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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_22 梁羽生(现代)
大怒,忍不住样鞭还击,刚敷上金创药的伤口,又再血流如注!
  葛三娘道:“祈弟妹,你暂且歇歇。这两个鹰爪孙我对付得了。”她的武功本是在
卫涣之上,但鞭长剑短,卫涣与他绕身游斗,急切之间,却是无奈他何。李大典虽然稍
弱,对葛三娘也不无威胁。葛三娘吃亏在要照顾受了重伤的祈圣因,每一招都必须抢在
前头,替祈圣因对付。如此一来,也就禁不住有点手忙脚乱。
  另一边,岳霆也正在与白涛道人恶斗。白涛道人是剑术名家,武功高于济辈,但比
之岳霆,还是颇有不如。不过在三五十招之内,却可以勉强应付得来。
  岳霆一声怒吼,疾劈三刀,白涛道人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岳霆不去理他,扑过去先解祈圣因之因。
  他们夫妻会合,李大典等人如何抵挡得住?不过数招,只听得“当”的一声,岳霆
一刀削去了李大典的顶戴花翎,不是李大典藏头缩颈得快,只差三寸,就要削去了他的
半边脑袋。
  白涛道人只好鼓勇上前,再与岳霆交手。双方形成了混战之局,在人数上倒是相等,
三个对付三个。可是岳霆夫妇要照顾祈圣因,实际上还不如他们夫妻应数。
  但尽管如此,还是他们夫妻大大的占了上风。岳霆刀重力沉,无人敢与他硬拼;葛
三娘展开了一套绵密的剑法,只守不攻,防护着祈圣因,饶是白涛、卫涣如何溜滑,也
休想攻到他们身前。
  李大典忽地退出圈子,摸出一支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岳霆怒道:“好呀,你还
要请救兵来么?老子先请你去见阎罗!”泼风似的一轮快刀,杀得白涛、卫涣都慌不迭
的闪开,岳霆扑上前去,便要斩杀李大典。
  李大典叫道:“再支撑些时,这贼婆娘就要死了,咱们的人也就要来了!”卫涣要
已结长官,只好拼命缠着岳霆。白涛道人则按剑一旁,监视着葛三娘。葛三恨正在替祈
圣因再敷伤药,无暇理会他了。
  李大典没有听到回应的角声,心中惊疑不定。忽听得自涛道人喊道:“大事不妙,
大白楼起火了!”这座山岗的脚下就是东平镇,白涛道人看见了镇上的火光,正是他们
那间黑店所在的方向。
  李大典见机得快,一听得大白楼起火,虚晃一刀,转身便走。卫涣本是与他联手御
敌的,李大典突然问跑开,也不与他打个招呼,等于将他卖与敌人。待到卫涣发觉,大
吃一惊之时,已是迟了。
  岳霆一声大吼,一手抓着鞭梢,呼的便是一刀劈去。祈圣因急忙叫道:“刀下留……”
一个“人”字未曾出口,岳霆这一刀已是劈去了卫涣的半边脑袋。
  祈圣因无暇再说,一扬手,用尽平生气力,飞出一柄匕首,追上了李大典,“卜”
的一声,插入了他的肩头。可惜气力究竟是差了一点,插入不深,李大典虽然痛彻心肺,
依然还是带着匕首逃跑。他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跑到了他的身边,待到岳霆劈了
卫涣,要去追他之时,李大典已经跳上马背,冲下山岗,白涛道人也早已跑了。
  葛三娘道:“大哥,你好胡涂。应该留个活口的。”岳霆大是尴尬,讪讪说道:
“反正是鹰爪孙害人,何须再加审问?”他哪里知道,祈圣因是要留个活口,问清楚宇
文雄怎样与他们勾通的事情。岳霆这一刀杀了卫涣,等于间接帮了叶凌风一个大忙,死
无对证,祈圣因认定了宇文雄乃是好细,更是不会疑心到叶凌风了。
  祈圣因心里想道:“虽然抓不到活的证人,想来江夫人不至于不相信我的说话。”
此时她已是全身气力耗尽,伤口复裂,血流如注。葛三娘赶忙给她再行裹伤,岳霆走了
过来,见她嘴唇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岳霆道:“祈弟妹,你歇歇再说。”
  祈圣因吸了口气,挣扎着说道:“不,这事非说不可。多谢大哥相救,但我受伤太
重,性命只怕难保。有两件事要拜托大哥。”岳霆看她伤成这个样子,心里也着了慌、
只好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祈圣因说道,“第一件事,拜托你打听你兄弟的下落。”岳
霆道:“这个当然。否则要我这个做兄弟的何用?”
