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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译注

_12 庄周(战国)
  (5)至达:极为通达事理。
  (6)汒焉:同茫然,迷惆不清之意。汒同茫。
  (7)论:指口才、辩才。知:指知识、智力。
  (8)喙(hui):鸟兽的嘴,此指人之口。因庄子之言奇异虚玄,公孙龙无从理解,虽善辩亦不知从何开口。
  (9)方,方法、方术、道理。
  (10)公子牟:即魏牟。隐机大息:公子牟是位得道者,体道清高,超然物外,对公孙龙热衷干世间的是非之争,以能言善辩自许、不明大道的浅薄无知,而深深叹息。隐机,背靠小几。古人席地而坐,靠小几以减轻疲劳。机,同几。
  (11)坎井:浅井。独:惟独、只有之意。
  (12)跳梁:又作跳踉,跳跃之意。井于,井上之围栏。
  (13)缺瓷之崖:井壁缺口靠水之处,井蛙在这里休息。甃(zh6u),井壁。崖,水边。
  (14)腋,腋窝。颐:两腮下面。这句指井蛙人水时,水托在前肢和两腮下面。
  (15)蹶(jué):践踏。附(fū):脚背。没灭:埋到、埋没之意。
  (16)还:环视,向周围看。虷(hán,):井中赤虫。又说为了了,蚊子幼虫。蟹:小螃蟹。科斗,蝌蚪,蛙类幼虫。
  (17)莫吾能若:“莫能若吾”的宾语提前,表示强调。没有能象我这样的。
  (18)且夫:递进连词,表句子或段落意义的连接和加深,与况且、再说意思接近。擅:独占。壑:深沟,此指土井。
  (19)跨踌:形容蛙在井中跳跃、蹲踞的神态,跱(Zhì),蹲着。
  (20)夫子:井蛙对东海之鳖的尊称。奚,何。时来:时常前来,经常前来,
  (21)絷(zhí):绊住。东海之鳖身躯巨大,而坎井空间狭小,所以左足未踏到井底,右膝就被绊住了。
  (22)逡(qún)巡:犹豫徘徊,迟疑不决。
  (23)举:称说,形容。
  (24)潦:同涝,雨水过多,发生水灾。
  (25)崖,同涯,水边,此指海水边缘。这句意为虽多年干旱水少,海水也不会因而减少,使海水边界向内缩小。
  (26)顷:短暂。久:长久。推移:改变、变化。
  (27)不以多少进退者:不会因雨水之多少而使海水有所进退。
  (28)适适然:惊骇恐怖的样子。
  (29)规规然:惊视自失的样子。形容井蛙听到关于大海的议论,惊怖不已,茫然自失的神态。
  (30)知不知:智慧不能通晓。前一知,通智,指人的智能、智慧,后一知,当通晓讲。竟:同境。
  (31)观:观察领会。
  (32)商蚷(jù):又名马蚿、马陆,一种暗褐色小虫,栖息于湿地和石堆下,能在陆地爬行,不会游水。
  (33)极妙之言:指庄子讲论大道极其玄虚微妙的言论。适:快意、满足。此句意为:况且智慧不足以理解和论述极微妙玄虚之言,而自满自足于一时口舌相争之胜利。
  (34)彼:指庄子。跐(cǐ):踏地、履也。黄泉:地底深处之泉水,此泛指地下极深处,大皇:指天之极高处,大,同太。此句意为,庄子之言,神妙无方,变幻莫测,就象刚刚踏在地之极深处,忽而又升至天的极高处。
  (35)奭(shì)然:释然,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样子。四解:四面八方无不通达理解。
  (36)沦于不侧:深入于不可测知的境界。
  (37)玄冥:幽远暗昧不可测知的玄妙境界。
  (38)大通:于万事万物之道无不通达。
  (39)规规然:琐细分辨的样子。用管窥天:从管子里去看天,比喻听见极小。
  (40)寿陵:燕国邑名。余子:少年。邯郸:赵国都城。
  (41)国能:赵国人行路的本领。
  (42)直:竟然。匍匐:爬行。
  (43)呿(qū):张开口。
  (44)逸:逃走。走:奔跑。言公孙龙听了魏牟一番高论,惊异得合不拢嘴,说不出话,匆忙逃离了。
  [译文]
  公孙龙问魏牟说:“我少年时就学习先王大道,年长后通晓仁义的行为,能把相同相异的事物论证为无差别的同一,能把坚白等属性论证为与物体相分离;能在辩论中把别人认为不对的论说成对,把别人认为不可以的沦说成可以;能困窘百家之见解,使众多善辩者理屈辞穷;我自以为已经是极力通达事理了。现在我听了庄子的言论;深感迷惆不解;不知是我的辩才不及他高呢?还是知识不如他博呢?现在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请问这是什么道理呢?”魏牟凭靠小几深深叹息,又仰天而笑说:“唯独你没有听说浅井之蛙的故事吗?井蛙对东海之鳖说:‘我多么快乐呀!我跳到井栏上,又蹦回到井中,在井壁缺口水边休息,游水则井水托庄腋窝和两腮之下,践踏淤泥则没过脚背;环视周围的小红虫。小螃蟹、小蝌蚪,没有能象我这样自如的!况且独占一井之水,在其中跳跃蹲踞的乐趣,这也就算达到极点了,你先生何不时常进来观光呢?’东海之鳖左足还没有踏到井底,右膝就被绊住了。于是,迟疑一会就退出来了,并告诉井蛙关于大海的样子说:‘用千里的遥远,不足以形容海之大;用八千尺的高度,不足以穷尽海之深。大禹的时代,十年有九年发生水灾,而海水并不因此而增加;商汤时代,八年有七年闹旱灾,海水边沿也不因此而向后退缩。它不为时间的短暂和长久而有所改变,不因雨水多少而有所进退,这也就是东海之最大乐趣啊!’浅井之蛙听了这些,惊怖不己,现出茫然自失的样子。再说,你的知慧还未能通晓是非之究竟,就要观察领会庄子的言论,这就如同让蚊子背大山,让商蛆在河中游一样,必定不能胜任。况且你的智慧不足以理解和论述极微妙之言论,而自满自足于一时口舌相争之胜利,这不是和浅井蛙一样吗?再说庄子之言玄妙莫测,就象刚刚站在地下极深处,又忽而上升天之极高处,不分南北,四面畅通无滞碍,深入于不可知之境;不分东西,从幽远暗昧之境开始,再返回于无不通达之大道。你就只知琐细分辨,想用明察和辩论去求索其理,这简直是从管子里看天,用锥子尖指地一样,不是所见大小了吗?你去吧,惟独你没有听过寿陵少年去邯郸学习走步的故事吗?没有学会赵国人走路的技艺,反而把自己原来的走法也忘记了,只好爬着回去!现在你要不离开,将会忘记原来的本事,失掉固有的事业。”公孙龙听了这套高论,惊异得合不拢嘴,说不出话,就匆忙逃离了。
  庄子钓于滁水(1),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2),曰:“愿以境内累矣(3)!”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己三千岁矣,王中筒而藏之庙堂之上(4)。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5)?”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于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惠子相梁(6),庄子往见之。或谓惠于曰(7):‘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M(8),子知之乎?
