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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_3 梁羽生(现代)
  那恶贼在黑夜之中想心不知杀错了人?”
  叶凌风道:“不错,后来就没有发现他再跟踪了。”说至此处,又长长叹了口气,
说道:“虽然如此,我累及无辜,心里总是大大的不安。因此我也就记下了这恶贼的形
貌,准备他日若能练成武功,总要找这恶贼给那无辜的客人报仇。想不到天网恢恢,疏
而不漏,才不到数月,他已自行投到,我武功虽未练成,却幸得涵虚道长之助,终于让
他死在我的剑下了。道长,请你原谅我当时实是气愤不过,匆匆忙忙的一剑便结果了这
恶贼的性命,未得留下活口问话。”
  叶凌风这个故事编得合情合理,轻描淡写的就把他何以一剑就杀了桔元之事,交代
过去,萧、冷二人都相信了他,可是涵虚道人却还不能疑心尽去。
  涵虚暗自想道:“听他这么说来,他和这七步追魂手褚元是享不相识的了,但何以
褚元却叫他做什么‘三官’?这似是一个老仆对少主人的称呼;还有,叶凌风一出手就
先点了他的哑穴,这也分明是存心不许褚元说活。叶凌风顾忌的是什么呢?”
  涵虚隐隐猜到了几分,但随即想道:“不管褚元和叶凌风有何关系,褚元既是朝廷
鹰犬,叶凌风就并没杀错了他。从今日叶凌风舍命救助李文成父子之事看来,他也算得
是侠义中人,他不愿意别人知道的秘密,我又何必苦苦追究?”
  玉皇观里有各方善士施舍的义棺,当下涵虚就把几个心腹弟子唤未,收拾了褚元的
尸首,另外,还有给李文成殓丧之事,也交托他们办理了。
  萧志远刚才匆匆赶来,还未来得及和冷铁樵叙话,这时才有余暇,问他来意。冷铁
樵道:“家叔在小金川和众家兄弟聚义,密谋起兵抗清,这是你知道的了。如今时机已
到,白莲教正在两湖闹事,河南拳民聂杰人也纠集揭竿而起,攻占了许多州县。
  清廷目前正调集大军,对付自莲教和河南的拳民,川陕云贵一带边远之地,它已是
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了。家叔的意思是想趁机起义,一来可以牵制清军,间接
帮助中原义师;二来也司以在川中开创一个局面,振奋人心。家叔已约好了川北广元的
徐灭德,陕北米脂的张士龙、张天伦等人同时举事,彼此呼声。萧大哥,你是四川人,
又是武学名家、青城高弟,与武林人士,多有渊源,因此家叔特命我前来邀请,务必请
萧大哥回乡相助。”
  萧志远慨然说道:“多承令叔看得起我,且又是乡邦之事,我岂敢不效弛驱,稍尽
绵力?可是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先到东平县杨家庄走一趟。”冷铁樵道:“东平县的杨
家庄?嗯,江海天、江大侠不就是住在那儿的吗?对了,听说令祖与江家很有渊源,是
江大侠父亲的武学开蒙师父?”
  萧志远道:“我此去不单是去探访世交,还是为了给一位英雄托孤的。”当下将李
文成父子之事说了。冷铁樵听了李文成的侠义事迹,大为感动,说道:“给李英雄安顿
他的遗孤,这是应该的。好在东平县离此不远,只是两日路程,我也想谒见江大侠,就
陪你门去走一起吧.”
  萧志远道:“冷兄同去,这是再好不过。”要知李文成是冒充天理教副教主的身份,
清廷必欲得而甘心,虽说追捕李文成那四个高手,已是两死两伤,却难保没有第二拨、
第三拔续来追捕的?何况还得提防那两个逃脱的伤者,向附近的官厅通风报讯,又给他
制造麻烦。
  萧志远受了李文成临终之托,务必要把他的孩子送到江家才得心安,此去江家,虽
是只有两日路程,但因有上面所述种种关系,萧志远也就不能不加倍小心,恐防路上出
事了。冷铁樵是冷天禄的侄子,冷天禄是四川绿林中第一高手,冷铁樵武学是他叔父所
传,想来必定不弱,有他一路,等于添了一个保镖,故而萧忐远听说他也要前往江家,
自是欢迎之至了。
  当下萧、冷、叶三人,就携了李光夏一同下山,第一日平安无事,第二日中午时分
已踏进东平县境,离江家所在的杨家庄也不过四五十里路了。以他们的脚程而论,不需
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萧志远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心道:“有江大侠坐镇此间,宵小之辈,固是闻风远避,
朝廷鹰大,谅也不敢在此横行?”哪知心念未已,忽听得“呜呜”的尖锐啸声,掠过空
隙,这是两支响箭!
