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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_5 梁羽生(现代)
  你们的小姐到底是什么人?”那女子道:“我们的小姐,就是我们的小姐!你要问
她的身世么,待我想想看,嗯,查家世该香三代,那我就从她的祖父说起吧,哎呀,我
说了半天,当真是有点口渴了,咱们找个茶亭歇歇,我拼着耗个半天工夫,陪你老聊
聊。”
  江南吃了一惊,心道:“这丫头要说她小姐的三代底细,还准备耗个半天工夫!我
自小被人叫做‘多嘴的江南’,岂知今天碰上这个鬼丫头,比我江南还要唠叨十倍!”
忽听得鸦声阵阵,原来天色已晚,已是百鸟归巢的时候了。
  江南虽是忠厚老实,毕竟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翟然一省,“这丫头莫非是故意
与我胡缠,好让她的小姐走得起远越好?”连忙截住那女子的话头,说道:“我不想听
你小姐的三代底细了,你小姐走的哪条路?我追上了她,我自会问她来历!”
  那女子翻了翻眼睛,一副狡狯的神气笑道:“江老爷子,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小
姐走的是哪一条路,但你就不怕我骗你吗?”江南道:“对,你给我带路!你高兴说话,
在路上再说,说她三代、五代、七代、八代,只要不耽搁赶路,我就随你说个够!”
  那女子道:“好,江老爷子,你是天下闻名的老英雄,你要我带路,我是荣幸之至,
敢不依从?”江南叫道:“别再多说闲话了,快走!”那女子道:“可是有个大大的难
题!”江南道:
  “什么难题?”那女子道:“你老爷子把我的坐骑击毙了、叫我跑路跟你吗?你的
马跑得这样快,我的气力又这样小!”
  江南搔头道:“这个,这个,——”沉吟了好一会子,毅然说道,“好,那你也骑
上来吧!”那女子娇声笑道:“不,不好!
  你虽然足可做我爷爷,但毕竟是个男子,我下瞒着你老,我今年虽然只有十八,已
经是许了人家的了。我那未婚大婿妒忌心重,要是给他知道我与一个男子那么亲热的同
坐一匹马,他会不要我的。”
  江南无可奈何,想了一想,说道:“也罢,我就让你坐我的坐骑,可你得听我的吩
咐!你瞧着!”江南一记劈空掌打出,五丈开外的一棵柳树,登时倒下。
  那女子吃了一惊,却自笑道:“江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早已说过,我是一个小丫鬟,能够有个机会,给你这位名震天下的老前辈、大英
雄效劳,那是我天大的荣幸,我还能不听你老的吩咐吗?”
  江南给她一顿奉承,心里十分受用,却端起脸来,正色说道,“我最不喜欢戴高帽
子,你别给我多说恭维的话儿了。哪,你听着,我让你骑我这匹白龙驹,你可别要心怀
鬼胎。我跟着马走,人与马的距离不准距离三丈开外,我叫你停,你就要停,否则我一
记劈空掌就能叫你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成一团肉饼!”
  那女子叫道:“哎呀,江老爷子你太多心了,我还能骗你的宝马不成?不过,你在
后头,我怎知道是否不超过三丈距离,不是要我常常回头看你吗?”江南道:“这马我
是骑惯了的,你不用鞭打它,只要保持它平常的速度,我就可以跟得上了。”
  原来江南积了几十年的功力,轻身的本领亦已是非同小可,寻常的马匹,速度还不
及他,即使是这匹白龙驹,在最初的三五里路程之内,人与马都以全力奔跑的话,他也
可以不至落后三丈之外。但若走长程,那就要白龙驹不可跑得太快了。
  那女子道:“这白龙驹看来十分神骏,只怕它不服生人?”江南道:“不要紧,它
很听我的话的。”当下将白龙驹拉到那女子身边,拍拍马儿,指一指那女子说道:“这
位姑娘骑你一程,你可不要欺负她。”那白龙驹果然似通灵性,蹲了下来,让那女子毫
不费力的便跨上马背。
  江南道:“我已吩咐它不可欺负你了,你也不可存着坏心眼儿,以为可以将它偷走。
我一发出命令,它会把你摔下来的。”那女子笑道:“江老爷子,你真是罗嗦得紧。你
有劈空掌,这匹坐骑又是听你号令的,我不怕你劈空掌打死,也怕给它摔死,我还怎敢
偷你的坐骑呢?”
  江南为了急于追赶这帮女贼的首领,想出了这个主意,自以为万无一失。哪知这女
子跨上马背,忽地唰的一鞭,催得她跨下的白龙驹四蹄如飞,绝尘而去。
  江南大惊,喝道:“快停!我要发劈空掌啦!”那女子娇声说道:“江老爷子,你
是天下闻名的老英雄,你不怕人耻笑,说你欺负一个孤身弱女,你就打死我吧!”江南
双掌扬起,掌力却是不敢发出。以江南的本领,本来还可以伤马而不伤人的,但这匹白
龙驹是他心爱的宝马,他又怎忍伤它?稍一犹豫,人马距离已在十数丈外,江南大叫道:
“小白龙,听我的话,摔她下来,摔她下来!”