  夫鹓M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9),非练实不食(10),非醛泉不饮(11)。于鸱是得腐鼠(12),过鹓M过之,仰而视之曰:“吓(13)!今子欲以子梁国而吓我邪?”庄子与惠子游于壕梁之上(14)。庄子曰:“慷鱼出游从容(15),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16)。”庄子曰:“请循其本(17)。子曰‘女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壕上也(18)。”
  [注释]
  (1)濮水:水名,在今山东范县境。
  (2)楚王:指楚威王。往先:前往致相邀之意,表示对贤人的礼遇。
  (3)愿以境内累:此句为二大夫代表楚王向庄子所致之同,意为愿把国事相累于先生。也就是请庄子去作官的含蓄说法。《史记·老庄申韩列传》载:“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聘之,许以为相。”即此意。
  (4)巾筒(sì):笥为竹箱之类。意为把龟骨放在竹箱里,再蒙上中被。庙堂:大庙之明堂,为古代君主与群臣议政和举行祭祀仪式之处。
  (5)曳尾于涂中:拖着尾巴在泥中爬行。比喻生之微贱。
  (6)惠子:即惠施,宋人,名家主要代表者之一,曾作过梁惠王的相,是庄子的老朋友。《庄子》中有多处记载惠施之事及二人的辩论。梁:即大梁(今河南开封),为战国时魏国都城,故魏亦称梁。
  (7)或,有人、某人,不定代词。
  (8)鹓M(yuanchu):传说中鸾凤之类神鸟。庄子以之自喻。
  (9)梧桐,落叶乔木。传说凤凰只在梧桐树上栖息。
  (10)练实:竹实。
  (11)醴泉:醴为甜酒,泉为泉水。象甜酒般甘美的泉水。
  (12)鸱:猫头鹰,比喻惠施。腐鼠比喻相位。
  (13)吓:动物发出威吓敌人的声音。
  (14)濠梁:濠水桥上,濠水在今安微风阳县境内,北流至临淮关入淮。
  (15)儵(tiáo)鱼:亦称白鲦,银白色,长约16 厘米,为淡水小型鱼类,喜欢在上层水面游动,故易为人见。
  (16)全矣:完全肯定的了。
  (17)循其本:循着争论的根源讲起。本,根源、起点之意。
  (18)此句意为,你所说“你怎么能知道鱼的乐趣”这句话,就是已经知道我之所知而向我发问的,既然你惠施能知我庄周,我庄周为什么不能知鱼呢?我是在濠水桥上知道的呀。庄子把惠施“我怎么知道鱼的乐趣”的反问,转成肯定的否定意义,成为你不知鱼之乐趣。既然知庄子之不知,也就是知庄子之所知了。用以驳回惠施之论点。
  [译文]
  庄子在涯水边钓鱼,楚威王派二位大夫前来致相邀之意说:“愿意把国事相累于先生!”庄子手把钓竿;头也未回说:“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已经死去三千年了。楚王将它的骨甲装在竹箱里,蒙上罩巾,珍藏在大庙明堂之上。对这只龟来说,它是愿意死后留下骨甲而显示尊贵呢?还是宁愿活着在泥里拖着尾巴爬行呢?”二大夫回答说:“宁愿活着在泥里拖着尾巴爬行。”庄子说:“你们请回吧!我将照旧拖着尾巴在泥里爬行。”惠施做梁国的相,庄子前去拜访他。有人对惠施说:“庄子前来,打算取代你的相位。”于是惠施十分惊恐,派人在都城内搜索庄子,搜了三天三夜。庄子前去见惠施说:
  “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M,你知道吗?这种鸟从南海出发,飞往北海;不是梧桐树不肯停息,不是竹实不食,不是甘美的泉水不饮。在这时,猫头鹰得到一只腐烂的老鼠,见鹓M飞过,仰头看着发出一声威吓:‘吓’!今天,你也想用你得到的相位来吓我吗?”庄子与惠施在椽水桥上游玩。庄子说:“白鳝鱼悠闲自在的游水,这是鱼儿的快乐呀。”惠施说:“你不是鱼,怎么能知道鱼之乐趣?”庄子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鱼的乐趣?”惠施说:“我不是你,本来就不知道你;你本不是鱼,你的不知鱼之乐趣,完全可以肯定。”庄子说:“请循着我们争论的起点说起,你所说‘你怎能知道鱼的乐趣’这句话;就是已经知道我之所知而向我发问的。既然你能知我,我为什么不能知鱼呢?我是在壕水桥上知道鱼之乐趣的呀!”