  响箭乃是强盗劫掠之前所发出的讯号,并不伤人,而是示警的。敢用响箭的强盗,
都是比较有来头的黑道人物。
  萧志远颇为惊诧,心道:“这股强盗,胆敢在江家的五十里之内行动,也算得是肚
大包天了!”
  冷铁樵哈哈笑道:“我自出娘胎,便是在强盗窝子里长大的,想不到今日竟有强盗
向我拦路截劫,这可真是大有趣了。”萧志远道:“恐怕不是普通的强盗!”冷铁樵道:
“管他是谁,他若是不卖我小金川冷家的帐,我就要他好看!”萧志远道:“且先看他
来意再说。”
  话犹未了,只见五骑快马已是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一字散开,为首是个年约三十
左右,长眉入鬓、姿容妖冶的美妇人,后面四个是一式青衣的少女,看来乃是她的丫鬟。
  饶是萧、冷二人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惊诧,萧志远心道;“女流之辈,大约总不
会是朝廷鹰犬吧?”冷铁樵本来准备要拿出“道上同源”的身份,与对方交涉的,想不
到来的竟是几个女子,他平生从未与女子扛过交道,一时间竟不觉有点尴尬,迎上前去,
讷讷说道:“你,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冷铁樵的江湖“唇典”熟极如流,出口之后,这才忽地感到有点不大适当,要知这
些他平日说惯了的唇典,一向都是对男性的同道说的,但如今对方却是个女的,称兄道
弟,拉关系、讲交情这一套,即使还是可用,也总得换过一套委婉的说辞了,可是冷铁
樵从无此种经验,毕竟应该如何措辞,他也不懂。
  一个丫鬟忽地“噗噗”笑道:“谁是你的朋友;你这黑汉子也不拿副镜子照照你的
尊容,凭你这副尊容,也配和我们的小姐交朋友!”那美归人斥道:“小菊别胡说八道。”
她虽斥责了她的丫鬟,对冷铁樵可也是一般毫不客气,冷冷说道:“什么线上面上,我
可不懂。有话爽直的说!你是想求饶不是?”
  冷铁樵本来就是一副耿直的脾气,他也从没受过人这样奚落,一时气起,便即大声
说道:“你是强盗,我也是强盗,你懂不懂?”
  那美归人点点头道:“晤,原来如此,懂了。”冷铁樵道:
  “你既是明白,就不该再拦我们的路。”那夫妇人蓦地面色一端,说道:“你是强
盗,强盗的规矩你懂不懂?”冷铁樵道:“哪一条规矩?”那美妇人道:“强盗出去打
劫,岂能空乎而回?”
  冷铁樵道:“哦,你是要向我收买路银子?”摸出一个铜钱,“铮”的一声,向那
妇人挥去,朗声说道:“大钱没有,小钱一个,意思意思。”心里可在直骂:“当真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要个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份上,我真的‘孝敬’你一锭元宝,可叫
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卸所谓“强盗打劫,绝不空手而回”的规矩,这是对付一般客商说的,绿林中同
道相逢,“黑吃黑”尚且悬为厉禁,何况公然声言要打劫同道?这是一种大大的蔑视,
难怪冷铁樵生气。不过冷铁樵是绿林中极有身份的人物,他可不愿和“女流之辈”一般
见识,是以他用发金钱镖的手法,弹出那枚铜钱,不过是想吓那妇人一下,聊示儆戒,
倒不是真想伤她。
  冷铁樵这枚铜钱是想打落那妇人的耳环,哪知道妇人轻轻把手一招,铜钱已是落到
她的掌心,她五指收拢,再一张开,那枚铜钱已然粉碎,铜屑就似一撮泥尘洒了下来。
铜钱虽然不算很厚,但她只是这么一握,就化成粉未,掌力之强,也是非同小可的了。
  那美妇人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和我讲什么绿林规矩,却原来你还是不懂规矩!强
盗打劫,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岂有随便你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的?”
  冷铁樵气往上涌,怒道:“你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你要我项上的人头,我也得给
你了?”那美妇人淡淡说道:“你的首级值得什么,我还不屑要呢!”言下之意,冷铁
樵在她眼中,实是不值一顾。冷铁樵大怒,正要发作,萧志远连忙拦阻,说道:
  “这么说,你想要什么?”要知萧志远急于把李光夏平安送到江家,却不想在路上
多惹麻烦。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妇人,胜之不武。
  那美妇人道,“我言出如矢,一发便不可收回。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才好,你们敢不
敢答应?”这话的意思,即是要他们答应了她才肯说,而一说之后,那便是非要不可的
了。
  萧志远心中一凛,暗自寻思:“这妇人言语好怪,好似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了。这可
怎么答应,倘若她是要这孩子的话,我就说什么也不能给她了!”
  冷铁樵怒道:“我还不曾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萧大哥,你也无谓与她多说了,
且看她有什么本领,胆敢口出狂言?”
