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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三杰》作者:徐哲身

_9 徐哲身(清)
  李秀成直至此时,始去向杨秀清打上一拱道:“秀清大哥,你怪小弟没有本领前去救你则可。怪着小弟存心不去救你则不可。快快不可生气,小弟这厢向你陪罪就是。”李秀成一壁说着,一壁又是深深一揖。
  杨秀清因见有了下场,方始皱着双眉的答话道:“不是我在怪你,蝼蚁尚且贪生,谁不要命的呢?”
  洪秀全、钱江、石达开、萧三娘、陈小鹃几个,一见杨李二人已在说话,忙又一齐接口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本是小事,还是商量大事要紧。”
  众人道言未已,忽见林凤翔等来报告道:“江忠源与向荣各军,已向黄州、兴国,大冶各县屯扎去了,我们应否穷追”。
  林凤翔尚未说完,又见李开芳也来报告,说是得着确信,清廷已派湖南的那个胡林翼率了大兵来此,不日可到等语。
  洪秀全等得林李二人相继说毕、急问杨秀清道:“你瞧我们怎么办法为是?”
  杨秀清见问,并不转商钱江等人,立即答道:“追杀向江之事,尚在其次,现在最紧要的是、自然进兵长安,倘若占领那个历古建都之地,我们就此坐了下来,然后分兵再取四川,还怕不成大业的么?”
  李开芳、黄文金两个,不待洪秀全答话,也一齐接口说道:“四川为天府之雄,汉高祖因此成业。后来的诸葛武侯,也劝刘备去取成都为急务的。方才秀清大哥的主张,很是不错,千岁应该立即允从。”
  钱江至此,实在不能煞了。忙向洪秀全说道:“江南乃是国家的精华之地。进可直趋北京,退亦可以自立。千岁若舍如此良机,改兵西向,反使清廷得握膏腴之地,供给军饷,那就难了。”
  洪秀全听说,不置可否,先问众将。谁知众将所答之话,都是附和杨秀清主张的居多,赞成钱江主张的,仅剩李秀成、石达开两个。洪秀全一时不能解决,便对大众说道:“此事关系太大,让我细斟酌再定。”说完各散。
  钱江便去找着李秀成、石达开二人,微声叹道:“杨氏得志,我们三个,从此完矣。”
  李秀成、石达开听说,也各连摇其头,又吁上一口气道:“现在尚在未定之际,只有军师再向千岁细细陈明大势,或能挽回,也未可知。”
  钱江点头称是,回到自己室内,连夜做成一本兴王之策。第二天一早,命人送到洪秀全那儿。
  洪秀全正在心中无主,很是烦闷,一见兴王策三个字,便觉有些高兴起来。连忙展开一看,只见写着是:一、方令中国大势:燕京如首,江浙如腹心,川陕闽粤如手足。断其手足,人尚可生;若取江南,即是推其腹心,满清危矣。故以先取金陵,使彼南北隔截,然后分道用兵,一由湖北进取河南,一由江淮进取山东,会趋北京,以断其首。北京既定,何忧川陕不服耶。
  二、我国创造伊始、患在财政不充,因关税不能遽设故也。当于已定之省分,向商家略抽税收,而任其保护。资本每两,抽其一厘,名曰厘金。商家所损极微,自无不愿,以此供给饷糈,足有馀也。惟不宜勒索苛民,而贻口实。
  三、清室自道光以来,各国交通,商务业已大盛。盖商务为国家之本,应与各国先立通商条约,互派使臣负责,此乃世界大势,首先应为之事也。
  四、我军既以财政为患,当于圜法,亟亟讲求。第一著不用清室银元,商民自必惶急。我国即铸银币,以代清宜银元之需。单以六成银色而论,利莫大焉。次第再立银行,发行纸币,五千万可以立待。
  五、百官制度,宜分等级,官位自官位,爵典自爵典。取任各官,论才不可论贵。故各国之亲王,亦不尽居高位掌大权也。
  六、将来世界大势,必至趋重海权。今后若中国大定,应永远定都金陵。据江河之险、各舟师之事。水军本与陆军并重,不可偏废。
  七、我国起义以来,急于战争,不遑注意制度,亟宜开科取士,选取人才。
  八、清廷连战皆败,恐借外人之力,以扼我族。亟宜优待外人,以取世界一家大公之义。
  九、我军速战虽胜,恐有疲乏之虞。可将现有之兵额,约二百万之数,加以训练,分为五班。待定江南以后,以两班北伐,以一班下闽浙、留两班驻守三江,以便轮流使战,则兵士人人可用矣。
  十、中国本来膏腴,土地荒废已久,亟宜垦荒。地为公产,仿上古寓兵于农之制,或为屯田之法,按时更番抽练,可使人人皆兵、饷源不绝。
  十一、中国人数虽多,而女子全付于淘汰之列,非是正办。亟宜兴办女学,或设女科女官,先以培植人才为本,继以鼓励人才为殿;并限制缠足之风、而进以须眉之气。男女一律平等,且定刑律,首先注意男子犯奸之条。
  十二、矿源出于地理。中国本富,应仿各国矿务铁路等等,国家人民两有利益之事为之。
  以上管见,言其大略而已。其余应为之事甚多,容再相机而定。清廷以残酷,我国以仁慈。清廷专重宗室私人,我国则以大同平等主义行之。兴王之道,尽于斯矣。
  洪秀全刚刚看毕,忽见洪宣娇面含怒色的,匆匆走入,一屁股就向他的对面坐下道:“哥哥,我们洪氏,现已到了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地步的了。王为万世之基,寇为一时之贼。杨氏本和哥哥在夺帝位,哥哥怎么还会相信他的主张呢?哥哥倘若不听钱军师的主张,自己要把机会让人。”洪宣娇说到这里,陡然向她腰间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刀来。一面朝她胸前、悬空的试上两试,一面又跟着说道:“妹子就此先行死在哥哥面前,免得死在他人手上。”
  洪秀全起先本在听一句点头一句的,此时又见宣娇把刀向她胸前试着,急去一把将刀夺到手中。先向门外望了一眼,见没外人,方始对着宣娇说道:“妹妹好意,为兄岂有不知。”说着便把钱江的十二条兴王之策,递给宣娇去看她道:“妹妹放心,我们一定去取江南就是。”
  宣娇听说,还紧问一句道:“哥哥不再改变么?”