  那女子扬空虚打一鞭,也在叫道,“小白龙,听我的话,跑快些,跑快些!”那匹
坐骑果然越跑越快,那女子笑道:“江老爷子,你的白龙驹听我的话,却不听你的话,
合该是我做它的主人了!”江南追赶不上,气得七窍生烟,却是无可奈间。
  江南失了坐骑,只好步行,他心急赶路,昼夜不停,功力虽高,毕竟是上了一点年
纪,赶了一日一夜,赶到德州,已是疲劳不堪,他以为江晓芙坐着赤龙驹,应该早已到
了,哪知他找到了丐帮的德州舵主杨亮宗一问,江晓芙竟还未到。
  江南在德州等了一天,仍然不见孙女到来,已知有点不妙,便问杨亮宗要了一匹坐
骑,从江晓芙走的那条路回去。一路上他也曾到处打听,却就是无人知道江晓芙的下落。
  江南把他的遭遇说给儿子、媳妇听,虽然隐瞒了一些,例如给那丫鬟戏弄的情形,
他就只是粗枝大叶的说了几句。但大致还是说清楚了。
  江海天沉吟半晌,道:“千手观音祈圣因,这名字我也没听过。”谷中莲道:“有
个名字,总是比较容易打听一些,就怕那丫鬟是胡说一通,根本没有此人。”
  江海天道:“我叫芙儿沿途投递拜帖的,从咱们这儿到德州,走她那条路,有三处
地方要投拜帖的,一处是飞龙枪董镖头,一处是大刀关五爷,一处是赛灵猿梁少英,爹
爹,你走那条路回来,可问过这三家没有?”
  江南神情颓丧,说道:“海儿,你爹爹还没那么糊涂,这三处地方,当然都已去查
问过了。芙儿都没去过。”江海天道:“奇怪,最近的一处飞龙枪董镖头家里,离此不
过二百余里,赤龙驹还不到半日路程,难道她在这一段路程之内,就出事了,
  谷中莲道:“还好芙儿只是没有消息,还没有传来什么坏消息。爹爹回来时候的神
气,我几乎以为芙儿已经遇害了呢。”江南顿足道:“没有消息也就是坏消息了,你们
还不着紧,快去找她!”江南最疼爱这个孙女,故此特别紧张。
  江海天道:“芙儿失踪,我们当然要着紧找她。但爹爹也不必太过担心,闯荡江湖,
哪有不受到风险的?让她历练历练,也未尝对她没有益处。爹爹放心,待会儿天一亮,
孩几就去找她。”
  江南父子说话之时,萧、冷二人也在一旁静听,萧志远心里却是好生为难,他受了
李文成托孤之命,论理是该帮忙寻找的,可是冷铁樵却又等着他一同回乡。
  江海天已听他说过这件事情,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便恳切的对他说道,“萧贤弟,
李文成这孩子虽未向我叩头拜师,我已是把他当作我的徒弟了,我怎能让我的徒弟落在
坏人手中。贤弟,你放心吧,我是定要尽我所能,将他找回来的。你既是答应了回乡相
助冷寨主,这是一件大事,于公于私,你都不该失约,寻觅孩子之事,你就让我多负点
责任。一有消息,我就会托人送信给你。”
  萧志远一想,以江海天的武功与威望,有他亲自出马,自是无须乎多他一个帮忙,
只是还有一事未能放心,说道:“江大哥,有你出头管事,再难十倍的也能办好,小弟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李文成这孩子你未见过——”江海天哈哈笑道:“你忘记了还
有凌风吗?我正想藉此机会,带他出去走走江湖,让他多认识一些武林前辈。”
  萧志远笑道:“这就最好不过了,叶贤弟,你可得赶紧多学武功,要是碰上那个女
贼,便请你代我报那一鞭之仇!“叶凌风更是暗暗高兴,心想这次与师父同行,人人都
知道他是当个武林第一高手江大侠的掌门弟子,何等光荣!当真是未出师门,已经名闻
天下了。不过,他在萧志远面前,却是不敢显出太过得意,他叩谢了师父的栽培之后,
还与萧志远说了好些谦逊的说话,那也不必细表了。
  计议己定,第二日一早,主客便各自分道扬镳,萧志远与冷铁樵一路,赶回四川。
江海天夫妇则带了叶凌风先往德州,查访江晓芙和李光夏的消息。留下江南看守老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江晓芙遭遇了什么意外呢?这事可得先从李光夏这孩子说起。
且说那日李光夏被擒之后,是“千手观音”祈圣因手下的一个丫鬟先把他带走,祈圣因
则留在后面,准备抵挡追兵。祈圣因将李光夏抛给她的丫鬟之时,已是顺手点了他的穴
道,李光夏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祈圣因用的是邪派独门点穴手法,她的丫鬟亦非
无能之辈,祈圣因当然不会想到李光夏能够逃走。
  哪知李光夏年纪虽小,正邪各派的功夫他却是知道得不少,祈圣因这门点穴手法,