  萧志远笑道:“彼此都是道上同源,何必伤了和气?小娘子,这位冷兄是小金川冷
寨主的侄儿,冷寨主的‘万儿’你大约也曾有个耳闻?”萧志远还是希望能把话说开,
给他们调解。
  那美妇人道:“什么冷的热的,煎的炒的,我都是要吃定的了。除非你们答应我两
件事情,或者可以放你们过去。”
  萧志远想打探她的来意,向冷铁樵抛了一个眼色,阻止他动手。冷铁樵忍住了气道:
“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那美妇人道:“你们从这条路来,想必是经过泰山的了?”萧志远心头一震,“难
道她已知道了那日之事,为此而来?”便道:
  “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美妇人道:“你们从泰山经过,当知有句俗话叫做
‘有眼不识泰山’……”冷铁樵冷笑道:“你这个三截流头两截穿衣的女流之辈,竟敢
自比泰山?”
  那美妇人淡淡说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嘿!你们自行把‘招子’废了吧!”冷
铁樵怒极气极,仰天大笑,那美妇人不待他发话,就在他大笑声中又平平静静他说下去
道:“你们若是不敢自废招子,那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这两件事情随便你依从一
件,我都可以放你们过去!”
  萧志远本想打探她的来意,哪知却换来了一场侮辱,任他涵养再好,不由得也气了
起来。冷铁樵更是怒不可遏,登时掣出兵器!
  那美妇人冷笑道:“好呀,你们就并肩子上吧!”萧志远付之一晒,他见冷铁樵上
前,早已退开。冷铁樵怒道:“你有多大本领,便想见识我萧大哥的青城剑法?我萧大
哥剑下不伤无名之辈,你先会会我这对虎抓吧。咄,你还不亮出兵器?”
  那美妇人道:“你忙什么,你先露两招,待我看看,我是否值得动用兵器?”冷铁
樵本来想让她先出招的,被她这么一激,不禁气往上冲,大怒喝道,“好,你要看那就
仔细看吧!”他这对虎抓连着铁柄,长达三尺六寸,状如人臂,五指如钩,可以锁拿兵
刃,可以点人穴道,又可以施展擒拿手法,端的是一种罕见的外门兵器,厉害非常。
  不过他在盛怒之中,也还顾着自己的绿林身份,不愿伤害一个女流之辈,他“虎抓”
抓去,一直一横,右手这柄虎抓,直点对方前胸的“气海穴”,左手这柄虎抓则横撕过
去,横直配合,对方即使能避开他的点穴,罗衣也势将被他的虎抓撕破。冷铁樵虽是不
想伤害对方性命,但这一招两式仍是凌厉之极,精妙非常。他是因为气那女子不过,有
意令她当场出丑,一招落败的。
  虎抓呼呼挟风,眼看冷铁樵右于这柄虎抓堪堪就要点到那美妇人的胸前,只见她身
形一晃,倏然间就似弄魔术一般,那么人的一个人,竟突然在冷铁樵的眼前消失!冷铁
樵扑了个空,忽听得鞭声呼响,那女子已是从他侧面袭来,冷铁樵大吃一惊,幸他惯经
阵仗,虽惊不乱,左手那柄虎抓立即往地下一按,惜着这虎抓一撑之力,飞窜出去,他
在旋身之际,还显了一手冷家虎抓的独门功夫,听风辨器,右手虎抓反抓过来,锁拿那
女了的长鞭,人在半空,脚还向一蹬,疾踢那女子的手腕。那女了哈哈一笑,冷铁樵这
一抓一踢,全部落空,但他也避过那女了的一鞭,纵出了三丈开外。
  冷铁樵脚落实地,回过身来,只见那女子已是站在他的面前,盈盈笑道:“也还有
两下子,好,我就用这根马鞭对付你吧!”马鞭是拿来赶马的,虽然也可用来打人,毕
竟算不得是正式的兵器,可以说对冷铁樵仍是有几分藐视。
  可是冷铁樵却哪里还敢计较这些?他照面一招。便已险险吃了大亏,不由得倒吸了
一口凉气,心道:“这贼婆娘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她竟能在避招之际,一个晃身,
便立即抽鞭还击,身手之快,真是罕见罕闻。今日只要能保住不败,已是万幸了。”心
念未已,只听得那美妇人又已笑道,“怎么,你怕了么?你现在磕头求饶,也还未迟!”
