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作为抖露出来。这时他只有极力想法暗助他们逃脱,虽不得已,亦要为之!
年家花园,布局本极奇巧,假山花木把道路间得弯弯曲曲,一座假山,明明就在目前,
可是要绕几个弯才走得到,又值时当午夜,月暗垦稀,更难看得清楚。年羹尧指点道路,将
那些侍卫都引到园子的中央,恰恰让冯琳避过。
冯琳松了口气,牵着李治从假山洞口穿出,蛇行兔伏,东闪西躲,过了一会,园门已经
在望,冯琳对李治道:“前面是一片荷塘,一定要舟揖才能通过,此外别无通路。不过荷搪
两边各系有数只莲船,塘中心有一块露出来的石头,这荷塘宽约十丈,塘中心的石头离两岸
最近的那只莲船约三丈多,你瞧准了石头的位置,看我一打手势,你立刻跳出,跃上莲船,
借石头为踏脚,飞过对岸。你瞧准了?”李治点了点头,冯琳一看对岸无人,打了一个手
势,李治立刻依言跃过对岸。
岂知对岸有双魔埋伏,李治人在半空,脚未落地,萨天刺突从暗黝之处跃出,十爪齐
伸,凭空掠起,向李治腿弯疾抓;要把他硬拉下来!
好个李治,临危不乱,人在空中,一剑刺下,萨天刺手掌一缩,李治身子下坠。岂知萨
天刺擅长猫鹰补击之技,离了地面,身子尚可伸屈自如,他手掌一缩一翻,避过剑锋,十指
长甲一弹,蓦然搭上了李治肩头,两人一齐坠地。
李治骤然一痛,左肘一撞,摆脱敌人,刷刷两剑,还攻过去。萨天刺道:“哈,小贼,
你还想逃?”进招再扑,萨天都大吼一声,从旁掩出,呼呼两掌,把李治震得身形不定,萨
夭刺又是一抓抓下!忽地眼睛一亮,冯琳也已跃过对岸,裙带风飘,箭一般飞射过来,萨天
刺心中一震,一抓抓空,耳边只听得冯琳叫道:“萨伯伯,哈布陀他们都在对岸,你何苦定
要拦截我们?”萨天刺略一迟疑,冯琳已拉了李治从他爪底掠出,萨天都一掌劈去,萨天刺
小声道:“由她去吧。”冯琳李治的身法何等快疾,眨眼之间,已躲进花丛。
可是,园中待卫闻得萨天都那声大吼,也己纷纷赶未,哈布陀的副手彭云应把守园门,
首先来到。萨天刺任凭是怎样想暗护冯琳,也不敢隐瞒了!
彭云应问道:“那丫头已逃到这里吗?”萨天刺道:“正是,她和那小贼一齐逃了。”
彭云应道:“在哪个方向?”萨天刺道:“她两人十分溜滑,我与他们交手一招,已将那小
贼抓伤,但还是给他们溜脱,黑夜中看不清楚,大约是走向那边。”胡乱一指。彭云应道:
“好,大家小心搜索!他们插翼难飞!”发了两枝响箭,片刻之间,哈布陀与天叶散人首先
赶到。冯琳心中一凉,这两人武功卓绝,而且这半边园子地方远不及荷塘那边之广,假山树
木也远不及那边之多,包围圈渐渐紧缩,那是万难逃了。
李治道:“咱们与他们拼了吧!”冯琳摇了摇头。喧闹声中,忽听得哈布陀大声叫道:
“琳贵人,皇上请你回去!”冯琳大吃一惊,心想:自己与哈布陀距离尚有数丈之远,难道
他已看出了我藏身之所?正想挺身而出,忽闻得侍卫们纷纷叫道:“在这里了,在这里
了!”脚步声却向西北角奔去,连哈布陀和天叶散人的声音也似到了那里,冯琳奇道:“令
晚之事,真真令我莫名其妙!他们见鬼了么?”伏在花中,仍然不敢乱动,过了一阵,忽听
得兵刃碰磕,呼喊厮杀之声,自己周围数丈之内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了。冯琳道:“这真
是天赐良机,你随我来,咱们快快逃出这个园子!”
厮杀声中闻得有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和冯琳的十分相似,但群声嘈杂,女声虽然特别刺
耳,却是听不不清楚。李治在天山长大,时时登高远眺,眼力极好,远望过去,忽然低声叫
道:“咦,真奇怪,那边有一个女子十分似你!”
冯琳心中一震,抬跟望时,那女子陷在重围,又已被人遮着,看不见了。冯琳日思夜
想,希望探出自己的身世之谜,而今已现了曙光,世间真有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这霎
那间冯琳惊喜错愕,思潮澎湃,但身在龙潭虎穴之中,虽然伸手可以揭去神秘的帘幕,冯琳
也逼得放弃了。他们二人就在众侍卫攻那女子的喧闹声中,悄悄逃出园去。
冯瑛也正是为探索自己身世之谜而来,她到年家,也正是要找寻世界上的另一个“自
己”。不料一进园子,便陷重围,有人叫她“琳贵人”,有人骂她“野丫头”,有人劝她回
去,有人逼她就范,喧嚷纷闹,几乎令她以为进了疯狂世界。冯瑛一阵迷茫,心想大约有一
个人名字中有一个“琳”字的和自己十分相似,可是这人在那里呢?就在这园子里吗?她想
喝问,可是在包围之中,她的问话被淹没在声音的海洋,有人要伸手来捉她了。冯瑛逼得把
天山剑法施展开来,嗖嗖连声,冷电精芒,逼得侍卫们纷纷退后,天叶散人冲入重围,左手
划了半个圆弧,一招“风卷残云”,向冯瑛的手腕疾抓!冯瑛吃了一惊,此人手法之迅疾刁
毒,远在一众待卫之上,香肩微晃,侧身还了一步。
这一剑又准又快,所戳的方位恰到好处,顿时攻守易势,天叶散人“咦”了一声,逼得
变招后退。对冯瑛的剑法之精,惊异不已!心道:这“野丫头”出了皇府之后,不过年多,
哪里学来的这手剑法?
