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死不足惜,别连累了姑娘你呀!”
蓬莱魔女正要跨出门槛,听了这话,又走回来,说道:“对了,我还应当为你们安排一
下。”说罢就在囊中掏出了一把银子来,那老汉只道蓬莱魔女不敢去了,要拿银子来救济
他,心中虽然感激,可也有点失望,说道:“姑娘,多谢你怜贫惜老,但老汉多活几年,也
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请你将银子收回去,让老汉死了算数。”
蓬莱魔女道:“你死了,你闺女回来可依靠谁呢?我又不能一直带着她的,你忍心让她
再落到坏人手里吗?”那老汉怔了一怔,道:“什么,你,你还是要去杀活阎罗,将我的女
儿接回来吗?”
蓬莱魔女笑道:“当然,我几时说过不去了?这里有三个元宝,另外五两碎银,老婆婆
你赶快雇定一辆骡车等我,你闺女一回来,马上上骡车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剩下的银子,
你们留着医病,还可以做点小买卖,不必再种财主的田,受财主的气了。”说罢,扔下银子
就走。那老汉见蓬莱魔女说得好像极有把握,似乎杀那活阎罗竟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不禁
半信半疑。
哺哺说道:“当真如此,那我们就是遇上了活菩萨了。老伴儿,那你就听菩萨的吩咐,
去雇骡车吧。”
蓬莱魔女找到了严家那座青砖大屋,只见门口张灯挂彩,果然是办喜事的模样,大门两
边还贴有一副红纸对联:“喜有小星来伴月,愧无旨酒可迎宾。”这是将通用的娶新妇的喜
联:“喜有香车迎淑女,愧无旨酒奉嘉宾。”改换了几个字,便成了纳妾的“喜联”。蓬莱
魔女心道:“可恨,可恨,强抢人家黄花闺女做小老婆,还居然这样开心,贴出这等臭气薰
天,不伦不类的对联来。好,等会儿我看你是喜是悲?”当下,不通名,不送礼,一使劲儿
的就往里闯。严家是个宫宦人家,交游很广,家主纳妾,贺客盈门。蓬菜魔女衣饰不坏,更
有一种威严高贵的气度,在门外迎宾的知客,见一个单身女子背插拂尘,既不似道姑,也不
似富家小姐,很是觉得奇怪,但心想,“老爷所结交的什么人都有,这女子昂然直入,看来
大有来头……”这么一想,竟是不敢阻拦。
蓬莱魔女径行闯席,只见宾客满堂,红男绿女,好不热闹。
这时恰正定好席位,宾客大致就坐。蓬莱魔女一眼望去,但见首席上都是蟒袍玉带的官
员,坐在卞位的则是个头发斑白年近花甲的老头,襟上插着一朵红绸花,笑得合不拢嘴,想
必就是那满心欢喜,等着做新郎的“活阎罗”严佛庵了。
蓬莱魔女目光向严佛庵那边射去,严佛庵的目光也正对着她射来,不由得蓦地一惊,他
平生见的女子也见得多了,却几曾见过如此花容月貌的美人儿?暗自想道:“这却是谁家的
女子?比我抢的那个可要胜过百倍千倍!只不知是什么身份?”
金国的风俗,男女间的关防并不很严,男女客人混杂一堂并不稀奇,不过座位却是分开
的。严佛庵见蓬莱魔女向他行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奇怪,忙站起来道:“请恕老夫
记性太坏,记不起是在哪儿见过的了?令尊可有同来么?”
蓬莱魔女心里暗暗好笑:“你不是活阎罗,是活见鬼了。”有心作弄,信口说道:“严
大人,你贵人事忙,怎还记得我这个小丫头?你在莱州的时候,家父曾在你眼前当差,哈,
你想起来啦?”严拂庵搔了搔头,突然作个恍然大悟之状,说道:“哦,我记起来了,你是
杨参将的女儿?”蓬莱魔女道:“不错,老大人你的记性还不算太坏。”严佛庵手下只有个
杨参将有个小女儿,自幼姿容出众,他不知是也不是,姑且一撞,想不到一撞就着,大为高
兴,笑道:“你那时还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小丫头,现在呀,是越长越标致了,要不是你提醒
来,我当真还不敢认呢。令尊大人呢?”蓬莱魔女道:“最近天气不好,他的旧伤复发,起
不了床。听说老大人纳妾,只好叫我代他前来道贺。”她心想做武官的人总难免受过伤,便
信口开河,胡说一通。
这时仆人已在旁边等候上菜,严佛庵道:“哦,原来如此。
请到那边就座吧,难得姑娘你来,可要多住两天才好。管家的,你带这位姑娘到夫人那
一席。叫夫人好生招待。”
蓬莱魔女心想:“新娘子还未出来,我又正在肚饥,好,反正他是我手心上的蚂蚁,随
时都可捏死他,且吃他一顿再说。”
严佛庵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疑心,他也看得出蓬莱魔女身上藏有兵刃,但心想她是武官的
女儿,年头不好,藏有兵刃防身那也不足为怪,何况她一个孤身女子,纵是刺客,那也济不
了事。因此,他却是唯恐蓬莱匿女走了,心中在暗暗盘算,怎生把这美貌娇娥也弄到手中。
