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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_2 梁羽生(现代)
无疑。
  这时对方那四个人,已是两死一逃,只剩下那黑衣武士,尚未受伤,还在与萧志远
恶战。
  萧志远被他接连抽了几鞭,身上伤痕累累,眼看就要不支倒地。叶凌风见只剩下一
个强敌,胆气陡壮,草草裹了伤口,便跑上去助他。李文成想要过去,双脚已是不听使
唤。
  但这时那黑衣武士也早已慌了,一见叶凌风舞剑冲乘,而李文成又正在双目圆睁,
向他怒视。虽然李文成身躯尚未移动,但神态威猛之极,无须举手投足,已是含有雷霆
不测之威!比叶凌风的舞剑狂呼,还更令人骇俱!这黑衣武土哪里还敢恋战?
  黑衣武士猛地反手扫出一鞭,叶凌风刚好碰上,给他鞭梢一绊,“卜通”跌倒,萧
志远忙不迭的前去扶他,黑衣武土也就趁此时机,转身便跑,他顾不得伤害萧、叶二人,
萧志远也顾不得追他了。
  可是还有个李文成虎视眈眈。不肯将敌人放过,心中想道:
  “我可不能给林大哥留下…个祸根!”猛地牙关一合,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剧痛
之下,气力陡生,鬼头刀脱手掷出,这一掷乃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威猛无伦,只见一
道银虹,快如闪电,倏的追到了黑衣武土身后,“唰”的一声,从他的琵琶骨插入,穿
过了肩头,那黑衣武士大叫一声,骨碌碌就从山坡上滚下去
  一场惨酷之极的恶斗,突然在这黑衣武士凄厉的叫声中结束了。对方四人,黑木、
彭洪被杀,白涛道人负伤而逃,这黑衣武士被尖刀穿过了琵琶骨,又从乱石鳞峋的山坡
上滚下,即使还能活命,也必将是废人了。
  叶凌凤这时刚刚爬了起来,似是从恶梦之中醒转,不,更恰切他说,是从死门关上
逃了回来,山风吹过,还带着一股血腥的昧道,他摸一摸胸部的伤口,这时才觉得疼痛,
但他也知道战斗是确实结柬了,他还活着!他有一种难以名说的喜悦,不单是为了自己
还保住往命,还为了自己第一次参加了战斗,像个英雄般的参加了战斗,虽然敌人不是
给他打败的,他也感到了骄做,觉得自己无愧于“侠义”二字,够得上称个“英雄”了。
  但回想刚才惊险的情形,他也还禁不住不寒而栗!
  李文成兀立峰巅,遥望远方,心中一片安宁,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战斗了,雄
心尚在,命已难留,死亡的阴影已降到他的身上,但他并没有在死亡的阴影中感到恐惧,
他已经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虽有遗憾,遗憾不能再与昔日的战友并辔驱驰,但一个人
总是要死一次的,这也算不了什么了,他兀立峰巅,四顾茫然,在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的此刻,回顾过去一生轰轰烈烈的事迹,既有苍凉,更多悲壮,情绪兴奋,但心境又是
一片平和。他四顾茫然,忽地仰天大笑,笑声中一口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萧志远慌忙向他跑去,叫道:“李英雄,你怎么啦?”那孩子也过来扶着了他的父
亲,叫道,“爹爹,你可不能抛下我啊!”
  李文成喘着气大笑道:“我好,好得很!这一次真是意想不到的好,敌人只跑了一
个,还是受了伤的。夏儿,你的林伯伯和你的轩哥是可以安然脱险了!”笑声未了,又
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霎时间面如金纸。
  萧志远道:“我有治伤的丸药。”正要拿出,李文成道:“不用费事了,人总是要
死一次的,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可悲?我如今是纵有仙丹也难续命的了,你们两位伤得
也很不轻啊,你们试试我这金创药和九转还阳散,或许比你们的丸药更有灵效。”
  萧志远稍懂医理,手搭他的脉门,只觉脉息散乱,知他所言不假,确是生机已绝,
只是凭着深厚的内功支持一时的了。萧志远黯然无语,李文成道:“你们接过去啊,试
试我的药看。你们还能活下去的就应该爱惜身子!你们快敷了药,我还有话和你们说。”
叶凌风心头充满了感激,暗自想道:“这人在临死的时刻还是只知照顾别人,这才是真
正的英雄!”
  叶凌风敷上他的金创药,只觉触体清凉,疼痛果然立即止了。萧志远知道李文成受
伤之重,已是回天乏木,无可奈何,也只好含着眼泪,服下他的九转还阳散,问道:
“李英雄有什么吩咐?”
