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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龙虎》-陈宇

_7 陈宇(现代)
  “全篇较长,我可不怎么记得了。”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 战,三军尽衰老。… ”张闻天背诵道。
  “‘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这后一句不好。对我们红军说,改为‘万里长征战, 三军尽开颜’要好些。”毛泽东的诗意总是充满乐观向上的精神。
  山下的枪声突然间响成一片。毛泽东和张闻天来不及再讨论诗,他们的思维从诗的韵律 中回返到手榴弹轰鸣爆炸和“哒哌哌”作响的机枪射击声中。
  “不要打伤了马!”毛泽东在指挥战斗中下令。
  红军各大队受命后,迅速组成战斗小组,利用河沟、草丛作掩护,分路隐蔽接近敌人。 在距敌不到400米的地方,红军集中10多挺轻重机关枪,突然开火,打得吃过饭后正在 休息的国民党军骑兵一个个晕头转向,马嘶人叫,乱作一团。
  漫山遍野的红军主力部队,像猛虎扑食般冲下山去。
  因为这些国民党军正在大休息,根本不会想到会从六盘山上冲下红军来,他们除了少数 喂马的和警戒人员在游动外,其他人都睡着了。当他们被枪声惊醒后,红军已经冲到眼前。
  红军先用手榴弹轰,然后就是拚刺刀。
  “注意不要伤着了马,先打马上的!”红军指挥员们喊道。
  刚跨上马的敌人,目标明显,顿时成了多名红军战士射击的目标。这些人上马速度快, 落马速度也快,还没等坐稳,就被打落下马。很多敌人连枪都没带,马鞍未上,骑一匹光背 马就逃。
  红军很快就把国民党军两个连的骑兵,打得溃不成军。
  青石咀一战,红军共毙俘国民党军200余人,缴获军马140余匹,各种枪200余 支。
  次日,红军第4大队在镇源与固源之间的白杨城附近又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缴获军 马10多匹。
  跟随毛泽东行军的饲养员老余听说有了好马后,专门来了一次“伯乐相马”,他挑选中 一匹英俊的大枣红马牵了回来。
  毛泽东抚摸着马头,也非常喜欢。
  “主席,咱们就换这一匹吧。”老余商量道。
  毛泽东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小黄马,说道:“这匹枣红马真是让人喜欢,可我更舍不得 那匹小黄马。”
  正放缰在路边寻觅野草的小黄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快步来到毛泽东的身边,然后直往 老余的怀里拱,像害怕把它丢了似的。
  戎马生涯打天下的毛泽东,一生中所喜爱的坐骑并不多,说来最让他喜爱的只有两匹: 一匹就是这匹小黄马,一匹是后来的大青马。小黄马是在1929年6月中旬红军挥师闽 西,攻打龙岩土著军阀陈国辉旅时缴获的。毛泽东很喜欢这匹小黄马,它高1.4米,整个 身材长得很匀称,浑身上下的毛油光闪亮,非常通人性和机灵。警卫员们给它起了如“小 黄”、“小识途”、“千里驹”、“好帮手”等许多美丽的名字。毛泽东骑着它踏遍了中央 苏区的每一个角落,参加了红军的多次反“围剿”战斗,现在又驮着毛泽东走上万里长征路。
  3年后的秋天,小黄马因积食生病死于延安。毛泽东知道后,搁下手中的笔,心情久久 不能平静,惋惜地说:“小黄马对革命有功啊!一定要把它埋葬好。”小黄马被安葬在延河 畔,墓旁一块木板上写着:“对革命有功的小黄马之墓”。毛泽东来到这里,深情地说: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骑过的马老了,死了,我心里都难过!”
  毛泽东与小黄马相处的感情很深。所以说,他在六盘山下有再好的马也是舍不得换的。
  “别换了。这匹马从福建上杭到现在一直跟着我们,走了不少路,也算是经过考验。” 毛泽东很动感情地对饲养员老余说。其实这时他另外还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准备用这些刚 缴获的战马组建红军的骑兵部队。
  大家见通人性的小黄马用面颊在反复蹭着老余,好像是哀求把它留下,更生爱怜之意, 也纷纷说道:“那就别换了,不换了。”
  毛泽东挥了挥手,说:“部队更需要战马,还是把枣红马送回侦察连吧。”
  “好,不换了,不换了。”老余牵起枣红马走了。
  不一会,老余还了马,手却没有空着,又拎了一个皮马鞍子回来。
  “主席,不换马,咱们就把那个木鞍子换了吧?”
  “我说呀,老余,你真行。马都不换了,你弄个鞍子回来干什么?”
  “侦察连的同志们见你不要马,就又挑选了这个皮鞍子送给你。”
  毛泽东摸了一下皮鞍子,说道:“这个皮鞍子是比我那个木鞍子强多了。可惜的是前面 没有一个老寿星眉头上的疙瘩呀。”说着又去摸了一下原来那个木鞍子。木鞍子是从江西带 出来的,工匠在制作时因材制宜,在马鞍前面设计出了一块隆起的木头,以便主人扶握。而 这疙瘩对“上马击狂胡,马上草军书”的毛泽东还有一个特别的用途,因为他骑马时喜欢看 书,就把缰绳搭在这块隆起的木头上。小黄马也很熟悉主人的这一习惯,当主人把缰绳搭在 鞍子木疙瘩上时,它就稍微放慢步子,走得非常平稳。有些电报、命令就是毛泽东在马背上 直接书写成的。
  老余只好把皮鞍子又扛回侦察连。
  小黄马“咴咴”地叫了两声,叫声里充满兴奋和豪情。它一直把毛泽东驮到了陕北延 安,步步紧随毛泽东走完了长征全程。
  第二天早晨部队出发前,左权参谋长来到第1纵队侦察连,传达毛泽东的命令,决定把 侦察连正式改编为骑兵侦察连。从此,红军有了自己的骑兵部队。第1任骑兵侦察连连长是 梁兴初,副连长是日后驰骋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骑兵团团长刘云彪。当时,侦察连有近20 0人,但只有150多匹马,人多马少,怎么办?经党支部研究,决定把马先分配给两个机 枪排、通信员和司号员等。手枪排暂时没有马骑,只有等将来缴获了以后再装备。
  侦察连接到毛泽东的命令,全连指战员都异常兴奋。近几个月来,他们吃过敌人骑兵的 亏,尤为感到骑兵的重要。红军部队的广大指战员何又都不曾在时刻盼望:“我们有了自己 的骑兵部队就好了!”现在,红军终于有了自己的骑兵部队,尽管数量不多,但总是有了, 大家能不高兴嘛!
  侦察兵们边行军边议论,高兴地说:“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骑兵,这一下就可以完成较 远距离的侦察任务了,再也不会像过草地时遭受敌人骑兵袭击而无法用骑兵追击。”
  侦察连过去是靠两条腿与敌人抢时间,现在骑在马上,行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但是,第 一天问题就出来了,战士们第一次骑马都非常高兴,开始时还小心谨慎地驱马慢慢走,后来 就嫌马走得慢了,策马快跑。结果在一天内,就摔伤7人,有1人还摔成重伤,胳膊被摔 断。绝大多数指战员由于不会骑马,在刚开始时感到很别扭;休息和宿营的时候,又不知道 怎样喂马;打起仗来,又不懂得骑兵战术;至于平时如何驯马,那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大家 甚为发愁。有人甚至提出不要这些马。
  左权参谋长听到侦察连的反映后,来到侦察连。他召集全连战士讲话,说:“学骑马同 打仗是一样的,负伤也是光荣的。轻伤发轻伤费,重伤发重伤费。我们一定要在行军中学会 骑马,在打仗中学会骑兵战术。”毛泽东专门指示林彪,让纵队政治部派人来,对负伤的战 士进行慰问。如此鼓劲,侦察连的士气又高涨起来。
  侦察连利用宿营时间,召开党支部大会,号召大家勤学苦练,从不懂到懂,由不会到 会,把骑兵侦察连建设成一支好的红军骑兵部队。并请熟悉马术的地方老百姓传授经验,进 行有关骑兵知识、骑兵战术训练。
  半个月后,红军各部队又将战斗中缴获国民党军马鸿斌部的战马,连同在固原战斗中被 俘的东北军骑兵补充到侦察连。毛泽东命令侦察连休整数天,利用东北军的骑兵教材,进行 骑马、喂马、驯马和骑兵战术的训练。部队经过休整、训练,恢复了体力,基本上像个骑兵 部队的样子了。毛泽东检阅休整后的骑兵侦察连,连声称赞,说:“北方平原多,骑兵作用 大。你们可谓是‘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了。我们有了自己的骑兵!这很好,很好!”
  年底,毛泽东、周恩来致电彭德怀、林彪等人,指示红1、红15军团选调人员和马匹 送到中央所在地,以完成组建4个骑兵连的编制。红军将先后俘获的马术教官、兽医以及会 钉马掌、修马鞍具的工人都补充到红军队伍中,红军骑兵部队日益充实。1年后参加平型关 大战的八路军第115师骑兵营,即是以骑兵侦察连为基础,发展扩建起来的。这支由毛泽 东亲手组建于六盘山下陇东的红军骑兵部队,后扩编为晋察冀军区骑兵团。刘云彪继任连 长、营长和团长,威震一方。
  毛泽东于陇东青石咀初创中央红军骑兵部队,后人曾以丹青《新骏图》绘述,并作赋:挥鞭驰骋六盘下,横戈铁骑思无涯。
  鞍上日落新骏图,授勋不遗小黄马。
  草荒飞兵溅露水,山野战将踏黄花。
  秋过陇东地萧萧,旗卷长城天飒飒。
  毛泽东率红军陕甘支队自青石咀一战后,由固源、镇源大道上的白杨城北侧向东,经牛 房坪、李家村、三岔,于10月13日到达环县县城以北的小南沟。毛泽东在小南沟致电彭 德怀:“明日我军到达及通过洪德、环县之线,须准备与可能来之骑兵作战。敌小则消灭 之,敌大则钳制之,而后从其间隙乘夜通过该线。”
  洪德地域,是蒋介石近期部署各路国民党军“围剿”红军的最后合击地。毛泽东从各种 情报中已经判断到这一点。因此,在次日,毛泽东率第1纵队到达环县洪德城后,又发紧急 电报给彭德怀:“2、3纵队必须乘夜通过洪德城、环县之线,明日到达耿湾(不含)以南 地区宿营,后日与1纵队取平行路东进。”
  事实证明毛泽东的判断和决策非常及时和正确。10月15日清晨,毛泽东及中央机关 离开洪德继续向东行进;中午时分,红军陕甘支队全部通过洪德一线。仅相差两个多小时, 6路国民党军从不同方向合击而至。滚滚尘烟中,国民党军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 打自家人,一阵枪战误会后,方知扑空。几路国民党军指挥官大骂蒋介石指挥有误,叫嚷着 返回各驻地。他们总算完成了这一次“围剿”任务,若再追击,那只有等待蒋介石的下次 “围剿”命令。
  对于洪德突围脱险,毛泽东在1周后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说道:“洪德城是最危险的一 关。我们过渭水后,敌人知道了底细,即急风暴雨般地追击。我们通过洪德城后,敌人2时 半即到,如不早通过,要受阻碍。”
  毛泽东率领陕甘支队第1纵队在离开洪德城的当天,马不停蹄向东奔驰15公里,到达 陕甘交界处的耿湾镇。
  当各纵队安全撤过洪德城封锁线的消息传到耿湾后,毛泽东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幽默地 说道:“又让他们白跑了一趟,我们赢了。这从江西熬到现在的红军战士个个可都是宝贝 呀,他们是革命的种子,将来撒向全国,那可是要带动一大片的。
  现在再也不能让蒋介石随便端了去。“
  然而,第二天黎明中,被紧急唤起的毛泽东被一纸报告惊呆了!
