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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译注

_13 庄周(战国)
  [注释]
  (1)田开之:人名,田姓,开之名,事迹不详。周成公:《史记周本纪》:“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为桓公,以续周公之官职。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当即指此人。考王在位时间是公元前440~前426年,为战国初期。
  (2)祝肾:人名。学生,学练养生之道。
  (3)操拔篲:作洒扫之杂务。
  (4)让:推辞、谦让。
  (5)单豹:人名,鲁国隐者。
  (6)共利:同利。利同则相争,不同利则无争。竞(7)张毅:人名,鲁人。高门:富贵之家,县薄:悬垂帘以代门,为贫寒之家。县,同悬,薄,垂帘。
  (8)内:精神心性。外:形体。庄子认为,这两个人各有一偏,单豹注重修养内心精神,不注重使形体远害,而为老虎吃掉。张毅广交富贵与贫寒之家,可使身体远害,却又用心太过而病故。
  (9)鞭其后:如对二人不足的方面加以鞭策,则有助于养生。
  (10)入而藏:进入而又深藏,则是过分注重隐藏。
  (11)出而阳:出外而又显露,则过分张扬。
  (12)柴:枯木,比喻无心无欲之物。象枯木一般无知无欲地立于中道。
  (13)畏涂,危险的道路,路上有强盗杀人越货,人不敢行。
  (14)十杀一人:指从此路经过,十人中就有一人被杀。
  (15)盛卒徒:聚集众人一块,方敢通行。卒徒,徒众、众人。
  (16)取畏,自取祸患。
  (17)衽(rén)席:卧席。衽席之上男女色欲过度,足以害身。
  (18)祝宗人,掌管祭祀祝祷之官。玄端:掌管祭祀之官穿的斋服,黑色,端正。牢策:猪栏,猪圈。彘(zhì):猪。
  (19)■(huàn):同豢,用谷物饲养。
  (20)齐戒:祭前洁净身心的仪式。齐,同斋。
  (21)藉白茅:如《在宥》篇的“席白茅”,把白茅草铺在神座和祭物下面,以示洁净。
  (22)尻(kāO):臀部,即猪后鞘肉。雕俎(zǔ):在俎上雕有图案花纹之类。俎,祭祀时盛肉的礼器,有青铜制和木制漆饰的。
  (23)错:放置。
  (24)腞楯(zhuàshǔn):送葬载灵柩之车。聚偻:棺椁上面放的众多装饰物。
  (25)所异彘者何也:与猪不同处又在哪里呢。
  [译文]
  田开之见周威公,威公说:“我听说祝肾学习养生之道,先生与祝肾交往,也曾听到一些什么吗!”田开之说:“开之在那里只是扫扫院子,在门房侍侯,又能从先生那里听到什么呢?”威公说:“田先生不必谦让,寡人愿意听一听。”开之说:“听先生讲:‘善于养主的人,如同牧羊一样,看那落在后面的,就用鞭子抽打它。”威公问:“这是什么意思呢?”田开之说:“鲁国有个叫单豹的人,住在山洞里喝泉水,不与世人争利.年纪已七十多脸色还和婴儿相似,不幸遇到饿虎,饿虎将其捕杀吃掉了。有个叫张毅的人,不管富贵人家还是贫寒人家,无不交往走动,四十岁时患有内热之病而死。单豹保养其精神心性而老虎吃掉其身体,张毅保养其身体而病攻其内心。这二个人,都不懂得鞭策其不足的一面。”孔子说:“不要过分深藏,不要过分显露,象枯木一样立于中道。这三点都能做到,他的名声必然极高。一条凶险之路,十个人走过就有一个被杀,则父子兄弟相互警告,一定要聚集许多人才敢行走,不也是很明智么!人之所自取灾祸的,是在卧席之上,饮食之间,对这些反而不引以为戒,真是过错啊!”掌管祭祀祝祷之官穿着黑色的斋服,来到猪圈旁对猪说:“你为何要厌恶死!我将要用三个月时间用精料饲养你,还要为你作十日戒,三日斋,铺上白茅草,把你的前槽和后鞧放在雕花的俎上,你愿意这样作吗?”如果真是为猪谋划,就不如放置在猪圈里以糟糠为食更好,为自己谋划,如果活着有高官厚禄之尊贵,死后能有装饰华美的棺椁柩车送葬,就可以去做。为猪谋划而要抛弃的,自己为自己谋划反而要取用,与猪所不同之处在哪里呢。
  桓公田于泽(1),管仲御,见鬼焉(2)。公抚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见(3)?” 对曰:“臣无所见。”公反,俟诒为病(4),数日不出。齐士有皇子告敖者曰(5):“公则自伤,鬼恶能伤公!夫忿清之气(6),散而不反,则为不足(7);上面不下(8),则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则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当心(9),则为病。”桓公曰:“然则有鬼乎?”曰:“有。沉有履(10),灶有髻(11)。户内之烦壤(12),雷霆处之(13);东北方之下者(14),倍阿鲑■之(15);西北方之下者,则泆阳处之(16)。水有罔象(17),丘有峷(18),山有夔(19),野有彷徨(20),泽有委蛇。”公曰:“请问委蛇之状何如?”皇子曰:“委蛇,其大如彀(21),其长如辕(22),紫衣而朱冠(23)。其为物也恶(24),闻雷车之声则捧其首而立(25)。见之者殆乎霸(26)。桓公辗然而笑曰(27):“此寡人之所见者也,”于是正衣冠与之坐,不终日,而不知病之去也(28)。
  [注释]
  (1)桓公:齐桓公,春秋时第一位伯主。田:田猎。泽:薮泽,低洼积水,草木丛生的沼泽荒地。
  (2)御:驾车。鬼,指沼泽中怪异之兽,桓公不识,疑为鬼物。
  (3)仲父:桓公对管仲的尊称。
  (4)反:同返,返回。诶诒(xīyí):因惊吓失魂出呓语,自言自笑。
  (5)皇子告敖:皇姓,名告敖,子为尊称。为齐之贤士。
  (6)忿滀(xù):怒气郁结。滀为水停聚的样子,引申为蓄愤,郁结。
  (7)这句的意思是:喜怒哀乐为人之自然情感,怒气亦人所不可或缺,如果当怒而不怒,则是没有血性,故称不足。
  (8)上:怒气滞留在身体上部,不能上下贯通。
  (9)中身当心:古人认为心是人之主宰,心在人身之中部,如果怒气郁结在身体中间,与心的部分相合,则会使心受扰乱而得病。
  (10)沉:污水聚积之处。履:污水聚集处之鬼名。
  (11)灶有髻(jī):这句的意思是,灶神穿红衣,梳如髻,状如美女。
  (12)烦壤,打扫房间积下之灰尘垃圾等。
  (13)雷霆:鬼名。
  (14)东北方之下:住宅东北墙下面。
  (15)倍阿:神名,有说指蜥蜴类。鲑■(guīl6ng):鬼名。据传说,状如小几,长一尺四寸,着黑衣,戴红头巾,带剑持戟。有说指蛙类。
  (16)泆(yì)阳:神名,豹头马尾。
  (17)罔象:又作无伤,水神名,状如小儿,黑色、赤衣,大耳、长臂。
  (18)峷(shēn):怪兽,状如狗,有角,身上有五采花纹。
  (19)夔(kuī):一足兽,见《秋水》注。
  (20)彷徨:又作方皇,状如蛇,两头,身有五采花纹。
  (21)毂(gǔ):车轮中心套轴的圆木,又代表车轮。