  冷铁樵“哼”了一声道:“你武功确是不错,但冷某也何至于怕了你了?好,这次
要请你先赐招了。”他豪气仍在,口气却已谦逊许多,不敢再轻视对方是个“女流之辈”
了。
  那女子随手将马鞭打了一个圈圈,淡淡说道:“也好,你留心接招了!”一鞭打出,
鞭梢伸缩,俨若灵蛇,冷铁樵舞起两柄虎抓,一柄护身,一柄攻敌。
  那女子笑道:“你真是不自量力。居然尚敢向我还手!”马鞭盘旋飞舞,夭矫如龙,
霎忽之间,只见漫灭鞭影,罩了下来,那条马鞭竟似化作了十数百条,在冷铁樵的身前
身后身左身右,呼呼抽击。不过片刻,冷铁樵己是被她打得手忙脚乱,果然只有招架之
功,毫无还手之力。迫不得已,只得把两柄虎抓都撤了回来护身。
  那女子笑道:“好,这才对了。这样你还可以多按几招。”她口中说话,千里的马
鞭丝毫未缓,一团鞭影,越迫越紧,再过片刻,冷铁樵连招架也觉艰难,不觉大汗淋漓,
连连后退,但那团鞭影已是把他身形罩住,任他连连后退,也总是摆脱不开,旁人看去,
就似他已被马鞭圈住。
  萧志远看得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要待上去,以他与冷铁樵的身份,联手对付一个女
子,即使自己不怕给人笑话,那也是损了冷铁樵的颜面:但若不上去,冷铁樵已是眼看
就要支持不住。
  正自踌躇未决,忽听得那女子说道:“冷家的虎抓抓穴功大,我已经见识了,不过
如此,让你也看看我的吧!”蓦地喝声“着!”唰的一鞭飞出,冷铁樵跌出了一丈开外,
两柄虎抓都被那女子的马鞭卷去了。
  萧志远大惊,连忙跃出,阻拦对方追击。那女子哈哈一笑,马鞭一抖,将那两柄虎
抓抛出,一左一右,恰恰插在冷铁樵的身旁,说道:“我若是要取他性命,早已取了。
怎么样?你看我这女流之辈,可配向你请教青城剑法了么?”
  叶凌风过去将冷铁樵扶起,只见他两眼圆睁,额上青筋暴露。便却不能说话,也不
能动弹。叶凌风见此形状,知道冷铁樵已是被点了穴道,心里骇然,“这女子竟能用鞭
梢点穴,这要比剑尖刺穴更难得多了。幸好我刚才未曾鲁莽争先。”叶凌风尽其所能,
试替冷铁樵解穴,丝毫也不见效。那女子冷笑道:“你别白费气力了,留看点儿,我见
识了青城剑法,说不定也还要试试你的功夫呢。”
  萧志远道:“萧某不自量力,正想领教女英雄的高招!”捏了一个剑诀,剑尖下垂,
这是自居于客人的地位,对主人表示谦恭之礼。虽是表示谦恭,但他这么一亮架垂,渊
停岳峙,气概非凡,“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美妇人只是看了他的亮招架式,
便知萧志远的本领又要比那冷铁樵高出许多。
  那美妇人收回马鞭,把佩剑也拔了出来,说道:“青城乃中原四大剑派之一,今日
得会青城高弟,幸何如之!这里不是你的地头,也不是我的地头,无分主客,萧英雄不
必多礼了,便请赐招吧。”
  这美妇人亮剑迎敌,说话也谦和许多,这固然是由于萧志远对她先有礼貌的缘故,
但也可看出,她对萧志远实是不敢轻敌。
  萧志远举剑平胸,说道:“不敢有僭!”那美妇人道:“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左手捏着剑决一指,右臂向前一递,剑尖吐出碧莹莹的青光,
一招“玉女投梭”,已是脚踏“洪门”(中宫方位),向着萧志远的胸坎刺来。她虽不
敢轻敌,说话也颇有孔。
  但开筒这一招,却是用得极为大胆,而且不大礼貌。
  要知武学有云:“剑走偏,抢割一线”,又云:“刀走白,剑走黑。”“白”是
“明刀亮斫”,“黑”是“旁敲侧击”,这两句话都是说使剑的应以轻灵翔动为主,宜
于左右偏锋走进,不似使枪使刀的可以随便从正面进招。如今这美妇人开首第一招就从
中宫刺来,不但是犯了剑术之忌,而且也含有藐视之意,尽管她说话颇有礼貌。
  萧志远老成稳重,见对方剑术不依常轨,分外小心,待她剑尖堪堪刺到,这才蓦地
一招“长河落日”,疾圈出去,这是青城剑法中一招带守带攻的绝招,萧志远又拿捏时
候,恰到好处,这一圈一带,即使对方本领多强,兵刃也要被夺出手。
  哪知这美妇人的剑术完全不依常轨,变化奇幻无比,明明是一招“玉女投棱”,从
正面刺来的,就在萧志远还招这了刹那,不知怎的,她的剑锋一颤,已蓦地滑过一边,
青光疾闪,似左似右,左刺肩胛,右“挂”腰胁。这美妇人变招后发,刹那间已变成了
先手攻敌,拿捏时倏之快、之准、之狠,更在萧志远之上!
  萧志远大吃一惊,连忙使出家传绝技的“天罗步法”,连人带剑转了半个圆圈,这
才险险避过了美妇人这一招两式。但说时迟,那时快,这美妇人又已如形随影跟了上来,
青钢剑疾如风发!
