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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错都是为了爱:刘墉

_6 刘墉(现代)
令我有點緊張。
  總算叫到我,進去坐下。
  「什麼問題?」「她」翻病歷,我才要答,她卻突然站了起來,繞過我衝出門去,
拉著剛走出去的一位中年婦人,匆匆忙忙地,像是「急口令」似地叮囑了幾句話,再轉
身跑進來。
  坐下來,還直搖頭,像是剛打完孩子,回到櫃台上的老闆娘。
  「聽說您是名醫,朋友都叫我來看您。」我以上兩句好話,看她臉色稍緩,又說:
「但是聽說您很凶。」
  她怔了一下,護士小姐趕緊接過話:「不是凶,是認真。」
  O
果然神妙,沒兩下就診斷出來了--
「肌腱發炎。先打一針,再做復健。」
  「打針?」看她擦酒精,我問:「是不是可體松?」
  「是。」她拿針筒對準我的手肘:「不過你放心,藥用得好,只會治病,用不好,
鹽巴也能毒死人。」
  「是的!是的。」我發現她注射一點也不痛。又問:「是不是就可以打網球了?」
  她眼一瞪:「不行。」指著地說:「想想,你的地要是破了,我給你補水泥,水泥
沒乾,你能踩嗎?」說著為了一張小紙條給我:「下個星期再來,我一看就知道你有沒
有聽話。」
  「是的,是的。」我一邊道謝,一面提起箱子往外走,都要出門了,她突然站起身
衝過來,把我的箱子搶過去,据一据,說:「這麼重,怪不得手出毛病,以後用背包。

  「我已經換左手提了。」我趕緊解釋。
  「你左手也會出問題!」她瞪我一眼:「不准再提了,抱著!」
  走出診療室,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剛才看的不是醫師,是媽媽。她怎麼說話跟我媽
媽一樣呢!
  O
不過我的老母已經很久不曾這樣對我說話了。尤其她八十五歲之後,非但不像以
前的媽媽,反而變成了我的「女兒」。
  去超級市場,哪樣東西不適合她吃,她就專挑那一樣。她自己推購物車,裡面堆滿
她只要吃一點點,就會引發膽炎的油炸零食。
  每次妻帶她去買菜回來,都進門先告狀:「老娘又不乖了,結帳的時候,我一包包
搶下來,她就對四周人喊「你們看哪!
  我媳婦不准我買」,我只好不跟她搶了……」
  這時只好由我當「惡人」,到老娘的房間檢查,把不適合她吃的零食沒收。
  她固然知道我為她好,還是會故作生氣地罵我,甚至看我把東西抱出門去,仍在後
面喊:「你呀!以為你快,其實我更快,我早把東西藏起來了!」
  所以,我覺得老人簡直就是小孩兒,不但頑皮,而且叛逆。
  0
  提到孩子,美國人是很少體罰孩子的。
  可是有一次我到海邊公園去,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往碼頭的欄杆上爬,他的母親
追過去,把孩子拉下來狠狠地打。
  「不要打了!」我勸她:「這個國家不是不主張體罰嗎?」
  那婦人居然笑了,轉頭對我說:「這不是體罰,是救命。要他以後再也不敢爬這危
險的欄杆。」
  O
想起三十年前的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位朋友對我抱怨:「今天我遇到攔路的土匪了
!」
  「在哪裡?」我急著問。
  「在橋下,我才騎著腳踏車下橋,從旁邊黑影裡就竄出一個人,穿著一身黑衣服,
把我一把抓住……」
  「你被搶了什麼?有沒有受傷?」我急著問。
  「當然沒受傷,那人不是土匪,是牧師,他是拉我去聽佈道大會。」
  偏偏那是一位我認識的牧師。有一天遇到,我就提起某人的抱怨,說:「你要拉他
去聽道,也不必那麼急呀!會把人嚇到的。」
  「我怎能不急?」牧師居然理直氣壯地說:「我是要救他啊!早一天聽福音,就早
一天得救。」
  O
愛他,就要教育他、拯救他,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甚至最激烈的手段
  和言語,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對孩子、對父母、對學生、對病人,這都是當然的

  這個星期,我又去看那位復健科的女醫師。
  「我的小孩也看你的書。」她笑著對我說。
  「真的啊!」我也笑笑:「那麼妳可以回去對孩子說,劉墉還滿乖的,所以能痊癒
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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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愛與欠]
  他欠了那個妻子的,就用耐心、愛心,在這個「外形相似」的女人身上還吧!