  洪秀全连连摆头道:“国家大事,怎好儿戏。”
  宣娇听说,方才俯首去看那道兴王策。尚未看毕,忽见洪大全、洪仁发、洪仁达几个,一同走入。
  宣娇先向大家说道:“哥哥已经赞成钱军师的主张了。你们放心罢。”大家听了方才大喜。
  洪大全也把那本兴王策,拿去看毕道:“这末我们何不就此开科取士,也好镇定人心。”
  洪秀全点头道:“此事就交你去办理。”
  洪大全正待答话,忽见洪秀全的随身卫士走来说道:“杨天将有事要见。”
  洪秀全听说,忙朝众人将手向后一指道:“你们可从后面出去。”
  洪宣娇急随大众匆匆走出,她又一个人来至钱江那儿,报知她的哥哥看了兴王策之后,已允去取金陵之事。钱江听毕,一壁先请宣娇坐下,一壁面现喜色的答道:“既是如此,大局便有望了。”
  洪宣娇微蹙双蛾的接口道:“军师早该听我说话,就让姓杨的死于向荣之手,岂不干净。”
  钱江笑上一笑道:“我素以诚心待人,如何防到他会得寸进尺起来的呢?”
  洪宣娇又说道:“他此时又去找我们哥哥,不知我们哥哥,可会被他逼得改变宗旨。”
  钱江摇头道:“此事关乎天意,也非人力一定能够勉强。”
  钱江刚刚说到此地,只见李秀成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就将手上的一张名单,交给他看道:“坏了坏了。”说着,又朝洪宣娇说道:“千岁又被杨氏逼出这桩不妙的事情来了。”钱江不去插嘴,单把那张名单,去和宣娇一同去看。只见上面写着是:
  天王洪秀全  东王杨秀清  故南王冯云山  故西王萧朝贵  北王韦昌辉
  福王洪仁达  安王洪仁发  宜王洪大全  靖国王钱江  翼王石达开
  忠王李秀成  英王陈玉成  燕王秦日纲  慕王谭绍  堵王黄文金
  威王林凤翔  毅王李开芳  顺王吉文元  松王陈得风  比王伍文贵
  辅王杨辅清  侍王李世贤  顾王吴汝孝  章王林绍章  赞王蒙得恩
  豫王胡以晃  杨王妃萧三娘  萧王妃洪宣娇
  洪宣娇一见她未封王,顿时把那名单,撕得粉碎的大怒道:“军师既已说过男女平权,难道我还没有大功不成?”洪宣娇的成字,尚未离口,便往外奔。正是:
  男儿有幸登天去
  女子无端逐队来
  不知洪宣娇要往何处,且阅下文。
大清三杰--第二四回 李金凤代父复仇 彭玉麟寻师问难
第二四回 李金凤代父复仇 彭玉麟寻师问难
  钱江瞧见洪宣娇拔脚就走,似乎要去和她哥哥大闹去的样儿,赶忙追上拦了转来,仍旧请她坐下。劝着她道:“萧王妃,你本是一位女中豪侠,难道连那小不忍而乱大谋的一句古话,都忘了不成。现在天王面前,只有你一个人还能说话;不要弄得生了意见,以后没有缓冲之人,岂不误了大事。况且此事我能料定天王,必定推说见逼杨氏,才有这个封王之举。其实呢,天王自己早有此意的了。至于你也要轧进一份王位,似尚不难,容我去与天王说知可也。”
  洪宣娇本来还信服钱红这人的。此时听他这般说法,方始把气消了下去。
  李秀成又问钱江道:“开科取士,本是正理。但在这几天百忙之中行之,似乎稍觉太早一点吧。”
  钱江听了一愣道:“怎么说法,天王马上就要开科取士了么?”
  李秀成点头道:“开科之事,已命大全办理去了。”
  洪宣娇接口道:“这件事情,我方才眼见天王交与大全哥哥去办的。”
  洪宣娇还待再说,忽见她的随身侍婢来请,说是大众都已去向天王谢恩去了。王妃怎样?