大客坐在另一边,严佛庵的正室是首席主人,陪着许多官方太。管家的把蓬莱魔女的座
位安排在主座旁边,严夫人有点诧异,心里很不高兴,蓬莱魔女却不理三七二十一,大马金
刀的就坐下了。
严夫人扁了扁嘴,冷冷说道:“我家老爹专爱弄一些骚蹄子上门,去年刚讨了一个,今
年又讨了这个,现在又不知看上哪个了,真是缺德!”有个官太太劝道:“你家老爷富贵双
全,做了这么大的官儿,不多讨几个小的,也配不上他的身份。夫人,你就看开一点吧。我
家老爷,官还没做得那么大,也讨了七个小的呢。”又一个官太大道:“俗话说‘老尚风流
是寿征’,但得你家老爷长命百岁,就让他多讨几个小的,服侍服侍你,也是你的福气
呀!”这些官太太既要讨好严佛庵,又要奉承严夫人,说的都是一派肉麻的话。蓬莱魔女听
得不耐烦,端起杯子说道:“严夫人,你的话说得不错,真是缺德!我敬你一杯。”严夫人
那几句冷言冷语,本是指桑骂槐,暗里讽刺蓬莱鹰女的,她心里也确是害怕她的“名爷”看
上蓬莱魔女,想不到蓬莱魔女却抓着她一句话柄,就向她敬酒,一句“真是缺德”,既骂了
严佛庵,又似骂了她。严夫人满肚子是气,但她又要维持官太太的身份,却也不便发作,只
好忍着气和蓬莱魔女干了这杯。
男客那边也正在起哄,原来是催“新狼子”出来敬酒,严佛庵拈须微笑道:“小妾是个
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懂礼仪,等会出来,倘有礼貌不周之处,还要请列位大人多多包涵包
涵。”那些官员轰然笑道:“严大人果然是疼惜如夫人,还没出来,就先帮着她说话了。”
严佛庵微笑挥手,吩咐管家道:“既然各位大人这样赏面,你就催新姨太快点出来给各大人
磕头吧。”
严夫人在席上气得吃不下东西,揉着心口说心气痛。蓬莱魔女心想,“‘新娘子’出
来,我可就要动手了。这会儿可得多吃点东西。”她可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端起杯子,提
起筷子,旁若无人,就那么大吃大喝。同席的官太太们吓得呆若木鸡,心里都想:“这么美
貌的姑娘,却简直像个女强盗!”她们哪里知道,蓬莱魔女本来就是个强盗。
过了一会,那管家的出来,咕咕噜噜的在严佛庵耳边说了几句,严佛庵面上变了颜色,
原来那“新姨太”在新房里哭哭啼啼,抵死也不肯出来。严佛庵忍着气沉声说道:“你再会
传我的命令,还不听话,就把她拉出来。”
严佛庵正在生气,忽听得有人报道:“杨参将来了。”严佛庵怔了一怔,道:“请他进
来!”蓬莱魔女吃了一惊,随即想到:
“也好!待他揭开了我的谎话,我便提前动手。”匆匆忙忙地喝了几杯,又吃了一条鸡
腿。
那杨参将来到严佛庵面前,行了一个官礼,说道:“听得老大人纳妾,我特地从城里赶
来。来得迟了,请老大人恕罪。”严佛庵道:“你不是旧伤复发了么?听说起不了床,怎的
就好得这么快了?”
那杨参将呆了一呆,讷讷说道:“老大人是听谁说的?”严佛庵知道事有蹊跷,悄声问
道:“你家小姐呢?”杨参将莫名其妙,说道:“小女现在家中,改日再带她来拜见老大
人、新姨太。”
严佛庵吃了一惊,心道:“好个大胆的女贼,竟敢冒充杨参将的女儿,莫非是意图对我
不利?”但他老奸巨滑,随即又道:
“此时若戳破她,在这喜筵之上,动起手来,未免大杀风景。”就在这时,只听得又有
人高声报道:“耿将军派辛大人送贺礼来了!”
严佛庵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说道:“快打开中门迎接!”心想:“这女贼孤身一人,
有何可虑?我还要纳她作新宠呢,可不能令她太难堪了。再说耿将军的人来了,要是在这个
当口闹出笑话,那更不妙。反正她是个送到口的馒头,慢慢我再把她吞掉,还怕她飞了不
成?”当下向那杨参将说道:“我也记不起是听谁说的了,想是误传。好,好,你既然安然
无事,那就恭喜了,就在这儿替我陪客吧!这位辛大人你也是相熟的。”
那管家的又来桌道:“新姨太还是不肯出来敬酒。”严佛庵面色一沉,那管家的小声说
道:“她哭哭啼啼,便拉出来,恐怕不好看。”严佛庵道,“你告诉她,她若还执拗,不肯
敬酒,我马上就派人把她父母杀了,看她还敢不敢抗令!”那管家应了一声“是”,严佛庵
道:“且慢,还有一件事情,你先去办。”在那管家耳边说了几句。
这时外面正奏起迎宾的鼓乐,宾客们听说“耿将军”派人送来贺礼,也都轰动起来,纷
纷说道:“严大人好大的面子!”鼓乐声中,严佛庵和那杨参将说的话,除了他们同席的客
人之外,谁都没有听见。
蓬莱魔女正准备事情发作,却见那杨参将坐在严佛庵旁边,连看也不向自己这边一眼
看,显然严佛庵还没有时他说破。蓬莱魔女艺高胆大,心想:“这活阎罗不知打什么鬼主
意?好,且不管他。这耿将军却不知是什么人物,他只是派手下人送礼物来,就弄得那么轰
动,要是他亲自来了,那还了得?”