侍卫虽多,可是因为大家都把她当做冯琳,冯琳乃是皇帝所宠爱的未来贵妃,谁敢伤
她?一有顾忌,反而被冯瑛戳伤几人,天叶散人道:“你们退下,待我擒她!”
天叶散人武功虽比冯瑛高明,可是掌力不敢尽发,被冯瑛剑法一逼,反而险象环生,哈
布陀弃了铜锤(怕流星锤势劲,会打伤她。)也来助战,两名大内高手,用尽精神,小心翼
翼,才能在既要避免伤她又要避免为她所伤的情况下,将她困住,可是要想抢去她手中的宝
剑,却还是不能。
雍正闻声注视,在假山旁碰到了年羹尧,年羹尧心内虽慌,神色不露,奏道:“听说琳
贵人逃跑了,皇上放心,天叶散人和哈布陀已追下去了。”雍正道:“卿家辛苦了!”年羹
尧心中一震,看雍正时,雍正若无其事,拉起年羹尧的手笑道:“你是大将之材,今晚却要
委屈你在这小园子里做指挥,追捕一个丫头;说来也是佳话,哈哈!”年羹尧见皇上对他如
此宠信,心中大为宽慰,雍正续道:“女子玉帛,不过是遣兴寄情的玩物,失之也不足
惜。”年羹尧力摄心神,对道:“皇上胸襟宽广,无人可及。琳贵人年纪太轻,也许是一时
贪玩走了出来,皇上把她招回,可以交家母看管。”雍正笑道:“若然截得她回来,那时再
麻烦年太夫人伴她回京。”年羹尧道:“皇上放心,她决走不出这个园子。”其实他心中却
在请祖宗保佑冯琳能逃出这个园子。
走了几步,荷塘那边厮杀声起,侍卫报道:“琳贵人已找到了,哈总管和天叶散人正在
劝她回来。”雍正道:“很好,我亲自去叫她回来。”笑着对年羹尧道:“咱们都去瞧
瞻。”年羹尧心神才定,又起恐慌,饶他是一代枭雄,也已微微发抖,极力压住,这刹那
间,雍正已觉他手指微动,只当不知,仍然和他并肩携手,同上莲舟,直放对岸。
冯瑛力敌哈布陀与天叶散人二人,手中宝剑,几次险被夺去。正在紧张,忽听得有人叫
道:“你们都退下来!待朕问她。”冯瑛绝未料到来人就是皇帝,紧张之际,更无闲心去思
索他说的那个“朕”字的字义,只听得有人喝退,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与自己交手的两个敌
人也倏的跳出园子,心道:什么人有这样大的威势。把眼看时,但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
人,气度高华,双目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向自己微微发笑,说道:“阿琳,你今晚
这样胡闹,不怕笑话吗?快快随我回去!”
冯瑛心想:与我对敌这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对他却如此恭顺,他若不是一派宗
主必是朝廷贵官,我反正逃不脱了,且和他讲去,看他讲不讲理。便道:“好呀,我本来不
想和他们争斗,你来得很好,我正要问清楚你。”雍正不知她要问何事,生怕她口没遮拦,
胡说乱道,便道:“好,回去再说!”
年羹尧心中打鼓,震恐难言,冯瑛和他们同下莲船,荷塘水泛出银光,冯瑛忽道:
“咦,你是年羹尧,我认得你!”年羹尧一惊,冷汗湿衣,几乎把不稳舵。
雍正笑斥道:“傻丫头,你疯了吗?年大将军你怎会不认得?你今日才拜了义父义
母。”冯瑛一怔,心道:一定又是把那个什么“琳贵人”的帐算在我的头上了。
回到园子这边,雍正笑道:“年将军,你今晚累啦,早点睡吧。”年羹尧心中惴惴,只
好告退。
雍正将她带上花厅,左右无人,冯瑛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琳贵人’,她是位小
姑娘吗?在不在这里?”雍正这一惊非同小可,道:“你中邪啦?”冯瑛道:“你们才是中
邪,一定是你们把她当成我了,你叫人找找看,把她找了出来,事情就明白啦!”雍正哈哈
笑道:“你真有趣,把笑话讲得这样认真,像你这样绝世美人,奠说人间,天上也难再找,
怎能还有一个像你的人?”任冯瑛如何说法,雍正只是不信,冯瑛苦恼非常,道:“你既然
不信,那我只好走了!”
雍正笑道:“你倒说得容易,你逃了一次,已经是大失身份,你还想再逃,把朕的面子
放到哪里?”
冯瑛这回听清楚了,大吃一惊,问道:“你是何人?你说的什么身份、什么面子?是怎
么回事?”