  祈圣因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要你立刻去办的。你去告诉江大侠的夫人,他那个
二徒弟宇文雄是奸细!今日这班鹰爪孙是他勾引来的!记着是宇文雄!”她生怕岳霆听
不清楚,把宇文雄的名字再说一遍,说了之后,最后的一点气也已经用尽:“哇”的一
口鲜血喷了出来,便晕过去了!葛三娘连忙将她抱住。
  岳霆大惊道:“祈弟妹,你怎么啦?”可怜祈圣因已是人事不省,还怎能回答?
  葛三娘道:“气息未绝,心头也还温暖,或许还救得活的。
  你先别惊慌!”话虽如此,她口中劝尉丈夫,脸上也自变了颜色了。
  岳霆当机立断,说道:“此地不能再耽搁了,你和祈弟妹先走,我到江家报讯,随
后就来。咱们还有一支长白山老参,你嚼烂了喂她,尽人事而听天命!”
  忽听得蹄声得得,有辆牛车正走上山坡。祈圣因所骑的那匹青骢马,刚才厮杀的时
候,本来已经躲进了林子的,这时忽然跑了出来。倒把岳霆吓了一跳。
  葛三娘喜道:“这辆车子来得正好。”岳霆道:“是。我马上抢来给你。”要知祈
圣因伤得极重,倘在马上奔驰,只怕难胜颠簸之苦;而且葛三娘抱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女
人在路上跑,也难免惹人注目。有辆车子载着她,当然是好得多了。
  葛三娘道:“普通农家,没有这样大胆。只怕有些来历,你先间一同他。”岳霆外
号“霹雳火”性情急躁,早就跑了上去,叫道:“咄,给我停住!”
  不料他还未曾开口,驾车的那个老头儿已先问他道:“你们是江家的客人吗?”
  岳霆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那老头儿道:“这匹青骢马本来是我的,昨晚江家的二徒弟深夜来问我借这匹坐骑。
说是要给一位客人赶路。看你们的情形,敢情是刚刚碰上了强人?咦,不对,我这匹马
不是受的刀剑之伤,是给人下了毒!怎的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原来这个老头正是江南的那个棋友。他家就在附近,听得这边有人厮杀,赶出来看。
路上搭了一个相熟的乡人的牛车。这个王老头本来也是一个江湖人物,乡人都知道他有
一身武艺。牛车的主人驾车往东平镇,在半路上听见有“官军捕盗”的消息,不知散了
没有,正自踌躇不敢向前。乐得有王老头搭他的车,做他的保镖。
  王老头心疼他的坐骑,下了车就去抚摸那匹青骢马,仔细审视,咕咕哦啼地道:
“还好是慢性毒药,但也得我小心给它调养十天八天了。”
  岳霆听了王老头的话,呆了一呆,道:“你说的那个江家二徒弟,是不是宇文雄?”
王老头道:“不错,正是宇文雄。你认得他,你就是昨晚在江家留宿的那位客人吗?”
  岳霆忽地大叫道:“我明白了!”他声如霹雳,把王老头吓一大跳!问道:“你明
白什么?”
  岳霆大叫道:“好呀,原来都是这小子捣的鬼!”王老头摸不着头脑,道:“你说
什么?”
  岳霆哪有功夫与他多说,道:“这辆车子借我一用。”
  王老头道:“这车子不是我的。但我可以和你说说,张大叔——”这张大叔是牛车
的主人,早已吓得慌了,躲在车厢里哪敢露面?
  话犹未了,岳霆己把这张大叔一把揪了出来,说道:“我不是白要你的,这锭金元
宝你拿去。我没工夫和你多说!”
  王老头气得双眼翻白,道:“朋友,你这是算哪一门?”你究竟是江家的客人还是
强盗?我有心把你当作一个朋友,你怎的这样无礼?”
  岳霆解开绳索,放了拉车那两条牛,把他们夫妇那两匹坐骑套上,将牛车改作了马
车。说道:“我不敢高攀江家,我是强盗。但这桩买卖,你的朋友也总不至于吃亏吧!”
  葛三娘抱着祈圣因坐上马车,说道:“我知道你老人家很够朋友。但我的朋友受了
伤,我们急着要走。礼貌欠周,你老人家多多包涵包涵!”用祈圣因那条长鞭当作马鞭,
“呼吓”一声,赶车便跑。
  岳霆则展开了轻功,向相反的方向跑在江家。他急着去办祈圣因嘱托之事,无暇向
这老头儿解释了。
  王老头听了葛三娘向他赔罪的说话,火气稍稍平了一些,兀是咕咕哝哝他说道:
“真是个冒失鬼,老子从前也曾做过强盗,却没见过你这么样连江湖规矩都不懂的。哼,
我最心爱的坐骑还可以借出来,谁稀罕你的金子?”他越想越觉得岳霆夫妇形迹可疑,
又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怕当真不是江家的客人?他骂的那个小子似乎说的是宇文雄,
嗯,宇文雄可是个好小子呀,这人无端的骂他,不知为甚来由?”
