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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_4 梁羽生(现代)
命。进去说吧。这两位朋友一井请了。”萧志远心道:“难得江大侠如此豪爽,一口应
承。”他见江海天已在前头领路,也只好暂且不说了。
  进了客厅,宾主刚刚坐定,萧志远正要说话,忽听得有人嚷道,“稀客,稀客!是
萧家哪位小哥儿来了?”出来见客的正是江海天之父江南,江晓芙也随侍在侧。
  萧志远连忙起来行礼,自报姓名,江南道:“呀,日子过得真快,上次见你,你还
是拖着两筒鼻涕的毛孩子,如今竟已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子。你爷爷身体可好?你大
哥呢?你成家了没有?”江海天笑道:“爹爹,你上次独上青城,芙儿还没有出世呢。”
  江南已是年近六旬,老脾气仍是一点也没改变,不但爱说话,而且爱夸张,其实他
那一次在青城山见到萧志远之时,萧志远也有了十多岁,并非拖着鼻涕的“毛孩子”了。
  萧志远为了礼貌,不得不先回答他这一串问题,“爷爷去年做了八十大寿,(江南
插口叫道:“哎呀,我都不知道呢!可真是失礼了。”)不想惊动亲友,设的只是家宴。
他老人家年过八旬,精神还是很好。大哥三年前已在少林寺出家。小侄还没成亲。
  原来萧志远父亲早已去世,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嫁给武当派掌门人雷震子
的大弟子甘宗华,萧志远的哥哥萧志宏则爱上了甘宗华的妹妹甘朝华,甘朝华另有心上
人,萧志宏情场失意,遂到少林寺出家,拜在方丈大悲禅师名下。
  江南道:“你大哥好端端的怎么出家了?这么说,你更应该早日成亲了。你有了合
心意的姑娘没有?好,待我给你想想……”萧志远大为焦急,道:“这个缓提,我……”
  江南哈哈笑道:“三十多岁的大人了,还怕羞么?嗯,想必是你只知一心练武,这
终身大事就没搁在心上了?武功是要练的,想当年,我和晓芙一般年纪的时候,连三脚
猫的功夫都还未会,你爷爷,在西藏宣抚使衙门教练大人的公子,这位公子后来和我做
了结拜兄弟的,他们每逢在后园习武,我就悄悄跟着偷练……”
  江海天笑道:“你老人家这个故事,萧兄弟还会不知道吗?”江晓芙也笑道:“爷
爷,这个故事我已不知听你说过多少遍!”
  江南一本正经地道:“知道了就好。我正是要你们知道我当年习武多么艰辛,哪像
你们今天有师父教导,这么容易。不过话说回来,练武、成家都是要紧的,成了家我看
也并不妨碍练武,我二十岁出头就成了家,武功只有越练越好,你爹爹不到二十就娶了
你妈,他武功比我更好。所以呀,萧贤侄……”萧志远暗暗叫苦,心道:“听来他又要
向我讲一番劝我成家的大道理了!”
  萧志远为了礼貌,不得不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但心中的焦急终是不禁稍稍显
露出来,脸上堆着的笑容也就不大自然了。江海天察觉他的神气有点不对,霍然省起,
连忙说道:
  “萧兄弟,你不是说有什么事的么?那你就先说正经事吧。”这才打断了他父亲的
长篇大论。
  江南也有点尴尬,笑道:“不错,你有什么事情,不必客气,叫海天给你去办。办
好了正事,我再与你商谈你的终身大事。”
  萧志远向江南告了个罪,回过头来,这才对江海天道:“天理会有位香主名叫李文
成,江大哥可听过他的名字?”江海天道:
  “哦,是八卦刀李文成吗?我知道他是一条好汉子。他怎么啦?”萧志远道:“前
日我在泰山碰见他,他,他已给清廷的鹰犬害死了!”江海天大吃一惊,叫道:“可惜,
可惜!他武功不弱,怎的却死在鹰犬之手。”萧志远道:“他还有一位遗孤……”当下
将那日在泰山绝顶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李文成临死托孤等等,简单扼要的对江海天说了
一遍。
  江海天慨然说道:“我年纪不大,在武林中比我德高望重的不知多少,所以我一直
都未想到要收徒弟,也不知拒绝过多少人了。但这个孩子我却是非收不可,否则也对不
住他的爹爹对我的期望。这孩子呢?你们为什么不把他带来见我?”萧志远道:“刚才
在离宝庄五十里之处,给一个女贼劫去了!”
  江海天又惊又恼,拍案说道:“岂有此理,竟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做出这等无法无
天之事!是怎么样的女贼?”萧志远讲了经过,江海天道:“哦,能用鞭梢点穴的?”