  (22)辕:车辕。指怪兽体长如车辕。因桓公在乘车时见此兽,故以车作比。
  (23)紫衣朱冠:或指此兽身体为紫色,头为红色。言紫衣朱冠,更增加神秘性。
  (24)恶:丑陋。
  (25)雷车:田猎之战车奔跑轰鸣,响声如雷,故名雷车。
  (26)殆:近,殆乎霸:近于成为霸主。
  (27)冁(chǎn)然:欢笑之态。
  (28)不终日:不满一日。
  [译文]
  齐桓公在沼泽中打猎,管仲为他驾车,忽然见到一个鬼物。桓公按住管仲之手说:“仲父你看见什么没有?”对答说:“臣下没见什么。”桓公返回后,失魂呓语而得病,几天不出门。齐国有位贤士叫皇告敖的,说:“您是自己伤害自己,鬼哪能伤害您呢!忿怒之气郁结起来,如果散掉不返回,就会变得血气不足;如果滞留在身体上部而不能贯通于下,就会使人好发怒;如果滞留在下体而不能上,就会使人好遗忘;如果滞留中间与心的部位相当,就会使人得病。”桓公说:“那么有没有鬼呢?”回答说:“有。污水聚积处有履鬼,灶有带髻的灶神,户内堆放灰尘垃圾处,雷霆之鬼住在那里;住宅东北面墙下,有倍阿、鲑■鬼在那里跳跃;西北面墙下,则有泆阳鬼停留。水中之鬼叫罔象,土丘之鬼叫夔,山中之鬼叫夔,旷野之鬼叫彷徨,沼泽之鬼叫委蛇。”桓公说:“请问委蛇的样子如何?”皇先生回答说:“委蛇有车轮一般粗细,有车辕一般长短,身体紫色头是红色。这种怪物形象丑陋,听到战车轰鸣就捧着头立在那里。见到这种怪物的人差不多可以做霸主了。”桓公欢颜而笑说:“这就是寡人所见到的鬼。”于是整理一下衣冠坐起来和皇子谈话,不满一天工夫,病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纪渻子为王养斗鸡(1)。十日而问:“鸡已乎(2)?”曰:“未也,方虚■而恃气(3)。”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4)。”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5),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6)。异鸡无敢应者(7),反走矣。”
  孔子观于吕梁(8),县水三十仞(9),流沫四十里(10),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11)。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12)。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13),孔子从而问焉,曰:“吾以子为鬼(14),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15)?”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16),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17),与汨偕出(18),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19)。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20),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21);不知吾所以然而然(22),命也。”
  梓庆削木为鐻(23),鐻成,见者惊犹鬼神(24)。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25)?””对曰:“臣工人,何木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26),必齐以静心(27)。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28);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29);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30)。当是时也,无公朝(31),其巧专而外骨消(32);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33),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34),器之所以疑神者(35),其是与!”
  [注释]
  (1)纪渻(shèng)子:纪姓,渻子名。王:指齐王。纪渻子当为纪国后代,纪为齐所灭,纪渻子即在齐国供职。而斗鸡之戏也是春秋战国时齐国最为盛行。据此,文中“王”,当为齐王,而不是周宣王。
  (2)已乎:练成了吗。问其是否已将斗鸡练成。
  (3)虚■:内心空虚而神态高傲,色厉内荏的样子。■,同骄。恃气:昂头鼓翅挟气以威吓对方。
  (4)向景:向同响,景同影。发觉鸡的声音影子就有所反映。
  (5)无变:没有反映。
  (6)德全,精神安定专一,不动不惊。
  (7)异鸡:其他的鸡。应:应战,对敌。
  (8)吕梁:究指何处,说法不一。钟泰《庄子发微》:“吕梁在今江苏铜山县东南,所谓吕梁洪者,是也。郦道元《水经注》云:‘泗水过吕县南,水上有石梁,谓之吕梁’。”其地当时属宋国,距孔子故里曲阜不远。孔子曾游历宋,国吕梁指此较可信。他说不足取。
  (9)县水,瀑布。县。同悬。仞:古代长度单位,周制八尺为仞,汉制七尺为仞。
  (10)流沫,瀑布泻下溅起的水沫。
  (11)鼋(yuán):鳖中之大者为鼋。鼍(tuò),鳄鱼类,俗称猪婆龙,有说即扬子鳄。
  (12)并:傍。拯:援救。
  (13)被发:披散着头发。行歌,边走边哼着歌谣.显出潇洒悠闲的样子。塘下:岸边。
  (14)以子为鬼,孔子以为那个人一定淹死了,故而把他当成鬼。
  (15)蹈水:踩水、游水。
  (16)故,习惯。
  (17)与齐俱入:与漩涡中心一起入水。齐,同脐。石磨中央上下扇连接之处称脐,水流旋转如磨,旋涡中央即是脐。
  (18)汨(gù):涌出之旋涡。
  (19)不为私:顺水之性,不按己之私意妄动。
  (20)陵:高地。
  (21)这句的意思是:在水边长大,安于水上生活,久习而成性。
  (22)这句的意思是:自然而然就那样作了,不知为什么要那样,其中还有什么道理。
  (23)梓庆:人名。梓。梓匠,指木工,此人以职为姓,称梓庆。鐻(ju):悬挂钟鼓之木架,形似虎、上面雕刻有精美生动的图案。
  (24)惊为鬼神:制作雕饰极尽精妙,不类人工所为,见者惊叹不已,以为鬼斧神工。
  (25)术:技艺、方法。
  (26)耗气:气指精神心神,耗气就是精神分散,心神不能凝注专一。
  (27)齐:同斋,斋戒。静心:使心志安静专一。
  (28)怀:思。庆赏:奖赏。
  (29)非誉:非为非难指责,誉为赞誉。巧拙:精巧与笨拙。