  王老头想往江家探听,但那匹青骢马中了毒,必须先牵回家中疗治,于是说道:
“喂,老张,咱们回去吧。你发什么呆呀?”
  这张大叔一生未曾见过金元宝,拈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了又瞧,说道:“你看看,
这是真金还是黄铜?”王老头道:“当然是真金!”张大叔咕咚一声,坐在地上,乐极
忘形地叫道:
  “妈呀,那我可发财了!”他是农村里兼做小买卖的生意人,这金子王老头不稀罕,
他可稀罕。
  王老头想起车子不是自己的,不禁哑然失笑:“他们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我又何
必生这闲气?”这么一想,火气也就平了下来,和那张大叔回家了。
  葛三娘赶车下了山坡,但王老头那番说话她还能听见,不觉心中一动,想道:“这
老头儿很够义气,看来是个正派的人。
  但祈弟妹说宇文雄是奸细,这老头儿的口气却很维护这个小子。
  莫非这小子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可惜祈弟妹昏迷不醒,不能详究根由。”葛三娘心
地慈悲,比较肯为别人着想,想到此处,倒有点害怕祈圣因一时不察,冤枉了好人。但
她此时急着要把受伤的祈圣因送到安全的地方疗治,却是无暇跑回去与丈夫商量了。
  宇丈雄做梦也想不到有人诬陷他。祈圣因走的时候,他还在花园中与江晓英练武。
一套追凤剑式尚未练完,叶凌风便出来传活,叫他去见谷中莲。
  宇文雄因为昨晚之事,祈圣因对他颇有怀疑,连师母也似乎不敢完全相信他,心中
难免有点气愤。见了师母,神色也掩藏不住。
  谷中莲倒是和颜悦色的和他说道:“雄儿,你可是感到委屈么?”宇文雄道:“徒
儿不敢。”谷中莲道:“你对尉迟炯夫妇是否还有仇恨?”宇文雄道:“师母,你可是
要徒儿说实话么?”
  谷中莲有点不大高兴,说道:“当然是要你说实话。”宇文雄道:“尉迟炯虽然没
有亲手杀了我的父亲,但我父亲病死,总是因他劫镖而起,如今他和师父有了交情,我
可以不再报仇,但要我讨好他,我还是不愿。说老实话,我多少还有点恨他的。不过,
我也想通了,这种劫镖之事,江湖上在所多有,也不能就把尉迟炯当作杀父之仇看待。”
  谷中莲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你肯说老实话我很高兴。
  我并非要你讨好他们夫妇,你能够这样想,我已经满意了。我也想告诉你,他们夫
妇对那次劫镖的事颇为后悔,想与你化解这段冤仇呢。尉迟炯已经赔偿了镖局的损失,
至于他当初为什么要劫这支镖,昨晚祈圣因也告诉了我,我现在说给你听。”
  谷中莲还没说到一半,忽听得“砰”的一声,似是有人踢开了大门。谷中莲怔了一
怔,正自心想:“什么人来到我家,竟敢如此无礼!”心念未已,便听得有人大呼小叫
道:“叫宇文雄这小子出来,我没有工夫耽搁!”
  来的乃是岳霆,他脾气急躁,踢开大门,进来便骂。江晓芙怒道:“岂有此理,你
为什么骂我二师哥?”岳霆“哼”了一声道:“我不但要骂,我还要——”江晓芙双眼
一翻道:“你还要怎样?你要杀他?”
  岳霆是关外的马贼,进关未久,对江海天的声名仅是略有所闻,因此对江海天的敬
畏之心也自是不如关内的豪杰。不过,他毕竟也曾听人说过江海天是个“大侠”,而且
祈圣因昨晚得到江家款待,说来也有一份香火之情。
  江晓芙怒气冲冲地截断他的话反问,岳霆窒了一窒,倒也不敢太过鲁莽,当下,冷
笑一声,说道:“江海天是你爹爹吧?
  哼,你爹爹教的好徒弟!你爹爹若不杀他,说不得那我只好代劳了!”
