
情。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只能听他美遣。”
蓬莱魔女道:“你们到了虞允文军中,不见耿照,可知他是去了哪儿?”邵统制道:
“听虞将军说,耿照已赴临安,正是在我们到达之前的一天动身的。但我们从临安出发,却
没有在路上碰上池,也许他走的是另一条路。故而这份圣旨,我们就没有交给虞允文,要留
下来准备将来当面交给瞅照。”
蓬莱魔女道:“你们走回头路来追拿耿照,你们怎认得他?”心想耿照初到江南,这两
个军官决计未曾见过耿照。那统领道:“我们虽未见过耿照,但魏太师交下他的图形,要是
碰上了一定会认得出的。”
说罢拿出了一张画像,蓬莱魔女一看,画的果然乃是耿照。
蓬莱魔女又惊又怒,这画像不啻是个证据,证明魏良臣确是暗通金国,因为金国曾挂图
悬赏缉拿耿照,这张画像和金国所挂出的耿照图像一模一样,即非原图,显然也是出于一人
手笔。
蓬莱魔女再问:“你们刚才说怕别人抢你们的功劳,那么除了你们之外,魏良臣与王俊
还有什么布置,还派了什么人去与耿阻为难?”
那侍卫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十二名禁军统领与七名内廷侍卫,都已奉派出来,留
在沿途的各处关卡,协同当地的官兵,每日里搜查过往行人,严防耿照漏网。”蓬莱魔女大
怒道:“好狠毒的布置!假传圣旨还恐有失,又来调派朝廷的军官给他们公报私仇!朝廷的
官兵不用来抵御强敌,却用来对付忠君爱国的义士,哼,哼,这是什么道理?当真是令人义
气又恨!”说得火起,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地就打了那两个军官几记耳光。
那两个军官慌不迭地磕头求饶,叫道:“我们只知奉上司遣派,实是不明内情,求侠女
饶命。”蓬菜魔女道:“你们若非奉命而为,我早已取了你们的性命了。但你们贪功图赏,
行为卑鄙,这几记耳光也没有错打了你们。呀吧,如今死罪免了,活罪难饶,我罚你们在这
危崖上挨饥抵冷一日一夜!”
说罢便点了那两个军官的软麻穴和哑穴,叫他们不能叫喊,也不能动弹。蓬莱魔女用的
是重手法点穴,要过了一日一夜之后,穴道方能自解。这危崖有十余丈高,谅这两人穴道解
了之后,也无法自己下未,到时他们能否侥幸遇救,那就只好让他们听天由命了。
那两个军宫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兀自在山下徘徊不去,它们并没受伤,只是被尘
丝刺了关节,如今酸麻己过,已可以行动如常,蓬莱魔女心道:“耿照比他们早一日动身,
他的马一定不及这两个军官的马快,也许在今日还可以追得上他。”
蓬莱魔女不便在路上施展轻功,又担心耿照在前途遇脸,便换乘了一匹坐骑,立即赶
路。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耿照前赴临安之事,原来耿照也正是为了打听他献书之后的消息而去的。他把父亲
那份遗书交给辛弃疾,由辛弃疾又交给大将军刘椅代呈皇上。耿照自己则到虞允文军中学习
水战,等候消息。水战的技术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消息仍是迟迟未来,耿照惴惴不安,故而
赶赴京都,想请辛弃疾帮忙打听。他哪知道,刘锜倒是替他把那份遗书呈上去了,可惜却要
经过洪太监的手转呈,洪太监私自拆开那份遗书,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便把那份遗书扣留
不发,皇帝根本就看不到。原来耿照父亲这份遗书分两部份,一部份是敌情报告,例如金国
的兵力布置,国中虚实等等。另一部分则是报告南宋有哪些私通金国的奸臣,这些奸臣有些
已经死了,有些却还活着,魏良臣、王俊等人都在其内。洪太监是他们一党,当然要和他们
设法谋害耿照了。
耿照毫不知情,日夜兼程,匆匆赶路,这一日进了天口山口,山口有一道关卡。
耿照以前在虞允文军中,虽然未受实职,但也是个军官身份,穿的是军官服饰,身上还
有虞允文给他的“路引”,所以碰上关卡检查,丝毫也不放在心上,根本就想不到会有意
外,只是当作例行手续而已。
路口的哨兵见他是个军官,甚为客气,问道:“哪里来的?”耿照道:“从采石矾来
的。”采石矾即是虞允文水师驻扎之地,虞允丈屡挫金兵,威名远扬,采石矾是个小渔村,
也因此沾光,人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了。
那哨兵吃了一惊、连忙叫道:“张大人请来!”卡中一个军官急步奔出,那哨兵道:
“这位大人是从采石矾来的。”那军官间道:“你是在虞将军帐下当差的吗?为何一人到
此?”耿照道“我有点公事,要上京都。这是我的路引。”那军官接过一看,又惊又喜,说
道:“你就是耿照?你在虞将军麾下,官属何职?”耿照道:“不错,我就是耿照,我是随
辛将军的义军从江北来的,在虞将军那儿只是个客卿身份,算不得正式军官。”
那军官盘查清楚,放下了心,想道:“原来并不是虞允文手下的军官、这倒可少了一层
麻烦。”原来这姓张的军官正是王俊派出的禁军统领之一,奉命留驻这座关卡,等候捉拿耿
照的。他只知捉到耿照此人,就可以领功过赏,却不知耿照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