  (30)辄然:不动的样子。枝:同肢。
  (31)无公朝:心中不存朝见君主之念。
  (32)外骨消:外界之扰乱完全排除。骨,同滑,乱之意。
  (33)观天性:观察木料之自然性能。形躯至矣:木料之自然形态完全符合标准。
  (34)以天合天:以己之自然天性与木之自然天性相合。
  (35)疑神:比如鬼神所造。疑,同拟。
  [译文]
  纪渻子为齐王驯养斗鸡。十天后来问:“驯练成了吗?”回答说:“还没有,现正表现为内心空虚而神态高傲,挟气陵人的样子。”十天后又来问,回答说:“还没有,听到鸡的声音,看到鸡的影子就有反应。”十天后又问,回答说:“还没有,现在还视物敏锐而充满怒气。”十天后再来问,回答说:“差不多了,鸡虽有鸣叫挑战者,也没有什么反映,看上去象个木鸡了,他已精神安定专一,不动不惊了。其他的鸡没有敢与应战者,都退走了。”
  孔子在吕梁观光,见到瀑布从二十多丈高处泻下,水沫流至四十里外,鱼鳖鼋鼍也无法游过。看见一个男人在那里游水,以为是有困苦想投水而死的人。令弟子们傍水流而下去援救他。数百步以外那个人从水中浮出上岸,披散着头发,边走路边哼着歌在岸边闲游。孔子跟过去问道:“我以为你是鬼,仔细观察你才知是人呐。请问,游水有什么道术吗?”回答说:没有,我没有什么道术。我开始于习惯,长大了变成习性,成年后就顺其自然。我与旋涡中心一同入水,又随涌出的旋涡浮出,顺从水之性而不按己私意妄动。这就是我游水之方法。”孔子说:“什么叫作开始于习惯,长大了成为习性,成年后顺其自然?”回答说:“我生在高地而安于高地生活,这就叫开始于习惯;在水边长大,安于水上生活而久习成性,这就叫长大了成为习性: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而不知为什么要那样做,就是成年后顺其自然。”
  梓庆刻削木料作成鐻,鐻作成后,见到的人都惊叹为鬼斧神工。鲁侯见了之后对梓庆说:“你用什么技艺方法做出来的呀?”回答说:“臣是一名工匠,哪有什么技艺!虽然如此,有一点可以讲一讲。臣将要作鐻时,不敢有一点分散精神,一定要斋戒使心志安静专一。斋戒三日,不敢有思得奖赏官爵奉禄的念头;斋戒五日,不敢想及别人是非难作品笨拙或是赞誉作品精巧;斋戒七日,则木然不动忘记我有四肢和形体的存在。在这个时候,心中不存在朝见君主的想法,专心致志于制作技巧而外界的扰乱全部排除。然后进入山林中,观察木料的自然性能,选取那些自然形态完全合乎标准的,然后一个现成的鐻如同就在眼前了,然后才动手去做,没有这些条件就不去做。这是以已之天性与木之天性相合,器物之所以如同鬼神所造,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东野稷以御见庄公(1),进退中绳,左右旋中规(2)。庄公以为文弗过也(3),使之钩百而反(4)。颜阖遇之(5),入见曰:“稷之马将败(6)。”公密而不应(7)。少焉,果败而反。公曰:“子何以知之?”曰:“其马力竭矣,而犹求焉(8),故曰败。”工捶旋而盖规矩(9),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10),故其灵台一而不桎(11)。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12);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13)。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14),忘适之适也。
  [注释]
  (1)东野稷:人名,姓东野名稷。御,驾驭车马。庄公:鲁庄公,为春秋前期鲁国君主。
  (2)中:合于。绳为直线,规为弧线。言东野稷驾车前进后退,左右转弯,都能台于标准。
  (3)文:《太平御览》746引作“造父”。清人吴汝纶认为文当为父之误,前脱造字。其说颇近理。传说造父为周穆王御车,日驰千里,为古代最出名的善御者。
  (4)钩百:驾驭车马兜一百个圈千。
  (5)颜阖,鲁之贤人。遇之:遇见东野稷驾车表演。
  (6)败:仆倒。
  (7)密:默。
  (8)求:驱赶不停。
  (9)倕:传说为尧时之能工巧匠,盖:胜过。这句说,倕以手旋物即能测定其方圆,胜过圆规与矩尺。
  (10)稽:存留。言手指随物测定,不须存留于心,再去有言度量。
  (11)灵台:心。桎:通窒,滞塞之意。
  (12)要,同腰。忘记腰的粗细,带子就都合适。
  (13)不内变:持守自性,虚静淡漠。不外从:不随外物迁变。事会:与外界了物交接。
  (14)始乎适:庄子认为,本来自性与外物是相适应的,如心存适应观念,还是把己与物分开,还不是真正的相适应,只有忘记适应,消除物我界线,才是真正无所不适。
  [译文]
  东野稷以御车之术去见鲁庄公,驾车前进后退象绳子一般笔直,左右转弯象圆规一样圆,庄公以为造父的驾车技艺也不能超过他。命他驾车兜一百个圈子而返回。颜阖遇见此事,入见庄公说:“东野稷的马就要仆倒了。”庄公默不作声。一会儿,果然因马仆倒而回。庄公说:“您何以知道马要仆倒呢?”回答说:“他的马气力已经用尽了,还驱赶不停,所以说要仆倒。”工捶旋物而测胜过规矩,他的手揩随物而变化,不须存留于心,再作有意度量,所以他的心志专一而没有滞碍。忘掉脚的大小,什么鞋子都合适;忘记腰的粗细,什么带子都合适;忘记了是非,心无所不适;持守自性,不迁变,与外物交接无不适应。本来自性与外物是相适应的,而要达到无所不适应,就忘记为了适应而适应。
  有孙休者(1),踵门而诧子扁庆子曰(2):“休居乡不见谓不修(3),临难不见谓不勇(4);然而田原不遇岁(5)事君不遇世(6),宾于乡里(7),逐于州部(8),则胡罪乎天哉(9)?休恶遇此命也(10)(,) ?”扁子曰:“子独不闻夫至人之自行邪?忘其肝胆,遗其耳目,芒然彷惶乎尘垢之外(11),逍遥乎无事之业,是谓为而不恃,长而不宰(12)。今汝饰知以惊愚(13),修身以明污,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14)。汝得全而形躯(15),具而九窍(16),无中道夭于聋盲肢蹇而比于人数亦幸矣(17),又何暇乎天之怨哉!子往矣!”孙子出,扁子入。坐有间,仰天而叹。弟子问曰:“先生何为叹乎?”扁子曰:“向者休来,吾告之以至人之德,吾恐其惊而遂至于惑也(18)”弟子曰:“不然。孙子之所言是邪,先生之所言非邪,非固不能惑是;孙子所言非邪,先生所言是也,彼固惑而来矣(19),又奚罪焉!”扁子曰:“不然。昔者有乌止于鲁郊(20),鲁君说之,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此之谓以己养养鸟也,若夫以乌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浮之江湖,食之以委蛇(21),则平陆而已矣(22)。今休,款启寡闻之民也(23),吾告以至人之德,譬之若载鼷以车马(24),乐鹤以钟鼓也(25),彼又恶能无惊乎哉!”