雍正大笑道:“装疯作傻也不应尽装下去!你已答应了朕要随联回京,又想反悔吗?你
想想贵妃的身份何等尊荣,怎可随便抛头露面,荒唐胡闹?”
冯瑛颤声道:“你是皇帝?”雍正笑容一收,拉长了脸孔道:“我是皇帝,你是贵妃,
你今年十六岁也不算小了,应该学点皇家的礼法啦。”
冯瑛退了一步,圆溜溜的眼睛朝地面上一扫,这时她再不怕雍正那慑人的目光了,
“哼”了一声道:“哈,原来你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呀!”
雍正怒极强笑,道:“我怎么荒淫无道呢?”冯瑛正色说道:“听你说来,那个什么
‘琳贵人’一定是怕了你的淫威,给你逼走了。你既是当今天子,不想法致天下于太平,却
要逼迫女子,不是荒淫无道是什么?”
雍正怒极气极,冷笑道:“好,你说我荒淫无道?今晚我便要召幸你!”伸手来拉,冯
瑛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向雍正面门痛掴!
雍正的武功,得自少林寺前任主持本空大师的苦心传授,冯瑛出手虽快,却被他一闪闪
开,但掌风触脸,也自辣辣作痛。
雍正怒叫道:“反了,反了!好,我先把你的李冶哥哥杀了!”冯瑛一惊,说道:“你
说什么?谁是李治哥哥?”雍正道:“哈,你怕了吗?哼,你爱上了那臭小子是不是?我偏
要叫你断念。我数三声,你若不从,我马上传令把他杀掉。”
冯瑛和李治乃是青梅竹马之交。闻言心道:莫非是李治哥哥已落到了他们的掌握之中?
雍正大声数“一”,见冯瑛凝目思量,心中又酸又喜,以为威胁生效,又大声数“二”,
“二”字未曾出口,冯瑛拔出短剑,一剑向他刺来,叫道:“你不把我的李治哥哥放了,我
叫你今日血溅庭阶!”
雍正大吃一惊,冯瑛闪电般连刺两剑,雍正险险被她刺中,冯瑛第三剑跟着急刺,雍正
旋风一闪,随手拿起一张椅子,用力一荡,那椅子是檀木所造,甚为坚实,冯瑛一剑劈它不
断,只觉虎口生痛。雍正道:“你这点武功就想造反了吗?”
冯瑛大怒,展开追风剑法,向他猛袭,雍正初以为冯琳武功,绝不是他对手,那知挡了
几招,只觉她的剑招又狠又快,和唐晓澜的如出一家,剑势如虹,奇幻无比,招招刺向自己
要害。雍正把椅子舞得虎虎生风,竟自磕不飞她的宝剑!
冯瑛也是吃惊不小,她本以皇帝之尊,长在深宫,娇生惯养定然不懂武功。料想能在三
招之内把他刺伤,将他擒获,作为人质,那知雍正用椅子作为武器,展开的竟是少林派的
“凳拐”招数,横扫直劈,劲力奇大,竟然是一等一的功夫。
转瞬之间,冯瑛已和他斗了二三十招。年羹尧无心睡觉,这时正在外面和哈布陀闲话,
哈布陀谨依雍正所嘱,对他恭敬如常。正闲话间忽闻得里面僻僻声响,两人面面相觑,未闻
皇上召唤,又不敢进去救驾。哈布陀道:“这丫头好大胆子,听声音,居然是和皇上动起手
啦。”年羹尧心中暗喜,想道:她和皇上闹到如此地步,想来不会讲我的坏话了,讲了皇上
也未必相信。
哈布陀忽叫:“不好!”年羹尧道:“…怎么?”哈布陀道:“那野丫头剑法精妙,只
恐皇上不是她的对熟酰皇上又不召唤,咱们进去又怕惹起尴尬,如何是好!”年羹尧此时的
心又恨不得“冯琳”一剑把皇帝杀掉,顺着哈布陀的口气道:“是呀,这不是普通的刺客,
她是未来贵妃,皇上和贵妃动手,咱们可不好意思进去。”
里面斗得似乎越发激烈,桌椅倒地之声,响成一片,哈布陀忽道:“好,我宁愿受皇上
怪责,也要进去救驾!”哈布陀是卫士总管,皇帝最亲信之人,到了此际,非去不可。哈布
陀冲入房内,年羹尧心念一动,也抢着进去救驾!
雍正初以为可以把冯瑛降伏,又觉若然召了卫士进来,事情更不可收拾。因此一味和冯
瑛恶斗。那知斗了五六十招,椅子到底不如宝剑灵便,被冯瑛紧紧追逼,几乎受伤,心中大
急。正想召唤卫士,哈布陀和年羹尧已经冲进。雍正道:“卿家来得正好,替朕把这贱婢擒
了。生擒固佳,杀伤朕亦不加罪责!”