脑海里闪过几个善于用鞭的武功门派,但一时间也还未能断定这女贼的来历。
  江海天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这班女贼,恐怕已出了东平县境
了。哼,晓芙,你真是误事不少,要不是你这么胡闹一场,咱们……”江晓芙站了起来
说道:“爹爹,我骑赤龙驹去追拿女贼,将功赎罪。”
  江海天道:“也好,但未必追得上了。不过你可以拿我的拜帖去,多拿几张,给德
州的丐帮分舵主和沿途的武林前辈,请他们帮忙,代传英雄帖与绿林箭,查缉这个女贼。
到了德州,你就可以回来了。”萧志远听了,心中宽慰不少。
  要知以江海天在武林的声望,他和各大门派又有深厚的交情,这英雄帖和绿林箭,
一传出去,必将越传越远,得到这个消息的武林同道,甚或是绿林中人,谁能不卖江海
天这个面子,给他帮忙?
  江海天此次让女儿给他办事,也是有心籍此机会,让女儿到江湖上历练历练。那匹
赤龙驹是唐努珠穆送给他的一对名马之一,日行千里,此去德州,将沿途可能停留的时
间都计算在内,也至多三日,便可以来回。那女贼的武功在萧志远等人看来,那是高强
之极,但在江海天的心目之中,却算不了什么,相信女儿可以应付得了,何况她带有自
己的拜帖,一路之上,都有武林前辈照应,自是可以无虑。
  但这毕竟是江晓芙的第一次“出道”,江海天免不了多叮嘱两句,说道:“你把我
的宝剑与你妈的那副护身宝甲带去,万一碰上敌人,打她不过,你要立即便跑,切勿贪
功,你的马快,打不过总可以跑得了。若是未遇敌人,到了德州,交妥拜帖给杨舵主之
后,也要立即回来,以后的事情,自有我的好朋友们给我代办了,不必你再操心。”
  江晓芙小嘴儿一噘,说道:“知道啦。你和妈也是十六岁便走江湖的,我如今已是
你们当年出道的年纪了,你怎么还把我当作小孩子似的,老不放心。”
  江南忽道:“我有几年不出门了,我也想去舒展舒展筋骨。”江海天怔了一怔,道:
“爹爹,你也要去?”江南道:“我还未老呢,你就要我在家里吃炮便睡,安享情福做
老太爷么?我欢喜出门散心,你休得阻我。”江海天道:“孩儿不敢,不过——”江南
道:“不过什么,你怕我武功不够?想当年我也会过多少英雄好汉,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今我又多练了二十年功夫,即使比不上你,大约也差不多了,你还怕我给你丢脸么?”
江海天忙道“爹爹言重了!”
  江南不理睬他,自顾自他说下去道:“我总比芙儿强一些,也多一些江湖阅历吧?
芙儿去得,我当然去得。而且,我绝不许你和我一道去,有你一道,敌人闻风远避,你
的朋友也只知道我是你江大侠的父亲,这还有什么意思?你好好的给我在家里陪客,不
准你阳奉阴违,待我出门之后,你又悄悄跟我。这点小事,你还怕我办不了吗?”
  江海天知道父亲的脾气,他虽好说笑,但一认真起来,却是非常执拗。而且江南说
的虽有点夸张,也是事实,他练了几十年的功夫,虽未登峰造极,武林中能胜过他的确
是不多了。当下只好依从,说道:“既然爹爹要去,那就骑那匹白龙驹去吧。”
  江南这才转怒为喜,笑道:“芙儿,我和你各走一路,那批女贼,不是分开四路逃
的吗?你管东南,我管西北,看谁幸运,先发现敌踪?不论谁先遇上敌人,就发蛇焰箭
为号,这样就不至于失去联络了。你看可好?”
  江晓芙娇声笑道:“这是最好不过,我就怕爷爷仍是把我当作小孩,不让我有施展
本领的机会。”江海天心道:“爹爹毕竟是最宠爱芙儿,用心细密。他知道我有意让芙
儿到江湖历练一次,却又不能放心,所以他想出这个法子,既可以暗中保护她,表面上
又是放手让她单人匹马去闯。嗯,这法子倒是两全其美。”当下也就笑道:“哼,你有
多大的本领了,还怕没有施展的时日么?好,既是爷爷给你保驾,那你就和爷爷去吧。”
  他们一老一少欣然色喜,客人中的萧志远心里可是大大不安,连忙说道:“为了我
的事情,麻烦世妹也还罢了,还惊动了老何,这可叫小侄怎生过意得去?小侄……”言
犹未了,江南己打断他的话道:“贤侄此言差矣,你可以为素不相识的朋友尽力,我们
就不如你吗?什么你的事情我的事情?海天已答应收那孩子做徒弟了,那孩子也就是我
的孙儿了,这还不算得是我的事情吗?”