  [注释]
  (1)孙休:人名,鲁国人。
  (2)踵门:亲至其门,不经人引见。诧:诧异而发问。子扁庆子:鲁之贤人。第一子为弟子对老师的尊称,如子列子之例。扁为姓,庆子为字。另一说,扁庆为复姓。未知孰是。
  (3)谓:说。不修:没有修养,品格不高。
  (4)临难:面临危难,下勇:不勇敢,不能见义勇为。
  (5)田原:田地,指在田间耕作,岁:好年景。
  (6)世:好世道,君主圣明之朝代。
  (7)宾:同摈,摈弃、抛弃。
  (8)逐:放逐,驱逐。州部:州县官吏。
  (9)胡:伺。
  (10)恶:怎么。
  (11)忘肝胆,遗耳目:如《大宗师》:“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就是要抛弃形体和知识智慧,与大道融合力一。肝胆、耳目,代表形体和聪明。芒然,茫然,迷恫无知的样子,彷惶:徘徊游移的样子。尘垢:比喻世俗社会生活。
  (12)为而不恃,长而下宰,语出《老子》。施助万物而不自恃其功,作万物之长,又不支配和主宰万物,任其自然。
  (13)饰知:修饰自己的智慧,惊愚:惊醒愚昧之人。
  (14)昭昭乎:光明、明亮的样子。揭:举。
  (15)全而形躯:保全你的身体,使不遭杀害,而,同尔,你。
  (16)九窍:指人体的九个穴窍,即眼二、鼻二、耳二,口、肛门、尿道。
  (17)夭:夭折。跛蹇(jiǎn):瘸腿。比,列。幸:侥幸;
  (18)遂:因,惑:迷惑。担心孙休听了关于至人的议论而震惊,因而更迷惑。
  (19)固惑而来:本来就是带着迷惑而来的。固,本来。
  (20)以下所讲故事与《至乐》篇相同,可参看彼处。
  (21)此处似有缺文。《至乐》篇作:“浮之江湖,食之鳅■,随行列而止,委蛇而处”。可能此处复述时,丢掉一些内容,而使语义不通。俞樾以为应作“食之以鳅鳅,委蛇而处”。此说较合理,可从。
  (22)平陆:平地,荒野。
  (23)款启:仅仅开一个孔,言其为一孔之见,所见甚。小款同窾,中空、空处。
  (24)鼷(xì):鼷鼠,为鼠类中最小的一种。李时珍《本草纲目》引陈藏器曰:“罹鼠极细,卒不可见,食人及牛马皮肤成疮,至死下觉。”
  (25)鴳(yàn):一种小鸟
  [译文]
  有一位叫孙休的人,亲自来到扁庆于的门上诧异地发问道:“我孙休住在乡问没见有人说我没有修养,面临危难时没见有人说我不勇敢。然而我种田碰不到好年景,事君碰不到好世道,为乡里人所抛弃,为州县官吏所放逐,我孙休何罪于老天?怎么遇到这样命运呀?”扁子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至人的所行吗?忘掉了他的肝胆,忘掉了他的耳目,迷恫无知徘徊游移于世俗生活之外,逍遥自在于无为之中,这就叫施助万物而不自恃其功。作万物之长而又不加主宰。现在你修饰己智以惊醒愚昧,修养自身以显示别人卑污,光明炫赫的佯子就象举着日月行走一样。象你这样的人能得以保全身躯,身体器官完备,没有中途毁损成为聋子瞎子和瘸腿,与众人并列一起已属侥幸,又哪有闲工夫来报怨老天啊!你走吧!”孙休离去,扁子进来。坐了一会儿,仰天叹息。弟子问道:“先生为什么叹息呀?”扁子说:“刚才孙休来,我告诉他关于至人之德行,我担心他受到震惊因而至于更加迷惑。”弟子说:“不能这样。如果孙先生所说是对的,先生所说是错的,那么错的本不能使对的迷惑;如果孙先生所说是错的,先生所说是对的,那么他来时本来就是迷惑的,又何能归罪于先生呢!”扁子说:“不是这佯,从前有只鸟停在鲁国都城郊外,鲁君很喜爱它,设置太牢那样的宴席来招待它,奏九韶之乐来使它高兴。鸟就开始忧愁而头晕目眩,不敢吃喝。这就叫以已之养来养鸟。至于用养鸟的方式来养鸟,应当让它栖息在深林中,俘游在江湖之上,让它吃泥鳅之类,把它放回野地就是了。现今这位孙休,是位只有一孔之见孤陋寡闻之人,我告诉给他至人之德,就好象用马车去装载鼷鼠,用钟鼓去娱乐小鸟一样,他又怎么能不受惊吓呢!”
山木
 
  [题解]
  本篇与《人间世》主旨相同,通过九个故事,发挥“虚己处世”的人生哲学。虚构了逃避现实的理想境界,把虚己免害的处世方法与物无终始的哲学发展观结合起来,论证天与人之同一。本篇的多组故事,描写生动幽默,寓意深远,很有特色。
  把全篇大致分为八段。第一段讲庄子入山,见不成材之木得终天年;宿于故人家,见哑鹅被杀,得出要在材与不材间自处的设想。进而指出,这样也不能免累,最好的方法是“乘道德而浮游”,“与时俱化”,“物物而不物于物”,实际上是追求逃避现实的虚无境界。第二段以丰狐文豹为珍贵皮毛所累,国君为权势财富所累,为免除所累,就该抛弃这一切,洗心寡欲,“虚己以游世”,并设计了“建德之国”这样一个理想世界。第三段以北宫奢募捐铸钟故事,说明为政在顺乎自然。只要顺自然合民心,民就不以为负担,而能顺利完成。
  第四段包括两个故事。第一个讲太公任慰问孔子,讲给他意怠这种海鸟,十分懦弱无能,却可免害。归结为“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只有舍弃功名,混同于众人,“削迹捐势”,”纯纯常常”,才得不受危难。第二个故事,通过假国逃民林回“弃千金之壁,负赤子而趋”的行为,说明以利合不得长久,以天性合才能长久。第五段,庄子与魏王对话,通过腾猿在高大丛林中可以腾跃自如,在低矮带刺的灌木丛就胆战心惊,缩手缩脚,比喻君子处“昏上乱相”间,不能展其才能,斥责世道之黑暗。第六段,通过孔子回答颜回四问,阐述人要与自然和谐,要舍弃自性以外的东西,正己以待万物之变,使自性与天合一。第七段,庄子游园,观察到蝉、螳螂、异鹊、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从中领悟出利害、得失、忧乐等对立事物,无不召致向相反方面转化,只有无欲无求;才可避祸。第八段,讲养德必须谦卑,自炫自伐则为人所贱。以为全篇作结。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1),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2)。”夫子出于山(3),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4)。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5)?”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6)。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7),无誉无皆(8),一龙一蛇(9),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10)。一上一下,以和为量(11),浮游乎万物之祖(12)。物物而不物于物(13),则胡可得而累邪!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14),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15),廉则挫,尊则议(16),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17),胡可得而必乎哉!悲夫!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乡乎(18)!”