正巧他也知道解法。祈圣因出手点他穴道之时,又顾虑他是个小孩,怕伤了他的身体,
不敢用重手法,这就给了李光夏一个逃走的机会了。李光夏功力未到,解穴须得运气冲
关,本来是极不容易的,好在祈圣因用的不是重手法,他把真气一点一滴的慢慢凝聚起
来,终于在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竟然给他自己解开了穴道,这时天已入黑,祈圣因所顾
虑的追兵,未见追来,也恰巧在这时候,赶上了他们。
  这时已是入黑时分,恰巧走到一段非常险峻的山路上,这是从两山夹峙之中开辟出
来的一条道路,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祈圣因追了上来,叫道:“天黑了,这路很不
好走,你把孩子交给我吧,”那丫鬟应道:“是!”勒住坐骑,正要把李光夏抱下马背,
交给她的主人。李光夏忽地在她耳边大叫一声,那丫鬟吓了一跳,李光夏反手一推,把
她推倒,迅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尽气力,用重手法点了她的穴道。
  祈圣因叫道:“怎么啦?你还不赶快扶这孩子起来!”她还只道是天黑路险,那丫
鬟马失前蹄,把李光夏摔坏了。李光夏趁祈圣因未曾来到,双手一抱,护着头颅,闭了
眼睛,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祈圣因亮起火折,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是她的丫鬟,从山坡上滚下去的才是李光夏。
祈圣因是个武学行家,一眼看出了她的丫鬟是被点了穴道,大吃一惊之后,也就明白这
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祈圣因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小家伙真是胆大包天,我也是大过疏于防范。忘记
你是李文成的孩子了。糟糕,从这么高的山坡上滚下去,不死只怕也得遍体鳞伤,”当
下,已是无暇给那丫鬟解开穴道,便即跟着下去寻觅。
  山坡陡峭,天色又已黑了,当然不能骑着马下去。祈圣因又怕他在中途被树枝石笋
绊倒,未必就滚到谷底,因此只好一步步的走下去,小心寻觅,未到谷底,她手中的火
折已是燃烧净尽。
  李光夏季好没有碰着尖利的石头,只是荆棘勾破衣裳,伤了几处皮肉。脚踏实地,
便即没命奔逃。
  这晚没有月亮,只有几点疏星,山谷黑沉沉的,也不知哪里才有出路?祈圣因发了
一支蛇焰箭,叫道:“好孩子不要跑了,我不会害你的!”她己听得谷底的脚步声响,
知道李光夏即使受伤,至多也是轻伤。
  山谷底下,长满了高逾人头的茅草,李光夏也真机伶,知道祈圣因的轻功远在自己
之上,她已然下来,倘若自己继续奔跑,给她循声觅迹,反而不妙,于是一见火光,立
即使钻入茅草丛中。
  蛇焰箭一闪即灭,祈圣因没瞧见李光夏,但已察知他逃走的方向,火折已经烧掉,
只好解下软鞭,拨扫茅革,小心寻觅。
  李光夏身躯矮小,蹲在茅草丛中一堆乱石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祈圣因柔声说道,“好孩子,我是你的长辈亲戚,你父母不幸双亡,无依无靠,我
是特来照顾你的。我决意将你抚养成人,你别害怕。”
  李光夏年纪虽小,但自幼听得父亲谈论江湖上种种欺诈的事情,见识远非寻常重子
可及,心道:“我哪来的这门亲戚?你只凭着几句话就想骗我不成?”心念未已,只听
得祈圣因又道:
  “你奶奶是姓祈的不是?我爹爹是你奶奶的亲兄弟,我是你爹爹的表妹,算起来是
你的表咕。我名叫祈圣因,你爹爹没和你说过我么?”李光夏怔了一怔,有点奇怪。
  原来他祖母确是姓祈,但他自懂人事以来,却从未听过他父亲说过他祖母娘家的事
情,也从未提过祈家的任何人。他祖母的娘家,这门亲戚和他的关系已经相当疏远,他
又是个孩子,因此也从未想过向父亲查问,如今突然冒出了这个表姑来,他也不知是真
是假。
  李光夏没答话,析圣因叹了口气,又道:“你爹爹竟然从未提过我的名字么?我还
有个外号叫做‘千手观音’,你也没听人说过么?”李光夏仍然不出半句声,祈圣因似
是有点生气,忽地大声说道:“你爹爹和你妈妈吵架之时,也没提过我千手观音么?”