席上一位官太太道:“严夫人,你家老爷真是天大的面子,娶个小老婆,居然惊动了耿
将军送礼来,而且还派了他最亲信的记室(书记)辛大人亲来道贺!”另一位官太太道:
“这辛大人又是谁?”那官太太道:“这位辛大人你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辛弃疾呀,
听我家老爷说,他文武全才,填得非常好的词,甚至什么词呀诗呀,我可不懂,但他们男人
人人赞好,想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了。又听说他年纪轻轻,还未定亲呢,可不知谁家的小姐,
有那福气尸严夫人笑道:“可惜我没有女儿,工太太,你有几位千金,可不要错过此人。”
那些官太大们相互笑滤,蓬莱魔女听了,可是吃了一惊。
原来辛弃疾(字幼安,号稼轩)的确是当时最有才华的北国词人,人们将他和北宋的一
代文豪苏学士东坡相提并论,合称“苏辛”。蓬莱魔女不但久闻其名,而且也很喜欢读他的
词,心中想到:“他的河沉雄豪放,时怀故回之思,例如最近流传的他的一首新同:‘郁孤
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
止愁余,山深闻鸥鸽。’一片忠愤填膺之气,跃然纸上。如此之词,如此之人,他却怎样会
替什么耿将军来到此间,向这个活阎罗送礼?
这岂非不可思议之事?”
心念未已,只见那辛弃疾已走了进来,果然年纪很轻,大约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剑眉
虎目,英气勃勃,背后跟着一个武士,比他还要年轻。再后面就是一队扛着贺礼的兵了。那
些官太太们喷喷称赏,“这位辛大人果然仪表非凡!”“难得他有潘安之貌,又有子建之
才!”有的官太太甚至连带称赞他的从人,说道:“你们瞧,他这个随从武土也长得挺俊
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人人都注目辛弃疾,蓬莱魔女却更注意他那个随从武士。辛弃疾在这样一个场台出现,
蓬莱魔女已是大大诧异,而那个青年武士随着他来,更是令蓬莱魔女惊奇不已!
你道这个武士是谁?原来正是耿照!蓬莱魔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自寻思:
“这事定有蹊跷!耿照怀着父亲的遗书,投奔南宋,他几次险死还生,报国之心,始终不
改。他怎肯也来向一个伪官献媚?哎,看来他们定然是有所为而来了。”又想:“我那珊瑚
妹子是和耿照一道的,可不知她现在如何,等下倒要问问耿照。嗯,他来得正好,可以省得
我多跑一起江南了。”那严佛庵眉开眼笑的连忙站出来迎接,同席的一个现任知府凑趣说
道:“幼安兄来得好极了,严大人今日纳宠,新娘子迟迟未肯出来,请幼安兄写首新词代为
催妆,那岂不炒哉!”那严佛庵连忙摇手道:“张大人说笑了,岂敢,岂敢劳动幼安兄的大
笔。”
辛弃疾道:“耿将军听说严大人纳宠,有点薄礼送来,这是张礼单,先请严大人过日。
至于催妆词么,那不是别人好越俎代庖的,请恕我不能从命了。”那些官员掩着嘴笑,笑那
知府附庸风雅,不懂避忌。但因他是现任大官,却也不敢笑得大声。
耿照将那张礼单棒过头顶,依着官场礼节,屈了半膝,献给严佛庵。严佛庵道:“承耿
将军厚赐,真是太不敢当了!惶恐,惶恐!”正要接过礼单,耿照忽地大叫一声,礼单撕
破,化为片片蝴蝶,空中飞舞,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大喝声中,他已揪着严佛庵。一举
手就将他擒了!
辛弃疾喝道:“都不许动!哪个跑的,就把他一刀斫了!”他带来的那队兵丁,早已放
下“贺礼”,掣出兵器,守着门口,监视全场。这“石破天惊”的意外事变突如其来,满堂
宾客都吓得呆了!
那位“知府大人”抖抖索索他说道:“辛、辛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胆子
较大的武官试探道:“可是严大人有什么事得罪了耿将军了?但我们只是贺客,不该牵连我
们吧?”辛弃疾冷笑道:“耿将军说,你们平日鱼肉百姓,和这严佛庵一样,都是一丘之
貉,你们还想走么?”那军官大叫道:“怎么,我们也被捕了?”辛弃疾道:“不错,从此
刻起,你们不再是什么‘大人’,是犯人了!来人,将他们都绑起来!”立刻有四名健卒应
声而出,两个持刀,两个持索,分头去绑那些官员。
席上有个金国大官,官居“兵备道”之职,大怒说道:“耿京虽然是节度使,但也总得
守点王法吧?他未有圣旨,岂能擅捕朝廷的地方大员?这样胡作非为,敢情是想造反么?”