  李文成道:“李某父子今日多承两位义士拔刀相助,大恩大德,今生是不能报了,
李某还有身后之事,要麻烦两位。……”萧志远连忙说道:“我们只恨本领低微,帮不
上李英雄的忙。李英雄有什么吩咐,我们力之所及,赴汤蹈火,决不推辞。”李文成道:
“客气的话别多说了,两位义士是——”萧志远道:
  “我是青城萧志远,家祖萧青峰。这位是我的义弟叶凌风。”
  李文成双眉一轩,道:“哦,原来你就是萧志远萧大哥,久仰了。”他听得萧志远
的名字,知他是个江湖上人所称道的好汉子,越发放心,便毫不隐瞒的将他所要交代之
事说了出来。
  李文成道:“我们天理教的总舵设在保定,这次教中出了叛徒,总舵被破,教主张
廷举当场被害,副教主林清逃了出来。他要给各地分舵报讯,今后如何收拾残余,再图
恢复,重担子也都搁在他一人肩上,清廷派出四大高手,专为了追踪他一人,情势实在
危险得很。
  “我也是天理教的一个头目,给总舵主做联络各地分舵的秘密使者。在保定城中,
则以木工身份掩蔽。我的身份在教中也不公开的,朝廷鹰犬知道的就更少了。这次林副
教主逃了出来,还带着他的一个孩子,他的孩子名叫林道轩,和我的夏儿一般年纪,今
年都是十二岁。我的孩子名叫李光夏。
  “我和林副教主是结拜兄弟,他比我大一岁,两人的身材也差不多。我和夏儿冒充
林大哥父子的身份,却操着天理教的‘切口’,故意在朝廷鹰犬之前露出形迹,引起他
们的疑心,杀了几个鹰犬之后,最后那四个高手,以那黑衣武士为首,也以为我定然是
林大哥了,就这样,我吸引他们转移了目标,一路跟踪追我。我还不放心,又故意冒用
林大哥的名义,托丐帮弟于在他们留宿的客店送去柬帖,约他们在泰山绝顶决一死战,
林大哥的硬朗脾气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只道是林大哥被追得急,自知无法躲藏,故而现
身邀斗,见了柬帖,果然毫不疑心,被我引到泰山的玉皇顶来。以后之事,两位都是亲
眼见了。敌方高手四去其三,剩下一个受伤的白涛道人,那是决计不能为害林副教主的
了。哈哈,你说今日的结果,不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么?”
  李文成目光缓缓移到孩子身上,含笑说道:“难得这孩子年纪虽小,也懂得要‘舍
生取义’的前贤教训,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我,跟着我冒充林清父子的身份,如让那
些鹰犬更无疑心。如今幸得他毫发无伤,这更是意外之喜,我纵身死,亦已瞑同!”
  萧、叶二人这才知道李文成把孩于带上泰山,参加这“死亡约会”的内里因由,对
他的高风亮节、侠义胸怀都是佩服无已。萧志远满怀激动,含泪说道:“李英雄可要我
给林副教主捎个信儿?”
  李文成逍:“我已杀了二个敌人,死亦无憾,无需别人给我报仇了。我也不想林大
哥知道今日之事,要是他问起我是怎么死的,还请你们代我隐瞒一二,不必把详情都告
诉他,免得他心里不安。我本身实已无甚奢求,更无后事需要料理。但有一件关系我教
机密之事,却要拜托两位义士代为转达。”萧志远道“多谢李英雄信任我们,我们决不
敢有负知己之托。便请李英雄示下。”
  李义成道:“刚才那一场大雷雨,两位可曾碰上了?”萧、叶二人都是一怔,不知
他何以说到紧要关头,却高题万丈谈起雷雨来了,叶凌风道,“碰上了。这却有何相干?”
李文成道,“目前的局面,就正是与雷雨之前相似,看来大家都已给鞑子压得透不过气
来,到处都是一片粉饰升平的麻木气象,其实却是人心思变,积怒待发,有如雷雨将临!