  總覺得欠了他到上海的一個出版社參觀,中午社長請吃飯,出門時看見門口台階上
生了一對老夫婦。
  社長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回頭對我說:「他們每天都給我的一位女職員送午飯,無
論颱風下雨,都準時到。」
  「真疼女兒啊!」我說。
  「不!」社長一笑:「不是送給女兒,是送給兒媳婦。」
  「什麼?兒媳婦?」我詫異地說:「居然有這麼疼兒媳婦的公公、婆婆?」
  「不是疼,是欠!」社長深呼吸一口氣:「他們兒子有毛病,據說是小時候睪丸藏
在肚子裡,下不來,他兩口子不懂,又沒注意,所以孩子一輩子不能生。當初也沒敢跟
女孩子說,覺得騙了她、欠了她。所以每天對兒媳婦低聲下氣的。」
  O
鄰居一位醫生,在國內是著名的心臟內科專家,自從五十多歲在美國又生個兒子
,就常放下國內診所的生意,往美國跑。起先隔三個月飛美一趟,待上半個月再回去。
後來愈跑愈勤,這一年乾脆把診所關了,留在美國陪兒子。
  倒是醫生的太太常往台北跑,把孩子交給丈夫帶。
  有一天,孩子不乖,爸爸氣極了,狠狠地罵孩子幾句,孩子哇哇哭了起來。
  作爸爸的看孩子哭,氣消了,突然好不忍、好後悔,反過來跟孩子道歉,又兀自坐
在那兒自責。
  沒想到,才四歲的兒子,居然走到老爸身邊,拍著老爸說:「沒什麼啦!我很好啦
!你不要傷心。」
  某日聚餐,醫生提起這段裏,很感慨地說:「真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已經懂
得這麼多。我突然好後悔,以前年輕時,對兒子、女兒太忽略了,在他們小時候,我居
然沒跟他們說過幾句話。」嘆口氣:「以後要好好補償才對。」又沈吟一下:「可是,
補償,能補得了他們童年的感覺嗎?自從他們上大學,要見面都不容易了。」
  O
在大陸有「音樂才子」之稱的作曲家王酩過世了。
  報上刊登了曉黃寫的紀念文字。其中有兩段話,令我好感動「王酩只有一個女兒和
一個外孫女,他總覺得從前自己對女兒的門愛不夠,近年來要把這份愛,成倍地投到外
孫女兒上,只要有可能,他去哪兒都要把外孫女帶在身邊。」
  也想起另一位已逝的作曲家王洛賓的話:「我被關進去的時候,孩子還抱著呢!放
出來的時候,孩子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到火車站來,送我一小瓶白蘭地。我上火車,
白蘭地放在褲子口袋,手伸進去摸著,還有女兒的溫度。覺得過去的歲月,真是欠了她
。」
  於是,王洛賓寫成了他那首著名的《哦!我的那瓶白蘭地》O女兒鋼琴老師的母親
過世了。
  才聽說那老師請假回佛羅里達參加喪禮,最近居然又聽說老師要請假去參加老爸的
婚禮。
  「老師對她爸爸那麼快就交女朋友,本來很不高興。」妻說:「可是跟那女人見過
面之後,又開始同情那個女人。」
  看我一副不解的樣子,妻繼績說:「原來那女人跟老師死去的媽媽長得很像,連說
話的聲音都相似。鋼琴老師第一眼,嚇一跳,嘴上雖沒說,心裡卻懂了她老爸根本是找
了一個替代的人,他不變那女人,只是透過那女人來懷念以前的老婆。」
  果然,按著聽說有一天老先生打電話給女兒,在電話裡哭:「她不像妳死去的媽媽
,一點也不像!一點也不像!」
  那老先生還是結婚了,他說見了這個女人,才知道以前的妻子有多好。他欠了那個
妻子的,就用耐心、愛心,在這個「外形相似」的女人身上還吧!