  耿湾镇发生了一起令人无比震惊的红军命案:驻在镇外附近的红军将士,一夜之间竟无 声无息突然死亡300多人。
  报告很简单,3个营的指战员在昨天到达这里宿营前还一个个生龙活虎,可睡下后就再 也没有发出声。如此集体一同死亡,其原因初步断定是食物中毒。
  300多人就这样一夜之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被莫名其妙地从红军实力中一笔 勾销。对方显然没有费一枪一弹,更谈不上伤亡。
  300多人啊,这个数目对历尽千难万险由最初的近9万人到走出草地后仅剩7000 多人的中央红军来说,简直是太大了!
  毛泽东无比震惊和愤怒,中央和各纵队指挥员决心抓住杀害这些红军将士的凶手。
  耿湾镇,泣声一片。上至中央首长,下至红军战士和这里的老百姓,无不悲痛欲绝。
  到底谁是杀害这些红军将士的凶手?大多数纵队指挥员和战士们经过调查分析,一致认 为是敌特投毒所至,决心抓住敌人为死难的将士报仇雪恨。
  可敌人在哪儿呀?他们从哪里来?现在又隐藏在何处?特务是谁?
  红军立即组织专门力量进行侦破,也抓了一些可疑分子。没几天,红军到了根据地后, 毛泽东仍惦记着这事,派专人又返过身来对此事立案侦破,但经过数月调查,终没找到任何 线索和确凿的证据。
  毛泽东的《六盘山》诗词在后来传遍全国,妇孺皆知。然而,发生在六盘山下的这起红 军命案却因未破,被尘封在公安局的档案中,成了许多红军将士终生没有解开的一个谜。每 当毛泽东谈起《六盘山》诗,说起长征最后到达陕北这段岁月,他总是忘记不了这300多 红军将士的怨魂,扼腕叹惜。他曾亲自部署让周恩来去破此案,然而周恩来查遍了全国的重 要特务案和间谍案,却横竖也联系不上,终是未得其解。
  此案终于被解开是在54年后的初秋,红军的后代解放军驻宁夏的给水团奉命到环县进 行水质调查,在与当地政府人员的一次偶然交谈中,得知了当年红军的这一多年不破的奇怪 命案。该部水文地质工程师王学印、王森林由于受职业关系启发,开始怀疑到此地的水质很 可能有问题,决定揭开这个秘密。他们翻山越岭,踏遍六盘山麓的沟沟坎坎,叩开了当地老 百姓一家一家的门。一些老者回忆说:“红军从六盘山上下来后,一部分沿马坊川、罗山川 等沟谷川道到达耿湾,那时天已渐渐黑了,部队又累又渴又饿,许多人饥渴难忍,就到沟谷 找清澈的泉水喝,万没想到,第二天竟无声无息地死了好几百人。”
  王学印和王森林根据已经掌握的水文地质资料和现场观察及采水样分析发现,这里的泉 水和沟水咸而苦,水中钾离子含量很高,1吨水中纯钾含量达1~3公斤。而正常情况下, 1吨水纯钾含量只有500克;这里的水中钠离子含量更高。并发现这里有些地方的泉水和 沟水溢出外流时,有不少气泡与泉水一起呈间断状溢出。由于该地为石油分布区,断层构造 又十分发育,这些气泡若从油层溢出,在构造层活动期间,有时就很可能会带有大量氰气。 因为氰与钾、钠最有亲合力,首先与钾结合生成氰化钾,其次与钠结合生成氰化钠两种剧毒 性铬合物。这两种毒性极强的物体,人体若摄入50微克,即可造成中枢神经阻断型死亡, 无任何痛苦和知觉就无声无息地死去。
  整整3年时间,王学印和王森林登六盘,下银川,往返数十次,跑遍了银川所有水文地 质和石油化工科研单位,通过科学检测,证明他们的推断和分析完全正确。当年到沟底喝了 这种水的红军将士很快就窒息而亡;因种种原因没有来得及下沟喝凉水,而是到了宿营地吃 饭喝另外水的就闯过了这一关。
  六盘山下红军命案终于揭开。时毛泽东、周恩来已经去世13年,他们始终未能得知那 300余人红军将士的死因,尽管在当时他们曾经考虑到身体这个原因,甚至联想到刚出草 地时有些红军战士因久饿后饱餐致死,但如此几百人的同时死亡又让他们如坠云雾中。
  红军命案发生后,由于敌情紧张,毛泽东等人来不及在耿湾镇对死去的红军将士进行任 何追悼活动,在草草安葬亡灵后,当天又急忙向东转移。次日,即1935年10月16 日,红军到达木瓜城一带宿营,毛泽东就近日陕甘支队行动部署致电彭德怀:“如追敌停 顿,我军应在吴起镇、金汤镇集结休息一二天,查明保安、靖边情形,然后分路袭取之。即 在吴起镇、保安、靖边地域休息整理扩大,并征集资材,解决冬衣问题,一面派人去苏区取 联络。”
  毛泽东难以忘怀耿湾镇发生的惨案,在给彭德怀的电报中又叮嘱道:“现在每天走路不 多,请令各部利用时间进行教育,并尽力改善给养。”
  再向前行,红军终于踏上了甘肃、陕西两省的分水岭。感慨万千的毛泽东听说脚下就是 陕甘交界线后,跳下马背,前瞻后望,然后对身边的警卫员说:“从江西算起到现在,我们 已经走过了10个省。走下山去,就进入第11个省——陕西省,那里就是我们的根据地, 就是我们的家。”
  “福建,江西,广东,湖南,广西,贵州,云南,四川,西康,甘肃。”警卫员扳着手 指头一个个数落。
  10月17日,毛泽东到达牛圈圪坨一带,通告中央政治局时在附近的各位委员,决定 次日到铁边城后召开会议,研究整顿部队,扩大红军等问题,并拟定吴起镇作战计划。
  万里征途脚未歇,中央红军终于到了家。毛泽东决定“关门拒客”,把一直紧跟在后的 国民党军追兵斩尾于陕北根据地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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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十九回 张国焘杀猴给人看 总司令坐骑遭厄运
  长征,以斩关夺隘,爬雪山,过草地,勇往直前著称于世。长征,在现代社会是“吃苦 最多”的代名词。
  是的,长征之苦,是举世无双的。超常态自然条件的艰苦,极度险恶的战争环境,欲致 人于死地。特别是对于那些长征的领导者来说,长征路上的艰苦更有那党内政治斗争的寒风 冰雪——统领红四方面军的张国焘分裂党,分裂红军,任何一个参与这次政治斗争的红军将 领,都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张国焘是红军总政委,那么,与其生活战斗在一起的作为红 军总司令的朱德、总参谋长刘伯承和红四方面军的总指挥徐向前,更是处在这场斗争的风雪 漩涡中心。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许多已是风烛残年的红四方面军老战士,对那段历史是终生难以忘 怀,并不想带着长征路上的“风雪”去见马克思,他们把烽火岁月的那一段段往事娓娓向采 访者道来,而谈得最多的还是关于草地上的事,说有些内容可是老帅们回忆录和传记中所不 好写或不敢写的事。
  话说张国焘从噶曲河折回阿坝,就开始在会上会下大造反对中共中央的舆论。他针对红 四方面军中四川人较多的情况,以南下能吃大米作为诱饵,作欺骗性的宣传,逢会就讲: “北上虽然不打仗,但是要饿死。草地是过不去的。我们情愿叫敌人打死,也不愿在草地里 饿死。毛泽东不怕饿死,但怕被敌人打死。他们北去是害怕敌人,是右倾逃跑主义。我们要 南下,打过岷江、北江,恢复川陕苏区。到那时,我们不但饿不死,而且大米饭吃不完。”
  在一次干部会议上,张国焘首先大讲南下行动方针,煽动部分不明真相者非难中央北上 路线,指责毛泽东率红1、3军北上是“分裂逃跑”。他无中生有地说:“什么党中央, 屁!他们走的时候,毛泽东让把仓库里的枪支和弹药粮食,还有我们四方面军的一些伤员, 统统都放火烧了!”
  有些基层干部被张国焘的盅惑性宣传所煽动,气呼呼地说:“我们要找毛泽东算清这笔 血债!”
  朱德坐不住了,拍案而起:“这纯粹是谣言!党中央走的时候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我肯 定他们绝对不会这样做。从井冈山开始,毛泽东同志就主张官兵平等,不准打人骂人,宽待 俘虏,红军的俘虏政策就是他亲自制定的。红军对待俘虏都会宽待,怎么会烧死自己的伤 员?这是疑问之一。其二,我们过草地,都知道干粮根本不够,还要动员大家挖野菜,他们 怎么会把宝贵的粮食烧掉呢?对毛泽东,你们谁也不如我了解,毛泽东和党中央绝对不可能 干这种事!我敢肯定这是无中生有的谣言,是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出来的!”
  张国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仍狡辩道:“就是啊,朱德同志,当时你又不在现场,怎 么就一口咬定他们不会干这种事呢?我这里有情报,有根有据!”