  李光夏心道:“我爹爹和妈妈可从来没有吵过架,你这贼婆娘简直是胡说八道。”
但这“千手观音”的外号却忽地令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一年,他爹爹生日,有个从江
西来的朋友,送他爹爹一套景德镇的瓷器,其中有一尊观音,制作得甚为精美,客人送
来的礼物是他母亲收拾的,他母亲发现了这尊观音瓷像,不知怎的,忽地无端端生起气
来,将这尊观音“砰”的一声便摔个稀烂,他爹爹后来知道了,曾赔着笑脸向她母亲劝
解,李光夏依稀还记得的几句话是:“这么多年了,你的气还没消么?好,你要发泄,
明天我买十尊观音像来,让你一一摔个稀烂,只要你不怕菩萨责怪。”他母亲给说得笑
了起来,这场风波也就过去了。
  李光夏心里自思:“这贼婆娘外号‘千手观音’,我妈无端端将那观音摔破,莫非
恨的是她?管她是不是我的表姑,我妈既是不高兴‘观音’,这千手观音就定是坏人。”
  祈圣因等了一会,仍不见李光夏说话,似乎更生气了,忽地冷笑说道:“你的爹媳
就这么要好,从未吵过嘴么?不过你爹娘纵然不认我这门亲戚,我总是要照顾你的。好
孩子,你出来吧!”正是。
  眼前一个玉罗刹,可是当年观世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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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六回 威加稚子滋疑虑 力战强豪动杀机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六回 威加稚子滋疑虑 力战强豪动杀机   李光夏躲在茅草丛中,乱石之后,静静地听,只不作声,析圣因怒道:“你这不识
好歹的小东西,哼,你不听话,你就以为我没法叫你出来吗?哼,看来是非叫你吃点苦
头不行了。你赶快把双手掩着眼睛,我要放梅花针啦!”只听得嗤嗤声响,祈圣国果然
是一把梅花针撒了出去。
  梅花针是最细小的暗器,不能致人死命,但若是给射中关节穴道,却是疼痛难当。
祈圣因心想,李光夏无论怎样倔强,毕竟是个孩子,中了梅花针,非出声叫喊不可。她
事先提醒他遮掩眼睛,还算有点爱惜之意。
  祈圣因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发出梅花针,撤出一把,三大方圆之内,便都在她满
天针雨笼罩之卜,她越来越近,第三把梅花针发出,正对着李光夏藏身之所,只听得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李光夏面前的那块石头已是中了无数梅花针。
  祈圣因叫道:“你是躲在石头后面不是,还不快快出来?我瞧见你啦!”李光夏吃
了一惊,不自觉的把身躯缩成一团,祈圣因隐隐听得茅草撼动的声响,但却还不能断定
是由于有人躲在里面,或是由于自己的梅花针射在草从中所发出的声响,姑且再试一试,
这次只把七枚梅花针射出,兜了个圈,从石头后面射进来,李光夏再也躲避不开,肩头、
臂膊、脚踝有三处地方中了梅花针。
  受伤之处,火辣辣作痛,脚踝所中的那枚梅花针,更是刚好插入了骨缝,比利刀剜
肉还要疼痛难当,李光夏心头怒火烧燃,想道:“这贼婆娘如此心狠手辣,她还说是我
的长辈亲戚呢。
  哼,即使是真,我也绝不能跟她。”咬看牙关忍受,死也不肯出声。他年纪虽小,
却颇有见识,心知祈圣因说是瞧见他,那一定是骗他的,否则还有不过来捉他之理。
  祈圣因想不到他如此倔强,心道:“我这把梅花针撒出,若有人躲在石头后面,那
是非中不可。看来是躲在第二处了。”她的梅花针撒了几把,已是所剩无几,喝道,
“你不出来,我放火烧你!看你还能藏得安稳?”李光夏横了心肠,心道:“你烧死我,
我也不出来!”
  祈圣因动了怒气,喝道:“我数到三字,你不应声,我就放火。一、二、……”
“三”字未曾出口,忽听得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千手观音,你欺负一个孩子,
不也感到羞耻吗?”祈圣因吃了一惊,只见一条黑影如飞奔来。人还来到,声音已如在
耳边。
  祈圣因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鹿老大。鹿老大,你这闲事可管得歪啦,你知
道这孩子是我的什么人!”
  那被她称作“鹿老大”的怪客“嘿嘿”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那孩于是李文成
和罗绮纨生的,你当年想嫁李文成没有嫁成,把罗绮纨恨如刺骨,你在她脸上斫了一刀
还嫌不够,如今又想来虐待她的亲生儿子啦。哼,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装
得假仁假义,好骗这孩子跟你,然后你就可以慢慢的折磨他了。幸亏我这侄儿没有上你
的当!”
  李文成交游广阔,李光夏也不知道他父亲是否有这么一个性鹿的朋友,但听他把自
己称做“侄儿”,所说的事情又有根有据,料想不是假话,心中暗暗祷告,“爹爹,你
在天之灵保佑这位鹿伯伯打赢那贼婆娘。”
  原来李光夏的母亲的确是名叫罗绮纨,脸上也确是有个刀疤,在靠近耳朵的左颊,
有头发遮住,平时是看不出来的。李光夏小时候看他母亲梳头,曾问过母亲这刀疤是怎
么来的,他母亲说是小时候不小心弄刀子,给割伤的,如今始知是祈圣因所硕。
  李光夏更增愤恨,心中想道:“你斫了我的娘一刀,她还替你隐瞒,你却要把我拿
去报复,哼,只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像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了!”
