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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错都是为了爱:刘墉

_5 刘墉(现代)
我們尋夢,要尋人生的大夢,為大家尋夢,為世界尋夢……」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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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之夢]
  手術房裡的事,我們到外面是不能講的。
  出了錯、死了人,大家心照不宣,病人的家屬也不可能知道。
  杏林.春雨.歌二十多年前,有兩個在同一間醫院服務的護士跟我學畫。她們常穿
著護士的制服,匆匆忙忙趕來,身上還散發出濃濃的藥水味。
  我教畫是很自由的,學生們可以一邊畫、一邊聊天。有一天聽其中一位護士,對著
旁邊的同事小聲說:「今天xx醫生又秀斗了。」
  「是啊!怎麼會這麼糊塗。」另一人嘆氣。
  「命啊!聽他家人哭得好傷心。」
  我好奇地問她們。她們臉色凝重地互看一眼,居然言詞閃爍地沒有正面答我。
  隔了好一陣。其中一人私下對我說:「老師!您知道嗎?手術房裡的事,我們到外
面是不能講的。出了錯、死了人,大家心照不宣,病人的家屬也不可能知道。」沈吟了
一下,又歪頭笑笑:「哪個名醫不是從庸醫變成的?哪一把「名刀」下面,又不曾枉死
過病人?」
  O
這事過了不久,我太太就進了醫院,因為視網膜剝離,準備動手術。
  好多朋友推荐同一位名醫操刀。可是有人提出異議:「那位名醫根本不是自己動手
,他只是站在旁邊看,教他的副手操刀。」
  又有人推荐一位剛從國外回來的醫生,說他的技術最新。
  可是也有反對的意見:「他去美國才幾個月,學到什麼?可以說在國外學到了方法
,回國來鍛鍊技術,小心一點!別成為他實驗的白老鼠。」
  所幸我太太找後一位動手術,十分成功。只是這些話在我心中,一直揮不去。
  有一天,碰到位醫界的朋友,我問:「依您看,這兩位醫生,誰比較高明呢?」
  「其實兩個人都不錯。」他說:「你不要認為由副手操刀就不好,你想想,如果有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和一個二、三十歲的小夥子,同時搶著為你穿針,你會選哪一
個?你總不會因為老的那個穿了四、五十年針,經驗老到而挑他吧。所以呀!用老一輩
的經驗,加上新一輩的精準,常能完成最艱巨的任務。」
  看我百點頭。他又眉頭一揚,笑著說:「做醫生,真可憐,年輕的時候眼力好、手
又稱,偏偏經驗不足,總是出毛病。
  老了之後,經驗十足,卻又常看不清、手發抖,這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O
自從搬到紐約的長島,就與醫生們做了近鄰。左鄰是位麻醉科的名醫,坐骨神經
動手術才一個禮拜,就溜出醫院、回家種花。還對我大聲喊:「醫生是最壞的病人。」
  右鄰不遠是位內科名醫,常找一堆醫生朋友,邀我聚餐,然後學著酒杯對感冒的朋
友說「喝點酒,感冒就好了!」又回頭對我一擠眼說:「其實啊!人長壽不長壽,多半
要看爹娘。」
  聽他們談「別人」就更驚心了「誰誰誰,在台灣為了賺錢,兩口子整夜調製可體松
的藥膏,吸多了藥粉,都成了「月亮臉」。」
  「誰誰誰,又被告了。當然告不倒,但是開刀房裡誰不知道?」
  有一天我問在座的人,誰最清楚手術成功,還是失敗。
  大家一起回答:「當然是醫生自己。」
  O
與「眾名醫餐敘」比起來,我寧願一對一地聊天。因為這時候最能聽到心聲。
  有位婦產科的名醫,一次略帶醉意地對我大聲嘆著氣說:「唉!年輕的時候,愛玩
,女朋友在外面等。明明可以自然分輓的,看她一直生不出來,不願意多等,就說該動
手術。」臉上紅通通地:「現在啊!外頭誰在等,我都不管,病人重要、良心重要。」
  還有一位名牙醫,居然對我說:「你知道嗎?我最希望的是去開一間餃子館。」
  「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賣水餃的店哪!」他十分認真地重複一遍。
  「那你為什麼不開?」
  「因為我還在還債。」他的臉色更認真了。
  「你還欠錢?」我追問。