  钱江、李秀成一齐说道:“这事我们也得前去应个景儿。”
  洪宣娇听说,先回房去换她衣服。原来洪秀全最恨清朝服装,又因军务倥偬之际,没有工夫,只好杀到那里,就把那里戏子的行头,拿来应用。大众既穿戏子行头,洪宣娇便打扮得和那武旦一模一样。此刻既去谢恩,须得去换宫妆,方成体统。
  这天天王很是高兴,大排筵席,赐宴群臣。他一个人穿了一件龙袍,坐在上面,大有赵匡胤的那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概。杨秀清既封东王,也和那出洪羊洞剧中的八贤王一般装束。各位王爷,都也相差无几。还有甚么天官丞相,地官丞相,甚么游击将军,甚么巡查都使的名目,都是一班起义的老弟兄担任。
  席散之后,吉文元一个人去向天王献殷勤道:“臣有一妹,名唤珠儿,尚有几分姿首。因见天王身边没人侍奉,拟将臣妹献上,以备房中使用。”
  天王听了大喜,立即召入,封为吉妃。这位吉妃,样样都好,只有一双天足不好。平时每在怨她那位亡母,怎么幼小不将她好好的裹足,害她长大,不能步步生莲之雅。岂知她的一双天足,正合了天王的脾味。天王的对于妇女,虽然也重颜色,也却有几个特别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身长玉立,第二个条件是瘦削肩膀,第三个条件是遍体无瑕,第四个条件是一双天足。这位吉妃珠儿,四样都能占齐,因此宠幸无比。
  别人见了,倒还不甚么样,独有那位洪宣娇看在眼中,不觉想起她那萧王爷在日,何等情深伉俪,何等举案齐眉。一旦中途分飞,害她独守空房,好不凄楚。平时因在冲锋陷阵,无暇及此。又有一句古话,叫做眼不见为净。现在一见天王和吉妃珠儿两个,同寝同食,同出同进,活像一对鸳鸯,她便不及等候钱江和她所说之话起来。忙去找着钱江问道:“军师,你在湖南衡州时候,曾经与我咬着耳朵,所说的那句说话,现在可还记得了么?”
  钱江见问连摇其头的答道:“决不忘。”
  宣娇微微地将脸一红道:“我已不能再待。请问军师,怎么办法呢?”
  钱江听了微微一笑道:“我从前本和你说过,原是两种办法:一种是再醮,一种是守节。再醮因有活着的天王,下世的西王,他们二位的关系,反而有些难办。守节呢,谁来管你闲事。你也博通经史的,难道汉朝的那位陈阿娇皇后之母,陈太主的故事都不知道的么?”
  洪宣娇听到此地,愈加绯红了脸的答道:“这个办法,我岂不知。我此刻来请教军师的意思,只怕因此舆论不好,天王未必饶恕,如何办法。”
  钱江又答道:“你只要对于国家大事,放出本领去替天王出力,闺房之事,我能包他不来干涉。”
  洪宣娇听说,方始欣然而去。
  又过几天,开科之事,业已完毕。大总裁就是放的宜王洪大全;考取的状元,名叫刘继盛,字赞震;榜眼名叫袁镕,字盖石;还是清朝的一个老举子;探花弥,字子都,非但年仅一十六岁,而且才貌双全。琼林宴的那一天,三鼎甲,一样的披红结彩,骑了高头大马,鼓乐鸣齐的游街。
  哪知那位少年探花弥,竟被萧王妃洪宣娇瞧上。即于次日,宣娇特地打发心腹侍婢,将他请至,明为教习文学,暗则作了面首。从此以后,宣娇既有闺房之乐,对于国家大事,真的更加出力起来。
  有一天,宣娇正和弥探花二人,相对饮酒,十分有趣的当口,忽见她的侍婢大惊小怪匆匆地奔来报知道:“婢子听说,清朝业已把胡林翼放了此地的藩司,署理巡抚;湖广总督,已由云贵总督吴文镕调补;江忠源也放了此地的臬司。还有那个死难的李声鉴李臬台之子李孟群,同他胞妹李金凤两个,口称要报父仇,已向河南抚台那里,借兵五千,杀奔前来。……大家都在气不过东王,甚么叫做假节钺专征伐。……天王命他率同林凤翔、李开芳、吉文元、陈玉成四人,前去讨伐向张江三路人马,又任那个道士吴吉士为冬官丞相,率兵三万,专敌李孟群、李金凤兄妹二人。”
  那个侍婢一口气说到此地,又将宣娇望了一眼接说道:“王妃也封了甚么艳王,兼女兵总指挥使,督同陈素鹃、陈小鹃两个,接应各军。”
  洪宣娇听毕,把头点了两点答声我已知道,你们从速预备我的营装就是。
  侍婢退出,宣娇便对弥探花笑上一笑道:“你莫替我害吓,我本是一个打仗的祖师。不过这场大战,不知杀到几时才能了结,此刻不能预定。你若胆小怕事,那末不用说它;你若想升官,或是发财,你就快去拜托钱军师保你一本,弄个我们军中的秘书监玩玩也好。”
  弥探花听说,急去满斟了一大杯酒,递与宣娇去喝道:“我先祝赞你一声,此去一定马到成功。”
  宣娇笑着喝干,回敬了弥探花一杯道:“你倒底敢去不敢去?快说一声。”
  弥探花疾忙把酒咕嘟的一声喝下之后,忽将他的衣袖一勒,装着要去打仗的样儿道:“上马杀贼寇,下马作露布。这等盛事,男儿汉,大丈夫,谁不愿干?你放心,我立刻去托钱军师去。”
  弥探花说完,正待出房,宣娇又对他说道:“倘若钱军师见你文绉绉的样儿,不肯保你,你就老实对他说出,是我教你去找他的。”
  弥探花听了一愣道:“怎么,此话可以对他讲的么?”