  祈圣因气得破口大骂道:“你、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李文成哪来的这个兄弟,
你竟敢厚着脸皮把他的孩子叫做侄儿?”声音在盛怒之中发抖,似是给对方说中了心事。
  那鹿老大哈哈笑道:“李文成知道你的狠毒,他与罗崎纨结了婚就再也不理睬你,
他交了一些什么朋友,难道还会一一告诉你吗?哼,即使我与李文成毫无交情,他是天
下闻名的大英雌,我也不能让他的孩子落在你的手上!何况我与他乃是有八拜之交!”
鹿老大这番话明里是驳祈圣因,实是说给躲在暗处的李光夏听的。
  祈圣因斥道:“鬼话,鬼话!你这头独角鹿臭名昭彰,居然有胆在我面前冒充侠士,
哼,你胡说一通,分明是想骗走李文成的孩子。”
  鹿老大也“哼”了一声道:“你这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废话少说,你即刻
离开这儿,我侄儿之事,从今之后,你再也休管!”
  折圣因大怒道:“鹿老大,你敢欺负到我千手观音头上来了!”鹿老大冷笑道:
“千手观音又待如何?”祈圣因喝道,“照打!”霎时间,暗器如蝗,纷纷朝着那鹿老
大打去。她号称“千手观音”,暗器上的功夫确是非同小可!
  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鹿老大使一支奇形怪状的兵器,形状有点像是一
支开叉的鹿角,配合上腾、挪、闪、展、的小巧身法,打落飞刀,拨开甩手箭,接下飞
蝗石,闪过毒蒺藜,哈哈笑道:“你是千手观音,我就是金身罗汉,你暗器虽多,能奈
我何?”声到人到,祈圣因手上还有几件暗器未曾打出,那鹿老大已是迫到她的身前。
原来鹿老大虽然故作大言,其实对祈圣因的歹毒暗器也是有点怯俱,他刚才用了浑身解
数,还险些被暗器打中,故此要采用近身缠斗的办法,使得“千手观音”也腾不出手来。
  祈圣因也不觉心头一凛,想道:“这头独角鹿果然是有几分本领。只怕我一人对付
不了。”当下将那几件暗器打出,迅即解下软鞭,拔出佩剑,喝道:“好,咱们再在兵
器上见个输赢!”
  祈圣因的鞭剑合用的功夫,是她祈家的武学双绝,她曾以一条鞭击倒冷铁樵,一口
剑杀败萧志远,如今鞭剑合用,厉害可想而知。但鹿老大所使的也是罕见的奇门兵器,
名为“鹿角叉”,其实却是西藏特产的一种通天犀犀角所制,坚逾金石,但在一端装上
两支尖叉,形状似是开叉的鹿角,故此名为“鹿角叉”。他这支“鹿角叉”可以用来点
穴,又可以当作三尖两刃刀来使,还可以使出“蛾眉刺”的招数,一件兵器而兼有三种
兵器之长,用未对付祈圣因的一鞭一剑,正是功力悉敌,并不吃亏。
  祈圣因以劲敌当前,出于便是绝招,短鞭抖直,呼呼声响,眷起一团鞭影,向鹿老
大下三路疾扫而来,鞭梢伸缩不定,还竟杂有枪法的刺戳招数。
  武学有云:“枪怕圆,鞭怕直。”枪是硬兵器,若使得圆转自如,那是枪法的上乘
境界,极难应付:鞭是软兵器,若能使得其直如矢,兼有枪法之长,那在鞭法上也是上
乘境界,更难对付。她鞭扫下盘。右手的青钢剑也跟着配合,一招“云龙三现”,抖起
三朵剑花,似左、似右、似中,疾刺鹿老大中盘胸腹之间三处穴道。
  鹿老大叫道:“好个鞭剑双绝的功夫,俺鹿老大今日见识了!”鹿角叉抖得当朗朗
作响,反手一绞,迎上了软鞭,软鞭恰巧打在那角上的两支尖叉之间,被他一绞一拉,
祈圣因不觉被他牵动,跟着冲上两步。祈圣因想不到这一招绝妙的鞭法,竟被他的邪门
怪招所破,不敢再缠,便即把软鞭抖开,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当”的一声,祈圣
因右手的青钢剑也斫中了“鹿角叉”。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祈圣因这口剑乃是百炼精钢,虽还不能说是削铁如泥的
宝剑,却也锋利非凡,哪知一剑所在那犀角上,犀角一点裂痕也没有,他的青钢剑却损
了一个缺口。
  祈圣因虎口微感酸麻,知道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但也高不了大多。当下立即变换
打法,仗着轻灵的身法,挥鞭舞剑,与对方游斗,却不去和他的鹿角叉硬碰。祈圣因的
招数其实并不输于对方,她之所以一交手便险险吃亏,那是因为未曾熟悉对这种奇门兵
器的功能之故。
  鹿老大在兵器上稍占便宜,功力也略高少许,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但祈圣因的两宗
兵器,一长一短,远攻近守,相互配合,妙到毫巅,在招数上却是占了上风。因此鹿老
大虽是立于不败之地,想要速胜,却也不能。
  激战中,祈圣因忽地发出一声长啸,鹿老大笑道:“千手观音,你敢把你的当家汉
子唤来吗?你要李文成这孩子,你不怕他吃醋?依我之见,你还是放手了吧,你年纪尚
轻,还怕自己养不出孩子吗?”