  江南为人最是热心,老而弥甚,萧志远无话可说,仍自沉吟,江晓芙忽地笑道:
“萧叔叔,我们家里可没有第三匹千里马了,这次我得罪了叔叔,就让我代你报这一箭
之仇,作为向你赔罪吧。”萧志远正是想与他们同去,却被江浇芙先识破他的心意,话
中藏话,婉拒了他。
  萧志远面上一红,心道:“不错,他们是骑了千里马去的,我怎能跟得上他们,我
是那女贼的手下败将,跟他们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给他们多添累赘。”当下只好起
立道谢,江晓芙笑道:“我还不知能不能把这女贼捉回来呢?萧叔叔,我可不敢要你预
先道谢。”
  江南也道:“萧贤侄,咱们不是外人。你可不用和我客气。
  你和你海哥是初次见面,你们俩就多谈谈吧。你放心,不出三天,我们就回来的,
即使捉不到那女贼,这事情也一定可以办得有点盾日……”江晓芙怕祖父一说开了,就
不知什么时候停口,连忙拉他袖于,在外便走,笑道:“爷爷,你看看天色!”江南这
才笑道:“不错,咱们是该动身了,天黑了可就不好走路啦!”
  萧志远是脸上发热,叶凌风可是在心里发热,江晓芙清丽绝俗,武艺超群,更加以
天真活泼,宜喜宜嗔,叶凌风一见了她,不由得情思惘惘,灵魂儿已是随她去了。他目
送江晓芙刚健婀娜的背影走出门,心里暗自思量:“即使不是为了江家的绝世武功,只
是为了这位姑娘,我也值得冒险搏搏。”萧志远似是发觉他的神态有点奇特,眼光向他
射来,叶凌风接触了萧志远清冷的目光,不觉心头一凛,似是发了高热的病人清醒过来。
  叶凌风心里自思:“我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岂能作出这等羞辱家门之事?”
只见萧志远站起来道:“江大哥,我给你介绍两位朋友。这位是我的同乡、小金川冷寨
主的侄儿冷铁樵,冷大哥。”原来萧志远这时才抽得出空来给他们引见,在介绍之前,
他的眼神自是要关顾他们一下,叶凌风却作贼心虚,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心里的秘密。
  叶凌风定了定神,随即想道:“我学了江家的武功,只要是用于行仪仗义,那又有
什么不好?逆取顺守,也还无愧于作个英雄。”他深深吸了口气,松弛绷紧的心弦,空
气中似还留下江晓芙少女的体香,顿时间叶凌风又禁不住神魂飘荡,心道:“我不再见
这天仙似的美人儿一面,我又怎舍得离开?唉,只要我能留在江家陪伴于她,一年也好,
一月也好,甚或只是一天半日都好,我即使身败名裂,也是甘心的了。”
  心念未已,江海天已与冷铁樵寒暄过了,萧志远逍:“这位是我的义弟叶凌风。”
叶凌风忽地迈前一步,在江海天面前“卜通”跪倒,江海天大吃一惊,叫道:“叶英雄
怎可行此大礼?”刚要将他扶起,叶凌风已“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一面叩头,
一面说道:“姑父在上,侄儿拜谒。”
  江海天呆了一呆,讷讷说道,“你,你是——”叶凌风道:
  “这是家父的信。”江海天惊疑不定,接过信来,打开一看,看了几行,手指微微
颤抖,忽地叫道:“莲儿,快来,你大哥的孩子来了。”匆匆阅毕,随即把叶凌风一把
揽人怀中,双眼红润,说道:“你果然是我侄儿,我们已有二十年未见过你的爹娘了,
这些年来,你姑母想得你们好苦!”
  原来江海天的妻子谷中莲有两个哥哥,二哥唐努珠穆是马萨儿国的国王,大哥叶冲
霄因为少年时候受仇人所骗,认贼作父,做了许多坏事,后来知道了生身之谜,兄弟重
逢,这才改邪归正,但始终是心中有愧,唐努珠穆要把王位让给他,他就躲起来了。其
问虽因本国有难,曾回国一次,但乱事过后,他们夫妇又逃走了。(事详《冰河洗剑录》。)
  二十年来,江海天与唐努珠穆虽是天南地北,也还是鱼雁常通,只有叶冲霄却从无
消息,也不知他们夫妇躲在哪儿。想不到今日突然来了个叶凌风,这才带来了他们的消
息。那封信上有叶冲霄夫妇的署名,信则是时冲霄妻子欧阳婉写的,江海天认得她的笔
迹。他意外惊喜,一时间也顾不得客人在旁,便叫起他妻子的小名来了。
  叶凌风突然在江家认亲,萧志远也是诧异无比,不觉对叶凌风有点不满,心道:
“原来他是江大侠的侄儿,这关系比我亲得多了。他却为何一直瞒着我,却要我来给他
引见?”