  宣娇把眼一瞟道:“我教你去说,你只管大胆去说就是,谁来害你不成。”
  弥探花生怕宣娇动气,连声应着我去我去,大踏步的走了。
  宣娇一等弥探花走后,立即去见天王。及她走到,只见天王,正据探子飞报,说是吴吉士丞相,已被敌人李金凤用了妖术,杀得似要败阵的样子。天王一见宣娇,连连忙不迭的挥手,命她快去接应。宣娇见了,不好再管弥探花之事,只好返身退出。拿了兵器,飞身上马,杀出城去。
  刚刚出城,兜头就遇见那个獬面抱头鼠窜的飞奔而来。宣娇忙将马缰勒住问道:“你为甚么这般狼狈,你可知道吴吉士吴丞相,现在战得怎样的了。”
  那个獬面,见是萧王妃洪宣娇,只好连忙站定答道:“我已中了那个李金凤妖妇的邪术了。吴丞相的法术,也非其敌。
  王妃若去接应,须得小心一二。”獬面说完,匆匆自去。
  洪宣娇却不惧怕,只把她手上的马缰一紧,率领她的女兵,一脚冲至阵中。抬头一看,果见那个吴吉士,已被那个李金凤,口吐一团火焰,逼得正待败退。她也不去再和那个李金凤打话,抡着一柄大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向火焰之上拼命劈去。说也奇怪,洪宣娇这人,并无甚么法术,倒说那时她的一柄大刀,仿佛有了神助一般,只要劈到那里,那团火焰,就会熄到那里。莫说那个李金凤一时不知来历,不免大吃一惊;就连宣娇本人,也觉不懂起来。
  此时的吴吉士,也当宣娇能用法术。顿时胆子一大,又将他的大口一张,吐出一团火球,直向李金凤的面前扑去。原来吴吉士在洪宣娇未到之先,业经吐过火球,因非李金凤的敌手,故而赶忙收回。此刻因见洪宣娇的大刀,能够劈熄,所以重又吐出,以助宣娇。当下李金凤一见吴吉士又吐火球扑她,只得也把她的那火焰重行吐出。谁知这个火焰,一遇着洪宣娇的大刀劈着,竟同斗败的蟋蟀一般,依然无力可施,熄了下去。
  李金凤的本身,总算还有法术可以自己防身。可怜她手下的一班兵士,无不烧得一个个的焦头烂额。正待溃散之际,幸亏左有江忠源杀入,右有张国梁杀入,始将一班兵士,稳住阵脚。起先李孟群也被吴吉士的火球,伤了坐马,此刻方始换马杀至。于是双方又混战一阵,不分胜负,大家只好各自收兵。
  吴吉士、洪宣娇两个,一同回进城内,忙去见着天王禀知道:“敌方的那个李金凤,确有邪术。我们今天这仗,虽然未尝打败,以后各军出战,须得千万小心。”
  天王听说,立刻下令谕知众将去后,忽见东王杨秀清领着一个非常美貌的女子进来,天王便问东王,此是何人。
  东王先命那个女子朝见天王之后,方才答道:“她的老子就是前任的汉阳县知县桂越石。她的名字,叫做桂子秋。自幼就有一位仙人传授法术。因见她的老子,藏过关帝庙前掘出的那块石碣,气愤不过。直到前几天,方将那块石碣寻着,特地携来贡献。并愿弃邪归正,投效我们。”
  天王听了大喜,先将桂子秋这人奖励几句,命她呈上那块石碣。桂子秋即命从人抬上,天王下座,细细一瞧,果见石碣上面,镌有“辰火天明、金铁争鸣,越王过汉,东国太平”的十六个大字。便对大众说道:“如此说来,真是天父显灵的了。我们国号,准定就取太平天国四字,才合天意人心。”
  大众附和一阵,天王便命卫士,把那石碣,抬入上房,交与吉妃,连同那块天生太平天国四字的宝石,一起收藏,卫士抬入。
  天王又问桂子秋道:“你能甚么法术,可与我们这位冬官丞相吴吉士一比。”
  桂子秋奉命,她就同了吴吉士走出院外,立定身体,对着吴吉士拱手微笑道:“请问吴丞相,我们现在怎样比法。”
  吴吉士因为刚才业已吃过那个李金凤的亏的,此时不敢大意,只好也笑着答道:“此刻吴某,无非奉了天王之令,瞻仰桂小姐的法术罢了。如何比法,悉听吩咐。”
  桂子秋听说,已知其意,便将她的纤指,忽向西北方的天空一指,跟着道了一声疾、陡闻一声霹雳,青天白日之中,竟会大雨起来。还不奇怪,她在大雨里头,这般淋着,身上竟没一点水珠颗儿。大家方才拍手叫好。及至再去看那个吴吉士,早已淋得像个落汤鸡儿一般的了。
  此时吴吉士生怕天王见罪,赶忙口吐一团火球,飞起空中,周绕一转,仍旧落下,却也并未被雨濯灭火光。
  桂子秋见着,便把她的双手合十,向着吴吉士拜了一拜道:“吴丞相的法术,果然不错,胜我多了。”
  吴吉士慌忙谦虚几句,二人一齐收了法术,同到天王那儿销差。
  此时洪宣娇因见桂子秋这人,既有法术,又是长得比她标致,便对天王含笑的说道:“臣妹愿随这位桂小姐学习法术,伏求天王允准。”
  天王听说,笑上一笑道:“我知法术之事,非得童身学习,方有效力,你现在恐怕不能了吧。”
  洪宣娇将脸一红,正待答话,忽见吴吉士已将她刀劈火焰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知天王听了。天王不待吴吉士说完,一面大喜,一面又称怪事不已。
  桂子秋接口道:“既是萧王妃要学小女子的法术,小女子很愿传授。”
  天王更是欢喜,即任桂子秋为女兵副指挥使,就在宣娇一起办事。
  桂子秋谢恩之后,即同洪宣娇两个,手携手的来到宣娇室内,一同坐下。宣娇百事不提,第一句说话,就问桂子秋道,“我的不懂法术,你该已经知道。今天我的刀劈那个火焰之事,倒底甚么缘故?”