  江晓芙一听这黑汉子果然是要杀他的二师哥,气得辫子一甩,“唰”的就拔出剑来,
说道:“我爹爹若是在家,焉能容你欺负上门?好呀,你要杀我师哥,那就亮兵刃吧,
你杀得了我,再去杀他!”她这几句话,是有意大声说给母亲听的,但在对方未亮兵刃
之前,她也不敢便即动手。
  岳霆摇了摇头,心道:“江海天空有大侠之名,教出的女儿竟然如此骄纵。女儿犹
且如此,徒弟当然更是不堪了。”不过江晓芙这么一来,他倒是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江
晓芙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岂能与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谷中莲与宇文雄已经走了出来,叶凌风也闻声赶到了。
  谷中莲喝道:“芙儿,不可无礼!”宇丈雄十分奇怪,这人他并不认识,双眉一轩,
上前问道:“你找宇文雄何事?”
  江晓芙退到他母亲身旁,咕咕哝哝说道:“妈,你瞧这贼汉子把咱们的大门也踢烂
了,还要杀二师哥。你不让他知道一点厉害,他只道江家是好欺负的呢!”几个人争着
说话,嘈成一片。
  谷中莲眉头一皱,道:“芙儿,让客人先说。不管他是怎样进来的,来到咱家,就
是咱家的客人,咱们不可先失了礼数!”
  谷中莲这几句话透着棱角,表面是教训女儿,实际是连岳霆也教训了。岳霆怔了一
怔,想起自己也是鲁莽了些儿,当下抱拳一札,说道:“这位是江大人吧?这少年人是
否就是你的二徒弟宇文雄?”谷中莲道:“不错,我这徒弟有何事得罪客下?”
  岳霆听说是宇文雄,双眼一瞪,冷冷说道:“江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徒弟乃是清
廷奸细?”正是:
  接木移花施毒计,是非颠倒害同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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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二十五回 清浊未分堪一叹 恩仇难辨又重来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二十五回 清浊未分堪一叹 恩仇难辨又重来   此言一出,便似晴天起了个霹雳,震惊了所有的人!宇文雄呆了一呆,大怒喝道:
“你说什么,我是奸细?岂有此理!你、你、你血口喷人!”握起拳头便冲过去,岳霆
冷笑道:“好小子,揭了你的底,你要反咬么?”一招“龙顶夺珠”,五指如钩,使出
了分筋错骨手法,迎着宇文雄搂头便抓!
  这两人都是在暴怒之下向对方冲过去的,岳霆练有“铁布衫”的功夫,挨他一辈,
算不了什么,但若宇文雄给他抓着,琵琶骨筋断骨折,那就要变成废人了。
  眼看就要碰上,双方都忽觉劲风飒然,似有一股潜力向自己推来。原来是谷中莲赶
了到来,挥袖在他们中间一隔。
  岳霆不由自己地连退三步,方才稳得住身形;字文雄则给那衣袖一拂之力,轻轻的
带过一边。谷中莲倒不是有意袒护徒几,要客人难看。而是因为两人功力不同,她要隔
开双方,所用的力道也就因人而施,刚柔有别。但她掌握分寸,恰到好处,双方都没受
伤。
  岳霆吃了一惊,满面通红,正要发话,谷中莲已在说道:
  “奸细的罪名非同小可,若然属实,我决不会包庇门人,定按门规处置。但必须问
个明白,也不容外人越俎代庖。尊驾请坐,我这徒儿性情暴躁,他先动手是他不对,我
这厢向你赔罪了。”
  谷中莲是一派掌门的身份,说话自有一股威严。这番话也说得不卑不亢,极为得体,
岳霆黑脸泛红,心道:“这江夫人果然不愧是巾帼须眉,武功高强还在其次,说话也这
么厉害。”他的大力鹰抓功,挡不住谷中莲衣袖的一拂,心中又是惭愧,又是佩服。谷
中莲话语之中隐隐含有责备之意,他听得出来,也是不敢发作了。
  但岳霆虽然不敢放肆,胸中却还是有着一股气,当下哈哈一笑,赌气说道:“江夫
人能够秉公处理,那是最好不过。江夫人有什么要问的,便请问吧!”
  谷中莲道:“尊驾何人,可肯见告?”岳霆道:“我姓岳名霆,尉迟炯是我把弟,
千手观音祈圣因是我弟妹。我与令徒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这次冒昧前来,是受了祈
圣因之托。她不忍你们的侠义门风,被叛徒败坏!隐藏的祸患也必须及早消除。所以她
不能不要我来把这事情抖露,让你知道!”
  谷中莲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尉迟夫人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岳霆满腔悲愤,冷冷说道:“我的祈弟妹只怕来生才能再见你江大人啦!”谷中莲
大惊道:“什么?你、你是说她已经死了?”岳霆咬了咬牙,说道:“她身上受了十几
处伤,如何还能再活?