  就此后,张国焘意识到朱德还没有与自己是一条心,他开始处处刁难朱德,并派人与朱 德谈话,要朱德写反对中央北上的文章,在遭到拒绝后,便发动了对朱德的围攻。
  有人悄悄对朱德讲:“总司令,您多保重,少生气。挨打受骂在我们这里是常有的事。”
  有人给朱德讲了一个笑话:在巴州时,有一次总政委陈昌浩给参谋长倪志亮打电话。倪 志亮不知道是陈昌浩打来的,回答时声音很小。陈昌浩有些不高兴,说:“你讲话我听不清 楚啊!”倪志亮在平时就被张国焘等人熏陶的张口就爱骂人,他在不知道对方是陈昌浩的情 况下,对着话筒出声就骂:“我日你娘,你现在听得清楚听不清楚呀?”陈昌浩听后, “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上了,向警卫员吼道:“备马!”带着几个人就直奔倪志亮住处。倪 志亮一听声音不对,忙问总机,方知道刚才的电话是陈昌浩打来的,急忙再打电话去赔礼道 歉,又知道陈昌浩已经来了。倪志亮慌忙跑到村口去迎接。一见陈昌浩就赔礼说:“总政 委,我错了,刚才我不知道是你… ”。陈昌浩还没等倪志亮解释完,举起马鞭就劈头盖脸 地打下来,边抽打边破口大骂:“我日你妈,你听不出我是谁呀?今天皮鞭不见血你就记不 住我的声音!”倪志亮抱头缩成一团不敢动弹,被打得头破血流。陈昌浩见马鞭染血后,才 扬鞭策马而去。旁边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劝阻。有人悄声说:如果不是总参谋长,换个人也许 这天就被当场枪毙了。如此堂堂总政委和总参谋长都是骂人张口就来、打人举手就干,就可 想这里的军阀作风在当时是多么严重了。
  当时部队中曾流传这样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员来谈话。”这特派员即 是保卫局做保卫工作的人,谁若是被特派员找了去谈话,进了保卫局,能活着出来就算奇 迹。在那时由于情况复杂,斗争环境艰苦,有国民党、地主打入红军内部;也有起义部队改 编后又反水的。部队成分复杂,的确需要清查,但是肃反扩大化,严刑逼供下,有许多好人 被错杀。
  到了红四方面军长征路上折头南下后,凡是有反对南下言行的干部,如果被人检举,也 被逮捕关押在方面军的国家保卫局,严重的被秘密处决,承认“错误”的就释放,其余的由 看守连负责管理。被关押的干部最多时,仅师、团干部就曾达151人。
  曾就学于北京大学的张国焘,在当时他本身应该算是个大知识分子,可他为了实行愚民 政策,却不择手段地打击排斥知识分子,把有知识的人不是当作财富,而是当成坏人看待。 “他是妈个知识分子”,在当时的红四方面军中成为一句骂人的口头语。红四方面军中原来 也有一些戴眼镜的,有的领导人的眼睛还近视得厉害,但有许多人就是不敢戴眼镜,怕被说 成是知识分子。只有极个别领导人才敢戴眼镜,但常常表白自己眼睛有病,不是知识分子。 后任金川藏族独立师政委的李中权本是初中毕业后参军,在长征结束之前也只好说自己是初 小毕业,怕被当作知识分子杀掉。他一直到了延安,才敢声明自己是初中生。
  刘伯承在过去的战斗中因负伤眼球被摘除了一个,戴了一副眼镜。所以,他立刻遭到了 有些人的谩骂和讥笑:“这个姓刘的,戴个眼镜,他是妈个知识分子,屁!”
  张国焘的心情自两个方面军分裂后也很不好,动不动就发火。警卫排撤离川陕根据地时 抓了一只小猴子,大家都很喜欢它,张国焘有时也来逗一逗。有一天早晨,小猴子不知怎么 跑到了张国焘的屋内把东西翻乱了。张国焘回来后一看,火冒三丈,连声责问:“这是谁搞 的?我枪毙了他!”
  “是小猴子。”警卫战士胆颤心惊地回答。
  “把它给我绑来!”张国焘大发脾气:“把它绑在那个柱子上!”
  “砰……砰!”4声枪响,小猴子被张国焘打得脑浆飞溅。
  张国焘这一“杀猴给人看”的做法,使在场的警卫战士个个冷汗直冒。也恰在这时,阿 坝出了件朱德的坐骑被抢事件,到处都在传说是张国焘指使其交通队化装成藏族武装匪徒, 把朱德的马抢走后杀害了。
  朱德的坐骑是匹大青马,是过雪山后不久陈海松送的。陈海松是红9军的政委,这位时 年仅21岁的红军高级指挥员,对革命有着满腔热忱和忠心。他16岁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 年团,任童子军大队长,同年加入红军。17岁转为中国共产党员。凭着作战勇敢和机智, 他从机枪连指导员、营政委、团政委、师政委,很快提升到军政委。两个方面军会合后,他 对朱德非常敬重,见朱德原有的坐骑瘦小无力,就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了朱德。
  本来送坐骑和驮马给中央红军在当时的红四方面军是件很普遍的事,如本卷书开篇首章 所述,李先念送大青骡子给聂荣臻;傅钟送坐骑给邓小平;余洪远送驮马给毛泽东,送毛驴 给徐特立、董必武、谢觉哉等,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政治问题,可单单陈海松送马给 朱德这件事连锁引出许多怪事来。原来是红9军内部出了问题,该军政治部主任谢富治一直 都在嫉妒陈海松。同是湖北老乡的谢富治比陈海松大5岁,也是位能征善战的红军将领,但 他参军比陈海松晚两年,在职务上也就低一点。为此,谢富治多次在张国焘面前诋毁陈海 松,想取而代之。过去张国焘对谢富治的“反映情况”并不在意,知道谢富治的别有用心, 可在从噶曲河回到阿坝后,觉得应该对陈海松“教训”一番。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老朱给了你什么好处?别忘了,你的一步步成长是我看着你才 到今天这个样的。你的军政委正好有人想干呢!”张国焘训斥陈海松,意思是警告陈海松不 要靠错了“大树”。
  陈海松猜知又是谢富治告了黑状,回到军部后与谢富治大吵了一架。但谢富治的冷嘲热 讽和其他军领导的围攻,却使陈海松有口也难辩。21岁的陈海松正年轻气盛,缺乏政治斗 争的经验,怎能经得住如此上压下哄,最后竟私下决定采取偷回大青马的方法来平息这场风 波。
  处事犹如孩童的陈海松让警卫员偷回了大青马,暂时放在军交通队的马厩中,以便让张 国焘过目,表示自己的尊重和服从。
  可这个头脑简单的陈海松是在情急慌乱中办了一件大傻事,没过半天他就后悔莫及。恰 好他在街上遇到了朱德,心中怦怦直跳的陈海松还没与朱德打招呼,脸就红了。朱德在这时 却怎么也不会怀疑到盗马人会是大青马原来的主人,因此,他一见陈海松,便带有几分歉意 地说:“海松同志,真对不起。你送我的那匹大青马,昨天晚上丢了。那真是一匹好马,可 惜我还没有骑熟,就丢了。真可惜呀!”
  “大青马… ”从来就不会撒谎的陈海松听朱德这么一说,心中更加感到惭愧,他连张 了几下口,终于大着胆子说出:“总司令,实在对不起的是我们。你的大青马,我查清楚 了,是我们军交通队的战士牵去了,我马上让他们牵回来。”
  朱德一听乐了:“能找到就好。他们想牵回去玩两天,过几天再给我也可以。”
  “不,我让他们马上给总司令牵回来。”陈海松如释重负,但他始终没有说出事情的真 相。
  大青马又回到了朱德的身边。谢富治却对此事耿耿于怀,嘲笑陈海松的胆子太小。为了 讨好张国焘,谢富治在再次告状后,干脆决定把大青马杀掉。如此一手,既可诋毁陈海松, 又可赢得张国焘的欢心。于是,便有了大青马怎么也躲不过的厄运。
  大青马在阿坝丢失被杀,这是无可否认的历史事实。但其详细经过和主事者究竟是谁一 直是个谜,直到当年在阿坝的当事者从普通战士到张国焘全部去世仍没有一个人承认此事是 自己所为。只是有人传说是谢富治指使红9军交通队的人把大青马再次偷出弄到野外后,杀 了吃肉;有人则说是张国焘亲手所杀;也有人说是其他人如王树声等人所干,如红四方面军 总部警备科负责人李明在1982年的一篇回忆文章中这样写道:“总部已到达噶曲河两岸。一天晚上在宿营地发生了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的交通 队化装成藏民偷杀朱总司令的坐骑的事件。当时只见一伙藏民装束的人骑着马向总司令部驻 地冲来,打了一阵子枪就跑了。当时,我以为真是藏民来袭击。但随后一查,什么东西都未 少,单单丢了朱总司令的马。我们感到事情有些蹊跷。第二天天刚明,我就带着人去查找朱 总司令的马。结果在王树声的交通队里找到了那匹马的马皮。为什么说朱总司令的马是王树 声的交通队劫杀的?我有两点理由可以证明:第一,那匹马的皮是在王树声的交通队里找到 的。朱总司令的马是陈海松同志送的,是一匹大青马,我很熟悉。第二,在延安党校整风 时,我揭发过这件事。后来新四军第五师在宣化店突围时,我们干部队跟着王树声那个纵 队,在房县他骂我不该在延安给他提意见。”
  但据红30军第89师政治部交通队长兼保卫队长姚保明后来的回忆,又说明朱德的坐 骑被抢是事实,但并非张国焘主谋,张国焘是背了这个黑锅的。他回忆道:“在阿坝住了三四天的时候,一个晚上的后半夜,突然听到总部那边响起一阵枪声,不 知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打电话问,未打通,但根据枪声判断,不像是自己人打的。于是,我 们交通队和保卫队的同志都立即戒备起来。第二天早晨才知道夜里发生的事情,是少数民族 的反动头人纠集一股武装匪徒,抢走了总部的两三匹马,据说其中有一匹是朱总司令的坐 骑。早晨6点钟左右,总部直属队又电话通知我们,说阿坝北面将有故骑兵袭击我们驻地, 命令我们立即投入战斗。接到命令,我便率领交通队和保卫队的4个排,携带长、短枪和冲 锋枪,在阿坝北边约1公里的一片草地上,摆开了打骑兵的阵势。……经过两次打击,敌人 才逃窜了。1936年6月,红军第3次过草地。这时,我在红89师政治部任敌工科长, 途中又调到总部高干政治训练队学习,从刷经寺一直到甘肃的岷州,都是跟着总部机关直属 队走的。每天都可以看到朱总司令、张国焘、陈昌浩等,但从未听说过朱总司令的坐骑被杀 的事情。”
  由此,姚保明在后来的批判张国焘错误时谈自己的看法说:“据了解,在阿坝时朱总司 令的坐骑确实是在一天晚上的后半夜被抢走的,抢走的还不只一匹,而是两三匹。听枪声不 像是我们自己人打的枪。并且在第二天上午,我亲自指挥第89师政治部交通队和保卫队与 敌人骑兵打了一仗,打死了敌人几个骑兵。从这方面看,也不像是我们自己人抢的。可能性 大一些的是当地反动头人纠集武装匪徒抢走了朱总司令的坐骑。”
  朱德的坐骑被抢走了,这究竟是不是张国焘指使人所为,已成了历史悬案。反正朱德的 战马是被抢了,朱德在阿坝之后只好换乘一匹骡子。可是不久,在张国焘的煽动下,阿坝接 着发生了一起红四方面军的一群伤病员起哄,要拉走朱德的骡子的事,这是历史事实。当时 在总司令部一局三科工作的周立范回忆道:“一天上午,一群红四方面军的伤病员,吵吵嚷嚷的喊着拥护张国焘,反对党中央的口 号,气势汹汹地涌到饲养班,在马厩外面大吵大闹,声言要拉走朱总司令的骡子。有的人还 口出秽语,辱骂康克清同志。我们说:朱总司令年纪这么大,还经常和我们总部机关的年轻 人一起,艰难地迈着步子走路。康克清同志是我们一局的指导员,行军中走前顾后,总是热 心地照顾大家,我们科长边章武同志在江西、湖南行军中一直生病,康克清同志安排担架抬 着他走,而她自己却从来不要朱总司令的警卫员照顾。给朱总司令驮行李的牲口,她常常用 来驮伤病员,她总是和大家一样,背着行李走路。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朱总司令让一个 同志来到马厩,对那些伤病员说:”朱总司令让我给大家讲,你们打仗负了伤,对革命有贡 献,骡子就给你们骑吧!‘说来奇怪,原来吵吵嚷嚷的一群伤病员,听了这些话后都不再闹 了,窃窃私语地商量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默默地走开了。“
  朱德以自己宽宏大量的胸怀慑服了所有在场的人。“骡子事件”平息了,但却加深了人 们对前几天“坐骑被抢事件”的记忆。
  没过几天,张国焘以中共川康省委的名义,召开川康省委及红军中党的活动分子扩大会 议,实际上是他具体布置的一个批斗会。地点在阿坝喇嘛庙格尔登寺大殿,这就是长征路上 极为重要的“阿坝会议”。
  斗争性很强的黄超在会前就吵嚷着,鼓动道:“要发动无产阶级的爆发性,把朱德拉出 来揍一顿!”