  桂子秋见问,微笑了一笑道:“王妃请把脉息,让我一按,或有分晓。”
  洪宣娇真个把她的一双玉腕,放在桌上。桂子秋一按之后,笑着哦了一声道:“原来王妃今天转了癸,那个姓李的法术,是被王妃的秽污所破。”
  宣娇听毕,立即传令出去,只要是她手下女兵,以后每逢出战,必须各人身上,都藏一点秽血,违令者斩。
  桂子秋道:“王妃应该也去禀知天王,不论兵将,凡遇妖法,都须带着秽物,方保无虞。”
  洪宣娇听了,一面命人禀知天王,一面便请桂子秋马上传授她的法术。
  桂子秋道:“王妃现在只能学法,不能学术。”
  洪宣娇不解,桂子秋又说道:“学法只要暂忌房事。学术第一要紧先须养气,一行房事,气即难合,术无进功,永远须避房事。所以法是外功,术是内功,不能混合而言。”
  宣娇一听如此说法,连连说道:“这未请你快快帮我先取姓李的性命要紧;至于学习法术之事,我们往后,慢慢再说便了。”所以后来洪宣娇,永不再提此事,因为不能避忌房事之故。
  现在且将洪秀全这边的事情,暂时按下,补叙湖南那边。
  且说曾国藩自从委了彭玉麟,充任那个水师指挥官之后,彭玉麟便将他的水军之学,全行贡献出来。没有多天,已把水师一部份,办得井井有条。再加那位左宗棠,已入张亮基的幕中。张亮基信任有加,一切军务等事,全交他去办理。这样一来,长沙城池,竟同生铁铸就一般,无论洪军如何凶猛,休想动得分毫。洪秀全只好听了钱江主张,放弃湖南,去攻湖北。照清廷方面说来,湖北虽然失守,湖南倒底保住。
  咸丰皇帝闻知其事,即将胡林翼以布政使署理湖北巡抚;又调云贵总督吴文镕,实授两湖总督;又任旗人善琦为钦差大臣,督办湖北军务,限期收复城池;又命曾国藩大练水师,以作善琦的声援。
  曾国藩一奉旨意,忙将彭玉麟请至,和他商酌道:“现在湖北业已失守,洪军之势愈大。此地虽然添了一个左季高,却少了一个胡润芝。朝廷既是责成我练水师,这件事情,只有请你来帮我一个大忙。”
  彭玉麟连连客气道:“只是我们那位杨载福同事,也是一位水师好手。”
  曾国藩微摇其头道:“他是将材,你是帅材。你的责任,自然比他重得多了。”
  彭玉麟听了,方才答道:“既承这般知遇,标下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一切大事,仍求大人主持。”彭玉麟说到此地,忽又站了起来道:“标下读书不多,阅历又少,久钦大人的德望,事事可为标下之师。标下要想拜在门下,务求大人答应。”
  曾国藩听说,摇着手的问道:“你是嘉庆那年生的。”
  彭玉麟答道:“标下是嘉庆二十年十二月生的。”
  曾国藩听到这句,忽然大笑起来道:“我仅此你大了四五岁,怎么可以做你老师?”
  彭玉麟又接口道:“学问之事,何在年龄。”说着,不待曾国藩答应,早已口称老师,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彭玉麟拜完,又命人去将曾贞干请至,见过世叔。曾贞干略谈几句去后,这天曾国藩便和彭玉麟二人,一壁对酌,一壁问他家事。
  彭玉麟一见问到他的家中,忽皱着眉头的答道:“门生生平,这桩最不解的事情,此刻先求老师解释门生听了,方敢述及家事。”
  曾国藩忙问:“哪桩事情,还不明白?”
  彭玉麟道:“门生为人,素来抱定宗旨,无论何事,不肯欺人,谁知往往弄得不能不去欺人。难道门生前生作了恶事,要想做个好人,都不能够的么?”