  祈圣因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哼,依我之见,你是快快夹着尾巴逃跑的好!否
则我当家的一到,他不将你这头独角鹿宰了,那才怪呢!”鹿老大想激祈圣因生气,便
好乘机取胜,哪知祈圣因初时虽然愤怒,一交手之后,却是十分冷静,他反而给祈圣因
吓得有点心慌了。
  祈圣因情场失意之后,迟迟不婚,直到三十岁出了头,感到需要一个终身伴侣,这
才答应了一个独行大盗的求婚,他们结婚至今不过两年,江湖上已传出他们夫妻不和的
消息,争吵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的汉子妒忌心重,不满意妻子还在暗中怀念着李文成
了。
  鹿老大心头一凛,暗自思量:“千手观音倘若不是得当家的同意,想来也未必敢要
李文成的孩子?糟糕,只怕我是料错了一着,他们夫妻其实已经是讲和了?”祈圣因的
丈大以心狠手辣在黑道驰名,鹿老大不怕祈圣因,但对她的丈夫,却不能不有几分忌惮!
  鹿老大既不能迅速打败祈圣因。心里又着实有几分害怕她的大夫,倘若事情不是关
系重大,他早已跑了。可是李文成这孩子是他处心积虑要夺到手中的,机会难逢,他已
知道这孩子就躲在附近:他又怎肯就此甘心逃走?他心念一转,立即大声叫道:“光夏
贤侄,你赶快跑吧!我决不能让你落在恶人手里遭受折磨,我拼了性命,也要替你抵挡
追兵!”
  李光夏心情激动,“嗖”的从草丛中窜了出未,叫道:“鹿伯伯,要走就咱们一齐
走!”祈圣因叫道:“夏儿,这人是骗你的,不要上他的当!”李光夏哪里还肯听信祈
圣因的说话,心道:
  “你用梅花针打我,又要放火烧我,你虽是我长辈亲戚,我也不能再与你讲什么情
份了。”
  祈圣因正在大声疾呼,李光夏已跳了过来,拔出腰刀,一招“铁牛耕地”,便向祈
圣因双脚斩去,他身材矮小,攻敌人下盘,最是适宜。若在平时,祈圣因当然不会将一
个孩子放在心上,但此际她与鹿老大恶斗之时,她还稍处下风,添上这么一个比寻常的
大人更难对付的孩于,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祈圣因又气又恼,喝道:“夏儿,退开!你莫要迫我打伤了你!”李光夏更是愤激,
说道,“你本来就要打伤我的!”他是大侠之子,自小便受熏陶,他以为那鹿老大是舍
命救他,他还焉能袖手旁观?更兼在愤激之下,明知以祈圣因的本领,举手投足,便可
制他死命,他也置之脑后了。
  祈圣因一个回身滑步,飞足向他踢去,用意是在踢他的单刀,不料李光夏像一小蛮
牛般的冲上来,身形一矮,竟然不顾性命,那一刀仍然向她脚踝斩下。祈圣因的脚尖正
对着他的头颅,这一脚若然踢出,岂不是要把他的头颅踢碍开花?
  李光夏是她情敌罗绮纨的孩子,但也是她情人李文成的孩子,她情场失意,到了中
年,方始出嫁,嫁得又不如意,多年来愤懑的心情,造成了她很不正常的心理,她痛恨
情敌,也怨及情人,但对她年轻时候的情人,心底也总还存有一份爱意。
  正是由于她对李光夏父母的又爱又恨的心青,她对李光夏的心理也非常复杂,鹿老
大说她想折磨李光夏,也不算冤枉了她,可是她对李光夏,其实也是憎中有爱,无论如
何,总不至于便要取他性命的。她刚才发出梅花针,不过是要迫李光夏出来,梅花针是
伤了人也无大碍的,而且她在事先还提醒李光夏遮掩眼睛,从这件事也可以想见她对李
光夏的复杂心情,纵施毒手,也不忍太过份的了。
  祈圣因那一脚不敢踢出,只好迅速躲闪,硬生生的使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
柳腰一俯,单足旋转,把踢出的腿收了回来。这个身法极费气力,那鹿老人何等狠辣,
趁此良机,鹿角叉一抖,便插过来。祈圣因一剑架空,臂上着了一叉,血如泉涌!