  “我一向给总舵主做联络各地分舵的密使,经常在江湖走动,除了给本教各地分舵
沟通消息,还结纳了不少志士英豪,联络了许多江湖帮会,可以和咱们联谊,共谋大事
的。这些我已有了联络的帮会,大部分林大哥是知道的,但也有若干,我连总舵主都来
不及禀报的,他却是无从得知。如今我把最重要的几处的首领人物告诉你们,请你们记
下来,可不要写在纸上,要在心里牢牢默记,这些人是山东武城的程百岳,河南虞城的
郭泗湖,山西绮氏的侯国龙,川北广元的徐天德,小金川的冷天禄,陕北米脂的三张:
张十龙、张汉潮与张天伦……”每一个地方名和人名他都说了几遍,萧、叶二人用心记
住,复述无讹之后,李文成才接下去说道:“我和这几个人已经约定,用两句暗号作为
联络,说得出这两句暗号,彼此就知是自己人,最为紧要,必须牢记,不能泄漏。”说
到此处,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忽地望了叶凌风一眼,似乎心里稍稍有点踌躇。
  叶凌风七窍玲珑,鉴貌辨色,心里想道:“李文成莫非对我有相疑之意?知人秘密
者不祥,嗯,这暗号嘛,我不听也罢!”便站起来,想要找个藉口行开,却又暗自思量,
“我今番舍了性命,救助他们父子,本是不图报答,但若由此得以结纳天下英豪,他日
风云际会,说个定就对干出一番事业。这暗号我知道了也未始没有好处,最少可以用来
与那些帮会中的义面人物结交,也可以让他们知道我是大英雄李文成推心置腹、临终付
托的朋友。”
  正自踌躇,李文成已赴忙说道:“我已知得清楚,除了那四个鹰火之外,别无党羽
随来,这泰山绝顶,也不会有外人突如其来的,叶兄弟也无须大小心了。这两句晴号是:
‘专等北水归汉帝,大地乾坤一代转。’‘乾坤,的‘乾’字暗指乾隆,意思是说传了
乾隆这一代,他们满洲鞑子的国运就要完了。这是假托符截,激励弟兄们的斗志的,”
李文成轻轻巧巧的几句话,把时凌风突然站起来这个举动,解释为是由于谨慎小心,眺
望把风,丝毫不着痕迹的就把时凌风的“失态”掩饰过去,同时也无异向时凌风解释,
他对叶凌风决无疑心。
  其实在李文成心里,的确是曾考虑了一下的,这倒不是由于他对叶凌风有所怀疑,
而是由于他的江湖阅历,看得出时凌风是个未曾经过怎么锻炼的贵介子弟,说不定还是
官宦人家,这种人若是落在敌人手上,到了紧要关头,确难保他不把秘密泄漏。正是基
于这个理由,他曾稍稍有所踌躇。但后来他看见叶凌风站了起来,似是颇有愤懑之意,
李文成是个胸襟宽广,光明磊落的汉子,立即想道:“这姓叶的舍命救我孩子,我若见
外于他,岂不冷了他的心?何况这只是我的疑虑而已,不见得这姓叶的将来就会那样。”
因此,还是说了。
  叶凌风的不平之气,登时消散,舒服下来,问道:“北水归汉帝,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文成道:“这是帮会中一种假托符遗的说法,林大哥听了自然会明白的。两位义士若
是找不着我的林大哥,在天理教中还有聂人杰与邱玉两位舵主,可以告诉他们这个秘密。
这是我天埋教的‘海底’,交与你们,你们读熟‘海底’,可以随口应答,我教中兄弟
就会认你们是自己人了。”
  原来当时的任何帮会,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特殊暗语,称为“海底”,帮会弟兄查
问身份,称为“盘海底”。萧、叶二人未曾入教,李文成将“海底”交与他们,本来不
合规矩,但此时事出非常,也只好从权了。
  萧志远熟谙江湖规矩,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将小册子接了过来,却交给了李文成的
儿子,说道:“这‘海底’应由令郎保管,我可以在路上请世兄口授。”这样一则表示
他愿意接受李文成的嘱托,二则表示他不敢以教外人士的身份占有他们教中的信物。帮
会的“海底”等于是证明身份的证件。
  李文成笑了一笑,说道:“也好。这孩子本来应该到十六岁才能宣誓入教的,就让
他提早几年吧。夏儿,你接过爹爹的“海底”,以后见了林伯伯再请他给你补行仪式。”
  萧志远道:“李英雄还有什么吩咐?”李文成道:“夏儿,你给两位叔叔叩头,”
萧、叶二人欠身道:“这怎么敢当?”李文成道:“两位义士若是避不受礼,我底下的
话可就不敢说了。”萧、叶二人见他如此说法,只好受了李光夏的大礼。
  李文成道:“我只怕不能照料这孩子了,还请两位多多费心。
  我与两位萍水相逢,就要两位代我挑起一副重担,大恩大德,只有等待这孩子长大
再图报答了。”
  萧志远将李光夏扶了起来,说道,“我们何幸得李英雄当作朋友,敢不尽心。我正
有个主意,不知李英雄可肯赞同?”李文成见萧志远老成干练,对他十分信赖,说道:
“萧大哥所想的主意,那一定是好的了。便请萧大哥指教。”他将萧,叶二人合你的时
候,称作“义士”,对萧志远一人则称作“大哥”,口吻之间,不觉已是有点亲疏之别,
这在李文成是无心之失,萧志远也未注意,但叶凌风听了,却是有点不大舒服。
  萧志远道:“我与江大侠江海天有点世谊,此行正是去拜访他的。我的意思是把令
郎带去,就让世兄拜江大侠为师。一来可以跟他练武,二来可以无须忧虑鹰犬加害,你
看可好?”李大成喜道:“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实不相瞒,我与江大侠素昧平生,却
也正有这个意思呢。如今有你引见,那更好了。夏儿,过来!”