哈布陀得令,猛勇直搏,年羹尧不甘落后,也去助战。冯瑛剑法虽妙,和雍正恶斗时气
力已耗了一半,那禁得住两名高手的围攻,走了三五十招,被哈布陀一掌扫中手腕,宝剑脱
手,年羹尧欺身直进,骈指一戳,点了她的左腰“精促穴”,精促穴在由下数上的背后肋骨
第二第三条骨缝中,左穴适当脾位,右穴适当肝位,一被点中,浑身瘫痪。
雍正见冯瑛倒地,甚觉尴尬。年羹尧请了“圣安”,低声禀退:“贵妃心怀叛逆,留在
身边,恐非皇上之福。”雍正道:“卿家护驾有功,直言无忌,真是朕的忠臣,卿家且退,
朕自有处置。”年羹尧忧喜交半,叩头退出。
雍正招手叫哈布陀道:“你把她麻穴解了,另换一间监禁,你亲自看守她。”哈布陀垂
手“喳”了一声,雍正唤出一名随行太监,叫他背起冯瑛跟着哈布陀走。
哈布陀未走出房门,雍正想起一事,忽又把他叫回,问道:“那个李治呢?有没有出
事?”李治逃脱,哈布陀也是适才知道。叩头禀道:“奴才死罪,督责不严,车辟邪擅离职
位,给他逃了。奴才也是刚刚知道,怕皇上有事心烦,不敢进禀。”雍正挥手道:“好,你
退下去吧。”
哈布陀去后,雍正独坐房中,反覆思想,必道:“一定是这贱婢见她心上之人已经逃
脱,所以敢放胆和朕相斗,哼,想不到她和那小子相爱如此之深。”心中酸溜溜的十分难
受。一忽儿想:“她刚才听朕要杀那小子,神色紧张之极,绝非矫情可比,她若知道他已逃
脱,不应这样。”再想道:“她既这样倔强,不肯依从,那么年羹尧就说得不错:‘留在身
边,终须非福’。”杀机方起,忽又想道:“如此绝代美人,杀了岂不可惜?”思来想去,
在杀与不杀之间,兀是决断不下。
正是:
丽质天生难舍弃,君主也自皱双眉。
欲知皇帝杀不杀冯瑛,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三十一回 巧计救佳人 深恩图报 疑心生暗鬼 醋气难消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 第三十一回
巧计救佳人 深恩图报
疑心生暗鬼 醋气难消 唐晓澜那日在雪魂谷中和车辟邪搏斗,为了抢回游龙剑,扭伤胚骨,因此不能和群雄同
上邙山。十二指神偷陈德泰也因受了董巨川掌力所震,不能走动。两人同在谷中养伤,养了
一个月,方始恢复。杨仲英托人捎了口信来,叫唐晓澜速回山东东平家中。唐晓澜闷闷不
乐,心想:师傅叫我回去,一定又是催我结婚的了。可是恩师有俞不能违背,只好和陈德泰
一道,离开雪魂谷,同往山东。不料走了两天,便在小镇的客店碰到了少林监寺弘法大师,
弘法说起有那么一个女孩子,中了七煞白眉针,刚刚离去。弘法虽然不知道冯琳的名字,但
唐晓澜听他所述,已知必是两姐妹中之一无疑。
唐晓澜曾立誓要将两姐妹找回,听了消息,立刻和陈德泰寻找,一路打听,直寻到陈留
年家附近。唐晓澜想起冯琳曾在年家长大,便想到年家探访,可是陈德泰打听得年羹尧正在
家中,高手甚多,恐防打草惊蛇,反为不妙,因此将唐晓澜劝止。而人就在年家附近的山头
埋伏,意欲等待年羹尧离家之后,再行探访。
这一晚唐陈二人伏在附近山头,见年家花园火光点点,厮杀声声,陈德泰偷偷出去,将
园外一个看守点了麻穴,擒回山头,讯问之下,始知皇帝也在年家,而且今晚捉拿的正是冯
琳。
唐晓澜听了大吃一惊,想道:“若然冯琳给他们捉回深宫,再想救她出来,可是千难万
难!”心念一动,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对陈德泰道:“陈大哥,今晚我可要到年家走走
了。”陈德泰吃一惊道:“你想去送死么,只年羹尧的手下,便非我们二人可敌,何况皇帝
也在年家,高手如云,怎容你闯进闯出?”唐晓澜微微一笑,说道:“正因为有皇帝在那
里,才是最好的时机。”低声和陈德泰说了几句,陈德泰连连点头称妙,于是两人依计行事。
唐晓澜独自去叩门求见,其时已是冯瑛被擒之后,随从卫士,闹了半夜,各自散去歇
息。下半夜在园中负责轮值的是天叶散人,天叶散人见深夜有人求见。已感奇异,开门见是
唐晓澜,更是惊讶。唐晓澜道:“我有紧要事情,非见皇上不可,烦你通报。”天叶散人想
起此人乃是康熙老皇帝的卫士,以前曾奉老皇帝之命到过四皇府,和当今皇上也是旧交,莫
非真有什么机密的事情,不敢怠慢,赶忙给他通报。
雍正在房中思来想去,想杀冯瑛,又舍不得,在杀与不杀之间,兀是决断不下。忽报唐
晓澜求见,不耐烦的道:“又是这个家伙,你把他拖去打五十大板,明日朕再问他。”天叶
散人正想退下,哈布陀道:“此人曾受先皇诏书,又曾随十四贝勒到过畅春园探先帝之病。
只恐真有什么机密事情?”雍正心中一凛,道:“好,那么这五十板权且记下,你唤他进
来。”
唐晓澜见了雍正,长揖不跪。雍正怒道:“哼,你好大胆,居然还敢前来见朕!”唐晓
澜将康熙给他的那块汉玉,放在手中抚弄,微微笑道:“恭喜皇上登了大宝,皇上想还认识
这块玉吧?”