  曾国藩听说,笑上一笑道:“前生之事,我最不信。这件事情,或是老弟的经历不够所致,弄得要好不能,也未可知。老弟且把事实说了出来,让我解释你听。”
  彭玉麟听毕,果真老实对曾国藩说出道:“先慈刻苦成家,始将门生抚养成人。门生所娶邹氏,人尚贤淑。不知进门之日,怎么一来,竟会不为先慈所喜。先慈每命门生将她大归,门生因为怜她罪不至此,只好常向先慈替她求情。
  “有一次,先慈又发大怒,门生真的求不下来了。门生只得将她私下寄住家叔家中,竟骗先慈,说是已把邹氏大归。此是第一次欺骗先慈。当时先慈只知邹氏大归,且对人称门生尚未娶过。门生对于亲友面上,自然跟着先慈所说。此是第二次欺骗亲友。后来先慈和亡荆次第逝世。
  “门生困于经济,不能立足,便到本县的那座石鼓书院,前去混混。又与一个萧满其人,竟以假事扶乱欺人。及到此地,忽又无端的,遇见那座谦裕当铺里的女主宓夫人,因画梅花的情感,竟要嫁与门生。门生仍旧不肯违背亡亲之意,只好骗她未娶。那时她正有病。她有一天,因见病已危殆,要教门生替她书写遗嘱,说是家产全部归与门生,等她死后,但要当她元配待遇。门生倘若依她,如何对我亡妻,倘不依她,似乎又作负心之人,所以直到她死,门生尚未允她。话虽如此,她的家当,门生自然不要。她的遗嘱,门生又怎么办法呢?”
  曾国藩一直听到此地,便去捻着他那新留的一点小须,连声赞称道:“老弟存心如此,仰能不愧于天,俯能不作于人,当然可敬。不过你方才所告诉我的,这些没有法子的欺人之言,似乎要怪老弟没有经历。正是:
  世事洞明毕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
  不知曾国藩还有何话,且阅下文。
大清三杰--第二五回 儒宗谈理学实益人心 勇将壮声威伪装狗眼
第二五回 儒宗谈理学实益人心 勇将壮声威伪装狗眼
  曾国藩本是一位理学儒宗,平时对于一个欺字,早认为是人们的蟊贼、所以他的家书之中,别样事事谦退,以备再加进益。独有理学二字,他却当仁不让,不肯再去和人客气。这天听了他那位新收门人,彭玉麟请教他的说话,可巧对了他老人家的胃口。于是老老实实拿出老师排场,把那彭玉麟的居心无愧之处,先行提出,大大的称赞几句。然后再去怪他没有经历,这正是教导人的良法。
  当时彭玉麟一见他的老师,果不将他当作外人,老实教导,不禁喜形于色的答道:“门生也知经历不够,这总是学问不到之故,务求老师开我茅塞才好。”
  曾国藩瞧见彭玉麟的脸色,忽现喜容,知是一个可造之材,将来必能成名。便又高高兴兴的说道:“你的第一桩事情,单去注重一个孝顺的顺字,认题未免不清。你要明白同一父母之命,难免没有乱命。所以古人说过那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说话。这个意思,本是取那肤发身体,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义。既连毁伤都要逃走,大归之事,问题更大。单以姑媳二字说来,自然姑大。若以祖宗嗣续说来,父母之命,便小于嗣续了。我们那位邹氏弟妹,当时不知为了何事,不得于姑。遇着这种事情,只有你去设法,调和她们姑媳之间的情分。就是一二连三的几谏,也该去做。真个到了万万不能再谏的时候,只有携了我们那位邹氏弟妹,暂时远避的一法。如何可以私下寄于今叔家中,又去承认大归二字的名义呢?你的第二桩事情,对于一切亲友,大可恳托他们去向令堂面前求情,或是带着邹氏弟妹,去向婆婆陪礼。如何可以一口承认尚未娶过?”曾国藩说到这里,又问邹氏有无子女。
  彭玉麟道:“亡荆生有一子一女。子名永钊,已将成人,女名永钿,年龄尚小。”
  曾国藩听了忙接口道:“既有子女,又无失德,老弟竟忍心令我们那位邹氏弟妹,去负大归之名的么?”
  彭玉麟听到这句,早已凄凄楚楚的淌下泪来。于是一壁拭泪,一壁微微地叹气。
  曾国藩又摇手劝阻道:“这也不必伤感,现在只有赶紧教子成名,使她在那九泉之下,能够心慰,也是一般。”
  曾国藩说到此地,忽见一个家人,捧了一包公事,前去请他批阅。他就忙同彭玉麟二人,细细看毕公事,方始命那人拿去,仍又接说道:“老弟当时对于一切亲友,既已承认未娶,难道没人前去替你说亲的么?”
  彭玉麟见问,便又蹙额的答道:“怎样没有,还有人因见门生不肯答应,以为必有外遇的呢?”