  朱德、刘伯承迈进会场,抬头即见一幅大横标借着两墙之角挂在会场拐弯的地方,上面 写着“反对毛、周、张、博向北逃跑!”会场上杂乱无章地坐着许多人,还有许多不穿军装 的妇女、儿童,根本不像省委开会的样子。
  大家见了面也不像往常那样打招呼,满脸的“阶级斗争”中有迷惑不解,也有敌视和仇 恨。
  “今天的会议肯定多少有些火药味了。”刘伯承一边走一边对朱德耳语。
  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有4人:朱德、张国焘、刘伯承和总政治部副主任周纯全。墙壁转角 处坐的是省委的负责人曾传六、李文海、肖成英。李伯钊也在场。
  张国焘首先讲话,内容无非是鼓吹南下,说毛泽东等率红1、3军团北上是逃跑主义, 矛头自然也就引向了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朱德和刘伯承。
  台上台下都有些人开始起哄:“朱总司令和刘总参谋长,难道你们不知道毛泽东逃跑的阴谋?”肖成英第一个站起 来,严厉地质问。
  “你们把中央苏区丢掉了,把中央红军搞垮了。你总司令和总参谋长责任重大,在战略 上犯了严重错误!”
  “朱德你老实交代!”
  朱德站立起来,诚恳地说道:“中央苏区的丧失,我们有责任,这主要是我们党内 ‘左’倾错误路线造成的。这个问题已经在遵义会议上解决了。至于第五次反‘围剿’,我 没有指挥好,没有打好,这些我在以前也都讲清楚了。现在大家要顾全大局,团结北 上… ”
  “又提你那北上,不准说北上!”黄超打断了朱德的讲话。
  “姓朱的,你现在表个态!同姓毛的向北逃跑的错误划清界限!”
  人的情绪是经不住在特定场合下煽动的,许多人往往控制不住自己,在全力维护自己的 观点时,会搜尽对方的缺点加以夸大和进行人身攻击,说出许多出格的话,有时甚至是舌头 加拳头。阿坝会议也如此,有些人本来与朱德无怨无仇,可一进入争论的角色,就好像是变 了一个人,话是越说越难听。有人呼起了口号:“反对北上,拥护南下!”
  尽管台上台下闹哄哄的乱成一片,朱德却稳坐在主席台上,纹丝不动,以不予理睬应付 这一切。
  “总司令,你可以讲讲嘛,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怎样?是南下,还是北上?”张国焘似 乎是在打圆场,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朱德从容地站立起来,语音平稳而缓慢,奇妙般地使刚才整个会场上的快节奏转瞬间慢 了半拍,他说:“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方针是正确的,现在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我国的东北3 省,我们红军在这民族危亡的关头,应当担负起抗日救国的责任。”
  台下有人站立起来叫嚷:“没人听你在这里作政治报告,就是要作政治报告,那也是张 主席的事。现在是让你表个态,是拥护南下,还是拥护北上?”
  朱德示意那个人坐下后,仍然语气平静地回答问题,说:“刚才这位同志肯定是共产党 员,对我党的组织纪律一定很清楚。关于北上决议,我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是举过手的,我 不能出尔反尔反对我亲自参加作出的决定。我是共产党员,我的义务是执行党的决定。中央 毛儿盖会议我是举手同意了的,拥护北上,你们要南下,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你 们走,但是我是不同意南下的,南下的路是走不通的,你们就是南下了,以后终究还是要北 上。现在如果硬要我发表一个声明,那我就再声明一下,我是坚决拥护党中央作出北上抗日 的决定的!这就是我对北上的态度。关于南下的问题,我有一种看法,说出来供大家参考, 还是那句话:南下是没有出路的。”
  “什么?你竟敢说南下是没有出路的,你这全是在胡说!”
  台上有人暴跳如雷地挥动着拳头举到了朱德的面前。
  “只有南下才是真正的进攻路线!”李文海的发言头一句就是口号式。
  台下竟然窜上来几个人,把朱德的两支胳膊拧在了身后,如对待犯人一般把朱德的头向 下按,边按还边喊叫:“你要向张主席低头认罪,低头认罪!”
  朱德竟被腾空架起来,这是张国焘在肃反中常用的那种“坐喷气式飞机”批斗方式。
  会场上的气氛愈加紧张。刘伯承见状挺身而出,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像话 了,现在是开党的会议,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朱总司令!”
  整个会场出现瞬间的“休克”状态。
  “不要吵,不要吵!你们要尊重朱总司令嘛!”张国焘退了两步,向扭拧朱德的人努了 努嘴。那几个人放开朱德退了下去,有个人在临离开主席台前还恶狠狠地向朱德踢了一脚。
  “你这个老糊涂!”
  有人在这时竟然呼出“打倒朱德”的口号。
  “老右倾!”
  “老顽固!”
  “老混蛋!”
  谩骂声不绝于耳,这些都是张国焘的追随者正在努力充分表现自己对“张主席”的忠诚。
  “朱德,既然你拥护北上,那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快走!”
  张国焘说着,眼睛都放出了血光。
  “我是中央派到这里来工作的,我不能私自回去,要回去必须有中央的命令,我刚才说 过了,我是共产党员,我要听党中央的指示。既然你们坚持南下,中央又没有命令让我回 去,那我只好跟你们南下。但容许我保留意见。”朱德的话语仍然不卑不亢。
  张国焘迈着方步,在台上连兜了两个来回,走到朱德面前,说:“好,好,有你这一句 愿意南下的话就行。别提那个党——中——央!散会!”他把“党中央”3个字说得完全变 了腔调。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气恼至极的张国焘走到刘伯承的面前,压低嗓门威胁道:“不念你 是南昌起义的参谋长,我就杀了你!”
  “谅你现在还不敢。”刘伯承的话,大家都能听得到。
  这次会议最后通过了《阿坝会议决议》,张国焘为了从客观条件上否定北上方针以证明 其南下方针的正确,在这个《决议》中阐述自己的理由:“一方面敌人已在北面做好了堡 垒,集中了相当兵力;同时地形、气候、物资等条件,都可使我们在北进中陷入不利的地 位,使我们在北进时失掉战胜敌人的先机。”并指责党中央及其路线,说:“中央政治局的 部分同志,洛、博、周等同志,继续他们的右倾机会主义逃跑路线,不顾整个中国革命的利 益,破坏红军的指挥系统,破坏主力红军的团结,实行逃跑。”张国焘认为只有南下打击敌 人,建立苏区,才是唯一正确的进攻路线,并号召全体红军指战员一定要坚决执行这一决议。
  张国焘也考虑到了用“纪律制裁”来压制不同意见,以保证“进攻路线”的贯彻执行。 因此,他在《决议》中还提出:“在斗争中不愿执行党的进攻路线,经过斗争和教育仍不转 变的分子,应当予以纪律制裁,使党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他显然是有意地多次在不同场 合讲述他亲手枪毙小猴子的故事,说:“那个小猴子很聪明,可它就是不懂得纪律,不听招 呼,惹人麻烦。所以,它招来了杀身之祸。只要纪律严明,我就不相信制服不了那些不听招 呼的人。”
  阿坝会议上,张国焘没有能使朱德、刘伯承屈服,但他对待红军总司令和总参谋长是不 能像对待那个小猴子一样说枪毙就能枪毙了的,他还要考虑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从此后, 张国焘又以各种名义召开大大小小的会议对朱德发起轮番攻击,以图逼迫朱德、刘伯承就 范。除继续召开“川康省委扩大会议”外,张国焘还以政治部、总司令部党总支名义,召开 “活动分子会议”、“党团大会”、“干部会议”等一系列名目繁多的各种会议。他以红军 总政委的名义不断地作报告,到处讲话,借以打击中央的威信而抬高自己。
  朱德和刘伯承也听说了那个小猴子的故事,可他们并没有当作一回事。朱德惋惜地说: “这个讨人喜欢的小猴子也许是为我们而遭杀戮的。政治手腕阴险的张国焘是在杀猴给人 看。”
  每次“批斗会”上,朱德与刘伯承都心照不宣地互相鼓励。会下,朱德说:“不管怎么 斗,我们还是要和毛泽东同志一起革命,我相信事情总会搞清楚。”
  朱德忍受着各种谩骂和侮辱,他的妻子康克清回忆当时的情况说:“朱总很沉着,任你 怎么斗,怎么骂,他总是一言不发,像不沉的‘航空母舰’。等对方斗完骂完,他才不慌不 忙地同他们讲道理。”
  此时,处在政治斗争夹缝中的还有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这一时期,没有什么仗可 打了,他每天除蹲在地图前看上半天外,就是盘腿坐在镇外山坡上看那似乎是永远也看不透 的大山。
  徐向前,一生和大山结下了不解之缘:五台山,大别山,大巴山……大山因他而增辉, 大山更馈赠予他坚毅、挺拔、沉默的性格。而他在长征路上,得之于大山最多的还要算川北 大巴山的那野竹了。大巴山的岩涧谷地,到处生长着野竹子,当地农民多是砍来当柴烧。徐 向前也看上了这野竹子,他把粗一点的拿来钻几个洞做成了箫,把细一点的做成了烟袋杆, 挖来竹根头做了一个漂亮的大烟斗,徐向前的手艺巧着哩!警卫员和通信营的战士们,也跟 着徐向前学会了做箫,做烟具。然而,谁又曾想到,这大巴山野竹的“精灵”,在风雪长征 路上,为徐向前和工农红军立下了殊勋奇功呢!9月中旬,左路军和右路军余部奉张国焘命 令,分别从阿坝和包座、班佑地区南下,向大金川流域松冈一带集结,徐向前率部回头再次 穿越草地。宿营了,浩渺沉寂的大草原,黄草漫漫,弥漫着深秋的肃杀气氛。
  徐向前话语本来不多,现在更是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从警卫员手中接过箫,低婉沉重 的箫声响起在朔风凛冽的寒夜中。
  往常,徐向前爱吹些红军自编的革命歌曲,如抗日救亡满江红曲子等,有时也常教警卫 员吹些《小放牛》、《孟姜女》等民间小调,但他最喜欢吹的还是那首《苏武牧羊》。
  此刻,在草地上,一曲《苏武牧羊》又从徐向前的胸中流淌、倾诉出来。在大巴山时, 他是边吹边向身边的警卫员讲解吹箫的知识,说只有理解了曲中人苏武在茫茫草地牧羊时的 心情才能吹好箫。现在,他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独自吹箫,尽把乱如麻的思绪、无处可谈 的心里话、一肚子的无名火都吐入竹管中,化作悲愤难言的箫声。徐向前在后来曾回忆说: “回顾几个月来一、四方面军合而后分的情景,展望未来的前途,令人百感交集,心事重 重,抑郁不已。一路上,我话都懒得说。”正是说的这第二次过草地时的事。
  徐向前的主导思想是希望团结,不要感情用事,免得越弄越僵,将来不堪收拾。张国焘 哪里听得进徐向前的劝说,仍坚持一意孤行。徐向前对此万般无奈,从此,一根旱烟袋更是 难以离手,把与张国焘在政治上的分歧深埋在那缭绕的烟雾中。
  徐向前在长征路上,上身穿的是一件灰布短大衣,这件大衣还是1930年红4军在湖 北黄安活捉匪首赵冠英之后,军部经理处特意为徐向前做的。1933年在四川巴中时,徐 向前又在这件大衣的右前侧用块蓝布缝了个口袋,由于颜色不协调,这个大衣口袋并不怎么 美观,徐向前自己却满不在乎,说只要实用就行了。这大衣口袋的实用处是干什么呢?原来 是装他自己缝制的一个烟布袋和一根竹子做的烟袋。徐向前那时很喜欢吸烟,但当时没有卷 烟,只好吸点旱烟叶,特别是观察敌情、研究制定作战方案时他总要吸上两袋,结束一场战 斗后也要吸上两袋,真像农民栽秧、割谷一样,下田干活或收工歇息要来上两袋。但徐向前 的烟瘾并不像有的人难以戒掉那样大,他有时找不到烟叶,不吸也就是了。但在这二过草地 的路上,徐向前却难以“戒烟”了,鼓鼓囊囊的大衣口袋一天之内就瘪了下去,有时“断 顿”之后,警卫员没办法,只得弄些干树叶来凑合事,就是这些吸起来又苦又辣的树叶,徐 向前仍是吸个不停。
  谁又知道,徐向前在长征路上究竟吸掉了多少公斤烟叶和树叶呢!