  李光夏道:“爹爹有何吩咐?”李文成道:“你自小与别的孩子不同,从来没有哭
哭啼啼的,爹爹去了之后,你只要记着爹爹平日是怎么期望你的,不负爹爹的期望那就
是好孩子了。我可不许你多流眼泪!林伯伯已经脱险,你又有了安顿,我大复何求?哈
哈,我夫复何求?”大笑三声,忽然寂然不动,萧志远一探他的脉息,原来已是死了。
  李光夏抱着李文成叫道:“爹爹!”他眼眶里泪珠滚动,却在说道:“是,爹爹,
我听你的吩咐,我只记着鞑子的仇恨,我要像你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不哭,
我只要报仇!”他说是不哭,泪珠却也滴下来了。
  萧志远虎目蕴泪,把李光夏扶了起来,说道:“死有重于泰山,令尊今日为国尽忠,
为友尽义。慷慨捐躯,足以名垂千古,请世兄还是遵从令尊遗嘱,暂且节哀,早点给他
办理后事。”李光夏道:“小侄年幼无知,一切还得请两位叔叔作主。”
  萧志远道:“这里玉皇观的主持涵虚道长是我朋友,虽是出家之人,但古道热肠,
对朋友却最是热心不过的。他观中存有各方善士施舍的棺木,咱们可以请他泰山之上人
土为安吧。”李光夏道:“是,多谢萧叔叔费神了。萧叔叔,你的伤碍不碍事?”
  萧志远道:“你急着下山不是?多谢你家的金创膏,我的功力虽未恢复,跑总是跑
得动的。待会见过了涵虚道长,交代了令尊的后事,咱们便可以下山了。至于给令尊建
碑立墓之事,待到你他日学成归来,再尽孝思吧。”
  李光夏道:“是,两位叔叔也应换一套干净的衣裳,才好下山。”要知他们经过一
场恶战之后,满身泥土,血染衣裳,自是不便在人多之处露面,萧志远暗暗赞这孩子细
心,小小年纪,已经是很懂事,也会替别人想了。
  萧。叶二人上泰山观日出,就是寄居在涵虚道长的玉皇观中,这涵虚道长也是个武
学深湛之上,而且还是个暗中赞助反清义士的同道中人,但他一向深藏不露,知道他的
底细的不过萧志远等有限几人。青城山是道教圣地之一,涵虚道人在未做泰山玉皇观主
持之前,也曾在青城山修过道,与萧家两代都有交情,算起来是萧志远的长辈。所以萧
志远可以毫无疑虑的信赖他,泰山绝顶虽是游人少到,胆那几具尸体总是越早掩埋越好,
免得惹出祸来。当下萧志远就带了那个孩子,与叶凌风急急忙忙赶回玉皇观。
  赶到观前,只见涵虚道人早已在那里等候,脸上大有惊惶之色,萧志远只道他是因
为自己满身血污,故而惊惶,亦不足怪,正想说话,涵虚道人忽地伸出一个指头,贴在
唇边摇了几摇,示意噤声,却悄悄的带领他们,在角门进入,避开正殿,绕过回廊,进
入他练丹的静室。
  双方都是惊疑不定,涵虚道人先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模样?”萧志远将刚才所发
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涵虚道人抚摸李光夏的头顶道:“好孩子,你放心,你爹爹的身后
之事都交托给贫道好了。但贫道现在可还不能出观,还要马上应付一桩事情!”萧志远
连忙问道:“是观中出了事么?”
  涵虚道人道:“这倒与玉皇观无关,是你们两位的事情。”叶凌风吃了一惊,抢先
问道:“什么事情?”涵虚道:“有两个贫道所不认得的陌生人来找你们两位。”萧志
远道:“叫什么名字?”涵虚道:“其中一人姓冷,留下拜匣,是给你的,拜帖上想必
具名,也不肯说出姓名,到来的情形也比前一个人古怪得多,”萧志远道:“他们不是
同来的吗?”涵虚道:“不是。那个姓冷的先来。”
  涵虚道人取出拜匣,说道:“我先说这个姓冷的,看来像是个江湖汉子,很是豪爽,
他一到来便说有紧要之事,要找萧志远、萧大侠,我说我不知道谁是萧志远,但我也怕
真是你的朋友,不敢立即回绝,说你不在这儿,我说:‘这里是有几位游客寄宿,可是
游山去了,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位萧大爷,你是他的什么人,找他可有何事?