  这都是令徒干的好事!好呀,宇文雄,你害死了祈圣因,算是替你爹爹报了一半仇
了,你这该称心如意了吧?可是这样的报仇,也未免太卑鄙了!”其实祈圣因受了重伤
是实,但不过是昏迷过去,并没有死。岳霆心中气愤,故意夸大其辞,说得严重一些,
刺激谷中莲。
  可怜宇文雄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叫得出来:“你、你这话
是从何说起?我、我今日半步未离过家门,焉能就害死了千手观音?”
  岳霆冷笑道:“凭你的本领,当然害不了千手观音;但你借刀杀人,心更狠毒!”
  谷中莲变了面色,峭声说道:“事情总有个水落石出。是谁杀了尉迟夫人?”
  岳霆道:“她在东平镇前面的山岗,碰到一群鹰爪。为首的就是那御林军副统领李
大典!这人是在字文雄父亲宇文朗生前所在的那个镖局有红股的,宇文雄,你敢说你不
认得李大典么?”
  宇文雄叫道:“你可不能这样血口喷人!不错,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也只是小
时候曾见过一两次,如今他是什么模样,我也记不起啦!我怎能去串通他?”
  岳霆冷笑道:“那么李大典何以会到这小镇上来?他又怎能知道我的析弟妹会在今
天早上经过那一条路,预先埋伏?”
  宇文雄怒道:“这我怎么知道?”他怒极气极,声音已是不觉有些颤抖。岳霆越发
认定他是胆怯心虚,只是嘿嘿冷笑。
  谷中莲道:“尉迟夫人埋了没有?你带我去看她遗体!”
  岳霆淡淡说道:“多谢你的好心,可不用你劳神了。祈弟妹虽是死了,我也不能让
她落在鹰爪乎中。我的浑家早已把她带走了。”
  谷中莲道:“能不能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岳霆冷笑道:“人都已死了,见这一面,又有何用?反正她也是不能和你说话的了。
再说,你是大侠的夫人,我们是强盗,我也不便和你一路。你若是念着我的祈弟妹和你
的一点交情,那还是替她设法伸冤吧。她临终嘱托我来给你送信,如今我的话已经捎到。
对不住,我是无暇耽搁,告辞了!”
  江晓芙叫道:“妈,不能让他就走!”岳霆双眼一翻,冷笑道,“怪不得宇文雄这
小子如此胆大妄为,原来还有人护着他呢!
  嘿,嘿!江姑娘,你是不是怪我不该来此报讯,要将我难为么?”
  江晓芙听出他的话中的嘲讽之意,又羞又怒。但她知道这是宇文雄的生死关头,说
正事要紧,无心与这岳霆吵嘴了。当下说道:“妈,这人来胡说一通,怎知他是真是假?
至少也得打探到祈圣因的确实消息,才能让他走开。”
  谷中莲看这岳霆不似说谎的人,但也不敢相信宇文雄就是奸细,心中想道:“祈圣
因的死讯大约不是捏造的。但她临死之言,只有这人听到,却是缺乏旁证,不能无疑。”
  岳霆见谷中莲拦住他的去路,陡地变了面色,道:“江夫人,你当真是要将我留下
么?”谷中莲道:“不敢。只是想再问岳舵主一句话。”岳霆道:“什么?”谷中莲道:
“还有无别的证据?”
  岳霆冷笑道:“敢情你还是不信我的话?李大典率领鹰爪围攻我的祈弟妹,这证据
还不够么?有个军官的尸首还在那山岗上,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嘿,如果再
还不够,如今又有一个证人来了,他会对你说另一个证据的。我却没工夫受你盘问了,
江夫人,你是让不让我走?”
  来的原来就是那青骢马的主人王老头。他见岳霆也在这儿,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很下
寻常,不禁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回事?”谷中莲道:“没什么。王大叔,你请坐。我
送这位客人。”王老头道:“怎么你又说你不是江家的客人?”这句话他是向着岳霆说
的。
  岳霆纵声笑道:“我只是个送信的人,本来不敢高攀。江夫人,多谢你将我当作客
人,那么告辞了!你也不必客气啦!”笑声沉郁苍凉,兼带几分气愤,虽然不是拂袖而
去,也是见诸辞色的了。
  谷中莲道:“王大叔,你认得这位岳舵主的么?”王老头道:
  “谁认得他。今早在那山岗上碰上的。他用一绽金元宝换了我同村张大叔的一辆牛
车,给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子乘坐。当时我已猜想到他是你家的客人,想与他套个交情,
他却不顾我的面子,掷下金子,便抢了牛车。”这王老头是江南的老朋友,想是与江南
相处得多,说话也有点像江南那样的唠叨。
  谷中莲连忙问道:“一个受伤的女子,那么这女子是还没有死的?”