至乐
 
  [题解]
  本篇取第一句中“至乐”二字为篇名,“至乐”就是最高的快乐。“至乐”的标准怎样?如何达到?便是本篇的中心议题。涉及到苦乐观、生死观和万物生化等方面,是虚静无为思想在这些方面的具体运用。全文可分为六段。
  第一段全部为抽象议论,在表达方式上与后面各段明显不同。认为世俗之人追求富贵寿善,身安厚味美服好声色,众人都趋向这样目标,以为是乐之所在,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有害身的一面,根本够不上“至乐”。只有无为任自然,效法天道,才是“至乐”。并归结为“至乐无乐,至誉无誉。”第二、三、四段,都是讲生死问题。好生恶死是通行的世俗观念,庄子则对此提出怀疑。《齐物论》就讲,死何以不是从小丢失的孩子不知、回归的老家呢?这几段也发挥这一思想,提出生死是无穷转化的过程,追究其终极处,则是无生无死。恍愧迷离中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有生命,也才有了人,人又由生而死,这是一种极平常的自然现象,如同四时昼夜的更替一样,何必为此而悲伤?这种生死观有一定合理性。
  第五段,孔子对颜回去齐一事加以评论,并讲述鲁侯养海鸟的故事。旨在说明“至乐”就是按物之自然本性去养它,应无为而顺其自然,不可以己之好恶强加于物,圣人治世亦如此,只有这样才能使一切顺心而幸福。第六段,讲述万物是一个无穷生化过程。提出物种中包含情微之本质,由于其所遭遇之环境条件不同,发生千变万化,而成千差万别之物。最后最高是化成人,人又复归于物种之几。其中讲述的内容与《列子·天瑞》篇所载基本相同,并为后代人所引用,而发生一定影响。现在虽不能对这些具体论述作出完全科学的解释和评价,但可以看出,作者是对客观世界作了实际观察,并把观察到的现象联系起来,形成一种对自然界运动变化及其统一性的认识,这是深刻而有价值的思想。其中主观臆测、神秘性的东西则应扬弃。
  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1)?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3),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4),其为形也亦愚哉(5)!夫富者,苦身疾作(6),多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外矣(7)!夫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善否(8),其为形也亦疏矣(9)!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惛惛(10),久忧不死,何苦也!其为形也亦远矣(11)!烈士为天下见善矣(12),未足以活身(13)。吾未知善之诚善邪?诚不善邪?若以为善矣,不足活身;以为不善矣,足以活人(14)。故曰:“忠谏不听(15),蹲循勿争(16)。”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17);不争,名亦不成。诚有善无有哉?今俗之所为与其所乐,吾又未知乐之果乐邪?果不乐邪?吾观夫俗之所乐,举群趣者(18),径译然如将不得己(19),而皆曰乐者,吾未之乐也(20),亦未之不乐也。果有乐无有哉?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21)。”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虽然,无为可以定是非(22)。至乐活身,唯无为几存(23)。请尝试言之:天无为以之清(24),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芒乎芴乎(25),而无从出乎(26)!芴乎芒乎,而无有象乎(27),万物职职(28),皆从无为殖(29)。故曰:天地无为也而无不为也,人也孰能得无为哉(30)!
  [注释]
  (1)活身者:全生保身的方法。
  (2)奚:何。为:作为。据:依据。避:回避。处:安处。
  (3)下:卑贱。
  (4)大忧以惧:大优和大惧。以,和、同。
  (5)为形:保养身体。
  (6)苦身:使身体劳苦。疾作:加速作事。
  (7)外:追求外在之物以养身,结果反而害身。
  (8)否(pǐ):恶。与善为对。
  (9)疏:疏忽。
  (10)惛(hūn)惛:胡涂,神识不清。
  (11)远:与养身健体相距大远。
  (12)烈士:殉名而死者,如儒家所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辈。
  (13)活身:使生命保持长久。
  (14)活人:用自己之死,换取他人之活。
  (15)忠谏:以忠诚之心去匡正谏阻。
  (16)蹲循:如逡巡,退却之意。
  (17)子胥:伍员,字子胥,吴国大将。吴王夫差接受越王勾践求和请求,伍子青看清越国阴谋,苦谏夫差而下被听从,后被赐死。
  (18)举群趣者:所有的人都奔往所乐之处。举,皆、全。趣,同趋。
  (19)■(kēng)■然:坚定果敢的样子。已:止。
  (20)未之乐:未乐之。世伯以为乐事,我并不以之为乐。
  (21)至乐无乐,庄子认为,乐与忧共存,有乐则有优,如东与西相反而不可相无。所以乐之极至为无乐,惟无乐才能无忧,而达于至乐之境。至誉无誉:最完全的赞誉即是不赞誉。如对烈士,赞誉其杀身成仁,就包含对自身的戕害,并不算完备。而无誉则无所不包,故为至誉。
  (22)无为可以定是非:按照庄子的一贯看法,是非是无从分辨和判定的。如《齐物论》讲:“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非并没有同一的客观标准,是随人所命的,既然如此,就不如“莫若以明”,任万物自行去区分。这里讲无为定是非,也是“莫若以明”,任万物自定,以不定为定之意。
  (23)唯无为几存:只有无为近似于至乐活身之道。几,近似。差不多。
  (24)清:清虚。天无心无力,自然清虚。
  (25)芒芴(hū):同恍惚。渺茫暗昧,无形无象,似有若无的一种状态。
  (26)无从出:不知从何所出。
  (27)象:形象。
  (28)职职:繁多。
  (29)殖:生殖。
  (30)感叹世人不懂无为之真谛,让人效法天道无为。
  [译文]
  世上有没有至极之乐呢?有没有可以全生保身的方法呢?现在应当有何作为?以何为依据?回避什么?安处在哪里?趋就什么?舍弃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天下所最崇尚的,就是富有、尊贵、长寿、善名;所最喜欢的,就是身体安逸、丰足的美味佳肴、漂亮的服饰、悦目的色彩、悦耳的音乐;所卑贱的,就是贫穷、地位低下、夭折和坏名声;所苦恼的,就是身得安逸,口不得丰厚的美味,身上穿不到美丽的服饰,眼睛看不到悦目的色彩,耳朵听不到悦耳的音乐。如果不能得到这些,就大为忧惧,这样的养身方法岂不是大愚蠢了吗!富有的人,劳苦身体加速做事,多积财富而不能尽数享用,这是求养身于外呀!高贵的人,夜以继日,思虑分辩为善去恶,这对养身不是太疏远了么!人一生下来,就与忧愁同在。长寿的人衰老得胡里胡涂,长处忧愁而不死去,何等苦恼啊!这与养生健体更离得远了!殉名之上为天下人称善,却不能使自身生命得以保存。我不知道这种善确实是善呢,还是不善呢?如果认为是善,又不能使自身存活;认为是不善,又使他人存活,所以说:“以忠诚之心去匡正谏止而不被听从,就退却而不强争。”以前伍子胥因为强谏,而身遭残害;然而不去谏争,他也不会成名。这佯说来到底还有没有善呢?现今世俗之所为与所乐,我也不知那果真是乐呢,还是不乐呢?我观察世俗之所乐,所有人都争着奔向所乐,坚定果敢的样子好象没法停止似的,而他们都以为乐,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乐,也没有什么不可乐。果真有乐没有呢?我认为无为确实是可乐的,而世俗之人又认为是大苦。所以说:“最高的快乐就是无忧无乐,最完美的赞誉就是不赞誉。”