  「不!是欠情。我前面那些年,做壞了太多人的牙,現在想退休也不能退,要把錯
補過來。」
  O
最近,參加美華防癌協會的募款餐會。其中有名歌星演唱,也有名家演奏。但是
最令我感動的,卻是一群醫生的合唱。
  八位各科的醫生,在一位醫生娘的伴奏下,唱了《大學頌(GaUdea日US二、《故鄉
老友(OldFOlkSathome)和《哦!王小姐(Oh!Brelidy)。
  都是中年人了,有的禿了頂,有的白了頭。略帶一點緊張與靦腆地站在台上,並在
其中一位的帶頭下作四重唱。
  不知為什麼,他們的歌聲給我少有的震撼,覺得那不只是歌,更是心、是生命。
  看了多少人生的悲歡離合,救了多少命,也犯過多少錯。而自己的青春已逝、事業
已成、兒女已大。沈重的壓力、沈重的心情,似乎放不下,又似乎可以放下了。
  在許多矛盾之間,產生了火花,化作了歌聲。
  歌聲是那麼釋放,又那麼複雜。彷彿把肝膽腸胃、腦腎心脾、肌膚神經所交織起來
的「興衰榮辱」、「是非成敗」,一起化作音符。
  我彷彿看到杏林間,一陣風來,一片化雨……美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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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生之夢]
  比起那些由「不敢笑」,到「不能笑」的許多人,能笑幾聲,哈哈哈,管他是真是
假,不都是一種幸福!
  能笑且笑過一生母親的膽囊發炎,雖然吃藥控制住了,卻整天摀著肚子,坐在椅子
上發楞,連我說笑話,她也板個臉。
  「妳為什麼都不笑呢?」我問。
  「我不是不笑。」她嘴角挑一挑:「是不敢笑啊!一笑就疼。」
  她這話,使我一下子飛到四十年前,父親病的時候,她也叮囑我,別逗父親笑。
  「讓爸爸開心,有什麼不好?」我不懂地問。
  「開心可以,但不能笑。大手術,還沒長好,一笑傷口就裂了。」
  躺在床上的父親點點頭,對我擠出一絲苦笑。
  也想起三毛,過世前一年,聽說她因為從樓梯上摔下來,斷了肋骨,我去榮總看她

  她沒化妝,拉著被單遮臉,一邊怨我不先通知就去,一邊怪我總是說笑話,害她笑
一下,肋骨就疼一下。
  最近和杏林子聊天,她也說:「劉塘真壞,老說笑話,害我笑。」
  長久的類風濕關節炎,侵蝕了她的全身,手腳變了形、身體變了形,連上下顎的關
節,也因為萎縮而壓迫了食道和氣管。她的聲音很美,可是現在沒辦法大聲說,說也說
不久。她過去也很愛笑,而今卻怪我逗她笑,害她咳嗽。
  所幸她的心還是那麼喜樂,用嘴角輕輕對人笑。
  O
其實我在二十多年前,也受過「笑的苦」。
  一天,正作畫,有位老同學來訪。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面看我揮毫,一邊說他的
近況。
  「我到屈尺去,看那邊的溪水好清澈,就一個人,脫光了,下去游泳。」很有文藝
才華的他,非常細膩地形容了四周的山光水色,述說他怎麼試探溪水的溫度,感受沁心
的涼爽,到忘我她漂浮其間。尤其當他形容日光照下來,射過他撥水的手指間,把他的
身影映在溪底,更是美極了。
  「我漂著、漂著,看著自己的影子,覺得自己好像……好像……」他沈醉在回憶裡

  「好像什麼?」我停下筆,問他。
  他看看我,似乎還在回憶中,突然抬頭,說:「好像一隻大烏龜。」
  我作夢地想不到他那麼美的形容,到頭來竟像隻大烏龜,於是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他一副正經八百,十分不解的表情。惹得我更笑彎了腰,而且山向
外呼氣的笑,到往裡吸氣的「抽笑」。
  當天夜裡,我的氣喘病復發,緊急住進了醫院。
  從那以後,即使聽到很好笑的事,我也忍著,盡量在大笑幾聲之後結束,絕不發出
「抽氣式的笑」。
  O
「笑,有時候真不容易。」
  最近一位新聞界的老朋友對我一沒說,一邊摘下她的老花眼鏡,又淘出面紙,燕燕
左眼角,再蘸蘸右眼角,嘆口氣:「唉……一笑就流眼淚。」
  她走了,我隨手翻書,翻到野口悠紀雄的《超學習法》,其中有一段說:「像赫塞
或羅曼羅蘭的作品,如果沒有高中生豐富的感受力是讀不來的。」又說,他希望退休之
後,能重讀一次高中時看的書。只是相信已經不可能喚起年輕時的感動。
  闔上書,我想,「笑」或許也如此吧!