  曾国藩点点头道:“这些事情,倒是流俗之见,不必理他。至于老弟的第三桩事情,那个神道设教,本是愚民政策。扶乩开方,也极危险。老弟当时以为陈茶老米,不致吃坏,但须防到久病之人,全靠良药去救。倘若病家把这责任交与乩仙身上,不再去请名医,岂不因此误了日子,弄得即遇名医,也难医治了么?说到捉妖一节,狐仙五通,南北两方,都有出现。老弟彼时因为那个马桶盖之故,一怒之下,拿出玉瓶,彼狐竟至毙命……。
  曾国藩的命字犹未离嘴,忽见两旁伺候酒菜的那些家人,都在别过头去掩口而笑。他就摆出庄严之色,而又和和蔼蔼的告诉一班家人道:“此事有何可笑。彭大人是不会怪你们的。
  倘若换一生客,便不成体统了。以后不可如此。”曾国藩说完这句,又对彭玉麟接续说道:“此是邪不胜正,非有他也。老弟当时虽和我那敝同年金公老实说出,但是不能前去执途人而尽告之,补救只有一半收成。再说到现在的这位宓夫人,也能任由老弟,慨然出借如此巨款,当然是位极明大义的人物。她因看上老弟的人物,拟效文君之为,也是人情之中的事情,本也不可厚非。及至病入膏肓,欲以遗嘱要求老弟承认她为元配,这件事情,仍要怪着老弟,未曾将你实话告诉她的原故。”曾国藩说到此地,忽朝彭玉麟微微地一笑道:“这末老弟究竟和她有染没有呢?”
  彭玉麟见问,陡把他的脸儿一红,假装咳嗽着的答不出来了。
  曾国藩瞧见彭玉麟这般样儿,便把面前的一只酒杯端起,朝着他一举道:“快喝一口热酒再说。”
  彭玉麟此时正在没法,忙去喝上口酒,壮了一壮胆子,方敢鼓勇的答道:“门生本拟正式娶她。起初是一因手头拮据,诸事不便。二因那时的贼人围城正急,一时不及去顾此事。后来她又病了,更加耽搁下去。及至她有一天,陡然之间的病势沉重起来,她也自知不起,所以有那遗嘱之举。那时门生若去答应了她,固是不好,不答应她,也觉不好的当口,忽被贼人攻坍两丈城墙,人民一个鼓噪,方始暂且打断话头。后来她的毛病,,仍旧时好时歹,门生已经来此供职。又有一天晚上,她忽然命人前来唤我。等我到她那儿,见了我面,又没甚么紧要话头。不道言语之间,总在愁得她的病症难好。倒说这天晚上,竟是哀哀悲悲,死死活活,通常门生和她苟且一次。当时只怪门生鉴理不明,居然做了名教罪人。”
  曾国藩不待彭玉麟再往下说,便接口说道:“如此说来,老弟只可以外妇待她的了。现在快去替她立一近族的嗣子;再助嗣子,替她夫妇二人合葬下土,于心也就安了。”
  彭玉麟听说道:“老师教诲甚是,门生一定照办。”彭玉麟还待再说,忽见杨载福同了罗泽南两个,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叫着曾国藩说道:“大人,安庆省城,又被洪军攻破,如何是好?”
  曾国藩听了这个消息,不觉长叹一声道:“洪军如此猖獗,民无噍类矣。”
  彭玉麟愤愤的接口道:“胡润芝既已率兵前去,怎么还是这样!”
  曾国藩摇摇头道:“现在军权不一,你教润芝一个人又怎么样呢?况且新放的这位钦差大臣琦善,既不十分知兵,又倚宗室之势,决不肯去与润芝和衷共济的。你们只要看他,手握十万之众,至今犹在河南逗留,也可以窥测他的意思了。”
  杨载福道:“听说这次去攻安庆的,就是那个四眼狗陈玉成。”
  彭玉麟笑问道:“这个四眼狗三字,大概总是一个绰号吧。”
  罗泽南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听得人说,说他真有四只眼睛。”
  曾国藩道:“不管他是四眼狗也罢,五眼狗也罢,总之安庆一失,江西便危。他既然从下游杀去,一定志在南京。不知那位陆制台可在预防没有呢?”