  从此,为了南下红军的生存,尽量减少政治上的失误给红军带来的损失,徐向前把全部 精力集中在军事上,力争打开战局,既然已经南下,就得先找块立脚生存的地方。
  南下的队伍,失去了往日行军中的生动活跃气氛。有一天,徐向前和红30军政委李先 念坐在一个山包上休息,两人相对无语,其实两人的心中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都想的是 同一个问题,直到临起身继续行军时,徐向前才说了一句话:“我真不懂,红军和红军闹个 什么劲!”
  “怎么不知道南下会是个什么样子?”李先念也无不担心地自语道,因为他知道徐向前 肯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在当时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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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二十回 卓木碉立第二中央 南下红军出师少捷
  草原秋深,昏沉沉的天幕已经挂上了冬的令符。
  黄昏,残月如锈钩斜在天边。午夜,初雪如乱絮飘落遍地。原红一方面军留在红四方面 军中一同南下的将士们的心情在这时甚为复杂,他们想念北上的红一方面军的战友,也挂念 留在南方坚持游击战争的同志。秋风雪夜中,他们忆往事,三叹五息,有人草成五言一首, 以抒情言志:“夜来北风起,大地全变色。朔方夷民居,八月就飞雪;北望奔波者,衣食现可缺?南 视平夷地,捷音何时得?悲我孤独身,身锁漠之野!嗟彼太上苍,何时现日月?”
  当然,在这时也有欢乐者,最活跃的当属张国焘。为了师出有名,9月中旬,他发布了 《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在这个《计划》中,张国焘对军事形势的分析颇为乐观,毛泽 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摆脱的——蒋介石追击红军的数十万大军,在张国焘的作战图 上成了“川敌残部”。现在,毛泽东远走高飞了,而他张国焘却是迎头赶了上去。毛泽东的 北进在张国焘的《计划》中,被冠以“右倾机会主义的逃跑路线”,而自己的南下则是“进 攻路线”。
  张国焘的如此政治宣传,不能不说是非常巧妙的一招。因为对红军士兵思想状况非常熟 悉的张国焘,盅惑性地使用了“进攻”这两个字眼,在这时有着魔术般的法力。那些来自鄂 豫皖和川陕根据地的原来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子弟,对蒋介石统治集团是有着不共戴天 血海深仇的。因此,“进攻”的口号对他们具有着磁铁般的吸引力。当他们一听说南下要与 蒋介石作战时,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张国焘正是利用了红军中这种广为拥有的心理,有呼 有应,裹胁着千军万马杀向成都平原。
  南下的道路两旁,一路刷满了“反对”和“打倒”的标语,尤以“打倒毛泽东”的标语 居多。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的头像成了漫画的主题,并且严重丑化,若不是一边 有文字说明,根本不知道这漫画上的人是毛、周、张、博。
  在南下的红军中,红四方面军的部队人数显著多于原红一方面军的人数,张国焘得意地 对心腹交代说:“要注意同化战士!”他要把这些浩浩荡档的队伍通统变作自己争夺权势的 资本。
  张国焘看着向南进发的部队,心中又在琢磨如何翦除异己,首先应找借口把为数不多的 原红一方面军中的干部“清除”出去。他私下鼓动部队内部打架,从而找缝隙撤除原红一方 面军的干部。朱德察觉了张国焘的阴谋,劝告说:“我对下边有人打架是坚决反对的。我们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坚持下去,下面再打架,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有什么活不下去的?”张国焘表示不以为然。
  “难道你看不出来?现在的红军到了什么时候?我们先不说革命的话,你要不要命?我 说我们大家当前的最主要问题是保命!再这样自己内部瞎折腾,红军的刀枪染上自己兄弟的 鲜血,我说高兴的只有蒋介石!”朱德的话带有很大的威慑力。
  张国焘没有再争辩,不知是他被朱德的话镇住了,还是在思考着别的问题。他的脑袋在 来回摆动,思想在急速旋动奔流。
  是呀,世事都如高山流水,顺畅时急流直下,遇阻时也要跌跌撞撞,苦寻那个法定的结 局。雨水也好,泉水也罢,只要上了山,就再也收不住脚步,想止无术,欲罢不能。天下事 都在流动中,万种物都在变化里。地球以它那“坐地日行八万里”的高速在运动,带动着球 体上那些愿意动或不愿意动的所有生灵和没有思想的岩石、水流。
  当太阳运转到地球上有文明史记载的公元1935年秋季,在地球东经102度01 分、北纬32度整的刻度上,发生了一件很耐后人思索的事。此地有3个大石碉,在地貌上 是个明显的标志。离石碉不远,有一个白赊寺院,具体的说,这里是中国四川省理番县足木 脚(又称卓木碉,或足木足)附近的白赊寨。就在这个地方,张国焘在重复那个“高山流 水”的试验,他“上了山”,已经欲罢不能。一不做,二不休,他南下决心已定,撞上南墙 也不回头。
  “卓木碉,这个名字很好,很吉祥!我们就是要做一只革命的大啄木鸟,把红军中的蛀 虫从革命事业这棵大树中啄出来。我们在这里开个会吧。”张国焘以地名论事,决定在这个 地名有着特别象征性意义的地方,完成他人生事业中的辉煌一跳。
  10月5日,白赊喇嘛寺庙中,张国焘主持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公然宣布另立中共中 央,打出了分裂主义的旗帜。这次会议,史称“卓木碉会议”。实际上,这次会议如果以地 命名,叫作“白赊会议”更恰当些,只是因为张国焘为了避免这“白色”的谐音,他要做一 只“革命的大啄木鸟”,把这次会议地点附近的另一个地名记录入会议决议,称作卓木碉会 议。所以,后赖的史书对这次重要会议也就如此因袭相称。
  这天黄昏后,军以上负责人陆续赖到喇嘛寺内。一幅画得很蹩脚的啄木鸟漫画贴在一进 门口的墙壁上,不知是因为画技不佳,还是张国焘不满意,这幅“大啄木鸟口含毛、周、 张、博”漫画的张贴位置很不显眼,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会场上最显眼的要数那幅悬 挂在中央台子上方写着“反对毛、周、张、博向北逃跑”的大横标。参加今天会议的有朱 德、张国焘、刘伯承、陈昌浩、徐向前、李卓然、罗炳辉、何长工、周纯全、曾传六、傅 钟、李特、余天云、刘志坚等军以上干部约40余人。
  朱德、刘伯承、徐向前、陈昌浩相继进入会场,见到这个阵势,心中都感到这里的空气 都好像凝固了一样。
  会议由张国焘主持,他慢条斯理地作着报告,眼睛却不住地在与会人员的脸上扫来扫 去。从张国焘的眼神中可看出,他的心情今天并不踏实,毕竟是做贼心虚。
  张国焘的讲话首先把攻击矛头指向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和博古,他说:“毛泽东带 着部队向北逃跑了,这是右倾机会主义,是分裂红军。因此,我决定,我们要学习和借鉴列 宁与第二国际决裂、另立第三国际的历史经验。现在我宣布,中共第二中央在这里成立。”
  张国焘宣读了《关于成立第二中央的组织决议》,宣布成立“中央委员会”、“中央政 治局”、“中央书记处”、“中央军事委员会”,并自封为“中央主席”。
  为了扩大“第二中央”的声势,张国焘宣布朱德等人为“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 员”、“中央书记处书记”。
  另立中央的事,赖得这么突然,与会的人员都傻了眼,就连南下以来,一路上多说中央 如何如何不好的陈昌浩,似乎也无思想准备,没有立即表态支持张国焘。会场上原本十分沉 闷的气氛,到这时又陡添十二分的紧张。
  张国焘停顿了一下,见会场上哑然无反应,既没有人立即表示拥护,也没有人立刻发言 表示反对。这短暂的沉默中,与会人员的思想都在激烈地运转,反复与自己斗争。
  没有人发言,其实这正是张国焘所期望的,下一步的进攻目标是赶快扩大突破口,造成 既定事实。他继续讲话的嗓门逐渐提高,到后赖变成了吼叫:“现在我宣布,开除毛泽东、 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的党籍及中央委员,撤销他们的工作,并下令通缉。免职查办杨尚 昆、叶剑英。”
  台下开始出现骚动。有人或许是凭其敏感的政治嗅觉感到能在新的中央中盼个高职,有 人也许是仅凭其一时的躁动激情,开始表态坚决拥护“张主席”的决定,慷慨激昂地攻击毛 泽东、周恩来等人领导的中央。
  “朱总司令,你的意见呢?”张国焘在此时显得对朱德很温恭。
  朱德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志们哪,我们现在面临的局势是大敌当前, 要讲团结嘛!天下红军是一家,红军是一个整体,是在党中央统一领导下的军队。我们已经 有党中央,不能再有一个,再搞一个就不合法。”
  张国焘皱了一下眉头,他从朱德的话音中已经明白,这个总司令今天可能要给他这个总 政委找麻烦,便插话道:“总司令,请说得直接点,谈谈你对毛泽东逃跑主义的态度。”
  “好,我谈毛泽东。”朱德的声音使整个会场上的所有人都挺直了脖子,细听下文。
  朱德的声音很平稳:“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个‘朱毛’,在一起好多年了,全国和世界 都有名。现在要我这个‘朱’去反‘毛’,我可不能反呀!不论发生多大的事,都是红军内 部的问题,大家要冷静,要找出解决的办法来,我们可不能叫蒋介石看我们红军的热闹!看 来,我们虽然过了大渡河,但蒋介石盼望我们做石达开第二的危险现在依然存在,太平天国 天京之变的内讧教训,我们应引以为戒啊!”