雍正面色一变道:“你有什么机密要说?”唐晓澜道:“请皇上屏退左右。”雍正心
想:唐晓澜武功虽是不凡,但亦不能伤我。便道:“哈总管和天叶散人,你们暂且退下。”
宽阔的客厅中,雍正和唐晓澜面面相对,唐晓澜仍然抚弄手中汉玉,雍正道:“先皇遗
诏,曾要联好好待你,你且坐下。”唐浇澜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雍正又道:“那日先皇驾
崩,你随十四贝勒闯进畅春园,意欲何为?”
唐晓澜微微一笑,道:“皇上真好手段。”雍正以为唐晓澜是指那日被他所擒之事,冷
笑道:“朕在少林寺出身,也不怕你知道。”又道:“你和吕四娘那贼婢是否同党合谋害
我?你从实招来,朕决不计较旧恨。”那一夜(雍正初登大宝之夜),雍正未及审问,唐晓
澜便被吕四娘救走,雍正甚多疑问,盘塞心中,所以想问个明白。
唐晓澜长笑不答,雍正面色一沉,便想发作。唐晓澜忽道:“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十六之
事,皇上还记得么?”
那一日晚上,正是唐晓澜初次入宫,碰见冯琳偷入正大光明殿的晚上。唐晓澜当时还不
知道是允祯叫她偷看遗诏,直到允祯即位之后,唐晓澜记起前事,才起了疑心。故此出言相
试。
雍正听了,面色一变,“哼”了一声道:“你对十四贝勒倒很忠心。”他一直以为唐晓
澜是先帝的卫士,允堤的心腹。
唐晓澜听言察色,心道:“看来我猜得不错!”想起在畅春园中所见的先帝死时的惨
状,蓦地颤声说道:“允祯,你干得好事!”
雍正吃了一惊,霍地起立,右臂一抬,向唐晓澜咽喉抓去,雍正的武功得自少林前任主
持本空大师的真传,极为厉害,唐晓澜肩头一缩,脚步不移,避了这一招,朗声说道:“你
杀死我也没用!”
雍正面色青白,忽地哈哈笑道:“你瞧见了我也不怕,你有什么本事能摇动我的宝座,
抢夺我的江山?俗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从实说来,你是受谁的指使?是八贝勒还是九
贝勒?你若想替他们夺位,那你的主意就打得错了!现钟不打你反去练铜吗?你从实说来,
自有你的好处,你自己想想。”
十四贝勒允堤被解了兵权软禁之后,在众皇子中,雍正最惧的就是八贝勒允祀已了。允
祀精通武艺,而且颇得人心。至于九贝勒允唐则是允祀的一党。雍正谋夺了皇位之后,生怕
其他皇子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谋夺他的皇位,因此处处提防,疑心甚重。
那一日在畅春园中,雍正扼杀了康熙之后,唐晓澜才冲进来,虽然见康熙死状可疑,还
不敢料到是允祯所施的毒手,如令见允祯如此口气,分明先帝是他所弑无疑。
这刹那间,唐晓澜几乎按捺不住,就想拔剑和他厮拼,雍正目露凶光,嘴角挂着冷笑,
唐晓澜打了一个寒噤,心念这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雍正逼前一步,追问道:“你说不
说?指使你的人是八贝勒还是九贝勒?”
唐晓澜强抑怒火,仰天一笑,道:“我是何等样人?你也不知道!他们岂配指使我?你
把皇位看得如此之重,难道别人也得像你么?”
雍正怔了一征;道:“你是说八贝勒不想皇位吗?”唐晓澜哈哈一笑道:“我是说我自
己,与他何涉?我为自己庆幸,好在我不长在皇家,哈哈,哈哈,哈!”
雍正斥道:“你疯了吗?”他怎知唐晓澜也是凤子龙孙,只因目睹皇室黑幕之多,骨肉
相残之惨,一时控制不住,发为悲愤之声。
唐晓澜狂笑一阵,雍正又问道:“你既然不是想替八贝勒争夺皇位,那么你深夜到此,
意欲何为?所说机密,又是何事?”
唐晓澜道:“你派人偷入正大光明殿,又在畅春园逼死父皇,这还不算是机密吗?哈,
在你,这不算是机密,但若众皇子知啊,可就是天大的秘密,他们岂肯与你干休?”
雍正目露凶光,“哼”了一声道:“你是借此要挟我了?来——”“来人哪”三字尚未
说出,唐晓澜忽地一声冷笑,笑声刺耳穿心,饶是雍正绝代奸皇,也觉寒栗,只听得唐晓澜
道:“你今晚若杀了我,十日之内,你的秘密,就要传遍京华!”