  [注释]
  (1)大木:大树。
  (2)不材:不成村。天年:自然寿命。
  (3)夫子,指庄子。
  (4)竖子:童仆。雁:鹅。鹅由雁驯化成,故亦称鹅为雁。烹:应作享,通飨,招待、款待之意。
  (5)何处:如何自处。指在村与不材间选择哪种以立身自处。
  (6)未免乎累:不能免于受牵累。因为处材与下村间,即受材零又受不材累。
  (7)若夫:至于。乘道德:顺自然。浮游:茫然无心的漫游。
  (8)皆(zǐ):毁谤非议。
  (9)一龙一蛇:或如龙之显现,或如蛇之潜藏,随时而变化。
  (10)专为:不主于一端。
  (11)和,中和,与外物相和谐。量:度量。
  (12)万物之祖:夫曾有物之前的虚无状态。
  (13)物物:按物本性去主宰支配物。下物于物:不被外物所支配役使。
  (14)人沦之传:人世伦理之传习。
  (15)成则毁:有成就有毁,成必转为毁。
  (16)廉:刚正、有梭角。议:非议指责。
  (17)谋:算计、暗算。欺:戏弄欺侮。
  (18)志:记注。乡:同向,趋向、归向。
  [译文]
  庄子在山中行走,见到一棵大树,枝繁叶茂。伐木之人停在旁边却不去砍伐。问其原因,回答说:“没有地方可用。”庄子说:“这棵树因为不成材得以终其自然寿命。”庄子从山中走出,寄宿在友人家中,友人很高兴,命童仆杀鹅招待客人。童仆请示说:“有一只鹅能鸣叫,有一只不能鸣叫,请问杀哪一只?”主人说:“杀那只不会鸣叫的。”第二天,弟子向庄子问道:“昨天山中之树,因为不成材得以终其自然寿命,今天主人之鹅,因不成材而被杀。先生将在这二者之间如何立身自处?”庄子笑着说:“我庄周将处在成材与不成材之间。成材与不成材之间,好象与大道相似,实则非也,所以也不能免于受牵累。至于顺乎自然而茫然无心之漫游就不是这样,既无赞誉也无毁谤,或如龙之显现,或如蛇之潜藏,随时变化,而不肯专主一端。时上时下,以与天地万物和谐为准则,茫然无心漫游于未曾有物的虚突之中。按物之本性去主宰万物而不为物所役使,这样哪里会受到牵累呢!这就是神农、黄帝遵循之法则。至于万物之情理,人世伦理之传习就不是这样。聚合转成分离,成转成毁,刚直则受挫伤,尊贵则遭非议,有作为就有亏缺,贤能就遭暗算,不肖就遭欺侮。怎么可能一定不受牵累呢!可悲呀!弟子们记住、只有道德是要归向的。”
  市南宜僚见鲁侯(1),鲁侯有忧色。市南子曰:“君有忧色,何也?”鲁侯曰:“吾学先王之道修先君之业:吾敬鬼尊贤,亲而行之,无须臾离(2);居然不免于患,吾是以优。”市南子曰,“君之除患之术浅矣(3)!夫丰狐文豹(4),栖于山林,伏于岩穴,静也;夜行昼居,戒也;虽饥渴隐约(5),犹且肯疏于江湖之上而求食焉(6),定也(7)。然且不免于罔罗机辟之患(8),是何罪之有哉?其皮为之灾也(9)。今鲁国独非君之皮邪(10)?吾愿君剖形去皮(11),洒心去欲(12),而游于无人之野(13)。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14)。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15)。猖狂妄行(16),乃蹈乎大方(17)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18),与道相辅而行(19)”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奈何?”市南子曰:“君无形偶(20),无留居,以为君车(21)。”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22)?”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涯,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23)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忧(24)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25)。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26),方舟而济于河(27),有虚船来触舟(28),虽有偏之人不怒(29)。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敏之(30)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31)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注释]
  (1)市南宜僚:人名,姓熊名宜僚,家住市南。《左传》哀公十六年:“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即指此人。古人常以住地称谓其人,如东里子产、南郭子纂等。鲁侯:鲁哀公。
  (2)须臾,片到。
  (3)浅:肤浅。指只停留在世俗有形层而寻求治道,故言肤浅。
  (4)丰狐:皮毛丰厚之狐。文豹:皮毛有美丽花纹之豹子。
  (5)隐约:困穷。
  (6)肯疏:与越趄义近,且前且却,犹豫不进的样子。
  (7)定:知止审慎。
  (8)罔罗,捕野兽之网。罔,同网,机辟:捕野兽之机关。
  (9)皮为之灾:它们的皮很珍贵,人们为了得皮,就设法捕杀。故而是皮给他们带来灾祸。
  (10)独:难道,鲁国之权力和财富之于鲁君,好比珍贵毛皮之于野兽,人要夺取鲁国之权力和财富就要加害鲁君,如同为得毛皮就要捕兽一样。
  (11)刳(kū)形去皮,比喻舍弃鲁国的权力和财富,刳,剖空。
  (12)洒心:把心洗涤干净。
  (13)无人之野:离开人类社会与天地相合。
  (14)建德之国,庄子虚构的按自性生活的理想社会,是大道与人生完美合一的境界。
  (15)适:往,将:行。言不知礼义规范为问物,却能与之完全吻合。
  (16)猖狂妄行:从心所欲不加任何约束之行。
  (17)蹈:踏。大方,大道。
  (18)去:舍去。捐俗:抛弃世俗观念之约束。
  (19)相辅:相辅相成。
  (20)形:势,指鲁君所处之地位。倔(jū),傲慢。
  (21)居留:留处原来的地位。以为君车:抛弃君之势位,就是通往大道之车。
  (22)粮,自行携带的干粮食品。食,取自旅途的食物,这句的意思是说,建德之国本为虚构,鲁侯不悟,以为实有。宜僚在一步步点播引导,使其领悟。
  (23)自此远:自此远离尘世而入更广漠虚空的世界。