  “你现在应该明白毛泽东的错误是非常严重的逃跑主义,你作为红军总司令应宣布同他 断绝一切关系!”黄超吼叫道。
  “你!你,你说什么?让我同毛泽东断绝关系,这绝对办不到。你可以把我劈成两半, 但是你绝对割不断我和毛泽东的关系!”朱德见黄超这个乳臭未干的“闯将”每次都是他先 发难,突然发怒斥责。
  一脸都是“不满意”的张国焘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有难以控制会场局面的态 势,赶紧打断朱德的话,说道:“对,各抒己见,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总司令请坐。还有 谁继续发言。”
  朱德并没有坐下,他坚持把话说完,直接对着张国焘讲道:“我是不赞成搞第二中央 的。搞两个中央,就是分裂,这样是不行的。你要搞,你搞你的,我不赞成。我按照党员的 规矩,保留意见,以个人名义做好革命工作,绝不能反中央。”
  此时的会场上明显出现了两派,一派是以朱德为首的“拥毛”派,一派是以张国焘为首 的“反毛”派。但由于张国焘在这时掌握着兵权要柄,所以没有人敢直接提出反对另立中央 的意见。
  “请伯承同志发言。”张国焘见没有人再说话,只好点名。
  刘伯承缓缓站立起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讲了一番当前红军的发展形势和加强红军 团结的话,就坐下了。张国焘明白刘伯承的话中有话,也就不再强迫刘伯承明确表态和多讲。
  此刻,张国焘非常希望在红四方面军中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总指挥徐向前能表个态。但 是,表情严肃的徐向前在会上始终没有发言,也没有举手表决,看来他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是 既不理解,又很痛心。头一回遇上如此严重的党内斗争,真是左右为难,只好保持沉默态 度。他手中紧握着那根竹烟袋杆,凝视着烟斗中忽明忽暗的火光,坐在一边“叭嗒叭嗒”吸 个不停。周围也是一片烟雾腾腾。确实,徐向前在这时说什么都不好,好在口中有一根烟袋 杆作道具,嘴并未闲着,这多少起了些避免与张国焘当面碰撞的缓冲作用。
  徐向前的沉默,显然表明了一种态度。
  会后,张国焘单独找到徐向前谈话,哪想到徐向前明言直说他不赞成张国焘的这种做法。
  徐向前的声音不高,但很有分量,他说:“党内有分歧,谁是谁非,可以慢慢地谈,总 会谈通的。但把中央骂的一钱不值,开除这个,通缉那个,只能使亲者痛,仇者快。即便是 中央有些做法欠妥,我们也不能这样搞。现在弄成两个中央,如果被敌人知道有什么好处 吗?”
  张国焘无言以对,他太了解徐向前的脾气,弄不好反了脸,就会影响这“第二中央”的 组阁进程。徐总指挥的威信在红四方面军中可也是很有影响力的。
  至此,张国焘的分裂主义在卓木碉会议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就此完成了他的反 党三部曲:两河口会议后的伸手要权——毛儿盖会议前后的分庭抗礼——卓木碉会议的自立 中央。
  但是,张国焘的“组阁”很不顺当。由于朱德在党和红军中有着巨大的威望,也只有这 位总司令,才能在红四方面军中与张国焘这位总政委平起平坐,据理强争。所以,当张国焘 的“第二中央”挂出招牌时,心中无不存有几分胆怯。他多次掂量着朱德在党和红军中的份 量,知道没有朱德的支持,他所私自成立的“中央”和“军委”都只能是镜中楼阁。
  朱德在会下也专门主动与张国焘作了一次长谈,倾心相告:“我说国焘同志,你这个 ‘中央’不是中央,你要服从党中央的领导,不能另起炉灶,闹独立性。”
  张国焘却执迷不悟,反而劝说朱德:“总司令,你最好能出个面,帮我做一些新的中央 的工作。毛泽东他们应该承认我们这个中央是合法的,是全党的唯一领导。”
  朱德的态度非常坚决:“这绝对办不到!国焘同志,你听我再次劝说一句,事情不要做 得太绝了,留下一点转圜余地,对党对红军对你自己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我说别的话如果 你没有记住,那么,请你记住今天我说的这一句话:”给自己留下一点转圜余地。“
  张国焘被朱德宽宏的人格力量所震慑,久久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朱德的“转圜余地” 这句话,张国焘果然铭记住了,这使他在以后的言行中不能不有所收敛。近40年后,他还 把这句话写进自己的回忆录中。
  朱德、刘伯承等人在会上会下坚决表示反对另立“第二中央”,这对张国焘起了很大的 制约作用,他虽然私自宣布成立了“第二中央”,但却一直没有敢对外公开宣布。他等待着 时机,决定在南下有了轰动的战绩后再揭“龙虎榜”。
  朱德和刘伯承等人只好在私下里商议对策,策划对付张国焘的办法。
  “张国焘这个人,我算看透他了,是个老机会主义者,没有一定的原则,没有一定的方 向。办起事来,忽左忽右。前脚迈出一步,后脚跟肯定就在打哆嗦。”朱德蔑视地说。
  “对,看得出他心里是很不踏实的。不过,总司令你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就是这种忽 左忽右的人,才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刘伯承提醒说。
  “现在张国焘造反,我们的处境很困难。但碰上困难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坚持坚持吧! 我们人少,却理直气壮。我们的办法是,他搞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工作。但在逆境中我们不 能踏步走,我绝对不能当‘空头总司令’,你也不能当‘空头总参谋长’。”
  刘伯承也坚定地说:“对,从爱护和发展红军力量出发,我们尽量发挥自己的作用。只 要革命,只要打蒋介石,全国红军总有一天会走到一块的。”
  怀着矛盾的心理,朱德不得不随着南下的红军行动了。徐向前在后来的回忆中,对朱德 在南下途中的这种复杂心情有较为详细地描述,他说:“朱德总司令虽然不同意张国焘的分 裂主义行为,但认为既然已经南下,就应打开局面,找块立脚生存的地方。那么多红军,没 有地盘,没有饭吃,无异于不战而自毙。同时,他又坚信,只要大家是革命的,最后总会走 到一起。因而,在军事行动方面,积极行使总司令的职权,及时了解敌情,研究作战部署, 定下决心。”
  红军各部队指战员到了这时,也开始先后得知张国焘另立中央的消息,深感不可理解, 在行军途中或休息中,有人开始心存疑问,反复琢磨其中的因由,偷偷议论。
  “怎么又成立了一个中央呢?”军、师一级的干部有的表示十分不可理解。
  “中央也应该是全国代表大会选举,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成立了呢?”团、营干部有 人单纯地想到了组织原则。
  “这是搞什么名堂?两个中央,一个连队能有两个支部吗?”连、排干部身处基层,只 能以小比大,越比越感觉到“两个中央”不成体统。
  不过,议论毕竟是议论,大家仍然是按照命令一步一步地南下了。几天后,这种议论声 很快也听不到了,但这并不是大家解除了疑问,而是有口不敢张。因为就在这时,有条消息 迅速传开来,红31军军长余天云在懋功自杀。
  余天云军长对张国焘的家长式作风一向很反感,说了几句张国焘不愿听的话,张国焘就 把他的军长撤了,送入红军大学高干班学习。余军长也的确有着他自身的缺点,他脾气暴 躁,目中无人,身上有着张国焘军阀作风的影子。
  红四方面军南下后,余天云又与红军大学政委何畏发生了矛盾。他看不起何畏,认为何 畏在红9军打仗不如他,他是主力部队的军长,反而受何畏的管束,越发从内心大为不满。 一轮到何畏作报告或上课,余天云就带头邀请一些学员在附近遛马赛跑,故意与何畏捣乱。 可这个白天不愿做学生的余天云,到了晚上却又口口声声喊何畏“老师”。原来在这时,红 军大学只有何畏带着妻子行军打仗,余天云为了捉弄何畏,每天半夜里一见何畏的房间熄 灯,就去敲房门,说有问题不明白,没有学懂,大家也讨论不清,请“老师”给予解答疑 问。何畏对此真是被捉弄得哭笑不得。特别是有次余天云在公开场所拿出手枪,扬言要枪毙 两个人,其中一个他即暗指的是何畏。
  余天云与何畏的矛盾不断激化。何畏给张国焘打了小报告,张国焘宣布给余天云以纪律 处分。个性很强的余天云对这所谓的处分很是不满,与张国焘的对抗情绪越来越大,在校期 间又与地方干部吵了一架。如果仅仅是这些琐碎小事,张国焘对余天云这位战将还是有怜悯 之心的。但最令张国焘不满的是据何畏报告,余天云对南下开始有微词,张国焘即找个借口 下令逮捕了余天云,由保卫局看押,禁闭在红军大学。对此,余天云更加不满,有次他吞黄 金自杀,经抢救未死。
  在当时的红四方面军中,凡是由保卫局看押并沾上了“反对南下”的政治大问题,在众 人的眼中必是“阶级敌人”无疑,其地位甚至不如俘虏。因此,在南下途中过懋功铁索桥 时,根据张国焘旨意把余天云当作“犯人”看待的何畏,非让余天云去背大米袋。当时同行 的有许多人是余军长的部下,也有红一方面军的人,都暗中知道余军长因反对南下的“犯 罪”真相,对张国焘这种虐待行为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从眼神中流露出对余军长的遭遇表示 同情和不平。但这些默言和双目相视,对余天云来说,好像是刀剐火烫,他的自尊心向来很 强,面子观念极重,怎能再忍受这心灵上的创伤。他背着米袋颤悠悠走上了铁索桥,他的 脸色在众人的注视下变得非常难看。他一定在想到张国焘的权势越来越大,“平反”几乎无 望,他失去了生存下去的信心。突然间,余天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扔掉米袋由铁索桥向河水 中投去。
  余军长自杀了!在场的人无不一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没有人敢说一个“救”字,其实 说救也救不上来。湍急的激流打着漩涡奔腾而去,余军长转眼间就不见了。这件事一时在红 四方面军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是,随着张国焘又制造的新的迫害事件的发生,余军长的 自杀又很快被别的新闻所代替,犹如余军长投河的瞬间,一切都被激流转眼间淹没。
  一个军长既然已如此绝望,基层干部战士心有余悸者也就不在少数了。
  “走吧,革命不分前后,革命也不分南北帮。”绝大多数红军基层指战员就是这样在难 明上级意图的情况下,认定只要打国民党和土豪劣绅就是革命,聚集在红旗下向南挺进。他 们不必要也没有必要考虑那些政治路线上的大问题。不管政治家提出这样或那样的口号,战 士先以服从班头为第一天职,古今中外都是同一个理。
  南下的红军行动后,朱德积极协助总部制定各种作战计划。10月7日,红军总部发布 了《绥(靖)崇(化)丹(巴)懋(功)战役计划》,命令红军一部钳制马塘、梦笔山一带 之敌人,以掩护主力采取秘密迅疾战术,分别由观音铁桥及党坝沿大小金川两岸夹河并进, 配合夺取绥靖、崇化,然后夺取丹巴、懋功,以此作为南下出天全、芦山、邛崃、大邑的依 托。
  10月8日,红军分左右两路纵队,沿大小金川沿岸急进。
  大小金川地区,地形复杂,不便大部队展开,利守难攻。在这里,红军所面对的敌人主 要是四川地方军阀部队近7个旅的兵力。它们分别是:川军刘文辉部的两个旅防守在大金川 沿岸的绥靖、崇化、丹巴一线,川军杨森部的4个旅另1个团防守在大金川以东小金川沿岸 的懋功、抚边、达维一线,川军邓锡侯部的1个团防守在达维以东的日隆关、巴郎山等地。
  红军按照原计划发起战役后,右纵队首先发起抢占观音铁桥渡河的战斗,但抢渡受阻, 延迟了出动时间。10月11日,左纵队红4军部队从党坝地区抢渡大金川,第30军的3 个师和第9军的第27师随即投入战斗。左纵队抢渡成功后,沿河急进绥靖、丹巴、抚边、 懋功、达维、日隆关、巴郎山等地。激战至20日,红军共击溃川军杨森部、刘文辉部、邓 锡侯部5个旅另2个团,毙俘敌30##余人。此战,红军由于右纵队渡河受阻,并在左纵 队激战时未能给予有效支援,延迟10多天过河,仅靠左纵队奋战,未能集中两个纵队的兵 力,致使战斗打成了击溃战,未能达成预定战役效果。
  南下的红军第一仗虽然以小胜推进了兵锋,但也明显暴露了协同上的问题,说到底,红 军中不同的政治观点反映到战术协作上必然也会带有“分裂”倾向,由此也注定了张国焘的 南下在作战上不可能获取大胜。张国焘为此大发了一顿火,但这时也只好在最后以息事宁人 为结局而了事。
  经过如此几次战斗后,原来喊破嗓子要南下的张国焘,到了这时却对南下渐渐感到没有 办法,打不开局面,没有出路,变得消极起来。因此,他一直嚷嚷着要避开敌军锋芒,向西 躲到道孚一带去,对主动地进攻敌人不再感兴趣。
  “怎么能这个样呢?部队还没有全面展开,就忽左忽右。”朱德生气地说,他来到前敌 总指挥部,与徐向前等一起指挥作战。
  红军指战员关心着朱德。李伯钊想方设法见到了朱德,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叙说自己心 中的不愉快事。
  朱德关心地问:“你从哪里来呀?”