雍正狞笑道:“你单身到此,我把你化骨扬灰,谁能知道?你好好听联的话,不失你的
功名富贵,先帝还有什么遗诏交给你吗?”雍正想软硬兼施,再加盘问,唐晓澜忽地长啸一
声,双掌一拍,屋顶突然有声叫道:“唐兄弟你放心,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雍正大
叫:“捉刺客!”屋顶上的人哈哈大笑,门外哈布陀与天叶散人飞身追赶,笑声散入花木丛
中,转瞬不见。
这人正是陈德泰,他号称“神偷”,自有日走千家夜劫百户的神出鬼没本领。唐晓澜与
他算准,在园中大闹之后,武士歇息,戒备必松;而且唐晓澜单身求见,哈布陀与天叶散人
的注意必然放在唐晓澜身上。守在门外,留心的是屋内的声息。因此陈德泰得以从容埋伏,
大胆发言,这在江湖百计中属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转移注意,深入敌人腹地之计,
本来是极险的一着,侥幸竟得成功。
雍正面色青白,颓然坐在太师椅上,不发一言。片刻之后,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回来请
罪。说是刺客已经逃逸无踪。哈布陀悄悄禀道:“皇上,请把唐晓澜这小子交给我,我用毒
刑逼供,不怕他不说出刺客来历。”雍正怒极。一掌向哈布陀掴去,忽地想起哈布陀忠心耿
耿,不应太伤他面子,一掌拍出,未到面门,方向忽改,一掌将靠椅的抗子打断,道:“你
们出去,朕自有主意,不必你们多言!”
唐晓澜神色自如,待哈布陀与天叶散人走后,淡淡说道:“皇上,这脾气可发不得哪!”
雍正怒极气极,眼珠一转,反而面色缓和,大笑说道:“哈,有你一手,这交情可得卖
给你了。你说,你既然冒死见朕,而又不是听人指使,那必定是有所求于朕了。你爽直的
说,你所求的究是何事?”
唐晓澜道:“皇上知机善断,果然比十四贝勒高明,难怪你得了皇位。”似赞似讽的说
了几句之后,忽地面色一端说道:“我斗胆请皇上将琳姑娘交给我带回去!”
雍正怔了怔,他绝未料到唐晓澜冒险犯难,为的竟是这个女子。想起冯琳月貌花容,十
分难舍。但听得唐晓澜道:“我带她出去之后,发誓跳出是非之场,再不管你们皇家之事
了。”雍正心念一动,想道:“怎么听此人口气,竟似与我们皇室大有渊源?为什么父皇这
样宠信于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唐晓澜见雍正沉吟不语,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过便算,咱们今后井水
不犯河水,我言尽于此,你还有什么顾忌么?”这话斩钉截铁的说明:若然雍正将冯琳放
出,他就决不揭穿雍正的秘密。
雍正哈哈一笑,掩饰窘态,举手说道:“你既然要她,我便赐给你吧。美人儿人见人
爱,想不到朕以万乘之尊,也竟无福消受,你今后可得好好看待于她!哈,来人哪!”唐晓
澜想不到他心思如此淫邪,满面通红,“呸”了一口道:“怪不得本无大师骂你是采花淫
贼!你做了皇帝,我真要为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叫屈!”
雍正面色一沉,忽又笑道:“你的记性倒不坏,还记起朕在山东时候做的风流韵事。对
啦,咱们还是老朋友呀!”
说话之间,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又已双双走进,雍正摔手道:“哈总管,你把琳姑娘带
来。”又对天叶散人道,“你将朕的金波玉液琼浆酒拿来。朕要与唐兄痛饮几杯。”
两人接旨退下,唐晓澜想起年羹尧毒杀本无大师之事,冷笑说道:“我事情一完便走,
谁要喝你的酒?”
天叶散人捧壶走出,斟了两杯,垂手退下。雍正举杯笑道:“最难相识故人来,咱们在
青岛的滨海楼同饮以来,霎忽又近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思之令人感叹!”
唐晓澜仍然端坐不动。雍正忽笑道:“你怕朕毒杀你吗?朕要杀你,何必在酒中下
毒?”将杯酒一饮而尽,掷杯笑道:“你如此多惧,叫朕如何能信托于你?”
唐晓澜心想:不饮恐生枝节。他有秘密在我手中,料他不敢杀我。这杯酒饮又何妨?看
他又有什么花样?也举杯一饮而尽,将空杯摔下庭心。雍正哈哈大笑。
唐晓澜但觉酒香浓冽,亦无异状。雍正大笑声中,哈布陀已将冯瑛带上。冯瑛大声嚷
道:“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要我听你摆布,可万万不能。你如此荒淫无道,我看你的皇
位也不久长!”
唐晓澜听冯瑛痛骂皇帝,心中喜道:“这丫头恢复了本性了。”冯瑛忽见唐晓澜也在堂
上,惊喜交集,骂声顿止,叫道:“咦,唐叔叔,你也在这儿!”
雍正道:“原来你们还是叔侄,好呀,琳姑娘,你不愿回京,就随你的叔叔走吧。”
冯瑛睁大眼睛,看着唐晓澜,目光中带着无限疑虑。唐晓澜听了她那声“叔叔”,已知
她是冯瑛而不是冯琳,问道:“师傅好吗?你到了邙山没有?”冯瑛道:“是师傅叫你来接
我的吗?”这时她已确知不是在梦中,神情顿然喜悦。
唐晓澜道:“咱们走吧!”雍正忽然斟满一杯美酒,道:“琳姑娘,这是你最喜欢的金
波玉液琼浆酒,你不喝一杯么?”冯瑛怒道:“谁是你的琳姑娘?谁希罕你的酒?”伸手一
扫,把酒杯扫落台阶,砰然一声,酒杯碎裂,忽地泛起一团火光,唐晓澜心中一凛,想道:
“这酒入口并不呛喉,为何如此厉害?