可不可以告诉我,待这几位客人回来,要是其中有你所找的那位萧大爷,我就替你传话。’
那姓冷的说他和你是没有见过面的慕名朋友,有要事和你当面说。他留下这个拜匣,就
是让你先看了拜帖,若有意见他,那固然最好,若是不愿见他,那就原帖掷还,他也不
敢勉强。我让他坐在知客房里等你。”
  萧志远道:“哦,不认识的慕名朋友,他却知道我的行踪,这倒有点奇怪了。”当
下将那拜匣放在香案上,说道:“叶兄弟,你护着光夏世兄,躲过一边,提防里面藏有
暗器。”他自己则从正面走过七步,掏出一柄匕旨,一抖手飞出匕首,手法高明之极,
匕筒将拜匣横剖剖开,毫无异状。叶凌风心道:“萧大哥果然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我就
想不到有此一着。”
  萧志远这才过去取出拜帖,只见帖上画着一轮红日,旁边半弯眉月,下面四个大字,
竟是:“知名不具。”叶凌风诧道:
  “闹了半天,还是没有姓名,”萧志远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冷寨主派人找我,还
可真是慕名已久的朋友了。”叶凌风道:“冷寨主是准?”
  萧志远道:“是川北手屈一指的英雄人物,也就是李文成刚才提过的那几位帮会领
袖之一,小金川大芒岭寨主冷天禄,他以反清复明为职志,日与月凑成一个“明”字,
这是他的旗号。
  我和他虽没见过面,却有几个共同的朋友,我在朋友处见过他的手书,这几个字也
的确是他的笔迹,替他送拜匣这个汉子既是姓冷,想必定是他的子侄辈了。他远道而来,
定有要事,我当然是非见不可了。”涵虚道长忽道:“旦慢!”
  萧志远道:“道长有何指教?”涵虚道:”还有一个客人呢!”萧志远道:“不错,
我正要问你,这个客人又是如问?你说他比那个姓冷的更为古怪?”
  涵虚道:“姓冷的一来就张口找人,这个人却深沉得多,像个普通香客的模样,他
入庙之后,先参神拜佛,东张西望,我看他有点可疑,就亲自出来招呼,他和我搭讪了
一会,不待我开口,就说要签香油,出手倒是豪阔得很,三锭大元宝,每锭都是十两重
的足色纹银。”萧志远笑道,“这人落足本钱,自是有求于你了。”
  涵虚笑道,“可不是吗?他只当我是个寻常的贪财道士,他签了三十两香油钱就容
易打听消息了。嘿嘿,我也落得受落。他签过香油,这才笑嘻嘻地问我,说出你们的相
貌,问我你们两位是否住在这儿?”
  萧志远道:“你怎么回答?”涵虚道:“我见他形迹可疑,但也怕他真是你们的朋
友,就像对待那位姓冷的客人一样,说是你们游山去了,请他留话。他却说有点私事,
一定要和你们见上了面才说。他没有拜匣,也不肯说出名字,我只好让他也留在知客房
里等候你们。”
  萧忐远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他和姓冷的那位客人可是同一个房中?”涵虚笑道:
“贤侄放心,这点江湖世故贫道还有,怎会让他们同在一处?我让他们隔得远远的,一
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都不知道。”
  萧志远这才放下心上的石头,笑道:“姜是老的辣,道长应付得适当不过,倒是小
侄多此一问了。”他怕叶凌风听不明白,接着解释道:“这两人若是同道中人,那自然
毫无问题。只怕其中有一个是朝廷鹰犬,那就要闹出事了。还有,即使不是这种情形,
但江湖上宗派复杂,倘若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的,做主人的一个不知,让他们碰上了
头,也会闹出祸来的。”
  涵虚道:“如今姓冷的来历已弄清楚了,这个客人的底细尚未摸到分毫,依我看来,
这人比姓冷的深沉得多,只怕未必是正路人,他练有歹毒的邪派功夫。”叶凌风心头一
动,忙问:
  “道长怎么知道?”
  涵虚道,“他签香油的时候,提笔写字,我暗自留心,他掌心有七点红点,这是七
步朱砂掌的功夫。倘若给他运起毒功,打中一掌,走不出七步,便会毙命,当然若不是
内功深湛,他的朱砂掌也就未必能七步追魂了。不过,对付这种练有毒掌的人,总是要
加倍小心才好。萧贤侄,您想想看,你的朋友之中,有谁练过七步朱砂掌的?”萧志远
交游广阔,江湖上各式朋友都有,是以涵虚道人先向他查询。
  萧志远沉思半晌,皱眉说道:“奇怪,我却想不起有哪个曾练过七步朱砂掌的朋友。”
叶凌风忽道:“这人形貌如何?”涵虚道:“稍微有点发胖的中年人,也没什么特别之
处。嗯,对了,有一处地方与一般人有点不同,他的眉毛疏落,而且是淡黄色的。”叶
凌风道:“哦,疏唇毛,淡黄色的?”萧志远道,“叶兄弟可是认得此人?”