  萧志远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击,反手便是一剑,用的是一招“金鹏展翅”;截斩敌
人手腕,本来精妙非常,哪知还是给对方抢先了一着,只听得“当”的一声,萧志远一
剑刺空,那美妇人已是平剑拍了下来,压着他的剑脊,沉重如山。
  萧志远毕竟是名家子弟,虽惊不乱,沉住了气,运足功力,连人带剑,疾的再转了
半圈,这才摆脱了对方的长剑。他用了天罗步法,配合上乘内功和青城剑术才勉强解开
了对方的一招,当真可说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而虎口还是感到阵阵酸麻,不禁心头大
骇。
  那美妇人笑道:“果然不愧是青城高弟,居然没有撇剑!”笑声未了,已是接连攻
了七招,萧志远用尽平生所学,奋力招架,仍是给她迫得连连后退。
  叶凌风解不开冷铁樵的穴道,又见萧志远败象毕呈,心中大为烦乱,不知如何是好。
在目前的情形之下,萧志远要人佣助,失了抵抗力的冷铁樵也要人保护,叶凌风暗自思
量:“这女贼本领大强,我上去助萧大哥,也未必是她对手。冷铁樵已被点了穴道,我
要保护他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不如、不如携了这孩子逃了吧?他是李文成的遗孤,绝不
能让他遭了意外!”其实这是叶凌风心里想逃,自己给自己找个藉口,但藉口虽然有了,
背友而逃,心中也究竟不安,因而也还在踌躇,一时间打不定上意。
  李光夏忽地悄声说道:“叶叔叔,你去助萧叔叔对付那个女贼。待我试试给冷叔叔
解穴。”他伸出了小指头在冷铁樵身上戳了几下,冷铁樵喉头“咕咕”作响,似乎感到
痛苦,身子仍是不能动弹。
  叶凌风皱皱眉头,心里想道:“这孩子真是不知灭高地厚。
  我都解不开的穴道,他也来试。”李光夏见叶凌风尚未走开,忽地又悄声说道:
“我的内力不够,我把这手法教给你吧。哎呀。
  不好,还是先上去助萧叔叔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那美妇人纵声笑道:“这一回你该撒剑了吧?”青光疾闪,朝着
萧志远的虎口刺来:萧志远举剑相迎,那美妇人剑法奇幻无比.忽地剑锋反弹,向上一
绞,说到“撒剑”二字,只听得“当”的一声,萧志远的长剑果然应卢脱手,飞上了半
空!
  那美妇人纵声长笑,身形疾起,倏然间已到了叶凌风身前,叶凌风大惊,连忙拔剑
迎敌,那美妇人在离他一丈之外,已取出了马鞭,唰唰两鞭,第一鞭扫过,把叶凌风头
上的“英雄中”扫落,第二鞭闪电般的便朝着他的面门抽击!
  鞭声呼响,劲风扑面,叶凌风一剑刺了个空,急切问撤不回来护身,要躲闪亦来不
及,眼看这一鞭打下,怕不要把他的而日打得血肉模糊?就在这刹那间,叶凌风忽觉鼻
尖上冷风掠过,麻痒痒的有点儿难受,忽听得那美妇人娇声笑道:“瞧你长得怪俊悄的,
倒教我舍不得毁了你这小白脸了。好,让你稍微知道一点厉害,饶了你吧!”笑声中,
那条马鞭在他面门掠过,倏的收回。
  叶凌凤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举油一抹鼻端,只见衣袖上一点殷红,一片污泥。原来
那女子的鞭梢轻轻在他鼻尖碰了一下,抖落了鞭梢上的一片泥土,黏在他的鼻于上,同
时刮破了他鼻尖阶一点表皮。鞭法之奇妙,当真是匪夷所思!叶凌风吓诣目瞪口呆,腿
都软了。
  那美妇人一个转身,“涮”的又是一鞭打出,这一次却是向李光夏卷来,李光夏翻
了一个筋斗,这一鞭卷了个空,那美妇人“咦”了一声,道:“你这小鬼身手倒是灵活
得很!”身形疾掠,唰唰唰接连打出三鞭,李光夏虽然身手灵活,本领毕竟相差人远,
翻到第三个筋斗,那美妇人的长鞭已缠上了他的身子,将他拦腰卷了起来!