天下之是非确实是不定的。虽然这样,无力却可以定是非。最高之快乐与存活自身,唯有无为差不多可以作到。请尝试讲一下:天由于无为而能清虚,地由于无为而得宁静,故而天地两者无为相合,万物都化生出来。恍惚暗昧,不知从何所出!暗昧恍惚,又没有一定形象!万物繁杂众多,都从无为生殖出来。所以说:天地是无为,又是无不为的。人谁能懂得无为之道而效法啊!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1)。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2),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3),我独何能无概(4)!然察其始而本无生(5);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6);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药之间(7),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8)。人且惬然寝于巨室(9),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10),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注释]
  (1)箕踞(jījù):盘腿而坐,其形如簸箕,故而得名,古人是屈膝跪地,臀部坐在脚跟上,为标准坐态。盘腿而坐是比较随便的坐式。鼓盆:敲击瓦盆作歌唱之拍节。
  (2)长子老身:为倒装句式,孩子长大,身体老迈。
  (3)是,此,指庄子之妻。始死,刚刚死的时候。
  (4)概:借为慨,慨叹、哀伤之意。
  (5)无生:未曾生。庄子认为生死不过是物象幻化,本没有什么分别,生也是未曾生。
  (6)形:形体。
  (7)杂乎芒芴:一种恍惚迷离、亦真亦幻的神秘状态,是从无到有转化的中间环节,也是天地万物的起点。
  (8)此句比喻死生如同四时运行一样自然。
  (9)且:假如。偃然:安息的样于。巨室:比喻天地之间。
  (10)噭(áo)噭然:哀哭声。
  [译文]
  庄子妻子死了,惠子来吊丧,庄子正盘膝而坐敲击瓦盆唱歌。惠子说:“与妻子共居,孩子大了,她也老迈了,现在死了不哭也已足够,又敲击瓦盆唱歌,不是太过分了吗!”庄子说:“不是这样。在她刚死的时候,我难道能不悲痛么!然而推究其最初本来是未曾有生命,不但未曾有生命,而且本来没有形体;不但没有形体,而且本来无气。在恍懈迷离状态中,变化而有了气,气变而有形体,形体变而有生命。现在又由生而变成死,这就象那春秋冬夏四季交替运行一样。假如有人安稳地睡在大房子里,而我在旁边哭泣不止,自以为这样做是不通达天命,所以停止哭祭。”
  支离叔与滑介叔观于冥伯之丘(1),昆仑之虚(2),黄帝之所休。俄而柳生其左时(3),其意蹶蹶然恶之(4)。支离叔曰:“子恶之乎?”滑介叔曰:“亡(5),予何恶!生者,假借也(6);假之而生生者(7),尘垢也。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8),我又何恶焉!”
  [注释]
  (1)支离叔、滑介叔:皆虚拟人名。支离表示忘形,滑介表示忘智。冥伯之丘:喻音冥之境。
  (2)昆仑之虚:遥远渺茫神秘的去处,凡人难于到达。虚:同墟,土丘。
  (3)俄而:不久、随即。表示时间很短暂。柳:通瘤。
  (4)蹶(guì)蹶然:惊动的样子。恶:厌恶。
  (5)亡:同无,表否定。
  (6)假借:人之生是借助二气五行,四肢百体合和而成。如《大宗师》说:“假于异物,托于同体。”故称假借。
  (7)这句的意思是人体既是假借而生,人体之瘤则是假借而生者之所
  (8)观化:观察造化之运行。
  [译文]
  支离叔和滑介叔观光冥伯之丘和昆仑之墟,这都是黄帝曾经休息之处。随即在滑介叔左时上生出一个瘤子,他表现出惊惧不安好象很厌恶这个肿瘤。支离叔说:“你厌恶它吗?”滑介叔说:“不,我为什么要厌恶它!人生不过是假借众物合成身体。假借而生之身体又生出肿瘤,不过是尘垢罢了。死生好比是昼夜交替。而且我与你观察造化之运行,而化到我的身上,我又为什么要厌恶它!”
  庄于之楚,见空髑髅(1),■然有形(2)。撽以马捶(3),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4)?将子有亡国之事(5),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6)?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7)?”于是语卒,援髑髅(8),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9):.. “子之谈者似辩士(10),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11),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12)?”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13),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于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于形(14),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
  (15),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蹩..曰(16):“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注释]
  (1)髑髅(du lou):骷髅,死人的头骨。
  (2)■(xiā.. o)然:尸骨干枯的样子。有形:有似生人头颅之形状。
  (3)撽(qiào):敲打旁击。马捶:马鞭。捶同棰。
  (4)贪生:贪图享乐,纵欲无度。矢理:背弃养生之理。为此:成为这样,即死亡。
  (5)将:抑或,表推测。
  (6)遗:通贻,遗留,留下之意,这句话的意思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给父母,妻子留下耻辱。而羞愧自杀。
  (7)春秋故:年事已高。享尽天年,本应如此。春秋,年纪。故,同固,本来。
  (8)援:牵到,拉过来之意。
  (9)见:现,显现。
  (10)辨士:名辩之士。善辩之人。
  (11)累:牵累、负担。
  (12)说:同悦,愉悦、快乐。
  (13)从然:放纵自如的样子。从,同纵。以天地为春秋:与天地同寿同在,一样恒久。
  (14)司命:主管人生死之神。
  (15)反:通返,归还,知识:朋友。
  (16)膑(pín):通颦,皱眉头。蹙..(cùe):蹙为皱,额同额。蹙..为愁苦的样子。
  [译文]
  庄子到楚国去,见到一颗死人头骨,干枯而有生人头颅形状。庄于用马鞭子敲打着骷髅问道:“先生是由于贪图享乐,放纵情欲,丧失养生之理而成为这样的吗?或是遭遇亡国之事,为斧钺诛杀而至于此呢?或是你作了不善之事,怕给父母、妻子留下耻辱而自杀的呢?或是你因为挨饿受冻而成为这样呢?或是你年事已高本该如此呢?”就这样讲完,拉过骷髅,枕在头下睡去。半夜时,骷髅显现在他的梦中,对他悦,“听您的言谈好象是位善辩之士,看你所说之事,都是活人的负担,死人则没有这些。您愿意听听死人的快乐吗?”庄子说:“是的。”骷髅说:“死人,没有君在上面,没有臣在下面,也没有一年四季的操劳之事,放纵自如与天地同在,虽然南面为王的乐趣,不能超过呵。”庄子不相信,说:“我让主管生死之神复活你的形体,还给你骨肉肌肤,归还你父母、妻子、邻里和朋友,你愿意吗?”骷髅深深皱起眉头,现出愁苦的样子说:“我怎能舍弃南面为王的快乐而再次去受人间的劳苦呢?”