  O
女兒的娃娃髒了。
  那是我從日本買回來的,黑頭髮、黑眼珠,穿著一身和服的娃娃。
  「頭髮很髒,我要幫她洗頭!」女兒說。
  「妳會洗嗎?」我問她。
  「我不會。」
  「我幫妳。」我把娃娃拿過來看看:「既然洗頭,難免弄濕了衣服,就把衣服脫下
來,一起洗吧!」
  和服的「結構」很特殊,兩根細腰帶,從袖子裡面穿來穿去,我研究了半天,才脫
下。
  「她怎麼沒穿內褲?」女兒說。
  「日本女孩穿和服,裡面是不穿內褲的。」我說。
  「爸爸怎麼知道?」
  我怔了一下,說:「爸爸聽說的,而且,妳不是看到了嗎?」
  女兒拿來牠的洗髮精,我們就在廚房的水槽為娃娃洗頭。先由她抓著娃娃,我倒洗
髮精。冉出我抓著娃娃,她拿著噴頭沖水。
  頭髮是一絡絡植造塑膠頭殼的,居然既不脫色也不掉毛。
  兩個人合作吹乾之後,再一左一右,各為娃娃編了一條小辮子,後面則綁了一個大
「馬尾巴」。
  過去也為她洗過娃娃,都是金髮碧眼的。這次洗「東方娃娃」,感覺竟然大不相同

  我一邊洗、一邊吹風,一邊想:「啊!現在我懂了,我岳父那時從台灣飛來美國,
幫著我老婆為我女兒洗頭,大概也是一樣的感覺吧!」
  那不單是疼愛孫女,其實也是重溫一種舊夢,重拾一種感覺。
  相信,妻小時候,我的岳父一定忙得要命,難得為她洗頭。也可能在那個時代,男
人是不破允許做這些事的。
  而今,七十了,退休了。彎著老腰、蹲在盆邊,跟也已是四十歲的女兒,一起為外
孫女打水、擦髮精。不就像我現在,跟女兒一起洗娃娃嗎?
  想起兒子小時候,我不曾為他洗頭洗澡,覺得失去了許多,也覺得欠他的。
  改天,兒子結婚,我會對他說:「如果你們忙,我可以幫孫子洗頭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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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愛與欠]
  當他犯案、當他失敗、當他病重、當他當大家都不肯定他的時候……認他,是多麼
偉大的愛!
  認他,是多麼偉大的愛少年時讀《史記》,最愛《刺客列傳)裡「聶政刺韓相」的
故事。
  聶政刺殺了宰相之後,為了怕連累姐姐,而用刀剝下自己的臉皮、挖出眼睛,再切
腹而死。
  韓王認不出刺客是誰,把聶政的屍體放到大街上,懸賞千金,給說出刺客名字的人

  聶政的姐姐聶榮,居然跑去認屍,說「我怎麼能因為怕死,而埋沒了弟弟的英名?
」按著在哀號中自殺在弟弟的身邊。
  這段故事,我讀了許多遍,每次都想:多麼笨的姐姐,妳弟弟為保護妳,死得那麼
慘,妳居然自己遠去送死。
  但是三十多年過來,今天我重讀「聶政」,卻有了另一種感觸認一個人,是多麼深
情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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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陪女兒去參加溜冰賽。說「比賽」,實際只是「表演」。每個孩子由
老師選曲、編舞,再輪流上場演出。
  場面的觀眾也不多,全是小孩的家長,掌聲從哪裡響起,就知道表演者的親人在何
方。
  我旁邊站了一位老先生,看我為女兒鼓掌,也便摘下手套,捧個場。一邊說:「下
一個就是我孫子了,他溜得好極了,你一定要看。」
  果然,我女兒才下場,就上來一個又瘦又小的男生。投桃報李,我也狠狠地鼓掌。
  「他看來瘦,但是很結實。」老先生說:「瘦,特別適合溜冰。」
  才說著,小男孩就摔了一絞。老先生驚叫了一聲。
  按著又摔一絞,而且是個「元寶翻身」。
  「看!他爬起來多快。」老先生說。
  音樂轉為快節拍,小男孩拚命追拍子,愈追愈槽,又連摔兩跌。
  終於結束了,小男孩遠遠看了看祖父,再低著頭,由另一邊退場。
  老先生像觸電似的站起來,彎身抱起一堆厚厚的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我點了
點頭:「他很棒,不是嗎?他是我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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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在圖書館錄影帶的架子上,看到一部叫作《第八天》的法國影片。
  好奇,借了回來。
  片子裡演的是位蒙古症孩子,從收容中心跑出來,陰錯陽差遇上一個商場男人的故
事。
  男人帶蒙古兒去找他的家,但是早沒了。當初就因為孩子的母親死亡,才把孩子送
進收容中心。
  男人又帶蒙古兒去找他姐姐,但姐夫不高興,「請」他們離開了。