  (24)有人:把人民国家视为己有,必成牵累,见有于人:指敬鬼尊贤,厉精图治,以治理好国家为己任,则是为国家人民所役使。
  (25)这句意思是,尧不以天下为己私有,故非有人。任天下自治,而不加干预,是不见有于人。
  (26)大莫之国:广漠空虚之境。
  (27)方舟,并舟。济:渡。
  (28)虚船:无人驾驶的空船。
  (29)偏(biǎn):心地狭窄。
  (30)张歙(xī),撑开或靠拢。歙,合。
  (31)恶声:责骂之声。
  [译文]
  市南宜僚拜见鲁侯,见鲁侯面有忧色。市南宜僚说:“国君面有忧色,为何呢?”鲁侯说:“我习学先王之道,遵循先君之业;我敬鬼尊贤,身体力行,未曾片刻背离,竟然还不能避免祸患,我因此而忧愁。”市南宜僚说:“国君的免除祸患方法过于肤浅呐!皮毛丰厚的狐狸和花纹美丽的豹子,栖息于深林之中,隐伏在岩洞之内,多么安静;夜里出来白天隐居,多么戒备;虽然饥渴困穷,尚且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到江湖边上去觅食,多么审慎。然而还是不能避免陷进罗网机关之中,它们有什么罪吗?珍贵皮毛带来的灾祸啊。现在整个鲁国难道不都是君之皮吗?我愿君能剖空形体舍弃皮毛,清洗心灵去除物欲,漫游于广漠无人境界,南越有个城邑,名字叫建德之国。其民愚昧而质朴,少私心而寡情欲;只知劳作而不知私藏,给与而不求报答;不知义将何往,不知礼将何行。从心所欲不加约束而行,就能台于大道。他们活着适性快乐,死后安然归葬。我愿君舍弃鲁国,抛开世俗观念,与大道相辅相成而并行。”鲁君说:“去那里路途遥远而艰险,又有江山阻隔,我没有舟车,怎么办哪?”市南宜僚说:“君能不凭借地位做视于人,不留恋舒适的生活条件,这就是国君通往大道之车。”鲁侯说:“到那里道路幽暗辽远而无人烟,我与谁相伴?我没有干粮,没有食品供给,怎么能到达那里呢?”市南宜僚说:“减少君之费用,节制君之欲求,虽无粮也可满足,君将渡过江河,浮游大海,一眼望去不见边际,愈往前行而不知道它的尽头。护送君的人都从岸边返回,君从此将远离尘世而进入无限广阔的世界!所以把人民视为己有者必然成为牵累,以治理好人民为己任者必为其役使。故而尧不以天下为已有,任天下自治而不加干预。我愿意去掉君之牵累,除去君之忧愁,而只与大道漫游于广漠空虚之境。并舟而渡河,有空船来冲撞自家之船,虽然心地狭窄之人也不会发怒。有一个人在船上,就一定要呼喊他撑开或并拢过来。一次呼喊没听到,再次呼喊没听到,于是三次呼喊,就一定以责骂之声相伴随。起先不怒而今恼怒,因为起先是空船,而今是有人在上面。人能把自己变成空虚淡漠,在世上漫游,谁还能加害于他呢!
  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1),为坛乎郭门之外(2),三月而成上下之县(3)。王子庆忌见而问焉(4),曰:“子何术之设(5)?”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6)。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7)多,侗乎其无识(8),傥乎其怠疑(9);萃荤乎芒乎(10),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11),随其曲傅(12),因其自穷(13),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14)。”
  [注释]
  (1)北宫奢:卫国大夫,名奢,居于北宫,因以为号。赋敛:募集,即募集铸钟费用。
  (2)坛:铸钟之处。
  (3)县:同悬,悬挂钟的架子,分上下两层,也就是两组,按钟之音律排列,可见所铸为编钟。
  (4)王子庆忌:可能是周王室公于,在卫国任职为官之人。
  (5)术:方法。设;施行、使用之意。这句是说,庆忌见北宫奢募捐铸钟,完成很快,问其使用何种方法,有儿奇数。
  (6)一之间:一心之间只有铸钟,别无他念。
  (7)朴:质朴。既经雕琢,还要复归质朴。质朴纯一则能动人。
  (8)侗(tóng):幼稚无知的样子。
  (9)悦(táng)乎:无心之状,怠疑,与义近,呆滞的样子。
  (10)荤:聚集。芒:茫然不辨。言人们聚集而来,茫然不知分辨。
  (11)从:同纵,听任。强梁:强横不肯合作者。
  (12)曲傅:曲意相附者。
  (13)因:任。自穷:自尽其力,不加勉强。
  (14)大涂:大路。
  [译文]
  北宫奢为卫灵公募集费用铸造编钟,在外城门外建成铸钟之台。三个月后上下两组编钟铸成。王子庆忌相见时间及此事,说:“你使用了什么方法呀?”北宫奢说:“一心只在钟上而无他念,不敢使用其他办法。我听说,‘既雕刻又琢磨,还要复归于质朴。’我无知无识不加分辨,淡漠无心而又呆滞,人们聚集而来我却茫然不识,只是送走去的人,迎接来的人。来的人不禁止,去的人不挽留。强横者不肯合作听其自便,曲意附合也随其自由,任其自尽其力而不勉强。所以天天从早到晚募集,而人民不会受到丝毫损伤,何况处在大道旁边,募集更易。
  孔子围于陈蔡之间(1),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2),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3)。其为乌也,翂翂翐翐(4),而似无能;引援而飞(5),迫胁而栖(6);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7)。是故其行列不斥(8),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9)修身以明污,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闻之大成之人曰(10):‘自伐者无功,功成者堕(11)名成者亏。’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12)道流而不明居(13)得行而不名处(14)纯纯常常(15)乃比于狂(16)削迹捐势(17)不为功名,是故无责于人,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子何喜哉(18)”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千大泽,衣裘褐,食抒栗(19) 人兽不乱群(20)人鸟不乱行。乌兽不恶,而况人乎!