辛弃疾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造反,我们双人的地方,岂能任你们金狗来蹂躏?耿
将军今日起义啦!”那个“兵备道”又惊又怒,手按剑柄,尚未拔出,辛弃疾已是“唰”的
一剑刺出,喝道:“先把你这金狗祭旗!”这一剑从前心穿入,后心穿出,登时将那个“兵
备道”刺了个透明窟窿!
这时宾客们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情,人人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原来耿京以前本是
金人在中原所立的傀儡刘裕手下的一个中级军官,刘裕后来失宠,被金同四太子兀术所废,
耿京收容了刘裕手下一部份军队,又招集了许多草莽豪杰,自成一军,自封为“天平节度
使”,金国为了笼络他,承认他这“官衔”,但要他奉金朝正朔。耿京其时势力未大,也只
好对金人虚与委蛇,做名义上的金国大官。这次是辛弃疾极力劝他归宋,他最后才下了决
定,高举义旗的。
严佛庵家中的武士不少,但见主人已落在对方之手,投鼠忌器,都是不敢轻举妄动。至
于那些来喝喜酒的文武官员,更是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只好任从捆缚。
但就在此时,却忽地有个军官把桌子一掀,一个酒盅飞出,朝耿照面上一泼,辛弃疾一
剑刺去,“咔嚓”一声,剑尖嵌入桌子。说时迟,那时快,那军官早已放出腰刀,唰的一刀
就向耿照斩下!
耿照霍的一个“凤点头”,避开了那被当作暗器的酒盅,但已泼了一脸酒,眼睛睁不开
来。这军官出手如电,那一刀倏地就斫了到来。他竟然丝毫不把严佛庵的性命放在心上,根
本就不理会严佛庵尚在耿照手中。
这一剑来得凶狠之极,耿照听那金刃劈风之声,心头也下禁微微一凛:“想不到在此处
竟也碰着一流高手!”在那人不顾一切的狠劈猛斫之下,耿照倘若把严佛庵当作盾牌,严佛
庵自是难保性命,但那一剑劈下,余力未尽,耿照也难免受伤。在这瞬息之间,耿照无暇思
索,只好先行避开。
那军官出手快极,竟是如影随形,跟踪追到,唰唰唰连环三剑,狂风暴雨般的猛攻过
来,有一剑几乎贴着严佛庵的颈项刺到耿照的手眈,耿照连退三步,这才腾得出一只手来拔
出宝剑,迎御敌招。
耿照是用右手抓紧严佛庵的,就在他腾出左手拔剑,缩回右手避招的哪一刹那,右手的
碗力稍松,严佛庵猛地挣扎,对面那军官的剑招又到,耿照一时之间难以兼顾,竟给严佛庵
挣脱了他的掌握。
说时迟,那时快,那军官抖起一朵剑花,一招“白虹贯日”,剑锋径刺耿照胸膛,耿照
横剑一封,同时举足猛蹴严佛庵的脑袋。不料那军官的剑法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忽地中途
变招,剑锋一转,倏然间改削耿照的双足,耿照急忙一个“游身滑步”,避招还招,脚尖踢
那人的手肘,左手剑也横削那人的腰肋,好不容易才比解了那人的攻势,但严佛庵在地下一
滚,早已钻入了人丛之中。
耿照左手使剑不便,被那军官迫得连退几步。耿照大怒,也学对方的办法,掀翻了一张
桌子,挡了那军官一挡,立即剑交右千,一声大喝,便和那军官以攻对攻。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那军官的剑刃损了一个缺口,可是却也未曾脱手。那
军官喝道:“好一把宝剑!”剑法丝毫不松,唰唰唰又是连环三剑,剑剑指向耿照的要害穴
道,竟是以强攻抑制强攻。他的剑法轻灵翔动,耿照再想用宝剑来削他的兵刃,己是不能。
这一来双方都是暗暗吃惊,也都知道了彼此的优劣。耿照练了桑家的“大衍八式”之
后,内功已到一流境界,功力要比对方高出一筹;但那军官的剑法却是比他更为精妙。那军
官顾忌他的宝剑,不敢和他硬碰;耿照被他轻灵迅捷的剑法所制,要仗着宝剑护身,也不敢
全力和对方抢攻,如此一来,一方是仗着宝剑之利和功力深厚,一方是仗着剑法精妙和经验
宏丰,恰恰是八两半斤,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
耿照和那军官固然是各自暗惊,但还有一个暗暗吃惊的则是蓬莱魔女。这倒不是因为那
军官的本领令得蓬莱魔女吃惊,而是由于他那一手精妙的剑法,蓬莱魔女蓦地想起一个人
来!正是:
喜席筵前腾杀气,画堂红烛剑光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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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十八回 将军妙计除奸贼 妖女迷人脱楚囚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十八回 将军妙计除奸贼 妖女迷人脱楚囚 蓬莱魔女想起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个在泰山绝顶和她较量过的“武林天骄”!当时
“武林天骄”是用一支洞萧和她比划,使出了许多种兵器的招数,其中有判宫笔的点穴手
法,也有长剑的击刺招数。
现在蓬莱魔女看这军官的剑法,其中几招竟是武林天骄的家数,而且看得出他的身法步
法也有与武林天骄相似的地方。虽然,拿他来与武林天骄相比,那是如小溪之比大海,如萤
火之比皓月,但从这两者之间的类似,却是可以确定他与武林天骄定有渊源。蓬莱魔女心
想:“难道他是武林天骄的弟子?不对,武林天骄比他还要年轻。但若是同门,何以两人的
武功又相差得如是之远?嗯,或者他是得过武林天骄指点的吧?嗯,不管他与武林天骄关系
如何,看来他或多或少总会知道一些武林天骄的来历。”
严佛庵一挣脱了耿照的掌握,他手下的武士再无顾忌,登时与辛弃疾带未的那帮人混战
起未。那杨参将拔出腰刀与辛弃疾打在一起,严佛庵则被那几个“扛礼贺”的兵丁拦住,严
家的教师爷和几个护院抢来保护,双方展歼了激烈的恶斗。严家的教师爷原是江湖大盗出
身,挥舞双刀,出手极狠。但那几个兵丁也不是寻常的士卒,他们都是经过辛弃疾训练出来
的随从,武功底子固然不弱,对辛弃疾尤其忠心耿耿,虽然众寡悬殊,其中且有两个受了教
师爷的刀伤,但仍然是浴血恶斗,誓死不退。
那严夫人吓得慌了,坐在席上,浑身发抖,不停地念道: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蓬莱魔女忽地一声长笑,霍地站了起来,拿起
了一碗红烧蹄子,“啪”的打在严夫人的面上,喝道:“臭婆娘,看你还敢不敢乱骂人骚蹄
子。你赶快给你丈夫念倒头经吧,我去超渡他了!”在那些官太太的尖叫声中,蓬莱魔女已
是离席而起。
忽听得有人喝道:“女贼休得逞凶!”嗖、嗖、嗖,三支飞镖射了过来,那是两个护院
所发的暗器,原来刚才严佛庵吩咐那个管家,就是要他如此布置,安排了两个武功最强的护
院来监视蓬莱魔女的。
蓬莱魔女怎会将他们放在心上,把手一抄,三支镖接在手中,反手一抄,品字形的部插
在桌上,那些官太太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变了滚地葫芦,有的四脚朝天,有的钻进了桌子
底下。那严夫人更是吓得晕过去了。
蓬莱魔女哈哈大笑,那两个护院,一个抡枪,一个挥刀,急奔上来,蓬莱魔女不想取他
门性命,懒得出手、只是滴溜溜一转,引得那两个护院跟着她直打日日,拿刀的那个护院给
他同伴刺了一枪,他也一刀斫穿了同伴的额角,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在地上。
那教师爷大吼一声,手舞双刀斫来,喝道:“好个大胆的女贼,你可知道我是谁?”蓬
莱魔女笑道:“不知道啊,贵姓大名?”那教师爷双刀指着蓬莱魔女,傲然说道:“镇三山
仇彪在此,快快束子受擒,严大人喜欢你,决不伤你性命。”蓬莱魔女笑道:“什么镇三山
仇彪,我可从没听过。”这仇彪在未入严府当教师之前,本是个江湖大盗,自以为名头甚
响,哪知蓬菜魔女丝毫没把他放在眼内。
那教师爷大怒,喝道:“你还想动手么?”双刀霍霍,立即便斫过来,一刀上手刀,削
蓬莱魔女的肩膊;一刀下手刀,却是翻转刀背,磕蓬莱魔女的膝盖。意图斩伤蓬莱魔女非要
害的部位,将她生擒,献与主人。
蓬莱魔女冷笑道:“凭你这样的草包,也配与我动手?呸!”拂尘一起,当的一声,已
把那教师爷的上手刀卷脱了手。那教师爷武功也还算不弱,一觉不炒,下手刀连忙缩回,他
虎口酸麻,一条右臂已是不能动弹,大惊失色,颤声叫道:“你是谁?”
耿照已看见了蓬莱魔女,大喜叫道:“柳女侠,你也来了!
你来得正好!”那教师爷近年虽已脱离黑道,但绿林中的朋友仍有来往,蓬莱魔女柳清
瑶名震绿林,他如何能不知道?一听得耿照说出“柳女侠”三字,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失声
叫道:“你、你是蓬莱魔女?”
蓬莱魔女笑道:“不错,镇三山仇大爷竟也知道我的匪号么?
真是不胜荣幸之至!”只听得“咕咚”一声,那教师爷已跪倒地上,向她磕头,连忙说
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柳女侠饶、饶命!”