  萧志远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随即自己给他开解,“是了,他们虽是近亲,但二十
年来,从无来往。叶兄初到中原,不知江家所在,要我带路,那也是情理之常。江大侠
名震天下,不知多少人与他攀亲道故,叶兄弟不愿说出他与江家的关系,正是他矜持之
处,怕别人说他用江大侠近亲的身份招摇。但他应该知道我是不会用那种眼光看他的,
他对我也不说实话。却是有点过份了。”但萧志远更是为他们姑侄相认的意外之喜而高
兴,这一点点的不满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谷中莲恰好在家,一听得有大哥的消息,这一喜也是非同小可,连忙出来,但她却
比江海天精细得多,一出来就先说道:
  “大哥的信呢,拿给我看。”叶凌风本来就要上前拜见姑母的,见谷中莲已把信捧
在手中,好像全副精神都放在信上,他只好暂且站在一旁听候了。
  江海天在旁解释道:“这是大嫂亲笔写给咱们的信。”谷中莲笑道:“我从来没见
过大嫂的笔迹,幸亏你还认得。”江海天面上一红,心道:“莲儿也真是的。早已事过
境迁,侄儿也已经成人了。她好似还未忘怀旧事?”原来江海天少年时候与欧阳婉有过
一段颇不平凡的交谊,她与谷中莲的大哥结婚之后,从不来看他们,这大约也是原因之
一。
  江海天以为妻子的话语之中,含有挑剔他旧事之意,其实谷中莲只是要琢磨这封信
的真假,心道:“海哥既是认得大嫂的笔迹,那就决不会是假的了。不过,也还有点疑
窦,这少年人为何说‘这是我爹给你写的信’,而不说‘这是我妈写的’?好,且先看
了这封信再说。”
  这封信是欧阳婉的笔迹,但却是用叶冲霄的口气写的,信中说他们又决意到海外另
觅安身立命之所,免得二弟让位之心始终不息,他们有生之日是再也不回中原来了,因
此特命儿子来投奔姑姑,请江海天夫妇多加照顾。信中并忏悔他们过去的误入歧途,希
望儿子将来是个侠义中人,好补父母之过。
  谷中莲读了,不觉热泪盈眶,心道:“想不到大哥性情如此偏激,大家都宽恕了他,
他却不肯自己原谅自己。二哥不断的派人寻觅他的行踪,想必是给他知道,二哥的好意
反而把他迫走了。”
  大哥的心情,谷中莲是完全可以体会得到的。看了这一封信,谷中莲已是再也没有
怀疑,心里想到:“这信是他的母亲替他父亲写的,用的是他父亲口气,他递信之时,
不想说得太过转折,便直接说是他爹爹写的,那也是理应如此。倒是我多疑了。”当下
把信收起,问道:“贤侄,你回过本国没有?”她所说的“本国”乃是指马萨儿国。
  叶凌风这才上前行过大礼,叩见姑母,说道:“我爹爹叫我直接来找姑父姑母,他
还给了我一条禁令。”谷中莲道:“什么禁令?”叶凌风道:“要待马萨儿国的太子即
位之后,才许我回本国探亲,不但如此,他还要请姑姑代为隐瞒,不可让二叔知道我在
你们这里。”
  谷中莲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唉,你爹爹也真是用心良苦。
  他是怕二叔要你继承王位。好,我成全他的心愿便是。”江海天笑道:“做一个笑
傲王侯的江湖游侠,那是比做一个国王自在多了。”
  叶凌风道:“侄儿本事低微,我爹爹叫我代他行侠仗义,只怕我有负爹爹期望。因
此我爹爹意欲,意欲……”谷中莲忽道:“是你爹爹的意思,想你拜你姑父为师么?”
叶凌风聪明绝顶,他本来想说“正是”的,忽地感到谷中莲的间话有点蹊跷,立即便改
口说道:“这是我妈的意思,后来我爹爹也同意了。最初他好像还不大赞同似的,大约
是怕我资质大差,不配做姑父的徒弟罢。”
  谷中莲心道:“这才对了。大哥改邪归正之后,虽然是深自仟悔,但他内心却还是
极其骄傲的。他曾几次败在海哥之手,欧阳婉与海哥又曾有过那么一段尴尬的往事,大
哥总是难免心有芥蒂,是以不肯在信上写明求海哥授他儿了武功。其实,事过境迁,我
与海哥早已不把往事搁在心上了,”
  江海天性情直爽,心思更是没有妻了这么曲折,当下便即慨然说道:“侄儿,你既
然到我这儿,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当然要成全你父母的心愿。从今之后,你就与晓芙
一同跟我学武吧.哈哈,想不到我二十年不收徒弟,今天一收就是两个。只可惜李文成
那孩子还是未见面的徒弟,不知可有师徒缘份?”
  武林最重师道,师父比生父还更紧要,叶凌风听得江海天答应收他为徒,喜不自胜,
连忙再上来行过拜师大礼。
  行过礼后,谷中莲忽他说道:“侄儿,你以前练过些什么功夫,露几手给我看看。”
正是:
  正喜图谋皆遂意,哪知还有难题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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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五回 欲驻萍踪陪玉女 难明心迹觅孤儿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五回 欲驻萍踪陪玉女 难明心迹觅孤儿   叶凌风道:“小侄的功夫不值一晒,怎敢在姑父姑母面前献丑?”江海天笑道:
“贤侄,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们倘若不知道你曾练过些什么功夫,又怎能因材施教
呢?不过,也无须如此急急,过两日再试吧。”后半段话却是向他妻子谷中莲说的。
  谷中莲突然就要叶凌风马上显露功夫,江海天也有点奇怪,心想:“还有两位客人
在座,萧志远虽不是外人,毕竟也是初次见面。那位姓冷的更是生客。咱们马上就要教
起徒弟来,这岂不是把客人冷落了?”