  最後,蒙古兒趁那男人不注意,跑到樓頂,跳了下去……畫面映出蒙古兒母親在世
時,據著他,說聖經裡《創世紀)的故事:「第一天,神創造了光;第二天,神創造了
空氣和日夜;第三天……」那母親露出慈祥的微笑:「第八大,神又造了一樣可愛的東
西,就是蒙古兒,就是你,你是上帝最完美的創造,你是我的兒子。」
  O讀尚.多明尼克.鮑比(Jean,DOminiqUeBaUby)為的《潛水鐘與蝴蝶》。
  本來意氣風發的ELLE雜誌總編輯,從他新女友的身邊醒來,先去試他的新軍,再準
備到前妻那兒接孩子度週末,但是就在孩子要上車的時候,突然中風。
  二十個星期當中,鮑比瘦了三十公斤;他的右耳聽不到,右眼因為壞死,而被縫起
來。他唯一能轉動的是頸子,唯一能溝通的方法是眨左眼。他靠人餵食、清洗、翻身、
包尿布,倦縮在輪椅上,如同一個怪物。
  但是,當他前妻推著他,帶著兩個孩子到「海灘俱樂部」的時候。十歲的兒子拿著
紙巾,一邊走,一邊幫他擦嘴裡流出的口水:八歲的女兒,則只要大家一放慢腳步,就
過來,把父親的頭抱在她臂彎裡,滋滋親吻著說:「這是我爹地,這是我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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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天,由台北傳來一個花邊新聞。
  一位英挺的男士,困在才女與美女之間。
  滿版的新聞,載了滿版的「小道消息」。才女和美女都說了話,四周相關的人也各
自表態。有人猜有利益輸送;有人猜是政治陰謀;有人說「他」應該下台。
  男士簡單地發表談話之後,便避不見面;他的前妻也沒說什麼;正值青春期的女兒
,卻在這「亂世」為了封公開信給她的父親劉塢O愛與欠O耗他,是多度偉大的愛!
「爸爸加油!我永遠愛你。」
  O
認一個人,是多麼深的情!
  當他犯案、當他失敗、當他病重、當他跌倒,當大家都不肯定他的時候…:認他,
是多麼偉大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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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愛與欠]
  兩個人顫抖著、驚喜地打開信看到他,就是他,就是我們的孩子,讓我們愛他一生
讓我們愛他一生許多年前,看過一部叫做《收養(Adoption)》的匈牙利電影。
  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請求情夫在分手之前,讓她生個孩子。
  情夫沒說話,只是把那女人帶回家。情夫的妻子客氣地招呼,並喚出兩個孩子。
  女人匆匆地告別了,也告別了過去的一段情。
  一個總向這女人借房子,跟男朋友約會的小女生,看到女人沮喪的樣子,便抽空,
帶她出去喝咖啡、看風景、聊聊天。
  小女生走了,女人又陷入落寞與孤獨。突然,她站起身,出門,到棄嬰中心,登記
收養了一個孩子。
  影片的最後,是那女人抱著一個胖娃娃,從棄嬰中心出來,用細碎而匆匆的步子,
走上大街,攔住正好駛來的巴士,上了車……從頭到尾,影片都冷冷的,沒做任何解說
。但是,演完,大家都懂了她寂寞,所以收養了一個娃娃。
  那孩子是她的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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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年冬季奧運會,關穎珊和陳露分別得到女子花式溜冰的銀牌和銅牌。
  消息傳到我住的小鎮。最興奮的大概是常去溜冰場的一對美國老夫婦。
  關穎珊和陳露跟他們沒關係,但是他們有一對兒女,都是從亞洲收養來的孩子。
  過去看這對白髮雙親,緊盯著場上的兒女叫好,那兩個孩子也確實溜得不錯,大家
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現在不同了,事實證明亞洲人有溜冰的天賦。大家嘴裡雖不
說,卻用眼神說了:「看樣子,將來這一對兒女,也能成為溜冰的名將。」
  那對老夫婦顯然也更帶勁了,從他們臉上似乎可以見到一種得色:「瞧!我們多棒
!我們領養了一對越南的孩子。看!我們的孩子多棒!他們比白種人溜得好多了!」
  多麼複雜的情懷呀!從這對白人老夫婦臉上透出來--
  白種人有了「黃種人更優越」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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