  記得年輕的時候,最愛聽黃色笑話,甚至在軍中還有講葷笑話的比賽,大家運足了
丹田之氣,放肆地大笑。
  然後,進入社會,尤其在跑新聞的那段時間。截稿前,明明忙死了,卻常有人停下
筆,說個笑話。
  管他好不好笑,辦公室裡都會發出一團笑。而且愈累,笑得愈大聲。似乎用那笑,
作為一種深呼吸的運動。
  再過了二十年。我開始喜歡看古典笑話,在文言文的句讀間,找尋古人辛辣的幽默
,且把那幽默帶上應酬的餐桌。
  一桌老友,都有意氣風發的當年,也都帶來拿手的笑話,你一段、我一段,誰也不
讓誰。
  有人會一邊聽一邊拿筆記,說要回家講給老伴聽。
  也有人口沫橫飛,說的卻是不久前才對同一批朋友講過的笑話。
  大家一樣聽、一樣笑,一樣掏出面紙,擦眼角不聽使喚,流出的淚水。
  我想,不同年齡愛不一樣的笑話;同樣的笑話,不同年齡聽起來,是否也有不一樣
的感覺。就像這群老朋友,由笑「人生的現象」,到笑「人生的無奈」。
  O
常想起小時候的一位長輩,很愛打麻將,卻總輸,有一天和(ㄏㄨˊ)牌,而且居
然是清一色自摸,發出少有的開懷大笑。
  在笑聲中,慢慢滑下椅子,死了。
  自那事情發生後,常聽大人提起,好像說一個悲劇,又像說一則笑話。
  每次大家都哈哈笑幾聲,聽不出是高興還是應付。只是現在回想起來,哪個笑話裡
沒有自己的影子?哪個笑話的背後,沒有這種人生的諷刺?
  想想那笑著溜下椅子的老人,斷氣之前,還能大笑幾聲,豈不是喜劇的結束?
  比起那些由「不敢笑」,到「不能笑」的許多人,能笑幾聲,哈哈哈,管他是真是
假,不都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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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愛他.欠他.打他.認他
  【愛與欠]
從那天,我老公就改了,他過去十幾年的戚嚴,一下子全破產了。
  愛他,不是怕他風雪天,兒子卻非趕回波士頓不可,路滑,妻不敢開車送,特別為
他叫了輛大型的計程車去機場。
  幫他關上重重的車門,又急著敲窗子:「到了,打個電話回來。」看他直點頭,車
子消失在街角。
  晚上睡得很遲,一直看電視,又不是專注在什麼節目,而是跳過來、跳過去地不斷
換台。
  妻終於忍不住:「兒子為什麼還沒到?」
  「應該早到了。」我說:「只是忘了打電話回來。妳何不打過去?」
  「他不打來,我為什麼要打去?」妻沒好氣地說:「他不在乎我,我又為什麼要在
乎他?」
  便繼續盯著電視,沒什麼「特別的」新聞,只說風雪愈來愈大,紐約機場已經關閉

  「還是打個電話吧!」我說。
  「我不打。」
  我沒答話,兀自起身去撥了兒子的號碼,傳來的是錄音:全一驚,幸虧按著兒子說
話了,一副睡得迷迷糊糊的聲音。
  「你為什麼沒打電話來?」我吼過去。
  「喚!我忘了,人累了……」
  「妳不知道我們會擔心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居然很不以為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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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十年前,他念高中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個風雪夜。我罵他打電話打了一晚上
,他居然砰一聲衝出門去。
  我站在門前的台階上,看街道的盡頭。猜想他一定是跑過長島公路的天橋,去那邊
打公用電話。
  雪花很密,在風裡亂七八糟地飄,路燈下看得特別清楚,遠處卻愈來愈模糊。
  終於看見他的身影,我趕緊躲回屋內,卻手足失措地不知怎麼好--把門開著,怕冷