  谷中莲道:“好,那我就只试一招!”话犹未了,忽地一掌向叶凌风胸前拍来,掌
风飕飕,竟是一招毫不留情的杀手!叶凌风大吃一惊,心道:“难道她对我已是起疑,
要取我的性命?”性命交关之际,也无暇仔细思索,本能的便以全力接了一招。谷中莲
的掌力早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轻轻一碰,便即收回,叶凌风打了两个圈圈,稳住了
身形,这才知道谷中莲并非蓄意取他的性命。
  谷中莲冷冷说道:“你爹爹的看家本领为何丝毫也未曾授与你?”叶凌风正自不知
如何回答,江海天道:“你爹爹是否因为大乘般若掌太过狠辣,所以来曾教你?”
  江海天这一问不啻给时凌风一个提示,立即便回答道:“姑父明见。爹爹正是因为
大乘般若掌专伤奇经八脉,太过狠毒,所以自小就不许我练,非但如此,我母亲原来所
学的邪派武功以及使用毒药等等本领,一概都不许我练。他们只是教我一些他们所知道
的正派的普通功夫,这也是出于我母亲的意思。她说免得我将来改学正派的上乘武功之
时,反而有所妨碍。”
  谷中莲听他讲得甚是内行,心想:“他知道大乘般若掌的功能,也知道欧阳婉练的
是邪派武功,擅能使毒,看来大约不会是假冒的了。”但还是问道:“大乘般若掌是佛
门三大神掌之一,绝非邪派武功。只因我大哥当年未得真传,所以流于狠毒,但它运功
的秘诀,却还是正宗内功的一派,将来你若要学上乘武功,正可以用得着它。这大乘般
若掌的运功秘诀,你爹爹也没教你吗?”
  叶凌风道:“这三篇运功秘诀,爹爹自小就要我背诵的。但他不许我练掌法,只知
秘决,内功的基础却是太差了。”谷中莲道:“你既是念得烂熟,背一遍给我听听。”
江海天这时也察觉到谷中莲的用意乃是在试叶凌风的真假,心里颇觉有点不安,心想:
“莲儿也未免太过精细了。”
  叶凌风定了定神,心里暗暗好笑:“幸亏你只是考我背书,这可难我不倒。”当下
便低眉合什,缓缓念道:“能所双忘,色空井遗,于无起有,似有还无。此佛法之妙理,
亦此篇武学之根基也。行功之道,端在以意御气,以气摄精,以精凝神,以神运力,气
贯丹田,力透经穴,刺敌于动念之间,伏魔于表象之外……”正自念完大乘般若掌运功
秘决的第一篇“总纲”,谷中莲忽道;“错了,错了!”叶凌风愕然道:“哪里错了?”
  谷中莲道:“有三处地方错了。大乘般若掌是佛门的上乘武功,贵在心性和平,方
能发挥制敌奇功,伏魔定力,但这一处地方,却是以霸道取胜,与此篇总纲开首的十五
句妙旨恰不相符,是何道理?”当下将那三处地方列举出来,目光凝视看叶凌风道:
“这是不是你爹爹亲口传授你的?”
  在谷中莲驳洁叶凌风之时,江海天几次作色想要说话;只因谷中莲一开了口便滔滔
不绝,江海天未有机会插嘴,叶凌风瞧在眼内,登时便似服了定心丸一般,却故意作出
惶感的神态,说道:“这的确是家父亲口所传,何以有错,侄儿也是十分不解。”
  江海天哈哈笑道:“莲妹,是你错了!你要知道你大哥的般若掌是传自金鹰宫的宝
象禅师,此人虽是佛门高弟,但当时却正走入魔道,他将这运功秘决擅自修改,以符合
他所练的魔道武功。所以你大哥所得本来就不是原本真传,这三处错处,就正是宝象禅
师擅自修改的,你怎能怪风侄念错?”
  谷中莲微微一笑,说道:“海天,这个你多年之前,早已给我讲解过了,我并非忘
记。我是故意考考风侄的。”说至此处,便温言对叶凌风道:“不必再背了,你果然是
我侄儿!”