  鹿老大哈哈笑道:“千手观音,你虽然狠毒无比,我鹿老大却不能不顾念交情,我
如今饶了你的性命,你好好养伤去吧。”其实,他是担心祈圣因的丈夫赶来,侥幸得手
之后,哪里还敢再与千手观音缠斗下公,乐得趁她受伤,说几句漂亮话了。”
  鹿老大拉了李光夏急急逃跑,祈圣因气得破口大骂,却是无可奈何。她随身带有金
创药,当下敷了伤口,坐下休息。幸而不算伤得很重,但一条右臂,暂时已是不能使用
了。
  祈圣因正自气恼,忽听得健马嘶鸣之声,随即听得有人从斜坡上走下来,祈圣因一
口怒气无处发泄,骂道:“贼汉子,这个时候才来!我吃了人家的大亏,你知不知道?
你还不赶快给我去追,追那杀千刀的独角鹿!”她只道来的必定是她的丈夫兀疑。
  哪知话声未了,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冷冷说道:“谁给你管什么独角鹿四脚
羊?李文成的孩子呢?”原来来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江晓芙。江晓芙骑着赤龙驹走的
本是另一条又路,但因夜深人静,却仿佛听得这里有金铁交呜的厮杀声,心里想道,
“莫非是我爷爷碰上了贼人,却何以不见蛇焰箭?不管如何,已先过去看看。”就这样,
这谷底的厮杀声把她引来了。
  这晚没有月亮,谷底尤其幽暗,但天边挂着几点疏星,也还不至于漆黑一团。江晓
芙自小练功,目力异平常人,看得出对方是个女子,而巨身材形貌也与萧志远所说的那
个女贼相符,不禁又惊又喜,连忙喝问。
  祈圣因从声音听得出江晓芙至多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不觉怔了一怔,她是提防江
家有人追来,但想不到是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她还不知道江晓芙就是江海天
的女儿。
  祈圣囚正自没有好气,“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是什么人?你这乳臭未干的
丫头也要来管人家闲事?”江晓芙是第一次出道,正恨不得有个机会试试本领,心道:
“我要是说出了我爹爹的名字,这女贼一定不敢和我交手。”于是就学着她所想像的江
湖好汉的口吻说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天下人管得天下事!你这臭贼婆娘抢了人家的
孩子,我是路见不平来啦!你抢去了的那个孩子呢?我数到三声,你不回答,我就叫你
知道我的厉害!”她还怕这一架打不成,臭骂了祈圣因一顿之后,急急忙忙的就数起
“一、二、三!”来
  祈圣因吃了那鹿老大的亏,正自一肚皮闷气,怎禁得江晓芙再给她火上加油,一见
面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祈圣因气得七窍生烟,莫说她还未知道江晓芙是江海天的女儿,
即使知道,这口气她也是不能咽下的了。
  江晓芙一个“三”字尚未叫出,只听得“啪”的一声,祈圣因已是手起鞭落,闪电
般的向她抽击,江晓芙吃了一惊,心道:“吓,这女贼好横,我还未决定怎样教训她,
她就先动手了。”
  祈圣因这一鞭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以她的本领,本来可以避开的,但心里一慌,
唰的就着了一鞭,背心的一幅衣裳化作了片片蝴蝶,幸而她里面还穿有护身宝甲,衣服
破了,人却未伤。
  祈圣因骂道,“臭丫头,知道厉害了吧?快给我滚!”江晓芙这一气可大了,喝道:
“岂有此理,你敢打我?”祈圣因冷笑道:“打你又怎么样?”唰的又是一鞭打来。
  这一次江晓芙早有提防,话声未了,只见白光一闪,她的裁云宝剑业已出鞘,“咔
嚓”一声,就把鞭梢削去了一段,祈圣因赞道:“好一把宝剑,拿过来吧!”长鞭一抖,
绕了个圈,疾缠江晓芙的手腕,鞭梢一颤,义点向她的脉门。忻圣国有“鞭剑双绝”之
称,鞭法实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鞭梢点穴,尤其是她的家传绝技,这一招“灵蛇绕腕”
的绝技一使,以为必定可以把对方的宝剑夺出手中。
  哪知江晓芙忽地使出个古怪的步法,身形不动,鞋底却似抹了油一般,陡地在草地
上滑出一丈开外,祈圣因的长鞭就差了那么几寸未能缠上,祈圣因一鞭打空,说时迟,
那时快,只见剑光闪处,咔嚓一声,祈圣因的长鞭又被削短了几寸。
  原来江晓芙的武功本来就在祈圣因之上,但却是毫无对敌的经验,过去她虽然也曾
暗中瞒着父亲,与客人较技,替父亲拒客,但那毕竟只是”点到即止”的试招性质,那
些客人一来是武功确不如她,二来也因为她是江海天的女儿,即使有胜过她的,也不能
不手下留情。真正的与敌交锋,这次还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所以开盲的时候,险险
吃了大亏。过了凡招,这才渐渐沉着下来。
  祈圣因却是老练狠辣,一瞧不对,身形一晃,长鞭啪啪一响,却井未真个打出来,
黑夜中看不清楚,江晓芙学过“听风辨器”之技,听那鞭声,似是向她左侧打来,但知
这却是祈圣因的巧妙手法,她不用把长鞭打出,就能弄出啪啪的声响,待得江晓芙一剑
向左侧削去,她这才一抖长鞭,悄没声就一鞭的向她右臂疾抽,江晓芙剑招用老,急切
间哪能撤回抵御,“唰”的又着了一鞭!