  孔子问子桑零曰(21):“吾再逐于鲁(22),伐树干宋(23),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子桑零曰:“子独不闻假人之亡与(24)?林回弃千金之壁(25),负赤子而趋(26)。或曰:‘为其布与(27)?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与(28)?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壁,负赤子而趋,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属也(29)。’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30);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31)。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32)。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33),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孔子臼:“敬闻命矣!”徐行翔佯而归(34),绝学捐书,弟子无捐于前(35),其爱益加进。异日,桑零又曰:“舜之将死,真冷禹曰(36):‘汝戒之哉,形莫若缘(37),情莫若率(38)。缘则不离(39),率则不劳(40)。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41)不求文以待,固不待物(42),”
  [注释]
  (1)孔子陈蔡被围见《天运》注。
  (2)大公任:大公即大公,为对老者的尊称,任为其名,寓有放任逍遥之义,当为虚拟之人名,吊:慰问。
  (3)意:与鳦通,鳦力燕鸟,指海燕之类。怠:驼鸟之名,因其怠慢笨拙而得名。
  (4)翂(fēn)翂翐(Zhì)翐:形容鸟飞又低又慢的样子。
  (5)引援,引导协助。
  (6)迫胁:偎依在一起。
  (7)绪:残余。
  (8)斥:排斥。
  (9)饰知以惊愚以下三句,与《达生》篇相重,见《达生》。
  (10)大成之人:道德至高之人,相当于至人。又说指老子一类得道者。
  (11)伐:夸耀。堕同隳,毁败。
  (12)还与众人:还和普通人相同。
  (13)道流,道之变化流行。不明居:不是明白可见的居留。
  (14)得:与德通。不名处:不可用名言概念表述之存在。
  (15)纯:纯一不杂。常常:恒常不变。
  (16)狂:循性无心而行。
  (17)削迹:消除一切形迹,捐势:抛弃一切权势。
  (18)子何喜哉:反问孔子,既然至人不喜闻名于世,你又何必喜欢呢?子,孔子。
  (19)裘褐(qiuhé):裘为皮衣,褐为用兽毛或粗麻制成之短衣,贫贱之人所服。裘褐泛指粗陋之服。杆(shu):通芋,橡实。
  (20)乱群,淡漠无心,与物无害,故虽入兽群,野兽不受惊吓。
  (21)了桑雽(hù)人名,得道者。或以为即《大宗师》篇子桑户。
  (22)再逐于鲁:鲁昭公时,季外势力大增,危及公室,昭公想除掉手孙而失败,被迫逃亡国外,客死他乡,孔子因鲁乱而去齐,此为第一次被逐。后在定公时,孔子为鲁大司寇,摄行相享。齐国馈送女乐,季桓子接受而不朝,孔子为此而离去,开始漫长的周游列国的流浪生活。再逐干鲁即指此次。
  (23)伐树干宋以下数事,皆见《天运》筒注。
  (24)假:国名,为晋之属国,后为晋所灭。亡:逃亡。
  (25)林回:人名,为假国逃亡之民。
  (26)负:背负着。趋:小步疾走。
  (27)布:镈的同声假借字,镈为一种象铲子样的农具,古人仿照其形状制成钱币,镈就成了古钱币之代称,假借为布。
  (28)累:重。为其累:因为它重吗。
  (29)天属:以天性相连属。
  (30)迫:迫近遭遇之意。穷祸患害:困穷灾祸危难。
  (31)收:收留、容纳。
  (32)醴(lǐ):甜酒。
  (33)绝:断绝。这句的意思是,小人相交以利,有利可图则甘美,无利可日则断绝,故虽甘美而易断绝。
  (34)翔佯:与倘佯义近,逍遥自在的样子。
  (35)绝学捐书:绝有为之学,弃圣贤之书。无捐于前:弟子们不须在老师面前鞠躬作揖,过分讲求礼仪。挹,同揖。
  (36)真伶:据王引之说,应作迺令”,为传抄中造成之错误,此说可从。
  (37)形:仪容举止。缘:随顺物性。
  (38)率,直率,真诚。
  (39)缘则不离:随顺物性则与物不离异。
  (40)率则不劳:任真情自然坦率表露,不加文饰,故不须劳神。
  (41)文:文饰。不须对仪容举止进行文饰。
  (42)固:通故。物,衣冠、礼品、祭品之类,这句的意思是说:只要心地真诚,就无须文饰,更下要外物相辅助。
  [译文]
  孔子一行被围困在陈国与蔡国之间某地,七天没有升火作饭,大公任前往慰问,说,“先生快要饿死了吧?”回答说,“是啊,”又问:“您厌恶死吗?”回答说:“是的。”大公任说:“我尝试着说不死之道。东海上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意怠。这种鸟飞得又低又慢,好象无能的样子;要别的鸟引导协助而后起飞,与众鸟偎依在一起栖息;前进时不敢在前面,后退时不敢殿后;吃东西不敢先尝,一定要吃剩余的。因此在行列中不被排斥,而外人终不能相害,所以得免于患难。直的树木先被砍伐,甘美的水井先枯竭。您用心于修饰己智以惊醒愚昧,修养自身以显示别人卑污,光明显赫的样子象举着日月行走,所以不免于患难。以前我听道德至高的人说:‘自我夸耀的人没有功绩,功成者必然毁败,名成者必然亏缺。’谁能舍弃功名而与众人相同!道变化流行不是明白可见的,德成于身是不可言说的;纯一而恒常,比之于循性无心而行之人;除去形迹抛弃权势,不追求功名。因而无求于人,人亦无求于我。至人不求闻名于世,您又何必喜好闻名于世啊!”孔子说:“说得好啊!”于是辞别朋友,离开弟子,逃往旷野之中,穿粗陋之衣,食橡栗野果,入兽群不被惊扰乱群,人鸟群不被惊扰乱行列。鸟兽都不厌恶他,何况是人呐!
  孔子问子桑雽说:“我再次被鲁国驱逐,在宋国遭逢伐树之险,在卫国被拒绝入境,困穷于宋国和成周,在陈蔡之间受围困。我遭遇这么多次患难,亲朋老友愈加疏远,学生和朋友不断散去,为什么呢?”子桑雽说,“您难道没有听说假国人逃亡之事吗?其逃亡之民林回放弃价值千金的玉壁,而背负着婴儿逃走。有人说:‘是为钱吧?小孩子值钱很少;为了怕沉重吗?小孩子又比玉璧重得多。舍弃价值千金的玉璧,背负婴儿逃难,为什么呢?’林回说:‘那是与利相合,这是与天性相合。’以利相合,遭遇困穷灾祸危难则相互抛弃;以天性相合,遭遇困穷灾祸危难则相互容纳。相互容纳与相互遗弃相差甚远,而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美如甜酒。君子淡漠而相亲,小人甘美而易断绝,那些无故相合的,也就无故相离。”孔子说:“敬听您的教诲!”缓慢而自由自在地归去,绝有为之学,弃圣贤之书,弟子也无须对老师作揖鞠躬,而相互敬爱之情日有增进。又有一天,桑雽又说:“舜在要死时,就对禹说:‘你要当心!仪容举止莫如随顺物性,情感莫如坦率。随顺物性则与物不离异,情感坦诚则不劳心神。不离物不劳心神,则不追求对仪容举止加以文饰。不追求对仪容举止的文饰,更不待外物来加以辅助了。’”
  庄子衣大布而补之(1),正緳系履而过魏王(2)。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3)?”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土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4)。王独不见夫腾猿乎(5)?其得柟样豫章也(6),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问(7),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8)。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9),危行侧视(10),振动悼栗(11),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12),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13),奚可得邪?此比于之见剖心征也夫(14)!”