  叶凌风委委屈屈的神气说道:“原来姑母是有相疑之意,唉,侄儿……”眼中含泪,
作势便要拜别,谷中莲忙将他一把拉着说道:“贤侄,你休怪我。江湖上人心险恶,你
姑父是个老实人,我不能不多加一点小心。好在真金不怕红炉火,如今己证实你绝非假
冒,这不比我心有怀疑而口中不说要好得多吗?贤侄,我使你受了委屈,今后定当悉心
传授你的武功,以作补偿。你可不要怨我才好。”
  谷中莲说丈夫太过老实,其实她自己也是心地纯良,十分但直之人,所以她在感到
无可怀疑之后,便明明白白的把自己心中的想法都对叶凌风说了出来。
  叶凌风心里是大喜过望,口中却在说道:“侄儿怎敢埋怨姑姑?侄儿但求常得姑姑
的教诲,武功的传授那倒是次要的了。”
  江海天哈哈笑道:“好了,你们姑侄已然想认,你姑母如今又是你的师母了,你快
来与你师母再见过礼吧。”拜见师母之礼更为隆重,叶凌风行过大礼,改口叫了一声
“师母”,谷中莲喜得掉下泪来,说道:“你虽然不是贪图江家武功,但我与你姑父却
必须成全你爹娘心愿,让你学好本领,做一个名实相符的大侠。海哥,这是你第一个徒
弟,从今之后,你算是开宗立派了,你给你的徒弟一些训告吧。”武林规矩,拜师之时,
师父便应向徒弟宣示本门的戒条,谷中莲是氓山派掌门,这一套规矩她是十分熟悉的。
  但江海天却不熟悉,原来他自己拜师之时就没有经过这一套,他的师父金世遗是一
个十分随便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向他宣示过一条戒条。江海天怔了一怔,本想说个“免”
字,但见谷中莲的态度十分庄重,好像非如此不足以完成拜师大礼,便笑了一笑,说道:
“请你以师母的身份,代我这个做师父的训告徒儿吧。”
  谷中莲微微一笑,道:“就让你偷一次懒吧,以后你再收徒弟,可得你自己主持
了。”江海天笑了一笑,用天遁传音说道:
  “我不是偷懒,我是偷师。我记看你讲的是什么戒条,以后我就学会做师父了。”
  谷中莲摆了个临时香案,当作是江海天本门的历代祖师神位,其实江海天的本门祖
师也只有两个,第一代是已逝世多年的毒龙尊者,第二代就是江海天的师父金世遗了,
金世遗在十多年前与谷之华偕隐海外,算来已有六十多岁年纪,是否还活在人间,无人
知道。
  谷中莲端了一张太师椅坐在上首,叫叶凌风跪在下首,说道:“本门戒条,一不许
欺师灭祖,二不许滥杀无辜,三不许奸淫妇女,四不可恃武凌人……”大部分是从氓山
派的戒条中抽出来的,一共说了十条最重要的,说道:“若然犯了上列戒条,重则立时
处死,轻则废去武功,你依得么?”叶凌风听她宣读一条,就叩一个响头,最后说道:
“弟子叶凌风谨领本门戒律,如有故违,甘受惩处。”
  谷中莲道,“还有一些次要的,你也听了。不许擅取不义之财,不许结交匪类,不
许与公门中人来往,除非得师尊允许,不许给富室保镖,不许……。”说了几条,顿了
一顿,最后忽地加上一条“不许谎言欺骗。如有犯上了上列戒条,重则废去武功,打断
手足,轻则逐出门墙,你依得么?”叶凌风吓出一身冷汗,却连忙叩头说道:“弟子—
—遵奉,决不敢违背本门戒律!”
  谷中莲道:“好,最后还有一条,但这一条我只要你依从一半。”叶凌风心里暗暗
哺咕:“不知师母还有什么刁钻的戒条?怎么叫做只依从一半?她所说的这些戒条别的
倒没什么,只是刚才说的那条,嗯,可是有点蹊跷,什么‘不许谎言欺骗’,武林中一
般门派的戒条,我也略知一二,这一条似乎少见,她却为什么特别提出?难道,难道她
是对我有了疑心?”他心有所疑,神色却丝毫不露,恭恭敬敬他说道:“请师母吩咐。”
  谷中莲道:“你师父是汉人,我养母兼师傅的谷女侠是汉人,我如今又是嫁夫从夫,
因此我早已把自己完全当作汉人了。汉族的英雄义士,虽未约齐了会盟定约,但人人心
中都是有一个共同的誓约,即是要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但你不是汉人,我不强求你也
与汉族的英雄义士一般:毕生矢志,反抗清廷。但最少你不能做清廷的爪牙,不能残害
汉族的仁人义士。所以我说要你只依从一半。本门的戒条不是因你一人而立的,你师父
以后还会收汉人徒弟的,他们就要全部遵守了。”
  叶凌风忽地抬起头来说道:“师母你说错了!”谷中莲愕了一愕,道:“怎么错了?
你、你不愿——”叶凌风道:“我母亲是汉人,最少我也是半个汉人。我愿意全部遵守
你这一条,像别的汉人义土一般,尽力之所及,反抗清廷,如背誓言,甘受处死!”