蓬莱魔女斥道:“你不过是活阎罗的一条看门狗,也敢称做‘镇三山’,没的丢尽绿林
好汉的面子!我最看不起软骨头的狗东西,你求我饶命,我偏偏不饶。”拂尘一击,那仇彪
还未叫得出声,已是头颅碎裂,一团烂泥似地倒下去了。
严佛庵这时当真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缩低了头,举抽遮面,意欲从人丛之
中溜走。蓬莱魔女笑道:“活阎罗,这次是真阎罗有请你啦!你既然也号称阎罗,就去见见
阴世的阎罗吧,还害怕什么?”一伸手就把他揪了出来。辛弃疾叫道:
“别忙把他弄死。”蓬莱魔女哈哈一笑,将“活阎罗”摔倒地上,自有兵了过来,将他
绑了。那杨参将倒是一员勇将,和辛弃疾打得旗鼓相当,有几个糊里糊涂的官儿不明就里,
还在叫道:
“杨参将,这女子不是令千金么?怎么反而帮了敌人?你赶快制止她吧!”话犹未了,
蓬莱魔女已是一掠而至,冷笑说道:“我可不能让你占这个便宜,对不住,也只好让你去见
阎罗王了!”拂尘一展,登时把那杨参将的穴道封闭,打得他七窍流血而亡。
蓬莱魔女道:“耿相公,你去收拾那几条看门狗吧,让我来对付这厮。”那军官“唰”
的一剑刺来,蓬莱魔女笑道:“你的剑法很不错啊,但我要你三招之内,长剑脱手!”那军
官也知道蓬莱魔女的名头,最初听她一赞,心里甚为得意,暗自想道:“怪不得这魔女名头
响亮,倒真是个识货之人。”哪知篷莱魔女接着说的,却是要在三招之内夺他兵刃。
那军官勃然大怒,喝道:“好个狂妄的妖女!好,你就试吧!”用足了劲道,长剑一
抖,登时剑光闪闪,恍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蓬莱魔女拂尘一展,说道:
“好,这是第一招星汉浮搓!”拂尘到处,如汤泼雪,那军官的剑光被拂得四面流散,虎口
也给震得隐隐作痛。
那军官大吃一惊,赶忙侧身一剑,使出了一招“弯弓射雕”,剑直如矢,剑尖上嗡嗡有
声,剑势比第一招更见凌厉。这一次蓬莱魔女倒持拂尘,只用尘杆一点,只听得“铮”的一
声,那军官的长剑反弹回去,几乎伤了自身。蓬莱魔女笑道:“小心,只剩下一招了!”
那军官脚跟一旋,剑势划成了一道圆弧,剑光如环发出。这是他最后的一招剑法,名为
“笼罩六合”,攻守咸宜,将周围一丈之内封闭得风雨不透,心里想道:“看你如何能夺我
的兵刃?”
蓬莱魔女见他连输两招,剑法仍是丝毫未乱,最后仍能使出这样精妙的剑招,心里也不
禁暗暗赞了一个“好”字,想道:
“看他这三招剑法,他与武林天骄定有渊源,可无疑义了!”
那军官心念未已,只见蓬莱鹰女拂尘一举,突然就插入他的剑光圈中。拂尘是极柔之
物,那军官怎也想不到她竟敢如此硬打硬拼,当下剑光一合,正要绞断他的尘尾。哪知蓬莱
魔女的拂尘忽地变得如同铁笔,就在这刹那间,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军官的手腕寸脉下的
“关元穴”突然似被利针刺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长剑已是“当啷”坠地。蓬莱魔女信
手就用重手法封了他的穴道。原来蓬莱魔女用的是“天罡神拂”的武林绝学,拂尘虽是极柔
之物,经过她的玄功运用,至柔也变成了至刚,同时她又飞出了一条尘丝,当作梅花针用,
刺进了那军官的关元穴,那军官虽是本领高强,却怎禁得起蓬莱魔女双管齐下的武林绝顶功
夫?