冯瑛袖子一拂,走下台阶。雍正忽道:“唐晓澜,你且慢走。”冯瑛霍地回转头来,怒
道:“我早知你不怀好意,你想把我的叔叔留下么?唐叔叔,这个皇帝坏得很,他的话不能
相信,他哪肯容我们好好的走,一定是另有诡计,你不要给他骗了。”拔出短剑,便待再拼。
雍正把手一挥,哈布陀将冯瑛拦住。雍正低声笑道:“唐兄不是我信你不过,事关重
大,我总得在你身上留下一点凭记。”唐晓澜狂笑道:“好呀,你至尊皇上,也要行江湖上
黑道的规矩么?那就来吧,我既敢到此,即算三刀六洞,决不皱眉。”
所谓留下“恁记”,乃是黑道上的术语,例如削掉一只耳朵,刺瞎一只眼睛之类,都算
在身上留下的“凭记”,这乃是辈份尊、武功高的一方,要惩戒对方时所下的辣手,但这种
手段,只有黑道上的霸主才会使用,一般武林的正派人物,是决不愿施为的。
雍正得意笑道:“我早在你的身上留下恁记了,你不知道么?”唐晓澜一怔,心道:你
的武功也不见比我高明,怎能在我的身上做下手脚?
雍正道:“唐兄,你休怪我,刚才那一杯酒乃是毒酒!”唐晓澜道:“你言而无信,可
休怪我不守诺言!”雍正笑道:“虽是毒酒,可对你全无伤害。这毒酒要一年后才发作,在
未发作时,你一切都如常人。发作之后,三日眼盲,七日残废,到第十日便呕血身亡!所以
你至迟在明年今日,便当入宫见我求讨解药。”
唐晓澜气得浑身战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雍正得意笑道:“你在这一年之内,若然安份
守已,明年今日,你来求我之时,我自然把解药给你。若你妄图生事,乱道是非,挑拨众皇
子与我作对,那么,哼,哼!你就别想活命了!”雍正这一手确是非常毒辣,他心中早已算
定:“在一年之内,必能将各皇子的羽翼全部剪除,那时就算唐晓澜与冯琳泄露他的秘密,
他也不怕了。那时,唐晓澜来求解药,生死之权,可就全操在他的手上。
唐晓澜骂道:“好不要脸的下流手段!”雍正大笑道:“若非如此,联怎能安心!”面
色一沉,拂手说道:“一年后再见,到时你还要把琳贵人也带来,你听清楚没有?哈总管,
别动手啦,让他们走!”
冯瑛给哈布陀拦着,冲不上台阶,正自发急,忽见哈布陀退过一边,唐晓澜走下堂来,
又喜又疑,问道:“唐叔叔,怎么这狗皇帝又肯放你走了?”唐晓澜一言不发,将冯瑛拉下
台阶,出了年家花园,这才吁了口气。
冯瑛道:“这是怎么回事?”唐晓澜恐说了出来,徒令冯瑛伤心,于事无补。淡淡说
道:“没什么。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所以才不得不放咱们出来。”
唐晓澜转问冯瑛下山之后的事情,冯瑛约略说了一遍,忽道:“唐叔叔,世界上会不会
有两个相貌完全相似的人?”唐晓澜道:“若然是孪生的兄弟姐妹,相貌完全相同,那也是
有的。”冯瑛低头沉思,良久,良久,抬头问道:“那么,想必我还有个孪生的姐妹了。师
傅不肯将我的来历身世说出来,唐叔叔,你可知道么?”
唐晓澜下山之时,易兰珠曾有吩咐,要他在找到师嫂邝练霞与冯琳之后,才能将冯瑛的
身世之谜说破。因为冯瑛自小性情刚烈,未到其时,让她知道,不但妨碍了她的练功,还得
恐防她闯出事来。
唐晓澜听了冯瑛所述,想道:“听她所说今晚的遭遇,冯琳想必先已逃出这个园子。她
不肯做皇帝的贵妃,可见她本性未混,还有志气。以前师傅不让我告诉阿瑛,除了怕扰乱她
的心思,妨碍她的练功之外,还怕她冒险闯入宫廷,或者引起骨肉相残。现在她的功夫已经
练好,冯琳又出了宫门,告诉她想亦无妨。冯瑛见唐晓澜久久不语,又追问道:“唐叔叔,
自从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和我极为相似之后,我的心总是不安。不论她在什么地方,我
总要探出她的下落。唐叔叔,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
唐晓澜迟疑不决,见她焦急之情,现于辞色,心道:“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好,待她再
长大一两年,江湖阅历更多的时候,那时再说也不迟。”因此欲说还休,勉强的笑了一笑。
冯瑛急道:“唐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晓澜笑道:“你的急性子还没改悼。我也
不知道那个琳姑娘是不是你的姐妹。既然这样相似,是也说不定。既然她逃走未久,咱们就
在附近找一找她。”冯瑛好生失望,道:“那么,你也不知道我的来历吗?”唐晓澜含糊应
了一声,道:“将来总有水落石出之日,你放心好了。”
陈德泰在附近等候,见唐晓澜带了一个女孩子同来,大喜相会。唐晓澜道:“这小姑娘
是我的侄女,但又是我的师妹,还有一个相貌和她极似的姑娘,刚从年家逃出,咱们在附近
地方再找一找。”
这一找就找了三天,三人把陈留通往邻县的几条大路都踏遍了,兀是得不到半点消息。
陈德泰道:“我劝你还是回到你丈人的家中去吧。他人面极熟,托他打听,那要比咱们瞎找
可强得多!”