  萧志远刚刚拾起被打落的长剑,见状大惊,拼着豁出性命,便冲过去,那美妇人笑
道:“我要取的已经取了,你是我手下败将,我也不想再难为你了,你却不识好歹,还
想与我较量么?”长鞭一抖,将李光夏凌空抛出,她的一个丫鬟接过,立即放马便逃。
  那美妇人随即也飞身上马,一声呼啸,她那四个丫鬟分向四方逃走,那美妇人则拦
住了萧志远的去路,骑在马上,马鞭狠狠的抽击下来,萧志远挫败之余,他费尽心力所
要保护的孩了又被动去,任他如何冷静,此时此际,也禁不住心慌意乱了。
  不过几招,只听得“当”的一声,那美妇人又把他的长剑卷出了手,摔于地下。那
美妇人哈哈笑道,“你还要三次较量么,我可没工夫奉陪了!”当下拨转马头,鸣鞭赶
马,绝尘而去。转瞬之间,与那四个丫鬟,都已走得无踪无影。
  萧志远再次拾起宝剑,一片茫然,想不到将到江家,还遭遇了如此意外,而且败得
如是之惨!叶凌风,虽也难过,却也暗自庆幸敌人竟然轻易的放过了他们。当下便安慰
萧志远道:“这女贼本领太强,咱们栽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萧志远一言不发,正想过去察看冷铁樵,冷铁樵忽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
大叫道:“气死我也!”正是
  纵横无敌英雄汉,未甘低首服红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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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四回 玉女迎宾招责骂 少年惊艳惹相思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四回 玉女迎宾招责骂 少年惊艳惹相思   叶凌风吓了一跳,道,“冷大哥,原来你自己会解穴道,倒教我受了一场虚惊了。”
冷铁樵满面通红,叹口气道:“惭愧,惭愧!这贼婆娘的独门点穴手法好不厉害,我哪
里能够自己解开?全亏光夏这孩子助我打通了三焦经脉!可惜他救了我,我却不能救他,
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那贼婆娘掳去了!”
  叶凌风好生惊诧,脸皮也禁不住发起烧来,心道:“我只道这孩子是胡闹一气,却
不料他当真会解这种邪门点穴。”原来李光夏自幼跟随他父亲练武,他父亲李文成不但
本身武学渊博,所往来的又多是奇人异士,李光夏也就学了许多本事。只可惜他年纪太
轻,内力不够,所以他虽然懂得解穴,却不能立即见效。
  冷铁樵是得了他的助力之后,气血流畅,再加上本身的功力运气冲关,这才解开了
被封闭的穴道的。
  萧志远黯然说道:“冷大哥,咱们这次可是栽到家了。栽了还不打紧,连对方的姓
名来历都不知道,却怎地讨回那个孩子?
  叫我如何对得住李文成?”
  冷铁樵道,“这贼婆娘欺人太甚,迟早我要查出她的来历,和她算帐。不过话也得
说回来,这贼婆娘虽是不讲绿林道义,咄咄迫人,却也还算不得太过心狠手辣。”
  叶凌风想起那女贼的鞭梢在他鼻尖扫过,说是看在他“小白脸”的份上,不愿毁了
他的颜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愧,却怕冷铁樵提起此事,令他难堪,连忙抢先说道:
“冷大哥是小金川的少寨主,这女贼总不能不有点顾忌。”
  冷铁樵虽是性情憨直,但江湖经验甚丰,想了一想说道:
  “这女贼有顾忌是真的,但却不是为了怕我小金川冷家,萧大哥,你可曾注意她抢
光夏这孩子之后,她那四个丫鬓,是分别向四个不同的方向逃的?”
  萧志远亦已冷静下来,听了此言,猛地一拍大腿,说道:
  “不错,此地离江家不到五十里,她是怕碰上江家的人。所以将孩子一抢到手,便
急急忙忙逃了。她那四个丫鬟分向刚方逃上,那也是准备江家发觉此事,好叫追兵不能
集中一路的。她在江家附近犯案,可也真是大胆之极,却不知她何以定要抢这孩子,竟
不惜冒此危险?”
  冷铁樵道:“这且不必管她了。为今之计,还是快到江家禀告江大侠吧。”萧志远
苦笑道:“咱们本来是要到江家们,不过却想不到一进门便要麻烦江大侠。但事已如斯,
也顾不得颜面了,好,咱们走吧!”
  他们虽然都在那女贼乎下吃了大亏,却幸而没有受到什么伤,当下施展轻功,四十
多里的路程,不过半过时辰便赶到了。
  江海天住的是杨仲英的故居,一切建筑布置还是当年风貌。
  附近有个大湖名为东平湖,杨仲英当年就是因为雅爱这里的湖光山色,故而在这半
山上建造房舍的,一行人来到杨家庄外,但见山峦起伏,湖水晶莹,湖滨柳树成行,山
岗秀草没腔,说不尽元边景色。但他们有事在身,却是无心观赏了。上到半山,柳树丛
中露出绿瓦红墙,几座高矮不齐、倚山建筑的平房己是隐约可见。这一列房屋前面,树
荫中有一座个台,台上有个女孩子正在练武,舒拳踢腿,练的是一套游身八卦掌。
  这女孩子约莫有十六七岁光景,叶凌风一望过去,禁不住眼睛发亮,心道:“世间
竟有如此清丽绝俗的姑娘,刚才那女贼已是美艳动人,但若和这小姑娘相比,那女贼却
不啻是庸脂俗粉了。素闻江大伙的妻于是个美人胚子,这小姑娘大约是她的女儿了?”