这时耿照早把严府那几个护院击倒,其他的家丁见主人已落在对方手中,教师爷和杨参
将又都已被杀了,人人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再为严佛庵卖命,个个举手求饶。辛弃疾指挥随
从,将严府的家丁驱过一边,又把赴宴的文武官员全都绑了,蓬莱魔女无暇盘问那个军官,
先来与辛、耿二人相见。
说将起来,蓬莱魔女这才知道,原来起兵抗金,自封“天平节度使”的耿京,便是耿照
的叔叔。辛弃疾和耿照也是幼年同学,彼此知心,辛弃疾便是由于耿照的推荐,这才到耿京
幕下,当了耿京的“记室”(书记)的。
耿照路过济南,顺道去探望叔叔和好友,这次见面,决定了耿京起义之事,耿照自是义
不容辞,只好将行程暂为耽搁,留卜来帮忙他们。他们打听得严佛庵已定好日子纳妾,济
南、莱州的高级文武官员,十之七八,都会到严府道贺,遂定下计划,就在这日举事,分头
进行,一方面由耿京进兵济南,发出讨金榜文,一方面由辛弃疾充当耿京的代表,到严府送
礼,趁此机会,把严佛庵和那些大小官员,都拿下来。这样一来可削弱金军伪军的力量,二
来可以抄没严佛庵的家财,移充军费。无巧不巧,恰遇蓬莱魔女,一举成功。这时辛弃疾正
忙于处置那些被俘的官员,蓬莱魔女无暇和他多谈,当下笑道:“你们是为着这老无耻的
‘新郎’来的,我却是为着那可怜的‘新娘’来的。
你们在这里上演‘拷新郎’,我可要去见‘新娘子’,上演‘救佳人’了。”
蓬莱魔女闯进内院,吓得狗走鸡飞,但却不见人影,原来那些丫鬟婢仆,都已躲起来
了。蓬莱魔女一个个房子搜查过去,到了一个房子,隐隐听得哭泣之声,蓬莱魔女赶忙一脚
踢开房门,只见一个穿着新娘衣饰的少女,正在上吊。原来这可怜的少女,不知外面发生了
什么事情,难得服侍她的那班伴娘和丫鬟们都逃跑了,无人看管,她本来可以乘机逃走,但
她自思逃不出活阎罗的掌握,又怕连累了父母,左思右想,无计求生,因此在大哭一场之
后,找到了一条绳子,便即悬梁自尽。
蓬莱魔女叫声“好险!”幸而那少女刚刚打好活结,正将脖子伸进圈中,蓬莱魔女连忙
将那绳子扯断,将她解了下来。
那少女骂道:“你也是女人,为什么却要帮那活阎罗来折磨我?我要死你也不许我死
吗?”她还以为蓬莱魔女是活阎罗的家人。蓬莱魔女笑道:“活阎罗倒是快要去见阎罗了。
活阎罗死了,你就不用死了。快快抹了眼泪,随我出去,你爹娘在等着你呢。”
那少女吃了一惊,一时之间,还不敢相信,讷讷问道:“你是谁?”蓬莱魔女笑道:
“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你是西头村的喜儿不是?我已经见过你的爹娘了,我是来救你
出去的。”那少女半信半疑,蓬莱魔女道:“你还不相信,你随我出去看一看就明白了。”
拖着她走,一踏出大堂,果然便见着辛弃疾的手下正在拷打那“活阎罗”。
原来他们正要查抄严佛庵的家产,他们事先已打听清楚,严家有个埋藏金银的宝库,
此际将他拷打,就是要迫他供出这个宝库的所在的。严佛庵视财如命,抵死不肯透露。蓬莱
魔女笑道:“待我来治他一治。”举起拂尘,在严佛庵身上只是轻轻一拂,严佛庵登时似觉
有千百条小蛇钻进他的身体,到处乱啮,备处关节又痛又痒,全身骨头都似要松散一般。这
种痛苦,实在是超过世上任何一种毒刑。严佛庵一向养尊处优,哪能禁受得起,登时痛得他
在地下打滚,颤声叫道:“我、我愿招了。求、求女侠免刑。”蓬莱魔女道:“你把地点说
出来,叫你的管家带他们去搬运。待他们确实找到了金库,我再免你的刑。”严佛庵不敢不
依,只好一一遵办。
蓬莱魔女对那少女笑道:“你看见了吧,活阎罗现在快变成死泥鳅啦。你相信了吧?”
那少女将“活阎罗”恨得如同刺骨,但这时见他在地下打滚嘶号,心中固然痛快,却也掩目
不敢多看。
蓬莱魔女笑道:“你放心回去吧,活阎罗今后是再也不能为害你们了。”那少女惊魂稍
定,这才跪倒地上,给蓬莱魔女磕头,说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请女侠赐示姓名,让小
女子一生供奉女侠的长生牌位。”
蓬莱魔女大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要将我当作菩萨一般来拜,那我可吃不
消。免了,免了!”
蓬莱魔女一看,却不见耿照在场,那些被俘的官员也都不在。辛弃疾道:“我们要自在
这里查抄活阎罗的家产,恐怕要费一些功夫。因此我叫耿兄先把这班官儿押回去。这班官员
当中,有几位是现任的统兵官员,耿将军正有用得着他们之处呢。”蓬莱魔女有两件事情挂
在心头,一是要与耿照叙叙别后的情形,间间珊瑚是否还和他同在一起;二是要盘问那个军
官,想从那军官的口中,探听“武林天骄”的来历。当下问道:“刚才使得一手好剑法,被
我所擒的那个军官呢?”辛弃疾道:“也一同押解去了。”
蓬菜魔女吃了一惊,但随即心想:“那厮已被我用重手法点了穴道,谅他武功虽高,也
决难自己解开。耿照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又有宝剑在身,想来也不至于路上失事。”但虽然
如此,她仍是有点放不下心,本来她是想亲自送那少女回家的,这时也只得改了主意,向辛
弃疾道:“我想请你帮个小忙,派两名兵土送这位姑娘回家,可以吗?”辛弃疾道:“当然
可以。”问了那少女的住址,便选派了两名健卒,送那少女回家。
那少女还未出门,查抄严家金库的一个人已带了那管家出来报喜,说是果然找着了金
库,而且库藏之多,还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就在此时,忽听得骇人心魄的一声尖叫!