  王老头道:“那女的伤得极重,就像个血人一般。只见她面如金纸,双紧目闭。我
没有摸过她的脉息,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谷中莲道:“是什么人伤了这个女子,你可知道?”
  王老头道:“今早趁墟的乡人看见是几个军官围攻那个女子。我到场的时候,只见
地上有个军官的尸体,另外的两个鹰爪孙,想是给那黑汉子赶跑了。嗯,死掉的那个军
官我倒认得。”
  谷中莲道:“是谁?”
  王老头道:“是御林军的一个管带带名叫卫涣的。这人和御林军副统领李大典是老
搭档。十多年前,我在冀北犯案,曾给他们追捕,幸而逃脱。我也就是因此才金盆洗手,
逃回乡下的。”
  王老头说的事实与岳霆说的相符,若凭事实推断,宇文雄的确是有串通李大典,设
伏谋害祈圣因的嫌疑。江晓芙听了这些说话,也吓得慌了。颤声说道:“只不知那个女
的是否就是千手观音?”
  谷中莲道:“那女子的坐骑是不是就是你的那匹青骢马?你可见着了么?”
  王老头道:“我正是要来告诉你,那匹青骢马我已经牵回来了。嗯,可是有点奇怪。”
  谷中莲连忙问道:“怎么啦?”
  王老头道:“那匹马口吐白沫,得病了。”
  谷中莲道:“昨晚还好好的,怎的无端得了病了?王大叔,你最善于养马,想已看
出是什么病?”
  王老头讷讷说道:“是呀,是有点古怪。只怕是草料中不小心混进了有毒的野草也
说不定。”
  宇文雄急得嚷道:“草料是我割的。那匹马也是我喂的。怎么会有毒草?”
  王老头道:“这些有毒的野草并不常见,或许你不能分辨,也是有的。宇文哥儿,
我老汉绝没有疑你之意。”王老头对宇文雄颇有好感,听说是他割的草料,赶忙替他开
脱。但谷中莲却是不能无疑了。
  王老头接着说道:“好在中毒不深,调养三五天就会好的。
  嗯,江夫人,我几乎忘了,还有一个特别的消息。”
  谷中莲道,“什么消息?”
  王老头道:“镇上那家开张的酒楼。给人一把火烧了。有两个伙计迁纷打伤。这把
火已经奇怪。更奇怪的是,火起之后。
  酒家的人竟不救火,全部逃了。待到邻居将火扑灭,酒楼也已倒塌,只剩一堆瓦砾
啦。唉,今后可没有这么好的喝酒地方啦,真是可惜!”
  叶凌风心里又惊又喜,暗自想道:“这黑店被烧,风从龙的党羽在东平镇上已是不
能立足,我也不用担忧他们再来威胁我了。即使风从龙以后会来找我,但至少目前我是
可以安心睡觉了。哈,真想不到事情样样如意,圆满得简直还出乎我意料之外!祈圣因
死了,李大典他们被赶跑了,如今黑店又被烧了,我的秘密也不怕被人揭穿啦。”
  只有一点点令他未能安心的是,烧毁那黑店的不知是什么人,这人会不会知道他与
这间黑店的关系?他想了又想,自己安慰自己道:“昨晚我偷偷进入那家酒店,事先曾
非常小心的看过,街上并无一个人影,料想没人知道我这个秘密。至于后来字文雄碰到
的那个夜行人,虽然有点可疑,但那也已经是我踏出东平镇以后的事了。”这么一想,
叶凌风又释然于怀了。
  那王老头感到江家的气氛异乎寻常,报告了这个消息之后,说道:“江夫人,你有
事情,我不打扰你了。我也该回去料理我那匹宝贝坐骑啦。”
  玉老头走后,谷中莲叹了口气,说道:“芙儿,可惜你爹爹不在家中。”要知道谷
中莲虽然比江海天聪明,但临事却不如江海天之有决断。此时她正自心乱如麻,感慨没
人可与商量,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
  从岳霆与王老头所说的种种事情推断,宇文雄的确是有最大的嫌疑,但谷中莲却也
不敢相信宇文雄就有这么大胆。
  宇文雄也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忍着悲愤,咽下眼泪,跪在谷中莲跟前说道:“师
母明鉴,徒儿实是冤枉!”