  [注释]
  (1)大布,粗布。穿粗布制作又带补丁衣服。
  (2)緳(xié):通絜。带子。正緳,整理扎束好腰带。系履:鞋子已磨穿,用麻绳扎牢。魏王,魏惠王。过:至,去。
  (3)惫(bèi):疲乏困顿。
  (4)非遭时:生不逢时,没有遇见好世道。
  (5)腾猿:善于腾跃之猿猴。
  (6)柟(nán):楠的异体字。捕树为产于四川云贵各省的常绿乔木。样:梓树,又称揪树,生长于长江以北的落叶乔木。豫章:即樟树,亦为高大乔木。
  (7)揽蔓:把捉牵扯。王长:恰然自得的样子。
  (8)羿:古代传说中善射的英雄。曾协助尧上射十日,下射凿齿、九婴、封稀、修蛇等害兽。蓬蒙:羿之弟子,亦是善射之人。眄睨(miànnì):斜视瞄准。言腾猿善跃,羿与蓬蒙也难于瞄准射中。
  (9)拓(zhè):桑科灌木。棘:带刺的小型枣树。枳拘:桔科带刺小灌木。
  (10)危行:心存畏惧,行动谨慎。
  (11)悼栗:畏惧战栗。
  (12)加急:过分紧张。
  (13)昏上乱相:对当权君臣之责骂。
  (14)比干:殷纣王之臣,因忠谏不听,被剖心而死。见:先见。征:征兆。言比干己先见将被剖心之怔兆。
  [译文]
  庄子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扎好腰带系好鞋子去魏王处。魏王说:“先生为何这样疲困呀?”庄子说:“是贫穷啊,不是疲困。志士有道德不得施行,是疲困;衣服破烂,鞋子磨穿,是贫穷,不是疲困,这是所谓没遭遇好世道。王难道未曾见过善于腾跃之猿猴吗?它们在柄粹豫章之类高大树林中,把握牵扯树枝而治然自得于其间,就是羿与蓬蒙之类善射者也不能瞄准射中它们。及其在拓棘枳拘之类带刺的灌木丛中,行动谨慎而左顾右盼,内心震惊畏惧战栗,此时井非由于过度紧张而筋骨不柔软灵活,所处形势不利,不足以施展其本领啊。现在处于昏君与乱相之时而想要不疲困,怎么可能呀?这就是比干被剖心前己已见征兆了啊!”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右击槁枝(1)而歌■氏之风(2),有其具而无其数(3),有其声而无宫角(4),木声与人声,犁然有当于人之心(5)。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之(6)。仲尼恐其广己而造大也(7)爱己而造哀也(8),曰:“回,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9)。无始而非卒也(10,人与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谁乎?”回曰:“敢问无受天损易。”仲尼曰:“饥渴寒暑,穷侄不行(11),天地之行也,运物之泄也(12),言与之偕逝之谓也(13)。为人臣者,不敢去之。执臣之道犹若是,而况乎所以待天乎(14)?”“何谓无受人益难?”仲尼曰,“始用四达(15),爵禄并至而不穷,物之所利,乃非己也(16),吾命其在外者也(17)。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吾若取之何哉(18)?故曰:)(,) “鸟莫知于鷾鸸(19),目之所不宜处不给视(20),虽落其实(21),弃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袭诸人间(22),社稷存焉尔(23)。“何谓无始而非卒?”仲尼曰:“化其万物而不知其禅之者(24),焉知其所终?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25)。”“何谓人与天一邪?”仲尼曰:“有人,天也(26);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27),性也,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28)!”
  [注释]
  (1)据槁木:执持木杖。槁伎,以枯枝为击节之策。
  (2)■(yà n):古通焱。焱氏即神农氏,传说为教民稼穑之古帝王。风:歌谣。
  (3)具:敲击拍节之木棍等。无其数:作为乐器用的各种器具都有一定规格尺寸,即为数。此时只是信手取来,不合规格,故称无其数。
  (4)宫角:官商角徵羽五声之代称。
  (5)犁然:犹厘然,条理分明。
  (3)端拱:端立拱手。还目:转眼。
  (7)广己:扩大己之德。造大:造作夸大。
  (8)造哀:超乎自然,过分造作之哀痛。此句意为,孔子担心颜回把自己的道德看得过高而有所造作夸大,由于爱已过深而哀痛过度。
  (9)天损:自然带来的损害。人益:别人加给的超出自性的东西。如权势利禄名誉之类。
  (10)无始而非卒:没有哪个起点不同时又是终点的。卒,终。庄子认为终与始是相对的、转化的。如晨是昼之始,夜之终,即是始,也是终。始终又在相互转化。自然如此,人亦如此。
  (11)穷桎不行,困穷滞碍不能通达。桎,通窒,滞碍。
  (12)运物之泄:万物运动过程之发泄。
  (13)与之偕逝:与天地万物一起变化流行。
  (14)待无:对待天道,对君命尚能执守勿违,何况是对待天道呢。
  (15)始用四达:开始见用于世,即能四面八方无不通达。
  (16)非己:物之所利,非关于已,乃是本性之外的附带之物。
  (17)命其在外者,命运操纵在外,非由自己所主宰。
  (18)此句意为:非性分之所有,取之则为盗窈,故君子贤人不妄取。
  (19)知:同智。鷾鸸(yìé r,):燕子。
  (20)目之:看一眼,不宜处:不适宜停留。不给看:不再多看即离去。
  (21)落其实:布下网络和诱饵想逮庄燕子。落与络通,网络,实即食,诱饵。
  (22)袭:入,这句的意思是,燕子畏惧于人,而又八于人宅筑巢以免害。
  (23)社稷:指代国家。
  (24)化其万物:万物生灭变化无穷,禅:相互更代。
  (25)正而侍之:持守正道以待其变化。
  (26)有人,天也:人事变化莫下受天道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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