  颜渊东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下席而问曰(1):“小子敢问(2),回东之齐,夫子有忧色,何邪?”孔子曰:“善哉汝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怀大(3),绠短者不可以汲深(4)。’夫若是者,以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也(5),夫不可损益。吾恐回与齐侯言黄帝尧舜之道,而重以燧人神农之言(6)。彼将内求于己而不得,不得则惑,人惑则死(7)。且汝独不闻邪?昔者海鸟止于鲁郊(8),鲁侯御而觞之于庙(9),奏九韶以为乐(10),具太牢以为膳(11)。鸟乃眩视忧悲(12),不敢食一脔(13),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鸟也。夫以鸟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14),浮之江湖,食之鳅鲜(15),随行列而止(16),委蛇而处(17)。彼唯人言之恶闻,奚以夫饶侥为乎(18)!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19),鸟闻之而飞,兽闻之而走,鱼闻之而下人,人卒闻之(20),相与还而观之(21)。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彼必相与异(22),其好恶故异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23)。名止于实(24),义设于适(25),是之谓条达而福持(26)。”
  [注释]
  (1)下席:又称避席。古人席地而坐,在问话时,为了表示敬意,离座站立,称下席。
  (2)小子:弟子晚辈对师长父兄,自称小子。敢问:请问。
  (3)管子:管仲,春秋时期齐国入,曾相齐桓公40 年,协助桓公创建霸业,是中国历史上著名政治家、思想家,褚(zhǔ):盛衣物的袋子。怀:包藏。
  (4)绠(gěng):汲水时,系吊桶的绳子,俗称井绳。汲深,从深井中汲水。
  (5)命有所成:命运各有所定,不可改变。形有所适:形体各有适宜之处。
  (6)重:增加。
  (7)人惑则死:人惶惑于心,忧思不懈,则会悒郁而死。
  (8)海鸟:当指爱居。《国语·鲁语上》:“海鸟曰爱居,止于鲁东门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据说此鸟抬头有八尺高、形似凤凰。
  (9)御:迎接。筋之:设酒宴招待。觞,饮酒器具。
  (10)九韶:舜时乐曲名,共有九章,故称九韶,韶乐被孔子称为尽善尽美之音乐。
  (11)太牢:牛羊猪三牲皆备的最隆重的祭把规格,膳:饭食。
  (12)眩视:头晕眼花。
  (13)脔(luán):切成的肉块。
  (14)坛陆:坛又作澶,水回流形成之沙洲。坛陆当指水中荒岛沙洲之属。
  (15)鳅:泥鳅之类。鲦:白条鱼,生活在中上层水域的小型鱼类。
  (16)行列:鸟飞行时所排的行列。
  (17)委蛇(wēiyī):从容自如的佯子。
  (18)奚:何。■(náO)■:吵杂喧闹。
  (19)咸池:黄帝时乐曲名。张:开设。
  (20)人卒:人众。
  (21)还:环绕、围绕。
  (22)波:指鱼和人。相与异:相互在生活环境,要求等方面各不相同。
  (23)这句的意思是先古圣人依据人不同能力,使治不同事宜。
  (24)名止于实:因实立名,名要限于与实相符。
  (25)义设于适:义理设施要适宜于性。
  (26)条达:条理通达。福持:保持福德。
  [译文]
  颜渊东去齐国,孔子面有忧愁之色。子贡离开席位问道:“学生请问老师,颜回东去齐国,先生面有忧色,这是为何呢?”孔子说:“你问的很好。从前管子有句话,我认为讲得很好,他说:‘小袋子不可包藏大物件,短绳子不能汲出深井水。’之所以是这样,因为命运各有所定,形体各有所适宜,是不能增加和减少的,我恐怕颜回和齐侯讲说尧舜、黄帝之道,又加上燎人、神农之主张,齐侯听了将会内求于心而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就要产生惶惑,人惶惑于心忧思不解,就会悒郁而死。况且。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从前有一只海鸟飞落在鲁国都城的郊外,鲁侯把它迎进太庙,用酒宴招待,演奏九韶之乐去娱乐它,设太牢之宴为膳食。而鸟却头晕目眩忧愁悲苦,不敢吃一块肉,不敢饮一杯酒,三天就死了。这是用养己的方式去养鸟,不是用养鸟的方式去养鸟。用养鸟的方式养鸟,应该让它栖息在深林中,漫游在沙洲荒岛,浮沉于江湖水面,捕食泥鳅白绦等小鱼,随鸟群行列飞行与留止,从容自如地生活着。鸟最厌恶听到人的声音,何以还要作这些喧闹吵杂之事啊!成池、九韶一类乐曲,演奏在广漠的旷野,鸟听了要飞去,兽听了要逃跑,鱼听了要潜入水底,人众听了,相互环绕观看。鱼在水里而得生,人在水里就要死。它们必定是相互各异的,故而它们的好恶也各异。所以上古圣人依据人不同能力,使治不同事宜。名只限于与实相符,义理之设要适宜于性,这就叫条理通达而又保持福德。”
  列子行食于道从(1),见百岁骰髅(2),搐蓬而指之曰(3):“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4)。若果养乎?予果欢乎(5)?”种有几(6),得水则为繼(7),得水土之际则为蛙..之衣(8),生于陵屯则为陵舄(9),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10),乌足之根为蛴螬(11),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12),化而为虫,生于灶下,其状若脱(13),其名为鹏掇(14)。鸲掇于日为鸟,其名为乾余骨(15)。乾余骨之沫为斯弥(16),斯弥为食醯(17)。颐貉生乎食醯(18),黄辊生乎九猷(19),督芮生乎腐罐(20)。羊奚比乎不笋(21),久竹生青宁(22)。青宁生程(23),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于机(24)。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
  [注释]
  (1)列子:见《逍遥游》注。行食:出行途中造饭而食。道从:道旁。此段与《列子·天瑞》篇所载基本相同。
  (2)百岁髑髅:形容骷髅年代很久。
  (3)攓(qiān):同搴,拔取。蓬:蒿草。骷髅隐于草下,列子拔去蒿草,指而言之。
  (4)予:列子自称。汝:指髑髅,未尝死未尝生:从列子地位看骷髅是死,自己是生;而从骷髅地位看,列子是死,自己是生。实则生死是无穷转化过程,推至极处,本无生死。所以从根本上说,死亦未曾死,生亦未曾生。
  (5)若:你,指骷髅,养:俞樾认为“养”读为“恙”,作优解。从上下句看,养与欢对,亦当为忧义。予:列子自称。
  (6)种:物种。几:几微。指物种包含的精微本质,潜存着运动变化的因由。
  (7)繼:同继,水中断续如丝的低极生物。
  (8)蛙..之衣:生长在水边,覆盖在水面上的水藻、浮萍之类。因蛙蚌常隐蔽于其下,故名蛙嫔之衣。....(bìn),能产珍珠的蚌类。衣,覆盖之物。