  “从绥靖来,我在川康省委工作,做工农剧社的社长。”
  “能工作就好!看来你身体倒还结实。”朱德打量着李伯钊说。
  李伯钊不知说什么才好,过去所受的委屈真想一下子全哭诉出来。她眼中饱含着泪水, 一张口说话就会控制不住滚落下来,只是点头表示听懂了朱德的话。
  朱德叙说着红军团结一致的重要性,也说到了李伯钊的丈夫杨尚昆,说到了北上的中央 红军和毛泽东。
  “他们北上的路也很难呀!长途跋涉整整1年了,也真是吃尽了天下苦。北方的冬天气 候是很冷的,不知道战士们能否适应过冬?”朱德的思绪飞到了远方。
  说到中央红军,李伯钊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滚落下来,朱德不断地安慰她。
  “我怎么办呢?”李伯钊半天才从嘴唇中挤出一句话。
  朱德明白李伯钊所说的话,他的神情在这时变得非常严肃,沉思片刻,坚定地说道: “他张国焘打红旗,就跟他走;他如果打了白旗,再说!”
  过了一会,李伯钊问道:“克清同志咧,她好吗?”
  “她在党校工作,情况还不错。”
  “总司令,你要多多保重。党校离我们剧社很近,我会去看克清同志的。”李伯钊说 罢,行礼告辞。朱德的一席话,使李伯钊有了主心骨。
  10月18日,是中央红军的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留在南下红军队伍中的陈伯钧在这 天的日记中写道:“回忆去年今日,正是我们离开中央苏区兴国模范县的日子。在这一年 中,我们奔走了七八个省,经过了千山万水;历尽了人间辛苦;始安抵川中。但是这些血汗 所换得的究竟是什么呢?真是不堪设想!午夜静思,能不泪下!……可怜我大好男儿,岁月 就这样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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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二十一回 朱老总危难中救人 张独裁放人血祭旗
  两个方面军的分裂,给许多人带来的心灵创伤是很深的。昼间想,静夜思,有烦恼后的 思考,也有思考后的更烦恼。再宽的草地也有边,可心中的迷茫是无边的,南下何处觅坦途?
  这时,尽管张国焘的密探把朱德的行动监视得好像是严严实实,但仍有些原红一方面军 的指战员络绎不绝来探望朱总司令。李伯钊来看望朱德后不久,总政宣传队的刘志坚等人也 冒着危险来看望朱德,控诉对张国焘等人的不满,询求怎样开展工作的答案,并表示要离开 红四方面军。朱德说:“搞分裂的只是张国焘等少数几个人,四方面军也是红军,他们也打 蒋介石,打土豪分田地。这里主要是政治工作薄弱,你们要留在这里,少说话,多做工作, 特别是基层政治工作。”
  朱德找到张国焘,要求对两个方面军的干部战士应一视同仁,并严厉斥责那种宗派主义 的山头作风。
  “是我有山头思想还是你有山头思想?你总司令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正常。”张国焘 倒咬了一口,并利用红军总政委的职权,又召开各种名目的“削山头”会议,对朱德发起围 攻。甚至用“枪毙”相威胁,再次逼迫朱德同意“第二中央”。
  朱德却嘲笑道:“你这仿照第三国际成立的第二中央,还不知道第三国际同意不同意 呢?可我总觉得,第三国际也有个章法,不会同意你这样搞的。红军内部有人想杀我,我想 第三国际也是不会答应的。”
  张国焘恼羞成怒:“我撤你的职。”
  朱德平静得像一片大海:“红军总司令的职务不是你给的,也不是你说撤就能撤得了 的。”
  “你这个总司令,哼!我看你霉的很,大青马跟着你都要倒霉!”
  “是不是有人又看上我的骡子了?”
  张国焘没有回答朱德的问题,两人一言不发的又静坐在那里。在一边的警卫员听到了这 些话,都明白朱德所说“骡子”的问题是指怎么回事,很多人私下四处打听和寻找那匹失踪 的大青马的下落。
  对于张国焘是否秘密宰杀了朱德的座骑,这是自那匹大青马失踪后多少年来就始终争论 不休的一件事。康克清对此事是持肯定态度的,她有文字记载道:“张国焘让人宰了朱德的 座骑,撤了他的警卫。朱德自己就曾说过这件事,说张国焘的这些伎俩为的是杀人不用刀。”
  张国焘一时没有敢对朱德下手,但对其他不顺他心的人则就手下毫不留情了。
  两个方面军会师后调到第30军任参谋长的彭绍辉,给朱德写了一封长信,明确表示他 不赞成张国焘的南下方针。然而,彭绍辉太不了解张国焘耳目的厉害了,有人说在当时的红 四方面军中,如果某连队刚计划要外出采集山果去摘桃,很可能不用等到出发,就有消息直 通到张国焘的耳朵里,说:“某连队正阴谋叛变,他们集体行动要‘宰焘’。”
  彭绍辉的信果然没有传到朱德的手中,收信人却是张国焘。
  “哼哼!这个彭绍辉看样子意见还不小哩。”张国焘手中捏着信,没有挪动半步,就把 电话打了出去。
  “彭绍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坐在墙角看地图的朱德听到张国焘说彭绍辉的名字, 急忙问。
  “一会你就明白了。”张国焘的口气异常傲慢,他并没有把信转给朱德,却是顺手丢进 了一边的炉火。
  朱德意识到彭绍辉很可能与刚才张国焘烧掉的这封信有关,但他绝对没有猜测到这封信 是写给自己的,却被张国焘这样蛮横无理地毁掉了。
  不出半个小时,彭绍辉被捆绑进了总部,刚一进门,就被已经等候在门两旁的负责审讯 的人打了一个嘴巴子,厉声问道:“你为什么反对南下,反对张主席?”
  彭绍辉的嘴角渗出血迹,他瞪着立在房间中央的张国焘,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与此同 时,一直坐在地图前的朱德也立刻明白了刚才的一切,猛地站立起来。
  一支驳壳枪顶在了彭绍辉的胸前,持枪人眼睛盯着张国焘,等候命令,也就是说,只要 张国焘一动眼色,驳壳枪的扳机就会在瞬间扳动。
  朱德跨步来到了彭绍辉面前,右手向下一按,左手就一把将那支驳壳枪夺在手中,气愤 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打人是不对的,这是党内斗争,应该允许同志讲话!”
  一言未发的张国焘话音很小:“我让他来是找他谈话。”
  朱德反问道:“我们党内有这种约同志来谈话的方式吗?
  这样谈话怎么行呢!“
  张国焘冷笑两声:“这种方式不妥当,那就不谈了。”
  朱德立刻见机行事,一面帮彭绍辉解开绳索,一面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由于朱德的干涉,彭绍辉幸免于难。张国焘也就只好作罢,但他幸灾乐祸地对朱德说: “总司令,你说我对彭绍辉抓得不对,那么你们5军团那20多个人的反革命武装组织总要 有个说法吧?”
  “国焘同志,你怎么这样说?什么‘我们5兵团’,‘你们5兵团’,都是红军部队, 你是总政委,我是总司令,伯承同志是总参谋长!”
  “总司令,不要计较这个说法问题,我说的是那20多个人的反革命武装组织问题。”
  张国焘所说的“20多个人的反革命武装组织”问题,也是张国焘为了打击红一方面军 的实力,而耍弄的一个阴谋。这20多个红军战士是第5军团的,因种种原因掉了队,被张 国焘的收容队收容了,这些人若是红四方面军的,也就不会当作一回事,还可能受到特殊的 礼遇。但是,富于想像力的张国焘知道这件事后,马上便联想到了别的,把电话打到了第5 军团保卫局。
  接电话的是保卫局的一名工作人员,嘴巴刚张开,张国焘在电话里就骂上了:“你给我 滚开!让你们局长亲自接电话。”
  “谁的电话?”听到有电话,急忙从房间外跑进来的欧阳毅局长问。
  “听口音是总政委。”
  “你马上到总部来,我有急事找你!”张国焘的话就是命令。
  欧阳毅局长赶忙到了总部,张国焘劈头盖脸连问了几个为什么:“一个、两个掉队这不 稀奇,3个、5个掉队也不算什么。可这20多个人掉队,应该有个什么说法?他们又同是 一个军团的,你说这是为什么?据说他们还向北走了一段,这又是为什么?”