  叶凌凤道:“我似曾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不过也不敢断定,要见过了面才知是也不
是?”萧志远道:“他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叶凌风道,“小弟是一概不知,但我
也怀疑他不是正潞人。此人曾和小弟有点小小过节,说来话长,待我见过了他再说吧。
我看他多半是冲着小弟来的。萧大哥,你去会那姓冷的,这个人就让我打发吧。”言下
之意,即是想单独会见这个怪客。
  萧志远见叶凌风眼神不定,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似是有难言之隐。江湖人物常有
些意想不到的纠纷,萧志远心想叶凌风或者是有些什么事情不愿当着涵虚说的,他并不
怀疑叶凌风,却是有点为他担心,当下说道:“好,那咱们就分头会客吧。贤弟。你可
得多加小心了。”叶凌风站起身未,萧志远想了一想,忽又说道:“道长,你先带我去
会那位姓冷的客人,回头再给叶兄弟带路,这两个客人既然不是一路,咱们也是避免一
同出去的好。”
  原来萧志远老于世故,也善于体贴人。他是要拜托涵虚道人,代他暗中照顾叶凌风,
却怕伤了叶凌风的自尊心,所以要把涵虚拉出云房之外再说。
  叶凌风在房内忐忑不安,思如潮涌,心道:“这人一定是当年那个姓褚的死囚了。
我自小离家,难道他还认得我?我爹爹当年有意给他开脱,后来想必定是办到了,故而
他重出江湖?”又想:“我风闻他已摇身一变,从一个独脚大盗变为专门对付江湖义士
的鹰爪,不知是否属实,咳,若然属实,这也是我爹爹作的孽。”再又想道:“我的相
貌与名字都已改了,又与萧大哥一道,说不定他当作我是与萧大哥同路之人,要来对付
我的?”最后想道:“莫非我爹爹已知我南归,竟要派他来接我回家的?哼,我如今己
是另一个人,我怎还能回家?我也不愿再有人知道我原来的姓名来历。”
  正自胡思乱想,涵虚道人已经回来。他打开丹橱,取出一颗药九,说道:“这是可
以防卸毒气侵害的九转辟邪丹,有备无患,你先把它服下吧。”叶凌风也不客气,谢了
一声,便即接过。
  涵虚待他服了药丸,再又说道:“练这种毒掌的人,身上必有三处单门,是最怕敌
人攻击的,一是左胁的冷渊穴,一是手心的劳宫穴,一是脐眼的丹田穴。专挑这三处地
方攻击,纵使他武功远胜于你,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了。”叶凌风道:“我先看他来意
如何?也未必就要动手。”涵虚道:“能不动手,那是最好不过。好,我现在陪你去吧。”
  玉皇观规模颇大,从涵虚这问云房出去,还要经过好几重院,才是卸客房,知客房
也有十数间之多,参差错落,在大殿的两侧。将近大雄宝殿,叶凌风忽地停下脚步,说
道:“道长,那人是在哪一间房子,你指给我便行。”涵虚听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在旁,
涵虚老于江湖世故,本来也并不准备和也一同会客。
  只是给他带路而已,但却想不到叶凌风迫不及待,先说了出来。
  倒似显得与那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幸而涵虚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心里虽然稍稍有点不大高兴,心想,“我何须劳你嘱
咐,我也岂是偷听别人的秘密之人?”但他也想到叶凌风是个刚出道的雏儿,对他礼仪
上的“无心之失”,也就曲予原谅了。当下指着一间房子说道:“就是这西首的第一间
知客房,你可以在外面张一张望,看看是否真是你认识的人。”尽管涵虚不大高兴,但
他还是把应付江湖人物的经验,对叶凌风不吝指点。
  叶凌风到了那知客房前,果然依涵虚之教,先在外面张望一下,似乎踌躇了一会,
又向后面望了一望,这才推门而入。涵虚却并未曾回去,而是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他为
人甚是热心,他既曾受萧志远的托,要他暗中照顾时凌风,他也就宁冒偷听别人秘密的
嫌疑了。不过他躲得远远的,叶凌风那回头一望,却也没看见他。
  涵虚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过不多久,忽听得有人大叫:
  “三官,你干什么?你,你下得好,好……”声音粗犷而又凄厉,“好”字底下,
大约是应该接着“毒手”二字了,却忽地嘎然而止,似乎是当真遭了毒手了!
  这不是叶凌风的声音,这么一来,倒是大大出乎涵虚道人的意料之外。他一直担心
的是怕叶凌风遭受那怪客的毒手,想不到刚刚倒转过来,是那怪客遭了叶凌风的毒手。
  那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但随即听得乒乒乓乓的重物翻倒的声音,想来是那人虽遭了
一下暗算,却并未伤及要害,此时正在与叶凌风在客房里打得落花流水!正是:
  毕竟是谁遭毒手,事乖情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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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三回 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三回 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涵虚是观中主持,又曾受了萧志远之托,听得里面打斗声起,焉能坐视?连忙跳了
出来,闯进客房,大声叫道:“两位有话好说,请给贫道一个面子。”
  只见那怪客头上青筋暴露,口中“荷荷”作声,似是听到了涵虚的说话,却不能回
答,横眉怒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双掌翻飞,向叶凌风猛打猛扑!掌心已是红似未
砂,每一掌发出,都有一股腥风扑鼻!