  这一鞭祈圣因因为已知对方了得,竟是用尽全力,江晓芙虽有宝甲护身,也觉手腕
着鞭之处,火辣辣的作痛。她两次削短了对方的长鞭,但自身也着了两鞭,比较起来,
还是她吃的亏更大。
  江晓芙一向娇纵惯了,连吃了两次亏,气得可就大了,喝道:“好呀,你敢打我;
我杀了你!”她恃着有宝甲护身,即使多捱几鞭,也是伤不了她,当下就不顾一切,径
向祈圣因扑去,祈圣因纵横江湖,可还真未见过这样不顾自身,只攻不守的打法,何况
江晓芙手里拿的又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要是着了一卜,这可不是好玩的事。祈圣因
也不禁慌了。
  祈圣因心道,“哪来的疯丫头,也罢,算我倒媚,避开她吧。”她要想逃跑,可是
江晓芙的轻功比她更高,她一想逃,吃亏更大,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噼啪连声,祈
圣因接连抽中她几鞭,江晓芙已是欺身扑到;一招“顺水推舟”,剑光起处,明晃晃的
剑锋竟是朝着她的颈项推削过来。
  祈圣因吓得魂不附体,百忙中霍的一个“凤点头”,冀图死里求生,败中反击,这
一瞬间,江晓芙却忽地想道:“这女贼虽然可恶,但我也还未查明她的来历,要是就杀
了她,只怕爹爹责怪。”她若是剑锋一落,本来可以要了祈圣因的性命的,这一瞬间,
心念电转,剑锋疾的转了一圈,平削过去,登时把祈圣因的头发削去了十之八九,露出
一大片光头。
  江晓芙哈哈笑道:“你这女贼作恶多端,理该佛前仟悔,我如今给你剃度,削去你
三千烦恼丝,你以后就做个尼姑了吧!”江晓芙犹有童心,完成了这个“杰作”,觉得
很是得意,忍不着就把对方取笑,却不想对方是何等一个狠辣的敌人,笑声末止,祈圣
因大怒,反千便是一鞭,这一鞭打中江晓英的脚踝,那是没有宝甲防护之处,痛得江晓
芙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祈圣囚冷笑道:“看你还凶,我非打得你求饶不可!”鞭风呼响,鞭鞭都是卷地扫
来,打她双足。原来祈圣因在她身上抽了几鞭之后,见她没有受伤,已想到她有防身之
物,是以改了鞭法,专打她的下三路。
  江晓芙着了两鞭之后,大怒叫道:“岂有此理.我不杀你,你反而打我!这回我可
是非杀你不可了!”使出了天山剑法的须弥剑式,剑光护了全身,专找她的鞭梢切削。
剑中夹掌,以剑防身,以掌击敌。原来她虽然说了狠话,却也还不敢真个杀人,心想:
“以掌力将她打成残废,那也可以消去一口闷气了。”
  江晓芙年纪虽小,可自小练的是上乘内功,掌力的雄浑,武林中的须眉男子也罕有
比得上她的。祈圣因功力也颇不弱,但她已伤了一条右臂,只能使鞭,无力用剑,“鞭
剑双绝”的功夫使小出来,在江晓芙剑中夹掌的攻击之下,就只能有招架的份儿了。
  幸而江晓芙双脚先已被她抽了几鞭,虽未筋断骨折,也是受了点伤,跳跃不灵,轻
功大受影响。祈圣因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和她游斗,还勉强支持得住。但在江晓
关剑光笼罩之下,要想逃走,却已不能。
  时候稍长,祈圣因越斗越觉吃力,心头暗暗叫苦,“鹿老大的一叉之仇,尚还未报,
若然又折在一个黄毛丫头的乎里,那更是不值了。哎呀,不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怎的如此厉害?”这时祈圣因已隐隐想到这“黄毛丫头”多半是江海天的女儿了。但她
的年纪比江晓芙大了一倍有多,于素一向心高气傲,如今被江晓芙削光了头发,又口口
声声要取她性命,却叫她怎能低首下心,向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讨饶?
  正自心慌,忽听得一个重浊的声音喊道:“怎么样,惹出了麻烦了不是?好呀,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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