原来那“活阎罗”抵受不了身上的奇痒奇痛,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了。这
时他听得一生擅刮的金银财宝,都已落在别人手中,痛上加痛,一声尖叫,等不及蓬莱魔女
给他“免刑”,已是心脏爆裂而亡。
蓬莱魔女笑道:“这是你自己赶着去见阎王,可怪不得我言而无信。”那少女目睹“活
阎罗”惨死,虽然也有点害怕,但祸根已除,却可以更安心地回家了。
蓬莱魔女放心不下耿照,当下便对辛弃疾说道:“这里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一步,赶上
耿照,帮忙你们押解那些官儿吧。”辛弃疾道:“我正担心耿照人单力薄,得女侠相助,那
是最好不过。咱们到城里再叙吧。”回头便吩咐随从给蓬莱魔女备马,蓬莱魔女急着要走,
笑道:“不必坐骑!”身形一晃,已是出了大门,转瞬之间,不见踪迹。辛弃疾又是吃惊,
又是佩服,心里想道:“怪不得耿贤弟常常称赞她本领了得,说是那些江湖大盗,遇见了
她,就如同耗子遇见了猫,我最初还不大相信,却原来果然是名不虚传!想不到巾帼之中,
竟有如此人物!”但可惜蓬莱魔女轻功虽然卓绝,却终于还是慢了一步,耿照已经在路上碰
到意外了!这是辛弃疾和蓬莱魔女都想不到的事情。
且说耿照押解那辆囚车,车中有十几个职位颇高的文武官员,那现任知府和那使得一手
好剑法的军官也在其内。走了一程,忽听得前面马铃声响,一骑骏马,绝尘而来,不一会
儿,就看得出坐在马上的是个刚健婀娜的少女。就在这一时间,他和那少女同时叫了出来:
“连姐姐!”“耿贤弟!”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义姐连清波。这刹那间,耿照不禁暮然一震,心如乱
麻。这连清波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但后来他又曾听到许多关于连清波的坏话,说她坏话的
人,包括他所佩服的蓬莱魔女和他近日最亲近的珊瑚在内。他也知道了连清波在江湖上被人
称为“玉面妖狐”。但耿照随即想道:“连姐姐和蓬莱魔女的身份相同,都是强盗头子。她
们利害冲突,结下冤仇,也难怪她们各自说对方坏话。而且蓬莱魔女指摘她的种种,也只是
捕风捉影之辞,至今还未找到真凭实据。至于说到她那‘玉面妖狐’的绰号,那柳女侠不是
也被人叫做‘蓬莱魔女’吗,妖狐、魔女都是不好的名称,但‘蓬莱魔女’其实却是个巾帼
英雄,焉知连姐姐也不是如此?无论如何,她总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也与我有八拜之交,别
人可以误会她,我却怎可以将她冷淡?”
心念未已,连清波已到了他的面前,勒住了坐骑,说道:
“照弟,你没有遭那魔女的毒手吗?唉,自从那日遭逢意外,我无时无刻不在悬挂着
你!好在终于还是见着你了!”
耿照道:“好在咱们都平安无事,我也可以放心了。”他正在暗自思量,要不要将别后
的遭遇告诉连清波,连清波已在间道:“照弟,看你这身装中,你是当了军官么?还是做了
强盗?
你押的这辆车子装的是赃物还是犯人?”要知囚车的式样和普通的车子大不用同,封闭
得密不通风,驾车的又是两个兵士,所以连清波一眼就看得出来。
耿照说道:“说来话长,我先问你,你去哪儿?”连清波道:
“前面那村子里有个做过大官的土霸,名叫严佛庵,人称‘活阎罗’,他今日娶小老
婆,我就是要到这活阎罗家里去的。”耿照吃了一惊,说道:“去做什么?”连清波笑道:
“当然是去做生意啦!你忘记了我是个强盗头子吗?那活阎罗今日大宴宾客,这正是难得的
机会,我要去洗劫严家,还要符他请未的那些贵客,都掳了去作肉票。”
耿照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连清波道:“为什么使不得?那‘活阎罗’作恶
多端,我就是把他一刀杀了,也不为过。你却为何要劝阻我?哦,是不是你已当了金国的官
儿,所以要保护严家,和我作对了?”耿照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
你所想干的事情,早已有人在严家动手了。”连清波道:“是谁?”耿照道:“乃我的
叔叔耿京派去的人。”连清波诧道:“天平节度使耿京是你的叔叔?这么说,你是刚刚从严
家出来的了?”耿照道:“不错,在严家动手的我也是其中之一。还有,还有一位,你、你
大约不想碰见的人,也在其中。”连清波眉毛一扬,尖声说道:“你说的是谁?”耿照道:
“是蓬莱魔女!”连清波面色倏变,说道:“哼,原来这女魔也插了一只手进来吗?照弟,
你,你和她……”耿照道:“其实蓬莱魔女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依我
看来,她还算得是个侠盗。”连清波喘着气问道:“照弟,你,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归顺了
她,做了她的手下了。”耿照道:“这却不是。但那次我被她所擒,倒反而因祸得福,这是
真的。”连清波道:“哦,竟是这样吗?她和你说了些什么话,怎么对待你,你这样帮她说
话?”耿照道:”说来话长,我此刻要赶着押这辆囚车回济南城去。不如咱们再另外约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