  涵虚武学深湛,一看就知那怪客是被点了哑穴,所以说不出话来,另外他左胁“冷
渊穴”下面半寸之处,也被剑尖戳开一个伤口,但因没有戳正穴道的方位,伤得还不算
太重。从他刚才话声突然中断的迹象看来,可以看出,他是先被点了哑穴,然后方受剑
伤的。
  那怪客虽受了一点伤,但功力却远在叶凌风之上,他双掌翻飞,着着进迫,已是把
叶凌风迫至墙角,幸亏叶凌风先服了一颗九转辟邪丹,不惧毒气侵袭,吸了腥风,亦无
妨碍;他又曾得涵虚之教,运剑如风,剑剑都是指向对方的“罩门”,那医客也有顾忌,
这才未敢全力进攻。但虽然如此,叶凌风亦已是处在下风,险象环生!那怪客怒气冲天,
涵虚那喝得他住手?
  涵虚一见这个情形,不觉心头一动,咯有所疑,“叶凌风为什么一出手就先点了他
的哑穴?”疑心方起,未暇思索;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怪客忽地化掌为指,中指一
弹,已是把叶凌风的长剑弹开,人掌迅即当头劈下!
  涵虚未明底蕴,也不知谁是谁非,本来是只想把二人劝开,而不作左右袒的。但此
时那怪客己是一掌劈下,叶凌风亦已被迫至墙角,避无可避,当真乃是生死关头,涵虚
若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叶凌风毙于对方掌下?
  涵虚处此境地,哪容再作思量,只好立即手挥拂尘,一招“横扫千军”,向那怪客
挥去,他知那怪客功力甚深,这一招也是不敢轻敌。
  涵虚几十年功力非比寻常,这一招又是为了要救叶凌风性命的,功力用到八九分,
招数也精吵无比,说时迟,那时快,那怪客一掌打下,正好被拂尘拂中他的掌心,他掌
心的“劳宫穴”乃是身上三处罩门之一,涵虚默运玄功,尘尾似利针般的刺了他的“劳
宫穴”一下,那怪客真气焕散,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就在这一瞬间,涵虚未来得及将
他们拉开,叶凌风已是一跃而上,闪电般的一剑插下!
  涵虚骇然叫道:“叶施主,你——”只见叶凌风那一剑已是插进那怪客的脐眼,剑
尖透过了后心,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了。涵虚想要劝阻的那
一句说话当然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涵虚不由得又多了一分疑心,暗自寻思:“叶凌风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就要取他性
命,自始至终,根本不容他和我说一句话?莫非是有什秘密捏在这客人手里,故而要杀
人灭口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萧志远的声音已在叫道:“叶兄弟,不必惊慌,我来了!”声到
人到,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汉子,正是那姓冷的客人。原来他虽然拜托了涵虚暗中照顾
叶凌风,自己仍是毕竟放心不下,所以和那姓冷的客人见面之后,来不及寒暄,便邀那
姓冷的一同来这边探望了。
  萧志远进来的时候,叶凌风已是把长剑拔出,那怪客亦已是倒卧在血泊之中,萧志
远又惊又喜,道:“叶兄弟,你已把这贼人料理了,你可没受伤吧?”萧忐远对叶凌风
是完全信任,这怪客既是给叶凌风所杀,萧志远当然也认定他是坏人无疑。
  叶凌风在衣襟上抹干净剑上的血迹,插剑归鞘,说道:“多谢涵虚道长相助,小弟
侥幸未曾受伤。只是可对不住涵虚道长,弄污了你的宝观了。”
  萧志远毫没疑心,涵虚道人却是有一点疑心,问道:“这是什么人?”话刚出口,
忽听那姓冷的客人叫道:“我认得这个人!
  好、好极了!”
  叶凌风愕然回顾,萧志远道:“这位是小金川冷塞主的侄子,大名铁樵。这位是我
的义弟叶凌风,”他给了两人介绍之后,便即问道:“这厮是个什么来历。冷兄何以说
是好极了?”