  (9)陵屯:高爽之地。陵舄(xì):车前草,一种生长在路边的野草,俗称车轱轳菜。上面是说含有同等精徽本质的物种,因所遇条件不同而化生不同形态,有繼、有蛙..之衣、有陵舄等。
  (10)郁栖,栖息于粪土之中。乌足:草名。
  (11)蛴螬(qícáo):俗称地蚕,金龟子幼虫,生在粪壤中,并非乌足恨所化。
  (12)晋:须臾,形容时间甚短。
  (13)脱:同蜕,蜕皮。
  (14)鸲掇(qūduō):虫名,其状柔嫩,象刚刚脱皮的样子。
  (15)乾余骨:鸟名,不知何鸟。
  (16)斯弥:虫名,未详。
  (17)食醯(xī):食醋。
  (18)颐辂(lù):醋放久了,孳生出的一种小飞虫,称蠛蠓,与蚋相似。故《荀子·劝学》篇有“醯酸而蚋聚焉”之说。
  (19)黄轵(kuàng):虫名。九猷:虫名。
  (20)瞀芮(màoruì):蠓虫之类。腐蠸(quán):《列子》张湛注以为:“瓜中黄甲虫也。”成玄英疏以为萤火虫。
  (21)羊奚:钟泰《庄子发微》:“羊奚疑即竹蓐,一名竹菰。《本草》云:‘竹茸生枯竹根节上,似木耳而色赤,可作食用及药用。’此说较为可信。比:并连。不笋:不生笋之竹。
  (22)久竹:老竹。青宁:竹根虫。
  (23)程:赤虫名。又,殷敬顺《列子释文》引《尸子》:“程,中国谓之豹,越人谓之模。”解程为豹,亦属推测。
  (24)机:同几,即“种有几”之“几”。万物由精微之本质化生出来,因环境条件不同而表现为干差万别,最后化而成人,人又复归于几。
  [译文]
  列子出行在道旁进餐,见到一具百年骷髅,他拔去蒿草指点着骷髅说:“只有我和你知道你是未曾死,也未曾生。你果真忧愁吗?我果真欢乐吗?”物种有精微的本质,得到水就成为断续如丝的繼,得水土交界处则成为覆盖水面的藻类和浮萍,生于高爽之地则为车前草,车前草栖息在粪壤上就成为乌足,乌足的根变成地蚕,叶变成蝴蝶。蝴蝶很快又化而成虫,生活在灶下面,样子象蜕了皮似的,它的名字叫鸲掇。鸲掇经过一千天变成鸟,它的名字叫乾余骨。乾余骨的吐沫变为斯弥虫,斯弥虫造出食醋。蛾檬从食醋中生出,黄轵虫从九酞虫生出,蠓虫从黄甲虫中生出,竹蓐与不生笋的老竹并连一起,老竹主出竹很虫,竹根虫生赤虫,赤虫生马,马生人,人又复归于物种之精微。万物都由物种精微生出,又都返回于它。
达生
 
  [题解]
  本篇取开头一句“达生之情者”的前两字“达生”为篇名,合乎全篇宗旨。本篇与《养生主》相类,主要是讲养生之道,环绕着凝神养气这一中心思想,运用生动形象的故事寓言,以及意象思维的表达方式,让人领悟其中的玄虚之理。全篇各段思想贯通一致,被认为是《庄子》中比较完整的篇目。
  粗略可分九段。第一段为总纲,讲养生要抛弃名利之累,使形体健全,情神充足,与天为一。第二段,列子与关尹的对话。提出精神凝注专一,为养主之要。以醉酒之人坠车不死,说明精神不分散的作用。认为人能持守纯和之气,得天之全,即能入水不窒,蹈火不热,与化为一而不受伤害。第三段,通过佝偻丈人用心专一,捕蝉如同拾取一般容易,说明养生亦须用心专一,排除干扰,乃能有成。第四段,以操舟为例,讲忘记水的存在,思想上没有负担,才能操纵自如。下赌注时,赌庄愈轻,思想愈没有负担,取胜的机会愈大。所以说“外重者内拙”,如果忘记对象世界,就无往而不自如。
  第五段,讲养生如同牧羊,要“视其后者而鞭之”,单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张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就是不鞭其后,偏向一端造成的恶果。养生应形神兼顾,内外并养,无心无为的立于中道才行。第六段,写齐桓公由于惊吓而得病,精神安宁而去病,说明精神修养的重要。第七段,由驯养斗鸡,蹈水之道,梓庆制镰三个寓义相近的故事组成。旨在说明养生应养气凝神,作到忘名忘利,忘人忘我,使自性与物性合一,顺物性而动,以天合天,则无所不成。第八段,包括东野稷御车马,工倕测物二个故事,说明妄求必败,忘己无心则一切皆适。第九段,描述至人境界,为其追求的最高目标,但要达此目标应因人而异,因势利导。
  达生之情者(1),不务生之所无以为(2);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3)。养形必先之以物,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矣;有生必先无离形,形不离而生亡者有之矣(4)。生之来不能却(5),其去不能止。悲夫!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而养形果不足以存生,则世奚足为哉(6)!虽不足为而不可不为者,其为不免矣(7)!夫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8)。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9),正平则与彼更生(10),更生则几矣(11)。事奚足弃而生奚足遗?弃事则形不劳,遗生则精不亏(12)。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13)。形精不亏,是谓能移(14)。精而又精,反以相天(15)。
  [注释]
  (1)达:通达。生:有二义,一指生命,一指自性。情:实情、实际。
  (2)务:勉力从事。生:性。无以为:无法作到的,性分以外之事。
  (3)无奈何:智力所不能及,无可奈何的领域。
  (4)无离形:生命不能离开形体而独存,所以养生必先保体。形不离而生亡:形体虽未失去而心已死,即是生亡。《田子方》篇说:“哀莫大于心死,而入死次之。”即是说,人虽活着,但已失掉人心和本性,也等于死掉了。
  (5)却:推却,拒绝。
  (6)奚足为:何足为,不足为之意。言世人养形以存生之法不足为。
  (7)其为不免:虽不可过分追求厚养形体之物,但正常维系生活之物资还是不可免的,否则生命就难于维持下去。
  (8)免为形:兔去为保养形体之操劳。弃世:抛弃世俗之人养形以存生之见。
  (9)正平:心气平易淡漠。
  (10)彼:自然之造化。更生:推移更新。
  (11)几:近,近于道。
  (12)精不亏:精神不亏损。
  (13)合则成体:无地阴阳交合则成万物之形体。散则成始:天地阴阳散而复归虚静无为之道体,而为万物之本始。
  (14)能移:能随自然变化推移更新。
  (15)精而又精:使精神完美之上更加完美。相:助。
  [译文]
  通达生命实情的人,不努力去做无法作到的事;通达命运实情的人,不努力去知智力所不能达到的领域。保养形体必须先用物资,然而物资有余而形体未得保养的人还是有的;保存生命必使其不与形体分离,然而形体未分离而生命已伤亡的人也是有的。生命之来不能推却,离去也不能阻止。多么可悲呀!世上的人以为保养形体就足以保存生命,然而保养形体确实不足以保存生命,则世人养形以存生的方法不足为啊!虽然不足为又不可不为,因为维系生活的物资是不能免呐!要想免去为形体的操劳,莫如抛弃世俗养形以存生之见。抛弃养形以存生之见就没有牵累,没有牵累就心气乎易淡漠,心气平易淡漠就能与自然之造化一起推移更新,与造化推移更新则近于大道!世事为何必须舍弃?人生为何必须遗忘?舍弃世事则形体不劳累,遗忘人生则精神不亏损。形体健全和精神恢复,就能与天道结合为一体。天和地,是万物之父母。天地阴阳结合则生成万物形体,天地消散则复归虚静无为之道体,而为万物之本始,形体与精神不亏损,就叫作能与造化推移。使精神完美之上更完美,就能反过来辅助于天。