風吹進來;將門關緊,怕他不按鈴。守在門邊,等他一到就拉開?那又有失我的威嚴。
  但還是偷偷算著他要到了,打開門。再溜進臥室,聽他進門的腳步聲。
  O
那時候我在家教國畫,有一大票中年的女學生。
  常聽她們罵女兒,說多甜的心丫頭,一上初中就變了。變得會跟父母頂嘴,變得會
摔門。
  其中一個義大利律師的老婆,總不以為然地說:「笑死了!讓女兒對妳摔門?要是
我老公看到,不用她摔,先把她摔出去。」
  「你們義大利的父母比較厲害。」大家都捧她。
  她的丈夫我見過,高頭大馬,大嗓門,曾經來買我的晝。表面說出太太挑,到頭來
全由他決定。
  他那女兒我也見過,會幫著媽媽抬畫框,乖乖坐在客廳,等母親下課。
  「還是你們義大利人會管孩子。」有一天,兒子惹我生氣,我對那學生感慨地說。
  「得了!得了!」她居然苦笑一下,看看四周的同學:「前兩個禮拜我老公正罵女
兒,向來都乖乖聽訓的丫頭居然跳起來,跑出去了。」
  「妳老公不是要氣死?」
  「他氣?」她笑笑:「他氣一陣子,穿上大衣出去找,找到第二天,才從同學家把
女兒找到。」
  「他有沒有揍她?」大家都問。
  「揍她?」大笑了起來:「他求她。從那天,我老公就改了,他過去十幾年的威嚴
,一下子全破產了。現在總是柔聲細氣地對女兒說話,我看了都覺得惡心。」
  看看每個人:「你們猜,我那老公怎麼說?」
  大家搖頭。
  「他說他不是怕她,是因為愛她;因為愛,所以怕。」
  O
三十年前,流行軍閥的電影。留著一攝小鬍子的大帥,總是操濃重的山東腔,動
不動就吼:「他奶奶的!掩把你斃了!」
  但是那大帥也有個真正的小祖奶奶他那女兒只要一發嗔,大師就老虎變成貓地告饒

  那時候我小,怎麼都覺得戲太誇張,但是隨著兒女長大,就總在「威嚴破產」的時
候,想起那大帥的畫面。
  我愈來愈覺得自己成了那大帥。
  O
今天早上,妻去醫院檢查眼睛,女兒不上學,可以晚點起床,由我管。
  她的床就在我不遠的地方。我一邊浮浮地睡著,一邊豎著耳朵,聽她的動靜。
  突然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傳來,趕緊過去,問她怎麼回事。她先不說,噘著嘴,隔
半天才講夢見跟同學不高興。
  小丫頭起來了,我坐在地上幫她穿長褲,她居然還沒消氣,不斷地跺腳,還用手槌
地。
我愈勸她「別氣!別氣!」她愈發作得厲害。
  這時候妻回來了。瞪了小丫頭一眼:「妳三八什麼?夢是夢!」
  多神啊!小丫頭居然立刻就好了。
  「還是妳罩得住!」我對妻說,只是偷偷想:「等著看哪天,妳威嚴破產。到時候
,妳會不會也說「我不是怕她,是愛她。因為愛,所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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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愛與欠]
  愛他,就要教育他、拯救他,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甚至最激烈的手段和言
語,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
  罵他.打他.愛他不知是因為打網球太用力,還是提的箱子太重,最近手肘老疼。
起初只是隱隱作痛,後來竟連刷牙、擰毛巾也不方便了。尤其凌晨四五點、涼意重的時
候,總由夢中痛醒。
  「某醫院的復健科有位名醫,女的,可以去看看。」朋友說,又一瞪眼:「不過你
小心,她很凶,會罵人。」
  果然是名醫,由診療室門口的人潮就看得出。從門縫裡看「她」,真的面帶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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