  叶凌风只注意这少女的姿色,萧志远却注意她所练的武功。
  他们从发现这少女之后,一路走去,走近平台,已看她练了十招八招,初看之时,
还不觉得怎么,看多了几招,可不由得萧志远不大为惊诧!
  这少女练的游身八卦掌,是一套很普通的掌法,这少女使开这套掌法,也没有什么
特别创造之处,只可说是平平无奇而已。
  然则萧志远何以惊诧?他是个武学大行家,等闲的武功那会看得k眼,却怎的被一套
平平无奇的掌法弄得大惊失色?
  原来奇妙之处不在掌法的本身,而在这少女运用的掌力。平台对面有一树山茶,红
满枝头,密层层也数不清有多少大红花朵。那少女一掌打出,便有一朵大红的山茶花离
开枝头,飘坠下来。初时萧志远还以为是偶然的,但看了十招八式,她每一次发招之后,
都有茶花坠下,这当然不是偶然而是给她的劈空掌击落的了。
  功力深厚的劈空掌可以开碑裂石,击落茶花有什稀奇:但奇就奇在每一次只是一朵
茶花落下,旁边的花朵完全不受影响,连树枝也来摇动!这可要比开碑裂石难上十倍都
不止了。
  萧志远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这样的劈空掌力,运用之妙,当真是妙到毫
巅!尤其她只是用一套平平无奇的掌法,而能发挥如许威力,那更是深不可测了。”萧
志远正在吃惊之际,叶凌风却丝毫没有在意,已抢先上了平台。
  那少女倏地收掌,冷冷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人?”叶凌风抱拳说道:“这里可是
江大侠的家,我们是来拜谒江大侠的。”那少女忽道,“你有什么本领,先试几招,打
得过我,就让你见江大侠。”
  叶凌风怔了一怔,道:“这是江大侠所定的规矩吗?我可不敢冒犯姑娘。”话犹未
了,那少女已是不由分说,闪电般的便一掌打来,叶凌风想不到她说打便打,大吃一惊,
已来不及闪避,那少女掌锋倏的从他面门削过,说道:“还不快快招架!什么冒犯不冒
犯的,凭你这点本领,看来你还未必打得着我呢。快接招,这一掌我可不和你客气了!”
左掌一圈,右掌拍出,这一掌掌势稍缓,却是作势要打叶凌风的耳光。
  叶凌风虽是喜欢这个女子,却不甘心受她所辱,心道:“我且挫挫你的骄气,也好
叫你知道我不是本领平庸之辈。”当下使了一招“劈挂掌”,掌背一挥,用崩掌往外一
挂,意欲将那少女双掌荡开,趁势刁她手腕。
  那少女道:“这一招使是使得对了,功夫可还差得太远!”衣袖一拂,双臂一分,
身随掌走,呼呼两掌,打将出去,叶凌风变了一招“横云断峰”,抡掌劈下,那少女身
形微晃,立刻反掌截击叶凌风左腕,时凌风回掌一招,那少女变招奇快,说时迟,那时
快,变掌为指,已是一招“金龙探爪”,欺身直进,唰的朝着叶凌风面门抓了过来。
  萧志远连忙叫道:“姑娘手下留情!”话犹未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叶凌风躲
过了那记耳光,胸部却已是中了一掌!
  这还是那少女无意伤人,只用了一两分力道,要不然叶凌风更是难堪。
  但虽然如此,叶凌风已是踉踉跄跄的退出了七八步,险险跌倒。冷铁樵慌忙将他扶
住。萧志远大惊失色,正想过去察看时凌风有否受伤,那少女已是到了他的面前,一声
笑道:“你这朋友是不够资格见江大侠的了。旦看看你又如何?”声出招发,这一次却
是握掌成拳,朝着萧志远的胸膛猛捣。
  萧志远横掌一挡,拳掌相抵,掌心火辣辣作痛。那少女笑道:“好,你的本领稍微
好些,再接这招!”加了两分力道,劈面又是一拳。萧志远不敢招架,使用“天罗步法”
闪开,那少女打他不着,“噫”了一声,说道:“你倒善于躲闪。好,你若能躲过十招,
那我也可以放你过去了:”
  萧志远道:“我不是姑娘对手,决计接不了姑娘十招,我……”正想自报姓名来历,
那少女已是一声笑道:“我还未发招,你怎知接不了呢?留心,接招!”不由分说,双
掌一分,一招“弯弓射雕”,已是暴风骤雨般的攻到,萧志远哪还敢分神说话,连忙施
展天罗步法闪避,只听得“嗤”的一声,那少女指尖刮过,萧志远的衣袖被刮破了一小
片,幸没伤着皮肉。
  那少女一招落空,后招续发,迫得萧志远透不过气来,萧志远的本领远远不及对方,
但天罗步法却是极为神妙,闪了几招,心中想道:“好在她只是限定十招,或者我还可
侥幸对付过去。”
  心念未已,忽听得那少女娇声笑道:“还有三招,你可要小心应付了!”一掌拍出,
顺手一招,萧志远使用天罗步法,正自一步跨出,忽觉有股力道将他一带,这一步不觉
踏得歪歪斜斜,本来可以踏出三尺卅外的,只踏出了两尺之遥,而旦踏错了方位,说时
迟,那时快,只觉背后劲风飒然,那少女已是一掌打到。
  萧志远难以闪避,只好用了全力,反手一掌,双掌相交,“蓬”的一声,萧志远虎
口酸麻,那少女笑道:“你的本领委实不错,我已用了一半气力了。好,再接这最后一
招!”笑声中。
  又是一掌拍到。
  萧志远暗暗叫了一声“苦也!”他在接这一掌已是竭尽所能,即使那少女不加气力,
他也是不能再接一掌的了,何况听这少女的口气,这一掌的力道势必要大大的增强?