  冷铁樵道:“这厮是黑道上的叛徒,罪在不赦,叶英雄一剑送了他的性命,正是给
江湖除了一害!”萧志远与涵虚这才知道他那一声“好极了”乃是赞扬叶凌风杀得对的。
  叶凌风哈哈笑道:“我只知他是个狠毒的鹰爪狲,却也还未清楚他的姓名米历呢。
这么说来,我倒是没有杀错人了。”叶凌风的江湖经验容或不足,人却是聪明之极的,
他鉴貌辨色,已察知涵虚道人对他似有所疑,这活实是说给涵虚听的。涵虚不作一语,
默然如有所思。
  叶凌风得这姓冷的帮腔,自以为已解除了涵虚的疑心,但却又不能不又添了一重心
事,“这姓冷的不知知道了多少?”故此时凌风假作不知这怪客的姓名来历,却让那姓
冷的先说。
  冷铁樵道:“二十年前,黑道上有个大名鼎鼎的独脚大盗,外号人称‘七步追魂手’
褚元,便是此人。”萧志远道:“哦,原来他就是昔年在齐鲁道上,单掌击毙十三家寨
主的那个七步追魂手褚元。”这是二十年前震惊绿林的火井事件,当时萧志远还是个十
余岁的童子,听他祖父说过此事。
  冷铁樵道:“不错,就是他了。”接着说逍:“这件案子过后,褚元俨然成为黑道
上的霸主,大约过了四五年光景,江湖上突然不见此人,有人传他是为了躲避强仇,故
而销声匿迹:有人传他已发了大财,故而金盆洗手,作富家翁去了。其实两者俱都不是。”
  萧志远道:“两者俱都不是,那么他销声匿迹是为了什么?”冷铁樵道:“他哪里
是自甘于销声匿迹,而是不得不然,他被官府拿获,夫进监牢里去了。”萧志远诧道:
“他那么大的本领,也被官府活擒?是个什么官儿,能为倒是不小呀!”
  冷铁樵道:“听说他是在襄阳府失手被擒的。当时那位襄阳知府,名字我已想不起
了,只知他是个两榜出身的进士,和这位叶兄弟同一个姓,虽是文官,手下却很有几位
能人,有人说他本人也练有独门武功,不过从不显露,也无人知道他的深浅。
  听说这褚元就是他率领手下,亲自擒获的。”涵虚忽道:“这位叶知府是否就是现
在官居陕甘总督的叶少奇?”冷铁樵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当时我年纪还小,只
是从祖父与客人的闲谈中听到一鳞半爪,道长可是知道此事?”涵虚道:“我是个出家
人,这等秘密事情哪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不过是猜想而已。
  因为如今官居高位者,只有这位陕甘总督是姓叶的。”
  叶凌风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幸而他们也是知道得不很详细。”有个大
官和叶凌风同姓,这并不稀奇,萧志远也不放在心上,问道:“后来怎样?”
  冷铁樵道:“后来听说这褚元被那姓叶的官儿收服,摇身一变,变为专门对付江湖
义士的朝廷鹰爪,起初在这姓叶的手下当差,后来一路高升,屡得保举,做到了清宫的
带刀侍卫,但仍是不时奉命在江湖上做朝廷的暗探。有一年他来到小金川,被家叔知道,
联合了几家寨主,前往除他,陌路相逢,一场恶战,他被家叔斫了一刀,家叔这边的一
个寨主也毙在他的掌下。这恶贼武功确是高强,虽被斫了一刀,仍然给他逃了。想不到
今日他在这儿出现,却死在叶兄弟的剑下!叶兄弟,你给江湖除了一害,可当真是可喜
可贺哪!”
  叶凌风道:“小弟是全仗涵虚道长出手相助,否则只怕早已毙在这恶贼掌下了,还
焉能杀得了他?”他说话倒根谦虚,但仍是掩盖不住他那洋洋得意的心情。
  涵虚道人这时才放下心上的石头,暗自想道:“原来这人就是七步追魂手褚元,冷
铁樵亦已证实了他是朝廷鹰犬,这么说来,叶凌风倒没有杀错了人。要不然我的罪孽可
就大了。”
  萧志远道:“贤弟,我尚有一事未明,你既是不知他的姓名来历,却怎地和他结下
了梁子。”
  叶凌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也早已编好了说辞,当下便即等道:“今年春初,小
弟单身行走江湖,发现有人暗地跟踪,那一晚我在一家小客店投宿,临时心血来潮,换
了一同房间,那间客房后来也租出去了。
  “我倒并非料到定有祸事发生,只不过心有所疑,多作一层防备总是好些,哪知道
恶贼当晚果然来下毒手,我幸亏搬了房间,侥幸得以逃过,却连累那个客人为我送了性
命。当晚午夜时分,我正自心绪不宁,忽听得一声惨叫,正是从我原来要住的那间房间
发出,店里的伙计和客人都给惊醒,我也随同大伙进入察看,只见那个客人气息已绝,
胸衣撕裂,胸瞠上印有个掌印,现出七颗鲜明的红点。”冷铁樵道:“这正是七步朱砂
掌的杀人标志!叶兄弟,你当真是好险哪!”
  叶凌风叹了口气,说道:“我后悔得了不得,早知如此,我也不该搬房,累这客人
为我送命了。我也真不明白,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却为何要对我暗下毒手?”萧志远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恶贼不是要专门对付反清义士的吗?想心是你不够谨慎,给他
识破行藏,故而要来杀你领功了。贤弟,你这一次搬房,倒是颇为机警,虽是累及无辜,
却得以保存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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