  江每天哈哈笑道:“莲妹,你还未知道风侄早已是咱们的一路人了。他和萧贤弟曾
在泰山救了李文成的遗孤呢。他也早已与清廷的鹰犬交过手了。”当下将萧志远刚才所
说的故事,向谷中莲补述一遍。谷中莲大为欢喜,把叶凌风扶了起来,说道:
  “好侄儿,好徒弟,从现在起,你是本门的掌门大弟子了!”
  武林规矩,掌门弟子多数是大弟子,但也不一定就是大弟子,例如谷中莲以前就是
在同辈之中,位居最末的小师妹,却做了掌门弟子的。如今谷中莲这么说法,即是在他
一入门之时,就先立定他做掌门人了。不管以后江海天还收多少徒弟,那些徒弟是否才
能胜过于他。
  叶凌风心里是喜出望外,神情却是极惶恐,讷讷说道:“这个、这个,……我看掌
门弟子之位,还是留待光夏师弟的好。他是汉人,而且是大英雄李文成的遗孤。再不然
还有晓芙师妹呢。”
  江海天哈哈笑道:“你师母所说正合我心,你不必谦让了,光夏我是答应了收他为
徒,但还不知是否有师徒的缘份呢,何况他年纪也还太小。至于你的师妹,哈哈,她是
个只知淘气的小姑娘,决不能让她做掌门人的。”
  叶凌风自是欢喜无限,忙再叩头感谢师恩。萧志远却是有点儿奇怪,暗自寻思:
“叶贤弟一向与我说话,都是痛恨清廷,恨不得早日驱除鞑掳,恢复中华的,听他的口
气,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不是汉人!”不过,萧志远虽是有点奇怪,但想到叶凌风是与他
“志同道合”,他以“半个汉人”的身份,而能与汉人同仇敌忾,萧志远也自高兴,便
不再去深思了。
  这时叶凌风已正式做了江海天的“开山大弟子”,而且江海天还预先立了他做掌门
人,萧志远更是为他庆幸,便与冷铁樵一同上来向他道贺。
  叶凌风道:“萧大哥,你是我师父的同一班辈,我不敢高攀,今后可要改过称呼,
叫你做萧大叔了。”萧志远哈哈笑道:“你与我结义在先,拜师在后,各有各的交情,
你何必如此拘泥什么班辈?”江海天也像他师父金世遗一样的脾气,对一些小节,乃是
随随便便的人,当下也便笑道:“这也不错,江湖上各交各的,你的萧大哥既是一番好
意,我也就随便你们怎样称呼了。”
  萧志远本是与冷铣樵约好,一同回乡,助他叔父小金川寨主冷天禄举义的,但一来
他是初次来到江家,江海天自是想挽留他多住几天:二来他受了李文成的托孤之命,李
文成的孩子还未找回,他也放心不下,好在江南祖孙临走之时,已经说过三天之后,便
可回来,萧志远便决意再留三大,等到江南、江晓芙回来之后,碍到确切的消息,然后
离开。
  哪知过了三天,江南祖孙俩,竟都是未见回来。他们骑的是日行千里的骏马,以行
程而论,到德州一个来回,加上沿途投递拜帖的一些耽搁,三天也应该够了。
  江海天根据情理推断,虽然明知他们决无遇险之理,也不免有点忧虑,但他心想:
“爹爹是个喜欢热闹,爱交朋友的人,他到了德州,可能是给丐帮的朋友留下了。芙儿
第一次出门,在他爷爷庇护之下,说不定也是想在外面多玩几天。”于是他和妻子商量
之后,决定再等三天,若还不见他们回来,他再自己亲自出马寻找。萧、冷二人碰上这
个意外,也只好决定再在江家耽搁三天。第二个三大又过去了,在最后那天的晚上,已
是三更时分,江海天忧心忡忡,正在与萧、冷二人在客厅聚谈,忽听得门外马嘶,江海
天大喜道:“他们回来了!”全家人都急不可待,出去迎接,这晚正是月圆之夜,月色
很好,只见只有江南一人骑马回来!
  江海天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爹爹,你,你只是一人回来么?”江南吃惊更甚,
跳下马来便道:“怎么芙儿还未回来?我以为她早已回来了?”江海天本来挂虑女儿,
但怕父亲心里不安,反而安慰他道:“芙儿也未必就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武功胜于那个
女贼,又有宝剑宝甲,而且一路之上,还有咱们的朋友,只怕她在哪位世叔怕的家中留
下了。”
  江南神情惶恐,讷讷说道,“这个,这个……”他平时最爱说话,这时却似担着很
重的心事,结结巴巴他说不出来。江海天情知凶多吉少,强作镇定,说道:“爹爹,你
在路上碰到什么事情,进屋子里慢慢再说。”
  江海天替父亲拉过那匹坐骑,正要把它拉入马厩,谷中莲忽地“咦”了一声,说道:
“爹爹,你这匹坐骑怎的换了?”