  子列子问关尹曰(1):“至人潜行不窒(2),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3),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4),非知巧果敢之列。居(5),予语女。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6)?是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7),夫得是而穷之者(8),物焉得而止焉(9)?彼将处乎不淫之度(10),而藏乎无端之纪(11),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气(12),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13)。未若是者,其天守全(14),其神无隙,物奚自入焉(15)!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16)。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17),其神全也(18)。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物而不慴(19)。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20)!圣人藏于天(21),故莫之能伤也。复仇者不折镆干(22),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23),是以天下平均(24)。故无攻战之乱,无杀戮之刑者,由此道也。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25)。开天者德生(26),开人者贼生(27)。不厌其天,不忽于人(28),民几乎以其真(29)。”
  [注释]
  (1)子列子,即列子,名御寇。见《逍遥游》、《列御寇》诸篇,古人称谓老师时,在姓氏前加子,如子墨子、子华子之类,以表示恭敬。关尹:为春秋时函谷关令,以官职为姓,称关尹,又称关令尹。据《史记》载,老子西去至关,关令尹让其著书上下篇五千言。在本书《天下》篇,将关尹,老聃列为同一学派,对其思想理论有所评介,可参看。《神仙传》亦有关尹一些记载,多属无稽之谈。
  (2)潜行不窒:潜入水底行走而不窒塞。
  (3)栗:恐惧。
  (4)纯气之守:保守纯和之气,使心志专一。
  (5)居:坐下。
  (6)奚:何。至乎先:在他物之先、之上。凡有形象声色之物,都是同等的,谁有资格处先居上呢?
  (7)不形:无形,指道。无所化:虚静无为之道体。万物都复归于它,终止于它。
  (8)是:此,指万物生化之理,穷:穷尽,穷深研几之意。
  (9)止:限定,留止。通达万物生化之理,就不会以具体事物为意,不会受其限定。
  (10)彼:指得道之至人。不淫之度,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的界限。淫为过,超过之意。
  (11)藏:冥合,暗中相合之意。无端之纪:指大道循环无穷而又推移日新之纲纪。纪,纪纲。
  (12)壹:专一执守。养其气,涵养存养其精神。
  (13)物之所造:物之创造者,指自然。因万物皆由天地自然所创生。
  (14)天守全:持守自然之道完备无亏缺。
  (15)物奚自人:世俗事物从何处能入侵于心。
  (16)疾:快。言其快速从车上摔下来。
  (17)犯害:受害、受伤。
  (18)神全,精神凝聚完备、不分散。
  (19)■(è):同遌,碰撞。慴(shè):惊惧。
  (20)得全于天:与天守全意同,持守完备之自然之道。
  (21)藏于天:持守自性与天道冥合。
  (22)折:折断、损坏。镆干:干将、镆邪之简称。传说为楚国一对善于铸剑的夫妻,男名干将,女名镆邪。后来变为宝剑的代名。此句意思是说,仇人用宝剑伤我,我只找仇人报仇,不会罪及宝剑,要把它折断,因为剑是无意的。
  (23)忮(zhì)心:忌恨之心,飘瓦:被风吹落的瓦片。这句的意思是,即使忌恨报复心极重的
  人,被风吹落的瓦片砸伤,他也不会报怨瓦片,因为瓦片是无心的。
  (24)平均,平等无争心。无心故不相怨而无争。
  (25)开人之天:开启人之智慧,运用智巧去处理事务。开天之天:开启自性,不运用思虑智巧,循性而动,顺乎自然而无心。
  (26)德生:循性而动,则能培养出好道德。
  (27)贼生:运用智巧,则生贼害之心。
  (28)厌:满足。不满足于对自性的修养,还要坚持不懈。不忽于人:不忽略人对天理之认识,忽,忽略、忽视。
  (29)以其真,按本性行事。几,近。真,自性、本性。
  [译文]
  列子问关尹说:“至人在水下潜行而不窒息,踩在火上也不觉得热,在万物之巅峰上行走也不恐惧。请问为什么能达到这样?”关尹说:“这是持守纯和之气的结果,不属于智巧果敢之列。坐下吧,我讲给你。凡是有形象声音色彩的,都是物,物与物何以差别甚远?都是物哪个又有资格处先居上?这些都是形色之物而已。而物是由无形之道创生出来,又复归于虚静无为之道体。得此万物生化之理而又能穷尽之人,世俗之物哪能限定他呀!他将处在无过无不及的恰到好处的限度,而又冥合于循环无穷推陈出新之大道纲纪,逍遥于万物之终始。专一持守其自性,存养其精神,使德性与天道相合,以与创生万物之自然相通。如果能作到这样,他持守自然之道就完备无缺,其精神没有空隙,外物又从何处入侵心灵呢!喝醉酒的人从车上摔下来,虽然摔得快速也不会死。他的骨节与别人相同而所受伤害与人不同,就因为他精神凝聚而完备。他乘车时不知,坠车时也不知,死生惊惧这些念头没有进入他的心中,所以与物碰撞而不惊惧。他靠酒使精神凝聚完备还能作到这样,更何况得全于自然之道呢!圣人与天道冥合,所以不能使他受到伤害。报仇的人,不去折断宝剑;虽然忌恨心极重的人,也不怨恨风吹落砸了自己的瓦片,因此天下才平等无争心。所以没有相互攻战之动乱,没有杀戮之刑罚,都是由于这无为无心之道。不去开启人的智巧,而去开启人的自性。开启人的自性就能培养好的道德,开启人的智巧就会产生贼害之心。不满足于对自性的修养而持之以恒,也不忽略人对天理的认识,这样的人就近于按本性行事了。”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佝偻者承蜩(1),犹掇之也(2)。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3)?”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4),则失者锱铢(5);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6),若厥株拘(7);吾执臂也(8),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9),不以万物易蜩之翼(10),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11),其佝偻丈人之谓乎!”