  眼看这一掌就要拍下,忽听得有人喝道:“芙儿,不许胡闹!”那少女吃了一惊,
连忙缩手,回过头分辩道:“爹爹,我只不过是想给你减少麻烦,我可不敢真的伤人!”
原来这少女名叫江晓芙,正是江海天的独生爱女。
  江海天因为名头太大,经常有人来求他指点武功,实是不胜其烦。江晓芙便想出这
个办法,瞒着父亲,替他“挡驾”,除非来人打得过她,她才放他进门。她这样做已经
有好几次了,江海天许久不见有客米访,甚是奇怪,也料到几分是他女儿捣鬼,因此对
他女儿的行动特别多加注意,果然这次给他碰个正着。
  萧志远喘过口气,正要说话,江海天已先问道:“阁下是青城派的么?请问萧青峰
萧老爷子是你的什么人?”原来江海天只看了一眼,已看出萧志远的武功家数,尤其那
天罗步法,更是萧家的嫡传。
  萧志远施孔道:“正是家祖。家祖叫晚辈前来谒见江大侠。”江海天大吃一惊,还
过礼后,铁青了脸喝道:“晓芙,你闹得简直太不像话,还不快来给你萧叔叔叩头赔罪!”
  江晓芙自然知道她爷爷的往事,一听报萧志远自陈家世,不由得心头“卜通”一跳,
想道:“原来这人的爷爷,正是我爷爷的武学开蒙师父,哎呀,这个祸可闯得大了。”
她一向娇纵惯了,几曾见父亲生过如此大气,当下又是羞愧,又是难堪,眼圈儿都红了,
要不是极力忍住,眼泪都险险流了出来。但武林中最讲究的是尊师重道,长幼之礼。沦
起辈份,萧志远是长她一辈,她以下犯上,确实是一件不可饶恕的错误。她只好含着眼
泪,上去磕头。
  萧志远连忙说道:“这也怪我不好,我未见过世妹,也未曾向她自报姓名,她怎知
我是何人?不知不罪,这大礼我是决不敢当!”结果只受了江晓芙屈膝的“半礼”。其
实当时是江晓芙立即迫他动手,根本不容他分说的。江晓芙知他是有心为自己开脱,十
分感激。
  江海天面色好转了些,说道:“要不是萧叔叔给你说情,我还要责打你呢。再去给
这位客人赔罪。”叶凌风本来是满肚皮的怒气的,一见江晓芙宛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不由得怒气全消,也连忙说道:“我得姑娘指点招数,感激都还来不及呢,这,这真是……
哎呀,倒是我应该向姑娘道谢才是。”他本来想说的是“这真是几生修到。”话到口边,
这才感到是唐突佳人,大大不妥,连忙改口。
  江晓芙最喜欢人家奉承,心道:“这小子倒会说话。”本来还是含着眼泪的,见叶
凌风定了眼神看她,口中不住讨好,忍不住便低声笑了出来,说道,“你太客气了,是
我对你不住,应该向你赔罪的。”检衽一“福”,叶凌风心花怒放,连忙长揖还礼。
  江海天眉头一皱,说道:“芙儿,快去禀告爷爷,说你萧叔叔来了。”萧志远有事
在身,迫不及待,便即上前说道“江大侠,晚辈这次前来进谒,一来是奉了爷爷之命来
叙世谊;二来恰巧在路上遇了一点小事,还想请江大侠帮忙。”
  江海天道:“你我乃是世交,自应如兄如弟,哪来的什么长辈晚辈,请问萧兄今年
贵庚?”萧志远只好改过称呼,说道:
  “小弟虚度三十三龄。”江海天哈哈笑道:“那么我比你痴长几岁,好,我呵要不
客气叫你一声老弟了。老弟,难得你远道来访,有什么需要愚兄效力之处,愚兄自当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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