  原来江南走时坐的本是一匹白马,全身没有一条杂色的毛。
  日行千里,故此名为“白龙驹”,如今回来,坐的却是一匹黑马。
  黑白分明,本是极容易发觉的,只因江海天一心记挂他的女儿,根本就没留意到江
南的坐骑是什么颜色。谷中莲虽也是一样记桂女儿,但她是在旁边听他们父子说话,注
意力比较在说话中的人较易接触其他事物,故而首先察觉,那匹日行千里的“白龙驹”
已是换成了一匹寻常的黑马。
  江南在惶恐之中多了几分尴尬,说道:“这次我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给一个女
贼骗了。”江海天道:“爹爹碰上了那个女贼么?”心想:“这倒是不幸中之幸,最少
可以找到一丝线索。”
  萧志远、叶凌风亦都出来迎接,争着打听消息。江南进了屋子,坐定之后,叹口气
道:“我是碰到了一个女贼,可惜不是正点儿。”萧志远道:“不是那帮女贼么?”江
南道:“是倒是的,但却不是为首的那个女贼,只是她的一个小丫鬟!”
  原来江南在离家之后的第二天,便追上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单骑女子,年龄眼饰和萧
志远所说的那帮女贼都很符合,可是却没有带着孩子。那女贼的坐骑当然跑不过江南的
白龙驹,江南飞马抢过她的前头,拦着她问话,那女贼最初还想动手,江南心地纯良,
非但不愿伤她,而且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子,江南怕她羞愧,连碰也不想碰她,故此没有
点她穴道。只是施展劈空掌力,把她的坐骑击毙,叫她知道一点厉害。那女贼见了他的
功夫,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
  那女子爬起身来,便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气愤愤的向着江南嚷道:“你不是
名震天下的江老爷子吗?你是老前辈、大英雄,为何欺负我一个孤身弱女?”江南给她
这么一说,反觉不好意思,正正经经的和她理论道:“你休得抵赖,我知道你是昨日在
东平县抢了一个孩子的那伙女贼,你也分明懂碍武功,怎能说是‘弱女子’呢?”
  那女子嚷道:“哎哟,江老爷子,你是江湖上人人佩服的老前辈,我以为你一定是
个公平正直的人,却怎的如此不明事理?”江南道:“我怎的不明?有哪点错了?倒要
请教!”那女子道:
  “岂止一点错了,总共有三点不对!”那女子实是有意胡缠,好拖延时间,心中暗
暗盘算脱身之计。
  江南怔了一怔,道:“我只说了几句说话,就有三点不对了吗?”那女子道:“我
才不会冤枉你呢,你且听看,第一、你也不知道我们是些什么人,和那孩子是什么关系,
怎能一口就咬定我们是贼?第二、即使我当真是贼,‘捉贼捉赃’,也总得有赃物才能
说我是贼。你看我只是孤身一人,哪有什么孩子?你是要讨回那孩子的,孩子不是我抢
走的,你就不该与我为难。第三、我虽然懂得一点武功,但比起你江老爷子,简直等于
一共羔羊和一头老虎,在你的面前,我还不能说是弱女子吗?”
  江南给她捧得飘飘然的,心想:“这小妮子说的倒也有点理由。”说道:“我并非
故意与你为难,那姓李的孩子乃是我的徒孙,我非得讨回不可。劫了那孩子的是不是你
们一伙?这点你总不能抵赖了吧?”
  那女子笑道:“我为什么耍赖?可是在你朋友手中夺了那孩子的乃是我们的小姐,
我只是她的一个丫鬟。”江南喜道:“好,到底是探出一些消息了。你的小姐是谁?她
为何要劫夺李文成的孩子?快说!”
  那女子道:“我们的小姐么,她名叫千手观音祈圣因,‘祈祷,的‘祈’,‘圣贤’
的‘圣’,‘因缘’的‘因’,你老爷子见闻广阔,想必听过我们小姐的名字?”江南
道:“什么千手观音?
  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是什么来历?不,你先说她为何要抢那孩子,再说她的来历。”
  那女子叹口气道:“老爷子,你又糊涂了。”江南怔了一怔,道:“我怎么又糊涂
了?”那女子道:“你也不想想看,我只是一个丫鬟,主人做的什么事情,做丫鬟的还
能去向她查根问底吗?”江南愠道:“你刚才的口气,不分明是说你的小姐和那孩子有
什么关系的吗?你还说我不该冤枉你的小姐是贼呢。”
  那女子笑道:“江老爷子,我说你糊涂,你当真乃是糊涂!
  不错,我是说过你不该冤枉我们的小姐是贼,正因为我知道她不是贼,所以我才敢
断定她和那姓李的孩子一定有些关系,要不然,她何必从你朋友手中夺了那孩子呢?至
于什么关系,小姐她未告诉我,我又怎能知道?”这女子缠七夹八的兜了几个圈千。说
来说去,还是一个“不知道!”
  江南苦笑道:“我听你说了半天,你越说我倒是越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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