  叶凌风“帮腔”道:“事情虽是般般巧合,但我相信二师弟决不敢违背门规。我愿
与师妹一同担保他!”他明知江晓芙定会给宇文雄说项,他就先说在头里,明是帮腔、
实是挑起谷中莲的怀疑。
  江晓芙无心琢磨叶凌风的话语,果然接着便道:“妈,请念在二师哥曾经救我之恩,
免于责罚。那姓岳的一面之辞,也未可就全信了。”江晓芙提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给宇
文雄开脱,只能提起旧事来给他说情,却不知这样一来,更触了母亲之忌。“暗藏的奸
细”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岂能因儿女之情、私人恩惠就可开脱:
  谷中莲想了一想,沉声说道:“宇文雄,你起来吧。我有话说。”她不叫“雄儿”
而直呼其名,江晓芙己感到了不妙。
  谷中莲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你也不用着急。你的内伤都已好了吧?”
  宇文雄怔了一怔,道:“多谢师母再生之德,徒儿早已好了。”不解师母何以明知
故问。
  谷中莲微露歉意,说道:“你是为了我的芙儿而受伤的,如今你已痊愈,我也心安
了。你当日拜师之时、师父是将你收为‘记名弟子’的,如今既然出了这件事情,这师
徒名份,就留待水落石出之后再定吧。你所学的武功,我可以让你带走,但在重返门墙
之前,你可不能自称江家弟子了。”
  江晓芙大惊道:“什么!妈,你要把二师哥赶走?”
  谷中莲心意已决,说道:“芙儿,你别吵闹。宇文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既然出
了这件事情,旁人未必都能信得过你。我若不按武林规矩办事,别人只怕会说我包庇徒
儿。目前暂且委屈你一点儿,只待事情清楚,你就可以重返门墙。你能够体谅我这片苦
心么?”
  谷中莲说的确是实话,要知她明日便要前往氓山,主持独臂神尼的祭典,并与群雄
聚会,合谋抗清。群雄若然知道此事,岂能放过了宇文雄?而且她虽说是信得过宇文雄,
但也总得作“万一”的打算,宇文雄过去的经历她并不是十分清楚,祈圣因也曾再三叫
她“小心”的了,倘若宇文雄“万一”真是奸细,其祸非小。所以她不能不采取这样的
处置,而这样的处置,并不同于一般的“清理门户”,她认为已是合情合理,宽大非常。
  宇文雄心里十分难过,但他也是倔强的性情,心中想道:
  “师母既有见疑之意,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当下恭恭敬敬地向谷中莲
叩了三个响头,说道:“一日为师,百年为父。徒儿今日蒙冤未白,难列门墙,只得遵
从师母之命,免得玷污师门清誉,但师恩未报,弟子在外决不敢以江大侠的门人自居,
但私下我却不能不认师父、师母。还望师母体念我的衷诚,许我再尊称你一声师母。”
  谷中莲本待阻止他以师徒之礼拜别的,听他说得如此恳切,也不禁眼睛微润,不阻
止他了。
  江晓芙叫道:“二师哥,你当真就要走了?妈,你怎能这样狠心?”
  谷中莲道:“你这丫头真不懂事,风侄,把她拉开。”字文雄道:“师母这样做已
经是非常顾全我了,师妹,多谢你的好意,但你也不必阻拦了。”
  叶凌风踏上一步,遮住门口,说道:“师弟,你一人在外,多多保重。我必定尽力
协助师母,查明事实,给你洗脱嫌疑。你,你放心去吧。”他这出“戏”不但是做给宇
文雄看的,也是做给江晓芙看的,假戏真做,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副急泪,说到后来竟是
语声呜咽。但他站在门口,用意却是在拦阻江晓芙追出去的。
  宇文雄十分感动,说道:“多谢师兄肝胆相照,小弟只盼有朝一日,能够重返门墙,
再领师兄教诲了。师兄请回,小弟告辞了。”回身一揖,迈步走出大门。
  江晓芙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难以抗回,追出去徒惹伤心,于事无补,即使叶凌风不
是拦在门口,她也不会那样做了。
  谷中莲将女儿搂人怀中,轻轻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珠,说道:“傻丫头,又不是死
别生离,这么伤心作什?”江晓芙气愤难平,说道:“妈,你虽说查明真相,便许二师
兄重返门墙。但这样的无头公案,却从哪儿查起?”
  谷中莲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待氓山大会过后,我尽力设法查访就是。
真伪自有人知,他倘若真是冤枉,也总不会一直含冤莫白的。”话虽如此,其实谷中莲
亦无把握可以查明真相,只不过为兔女儿伤心,哄哄她而已。
  叶凌风作贼心虚,听到“真伪自有人知”这一句;却是禁不住心头一凛。但随即想
道,“是啊,这样的无头公案,从何查起?莫说祈圣因已死,死无对证。即使她还在生,
她也必定认为是宇文雄干的勾当。种种嫌疑,都是关连着宇文椎的,她怎会疑心到我?