  [注释]
  (1)佝偻(gōulóu):驼背。承蜩:捕蝉。在竹竿顶部涂上粘胶之物,用来把蝉粘住,是古代一种捕蝉方法。
  (2)掇:拾取。
  (3)有道:问其技艺如此纯熟,有何妙法。
  (4)五六月:指学习训练捕蝉技艺的时间。累二九,在竹竿顶上叠放二个小丸,用手持竿,能练到丸不坠地,说明手臂的稳定性已达到相当高度,可以去捕蝉了。
  (5)锱铢:古代很微小的重量单位,六铢为一锱,四锱为一两。形容很少。
  (6)处身:立定身体。
  (7)厥株拘:立着的断树桩子。厥,通橛。拘,立木。
  (8)执臂:控制手臂。
  (9)不反不侧:形容心志凝注专一,无杂念。
  (10)易:交换。
  (11)凝,当作似,比拟之意。
  [译文]
  孔子往楚国去,从林中走出来,看见一位驼背老人在捕蝉,就象抬取一般熟练。孔子说:“老先生真是灵巧啊,有什么妙法吗?”回答说:“我是有妙法的。技艺练到五六个月时间,在竿头上累二个小丸,可以持竿而不使坠地,这时去捕蝉,逃掉的就很少了;在竿头累三丸而能不坠,则逃掉的蝉只有十分之一;在竿头累五丸而能不坠,再去捕蝉就如同拾取一样容易了。我立定身体,就象一根立着的断树桩;我控制手臂,就象枯树枝。虽然天地广大,万物众多,我只知蝉的翅膀。我心志凝注专一,不肯用万物交换蝉翼,为什么不能得到呢!”孔子回过头对弟子们说:“用志不分散,就可比拟于神工,不就是说的驼背老人么!”
  颜渊问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1),津人操舟若神(2)。吾问焉曰(3):‘操舟可学邪?’曰:‘可。善游者数能(4)。若乃夫没人(5),则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6)。’吾问焉而不吾告(7),敢问何谓也?”仲尼曰:“善游者数能,忘水也(8);若乃夫没人之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彼视渊若陵(9),视之覆犹其车却也(10)。覆却万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11),恶往而不暇(12)!以瓦注者巧(13),以钩注者惮(14),以黄金注者(15)。其巧一也,而有所矜(16),则重外也(17)。凡外重者内拙(18)。
  [注释]
  (1)济:渡。觞深:渊名,水深而形似酒杯,故名。地在宋国。
  (2)津人:在渡口上撑船之人。
  (3)焉:于此,指“操舟若神”之事。
  (4)善游者:擅长游水的人。数能,多次练习则可学会。
  (5)若乃:至于。没人,能长时间潜入水中,精通水性之人。
  (6)因为没人深通水性,虽未见过舟,未经训练。也能操纵自如。
  (7)吾告:告诉我。
  (8)忘水:忘记对水的恐惧。
  (9)视渊若陵:把水上看成同陆上一样。陵,丘陵、高地。
  (10)却:退却。
  (11)万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对各种事端都不在意,处之泰然,没有紧张恐惧感,不会因外物扰乱心之平静淡漠。万方,万端。指变化无穷的各种事端。舍,指心。
  (12)暇:闲暇,悠闲、从容不迫。
  (13)注:睹注。巧:碰巧、恰巧,瓦片为轻贱之物,输赢皆不在意,没有思想负担,听其自然,反而常常碰巧命中。
  (14)钩:腰带环,以银或铜制.比瓦稍贵重。惮:担心害怕,这句的意思是,以钩为赌注,想胜怕负而又心中无底,故心虚气馁,反而易负。
  (15)殙(hūn):心绪昏乱。黄金贵重之物,胜负非同小可,故而思想负担极重,举措失常,以这种心绪去赌很少有不输掉的。
  (16)其巧一也:碰巧得胜的机会都是一样的。矜(jīn):危惧。
  (17)外:身外之物,如带环、黄金之类。
  (18)拙:笨拙。
  [译文]
  颜渊问孔子说:“我曾经渡过觞深之渊,船夫驾船的技艺奇异莫测,我问及此事说:‘驾船的技艺可以学会吗?’回答说:‘可以。善于游水的人经过多次练习能学会。至于会潜水之人,他们即便未曾见过船,也能操纵自如。’我问及于此,他不肯告诉我,请问这是何意呢?”孔子说:“善于游水的人经多次训练而能,是因为他们遗忘了对水的恐惧心理;至于会潜水之人,他们即使未见船也能操纵自如,是因为他们把水上和陆上同样看待,把船之覆看成如同车退坡一样。翻船退车等变化无穷的各种事端摆在面前,他们也毫不在意、处之泰然,这样何往而不悠闲从容!以瓦片为睹注而常常碰巧得胜,以衣带环为赌注则害怕心虚,以黄金为赌注则心绪昏乱。他们碰巧得胜的机会都一样,而因为有所危惧就注重身外之物。凡是注重身外之物,内心必然笨拙。”
  田开之见周威公(1),威公曰:“吾闻祝肾学生(2),吾子与祝肾游,亦何闻焉?”田开之曰:“开之操拔篲以侍门庭(3),亦何闻于夫子!”威公曰:“田子无让(4),寡人愿闻之。”开之曰:“闻之夫子曰:‘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威公曰:“何谓也?”田开之曰:“鲁有单豹者(5),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6),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薄(7),无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8),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9)。”仲尼曰:“无入而藏(10),无出而阳(11),柴立其中央(12)。三者若得,其名必极。夫畏涂者(13),十杀一人(14),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15),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16),衽席之上(17),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祝宗人玄端以临牢策说彘曰(18):“汝奚恶死?吾将三月■汝(19),十日戒,三日齐(20),藉白茅(21),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22),则汝为之乎?”为彘谋,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错之牢策之中(23),自为谋,则苟生有轩冕之尊,死得于腞楯之上、聚偻之中则为之(24)。为彘谋则去之,自为谋则取之,所异彘者何也(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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