冯瑛噗嗤一笑,小指头在脸上一刮,羞唐晓澜道:“唐叔叔,你几时订了亲也不告诉我
知道。婶婶姓什么?一定是又漂亮又会武艺的女英雄了?”唐晓澜面上一红,这门亲事他实
在很不愿意,听人提起也不舒服。
陈得泰笑道:“哈,你看你这个叔叔,还像小孩子一样,提起新娘子就脸红。他不告诉
你,我告诉你,铁掌神弹杨仲英的名字你听说过没有?”冯瑛道:“我在路上曾听人说过。
说是南有甘凤池,北有杨仲英。南甘北杨,都是领袖武林的人物。”陈德泰道:“对呵,你
叔叔的新娘子就是杨仲英的女儿。这样的好亲事他都不肯说,真该罚。瑛姑娘,你和他同到
杨家,可得好好巴结你这未来婶婶。”冯瑛笑道:“她是我的婶婶,我当然该尊敬她。但也
不必特别巴结啊!”唐晓澜道:“你别听这陈伯伯的胡说。”陈德泰一笑说道:“你的叔叔
最怕她,你不巴结她,那怎么行啊!我偷偷告诉你,你的婶婶脾气可不大好,但只要你晓得
奉承她,那么她也一定很疼你。”陈德泰为人喜欢说笑,却很爽直;杨柳青的坏脾气名闻江
湖,陈德泰甚为欢喜冯瑛,怕她将来和杨柳青相处不好,所以预先将杨柳青的脾气告诉她
听,教她应付。他是唐晓澜的兄长之辈,直言无隐,也不怕唐晓澜怪他。
冯瑛大笑道:“陈伯伯,我不信。”陈德泰道:“你不信?你不信你问你叔叔。”冯瑛
道:“叔叔,你真的很怕婶婶吗?”唐晓澜面红直透耳根,连道:“胡说,胡说。陈伯伯为
老不尊,你别信他的话。”
冯瑛见陈德泰态度似颇认真,将信将疑,心道:“唐叔叔人很纯厚,若然真个娶了个雌
老虎,那可是令人为他叫屈。哈,我看没有这个道理。若然婶婶脾气不好,唐叔叔又怎肯要
她?”冯瑛孩子之气未泯,虽然不信,也拿唐晓澜取笑,一路上弄得唐晓澜甚为不好意思。
过了半月,唐晓澜等三人从陈留北上商邱,进入山东境内,到了定陶,陈德泰道:“送
君千里,终须一别。此地离你岳家不过数天路程,你的熟人甚多,料无意外发生,即算有
事,也有人照应,恕我不远送了。”折向南方,自去找寻甘凤池等江南六侠。
唐晓澜和冯瑛一路同行,未到杨家,已有人先报信给杨仲英知道。杨仲英迎了出来,唐
晓澜道:“青妹妹呢?”他倒不是惦记杨柳青,而是不见她出来,甚为奇怪。
杨仲英瞧了冯瑛一眼,叫道:“咦,咱们不是在邙山会过吗,姑娘,你的剑使得真
好!”冯瑛道:“哦,原来是杨老前辈,怪不得你的弹弓打得这样好,那天不是你老手下留
精,我的宝剑都几乎给你打崩。”唐晓澜奇道:“你们竟在邙山会过么?”杨仲英道:“贤
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唐晓澜心道:“怎么丈人今日如此不近人情。他平日极为好客,为何见了我的侄女,反
而不悦。刚谈得几句,就要撇开她。幸而她不是冯琳,要不然定闹性子。”
冯瑛也瞧出了几分,心道:“难道北五省鼎鼎有名的武林领袖,气量也这样狭窄?那天
和我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阵,就怀恨在心了。”上前拢袖一揖,说道:“唐叔叔,杨老前辈,
我不打搅你们了。”杨仲英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别多心。你来了,正好和你的姑姑
作伴。”叫一个丫环带她人门.自己则携着唐晓澜的手,在门外的柳林谈话。
唐晓澜满腹狐疑,只听得杨仲英问道:“这个姑娘怎么会是你的侄女?”唐晓澜道:
“我不是对你老说过么?我的师傅收留有一个孤女,这孤女就是她。我们在天山之时,一向
以叔侄相称。”杨仲英道:“如此说来,她既然是易祖婆抚养大的关门弟子,就应该是个明
理之人,为何却与江南七侠作对?”唐晓澜奇道:“她怎么会和江南七侠作对?”
杨仲英将那日在邙山之上,冯琳把李源和路民瞻杀得狼狈败逃之事说了。又道:“李源
在路上中了她的飞刀,几乎残废。为什么小小年纪,这样残忍?”
唐晓澜怔了一怔,忽而笑道:“这一定是误会了。”杨仲英道:“怎么会误会呢?”唐
晓澜道:“因为还有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姑娘。李源大哥碰着的想是另一个人。”
杨仲英将信将疑,忽道:“那么,难道欺负青儿的也是另一个人吗?”杨柳青那日被冯
琳戏弄,连头上的玉簪也给拨去,回家之后,气得不得了,几次央父亲给她报仇,杨仲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