哈,我布置得这样巧妙,只怕祈圣因死了,也还是个糊涂鬼呢。她临死之前,嘱咐岳霆
报讯,不是日日声声只指控宇文雄吗,几曾疑心我了?”
  叶凌风事事如意,心中欢喜无限。但脸上却还是一副伤感的神情。江晓芙心道:
“我只道大师哥有点妒忌二师哥,却原来是错怪他了。”
  谷中莲道:“你爷爷已经去了三天,今天该回来了。他一回来,明天咱们便要前往
氓山了。芙儿,你今日得加紧和你师兄练一练本门武功,大须弥剑式与天罗步法尤其要
练得纯熟才好。
  别在人前丢了你爹爹面子。不许再想你二师哥的事情了,赶快去吧。”
  叶凌风心花怒放,说道:“是啊,我在路上只跟师父学了剑诀,还得请师妹多多帮
我练练招式才成。”
  江晓芙年少好强,虽然无心练武,但却乐于助人。叶凌风可算是摸透了这个师妹的
脾气,不惜以掌门师兄的身份,低首下心,求她相助,指点招数,果然哄得江晓芙服服
贴贴,不再吵闹,随他到花园练武。
  谷中莲看看他们并肩同走的背影,心中想道:“风侄很会体贴芙儿,或者可以渐渐
转移她的心意。但看刚才的情形,芙儿与宇文雄实是相爱已深,即使她与风侄能成连理,
只怕也要在心上留下创伤,永远不能磨灭的了。唉,我这样处置,我也不知是否得当?”
想至此处,不觉一片茫然。
  原来谷中莲这次把宇文雄赶走,虽然是为了维护门规,预防“万一”;但却也不无
一点私心存在。这点私心,就是替叶凌风扫除“障碍”,好让他与江晓芙有更多接近的
机会,撮合他们的姻缘。但谷中莲毕竟是个女侠,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的,这次的行事却
掺杂了一点私心,事后思量,却不免也有点儿惭愧了。
  谷中莲自己也是“过来人”,想起自己当年与江海天两情契合,却又好事多磨的经
过,思潮越发起伏不定。蓦地她又从氓山之会,想起自己的义母谷之华。谷之华当年也
曾被掌门师姐疑是叛徒,将她逐出门墙的。谷中莲不由得想道:“倘若宇文雄当真也是
受了冤枉的,我活活拆散了他们,却怎对得起他?唉,但真相既未分明,我也只能如此
处置了。”
  叶凌风是想不到谷中莲会感到愧悔的。他只知道师母是一心一意地帮他,心中高兴,
实是难以言宣,藉着与师妹练武为名,千方百计的去讨江晓芙的欢喜的。
  江家之事,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宇文雄出了师门之后,郁郁独行。叶凌风最高兴的
时候,也正是他最伤心的时候。
  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是安身之地。宇文雄怀着满腔气愤,只想远远离开江家,走到
哪儿就算哪儿。但想起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师妹,却也不免黯然神伤,心头隐
隐作痛。
  宇文雄正自怅怅惆侗,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东平镇前面那座山岗。忽觉微风飒然,人
影一晃。有个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兄台可是江大侠的第二个徒弟,名叫
宇文雄的么?
  我看兄台似有满怀心事,可否和小弟说说?”此人突如其来,字文雄吓了一跳,本
能的闪过一边。
  定睛看时,只见是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年。宇文雄怔了一怔,说道,“阁下是谁?请
恕小弟眼拙,咱们以前似乎没有会过?不知阁下何以知道小弟贱名?”心中想道:“这
人也未免太冒昧了,素未谋面,却要我把心事告诉与他。”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竟似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你是嫌我来得太过突兀么?
咱们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萍水相逢,只要意气相投,便可以成为朋友。”宇文雄心道:
“话说得是,但我怎知你是什么人?”心意未已,只听得那少年又道:“况且咱们其实
是会过面的,只是兄台想不起来罢了。”
  宇文雄一片茫然,说道:“几时会过的?在什么地方?请恕我记性太坏,实在是想
不起来了。”
  那黑衣少年笑道:“就是在这个地方,还是昨天的事情呢,怎么就记不起了?”
  宇文雄恍然大悟,说道:“哦,你就是昨晚的那个夜行人?”
  那黑衣少年道:“不错。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呢。你为什么离开江家?看你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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