  彭罗杨三个一齐接口道:“我们听说这位陆制台,只宠一个爱妾,一切政事,不甚过问。”
  曾国藩听说,连摇其头,没有说话。
  彭玉麟道:“老师今天可也讲得有些疲倦,请去休息一下。我们也得出去料理公事。曾国藩站起来送出彭罗杨三个,大家各去办事不提。
  这末所说的那个四眼狗陈玉成,倒底是不是长了四只狗眼的呢?不是的。读者不必性急,听我慢慢说来。原来这个陈玉成,就是洪大全的朋友。自从投入洪秀全的部下,所立战功,倒也不少,因此封为英王。有一天,同着林凤翔二人奉了东王之命,去攻蕲水、蕲州两处,他就当场对着东王说道:“依我之意,我与威王两个,还是各攻一处为妙。”
  东王听说道:“这样也好,你们二人,就在我的面前拈阄。”
  当下陈玉成便拈了蕲州,立即率了二万大兵出发,将到蕲州,便于离城十里的所在,札下营来。
  当天晚上,他手下的部将,都去向他请令,以便第二天一早好去攻城。陈玉成听说道:“我常常地听见我们正副两位军师说:我们起义,原为吊民伐罪而来。只要清国的官吏,肯来投诚,便好免些杀戮。我既到此,应该谕知这个伍文元,叫他快快献上城池就是。”
  众将听说,即请陈玉成快写谕单,陈玉成就命营中文案,写上一张谕单,命人送入城中。
  伍文元接到谕单,不觉大怒的说道:“本州乃是朝廷的六品正印官儿,①为何降贼,岂不辱没先人。”伍文元一面说着,一面即把来人斩首挂上城头号令。
  陈玉成据报,因见伍文元如此无理,方才大怒起来,连夜进兵,前去攻城。及到城下,抬头一望,非但满城黑暗,而且肃静无声,不觉一呆。忙暗忖道:难道这个妖头,②因为知道不是我们的敌手,业已悄悄的带了百姓,一齐逃走不成。陈玉成想到此地,即命他的部将范连德,不问空城实城,快快攻入再说。
  谁知他的说话,尚未说完,陡闻一个信炮,就在黑暗之中,城内杀出一支人马,左边杀出一支人马,右边杀来一支人马,竟把他们的队伍,围在核心里了。亏他素负勇名,毫没慌张之状,提起一把大刀,耍着开四门的刀法,敌住官兵。那时范连德同了另外十几员裨将,生怕陈玉成有失,也是不要命的厮杀。当时陈玉成杀退了一阵,又是围上一阵。他虽一连杀了几阵,那班官兵,毫不退后,只是像个潮涌杀上。不防就在此时,他的左额上面,忽被一个清将伤了一刀。他更大怒起来,对着那个清将,大吼一声,跟手也是一刀劈去。那个清官,早已被他劈得翻身落马。顷刻之间已为乱兵踏做肉泥。此时那个范连德,也已一连杀死几个清将。那班官兵,方才不能支持,撒围而退。
  陈玉成同了众将,怎么肯放,飞马就追。及他一马捎到城下,陡又听见一声炮声,城上的灯笼火把,忽又照耀得如同白昼的一般,所有的官兵,早已退入城内去了。同时又见城头之上,那个伍文元指着他在大骂。他见城门已闭,又有乱箭射下,只好忍了气的退回营去。一点人头部将一个未伤。
  他忙向范连德、高宏发两个道:“这个姓伍的妖头,竟有一点布置。”
  范连德不答这话,先问陈玉成的伤处怎样。陈玉成见问方才觉得疼痛起来。急去用手一摸那个伤处,果有龙眼大小的一个窟窿。
  他也不答这话,仍又对着范高二将说道:“我想此刻尚未天亮,那个姓伍的妖头,瞧见我已受伤,一定不再防备。你们快快跟我就此杀去,包你得手。”
  范高二人听说道:“这末我们也是暗中杀去,使他更加不防。”
  陈玉成想上一想道:“这末我从东门暗中杀去,你们也是暗中的,悄悄绕到西门杀入,不得误事。”
  陈玉成说完,即和众将分头发出。等得他到蕲州城下,守城兵士,果然因为打了胜仗,疏于防范,一个不留心,早被陈玉成爬上城楼,杀开城门,放入他的兵将,一直就向知州衙门奔去。
  哪知他还未到衙门,早被范连德、高宏发二人,果从西门杀入,一脚杀到知州衙门,已和伍文元等人,在那儿巷战起来了。
  伍文元本是一位文官,因为稍有一点调度的能力,所以陈玉成第一仗没有占着便宜。此时既已杀到衙门,伍文元手下的军队,早已逃散,虽有城守汪得胜、本城团防局长贵荫庭,保安队长黄得贵、汛地官魏冲霄等人,只有蟹脐,没有蟹脚,自然成了强弩之末,无济于事。没有多久,自伍文元以下,统统同归于尽,都做清朝的殉难忠臣的了。
  陈玉成既见伍文元等人都已阵亡,他便一面先入衙门,注重钱粮等物,一面出示安民。那时天已大亮,陈玉成草草部署一下,即命范连德率兵五千,镇守这个蕲州,他就班师回到武昌。
  天王、东王见他得胜而回,自然大喜。钱江正在替陈玉成的纪功的当口,忽见他的左额上面,有个龙眼大小的窟窿,还在淌血,忙问可是受伤。陈玉成点点头道:“不碍事的,砍了脑壳,也不过碗大一个疤儿。”
  钱江因见陈玉成临阵受伤,便是勇敢的招牌,复又替他加上一功。陈玉成向着天王谢恩之后,便又问起此地的军情,以及威王林凤翔去到蕲水等等之事。
  天王告诉他道:“此地连日都有战事。敌人方面,现在又加上琦善和胡林翼的两支人马,倒还罢了;只是那个妖妇李金凤的邪术,很是厉害,连那桂子秋也奈她不何。威王林凤翔已有报来,即日可下蕲水。”
  陈玉成听罢,暗忖他和林凤翔同日出发,他已占了城池,回来缴令。林凤翔虽说即日可下那个蕲水,‘总已迟了一步。心下一个高兴,不由得大笑起来。
  大家见他笑声未已,忽又哎哟一声道:“痛死我也。”急把双手紧捧脑壳。
  天王、东王、北王、钱江、石达开、萧三娘、李秀成、李世贤、桂子秋、洪宣娇、陈素鹃、陈小鹃、秦日纲、吴吉士、刘继盛等等,都一齐围了上去,要想拉开陈玉成的双手,问他怎么。
  陈玉成仍是捧了脑壳的答道:“伤痕破裂,痛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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