  “总政委说的那20多个掉队人员的事,我们调查过了。”欧阳毅明白了张国焘所问的 问题,刚才紧张的心情放下了,但仍谨慎地回答:“这些人是零星掉队人员,不是一个单位 的。有两个人在路上迷了路,向北向南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在寻找部队的途中到一家藏 民家中吃了点炒面,饭前就付了钱,更没有抢老百姓的东西。这些临时汇集到一起的掉队人 员,能坚定信心赶队,说明他们的革命性还是很强的。谈不上准备武装叛乱,因此,也就不 能断定他们是有组织的反革命武装。”
  “混蛋!你怎么能为一个反革命组织集团辩护!”张国焘突然大发雷霆:“就凭你刚才 这些话,我看你欧阳毅就是假革命,反革命!”
  张国焘随说着,就把手枪从腰间掏了出来,对准了欧阳毅。
  “我……我……”欧阳毅顿时被惊呆了。在场的许多人都急忙向后闪去,因为大家都明 白,敢于当面顶撞张国焘的人真是太鲜见了。就是背后议论,也往往会暗中送了性命,何况 当面顶撞,现在又是枪上膛。
  人们想起了那个小猴子的命运。
  “住手!”一声大吼从张国焘身后传出。
  “总司令!”欧阳毅和许多人叫出了声。
  朱德挡在了张国焘的枪口前,严肃说道:“即使有反革命集团罪,欧阳局长也不当杀。 别说这事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样吧,欧阳局长先回去,等事情再查一查后另外单独 汇报。”
  由于朱德的干预,一场即将发生的悲剧化险为夷,欧阳毅回去了。几天后,那20多个 人也回到了第5兵团各部队中。
  欧阳毅从枪口下捡了一条命,而张国焘却把这笔帐暗中又累计在了朱德的名下。
  张国焘本来很想借重朱德的威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结果看来却与其愿望相去太 远。到了这时,朱德就成了张国焘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去之而后快。
  这天晚上,暗淡的酥油灯下,总部的几位领导在吃晚饭。今天的晚饭之所以成了名副其 实的“晚”饭,是因为这顿晚饭可说是一顿美餐,炊事员准备起来需要时间。
  张国焘吆喝着:“来,先喝酒。”
  一桌有鱼有肉的晚餐,在这艰苦的战争环境中也只有在张国焘的总部才能摆得出。闻着 那诱人的扑鼻香气,许多人未动筷都已暗中吞下了一口口涎水。
  朱德、刘伯承等人勉强陪笑:“来,干了这一杯。”但他们各自在心中都猜测着,张国 焘特意准备的今天这顿晚饭,肯定又有什么新名堂。
  “下一道菜,猪头肉!”张国焘显得有些得意,好像这道菜是他亲手烹制出来的一样。
  端上来的是一个川西风味特浓的卤制整猪头,暗红色的肉皮闪亮着光泽,冒着腾腾热 气,散发出卤制品特有的五香味。
  “动刀子,来,一起杀!”张国焘瞥了朱德一眼。
  “好,好,来,动刀子!”朱德“呵呵”地笑着,伸出了刀叉,随割随笑道:“这真得 要感谢张总政委,在这人烟都稀少的地方,竟然能搞到这上好的猪头肉,我们真是口福不 浅。”
  其实,在这时,所有在座的人已经完全明白了张国焘这欺人太甚的含义,在欧阳毅的事 上没有得到理,却刁钻地安排这猪头晚餐戏弄和侮辱朱德,以泄私愤,出口气。然而,朱德 却以大局为先,忍辱负重,装作毫不知道,让一大块一大块的猪头肉先填饱肚子再说。
  “来,杀猪头!”有人一杯酒还没喝下,就开始发酒疯。
  “你们看这猪还是个独眼龙哩!”有人故意在杯盏中大惊小怪地喊叫。果然,大家定睛 一看,这个猪头的一只眼睛塌陷了下去,肯定是在下锅前被人挖了去。
  有人的目光得意地扫向刘伯承。数年前刘伯承在战斗中失去一只眼睛,现在,另一只眼 睛因忙于作战指挥熬夜和心中有火,布满了血丝。
  “嗬!真是一个独眼龙!”有人借酒起哄,仰视着张国焘的脸色,狗仗人势发狂。
  刘伯承手中刚伸向猪头肉的刀子在颤动着,刀尖碰向瓦盆边,发出“铛铛”的撞击声。
  张国焘身边几个人的刀子在这一刹那间,都从瓦盆中收回到了胸前,做出了随手刺出的 准备。张国焘身后的人也有准备地把短枪拉出了衣兜。
  局势可谓是千钧一发,整个饭桌上只有张国焘呆在那里,似乎是无动于衷。此刻他真巴 不得能就地来一场血战,把朱德、刘伯承当场除掉,再找几个替死鬼就可了事。
  “好哇,那我们不是在吃猪肉,而是在吃龙肉了,那更是大有口福。”朱德好像是饭桌 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割下了半边猪耳朵,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桌下,朱德的大手按在了刘伯承的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刘伯承一定要冷静。
  “来,感谢总政委为我们摆下的今天这桌盛宴,干杯!”朱德提议。
  随着朱德的劝酒声,大家的眼睛都重新盯上了那已被朱德、刘伯承吃的剩下为数不多的 猪头肉。
  刘伯承自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话,也敞开肚子只管吃就是了。
  张国焘割下猪舌头,用刀尖挑着,吃着,离开了饭桌。
  饭后,张国焘把几个心腹召集到一起,埋怨他们不会见机行事。
  “你嘱咐我们,他俩一动手我们就动手。可他俩根本没有动手,我们就不好再行动 了。”有人抱怨没有找到借口。“这真是个老猪头,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鬼点子多得很。
  这么遭贱他,他竟全然不顾。“有人感到无可奈何。
  “这个猪八戒太碍手碍脚了,让他在总部呆下去,什么事都给他搅黄了。许多反革命都 在他的包庇下,至今得不到惩处。”有人说道,接着罗列出一大堆受到朱德、刘伯承等人保 护而免遭不测的红军干部战士的名字,除上面所说的彭绍辉、欧阳毅和那20多个第5军团 的人外,还有总卫生部部长贺诚、红军大学教育科长郭天民和在长征路上一直被关押着的廖 承志等。廖承志是著名的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的长子,参加红军后对革命一直忠心耿耿, 但张国焘却把他打成了反革命,准备在长征途中杀害掉,只是鉴于朱德的多次干涉和警告, 才未敢下手。
  张国焘在思虑着,他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把朱德、刘伯承两个带“总”字头衔的红军 统帅排挤出总部,把红军总部真正纳入自己的族长式统治之下。
  朱德和刘伯承的如此遭遇,时在陕北的毛泽东虽然不尽全部知道,但对朱、刘两人的人 身安全,毛泽东是考虑到了,他在一次干部会上说:“我和同志们都惦念着还在四方面军的 朱总司令、刘伯承总参谋长。我们也都在惦念着四方面军的同志们和第5、第9军团的同志 们,相信他们是赞成北上抗日这一正确方针的,总有一天,他们会沿着我们北上的道路,穿 过草地,北上陕甘,出腊子口与我们会合,站在抗日的最前线。也许不需要1年时间,我们 会看到总司令和总参谋长安全归来。”
  对于朱德和刘伯承的安全,特别是刘伯承,毛泽东和中央是有过多方面考虑的,但总没 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杨尚昆曾向毛泽东建议,说:“就目前情况看,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 地动朱总司令。危险的是刘伯承,张国焘可以秘密处死红四方面军的指挥员,对刘伯承同志 更会想到灭口。我们是否可以用原四方面军的一名高级指挥员交换刘伯承。”
  “万万不行!如果我们提出用某人交换,他张国焘就会很快杀死刘伯承同志。在目前这 种情况下,刘伯承他们倒是很安全的,我们装作不管不问,张国焘也就不会把刘伯承怎么 样。”
  事实证明毛泽东的推测是正确的,尽管张国焘对朱德和刘伯承恨之如骨,但终出自各种 考虑,没有走向极端。
  “独眼猪头晚餐”后,朱德和刘伯承的处境更加困难,张国焘见对他们软硬兼施都不起 作用,便伺机挑起各种借口,欲置死地而后快。但由于朱德和刘伯承在红军中享有很高的威 望,红一方面军留下来的指战员和红四方面军徐向前等人也在关心和保护着他们,张国焘因 此很难名正言顺地对朱德和刘伯承采取极端手段,只是变相地尽量把这两人软禁起来。
  “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张国焘示意手下干将。
  “先把猪头割了算了!”
  “不!那样影响太大,不好安顿5、9军团的人。”张国焘有所顾虑:“还是从别处动 手好。”
  “清君侧?”
  张国焘没有言语,实际是默许。
  第二天,红军总部内首先爆出一条新闻:侦察科长胡底突然在昨晚死亡!
  胡底是有着10年党龄的中共党员,北京中国大学毕业。1930年奉命打入国民党情 报机关,先后任民智通讯社编辑,长城通讯社社长,经常来往于蒋介石的身边,为中共中央 获取了大量重要情报,并保护了中共组织。他到中央苏区后,任红1军团保卫干事,国家保 卫局预审科科长、侦察部部长,红军工作执行部部长,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前方司令部特派 员,红军总司令部侦察科长等职。就是这样一位曾使蒋介石胆颤心惊的情报专家,突然倒在 了红军自己的情报部门中。
  总部内小道消息频飞,人们在私下议论:“昨天晚饭时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怎么会突然 死亡呢?”
  “胡底?是不是那个公开说张主席是军阀,是法西斯的人?”
  “就是他。”
  “胡底是安徽舒城人,那可是个大侦察英雄,情报专家,蒋介石都杀不了的人。”
  “不说了,不说为佳,不说最好。免得引火烧身。”
  胡底被张国焘派人秘密毒死了,朱德闻讯后感到非常忧虑,赶快悄悄嘱咐一些对张国烹 不满的人:“要慎重,不要作无代价的牺牲。”
  总部第三局是通讯联络局,局长伍云甫在平时就对张国焘存有不满,而通讯联络局长这 个位置与胡底的总部侦察科长职务同样是个重要的上通下达要害部门,张国焘的下个目标已 经盯上了这里。
  朱德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火速把伍云甫找了来,嘱咐道:“这几天你千万要注意安 全。不要闹,这个张独裁巴不得你带头闹,使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到借口。要注意团结四方面 军的同志一道工作。不要性急,斗争是要斗争,不过是又要斗争又要团结,胡底同志就是因 为过于性急,独裁者张国焘怎能容得下,被陷害死了。要注意保护自己,保留革命力量。”
  “曹里怀同志怎么样了?”
  “情况也非常危险!”朱德说:“这些被张国焘抓住把柄的同志,危险性很大,我们要 设法保护他们免遭杀害。”
  曹里怀原是红5军团参谋长,因为对张国焘有意见,已被削掉兵权,调任红军总部第一 局(作战局)局长,张国焘多次有意拉拢曹里怀,但曹里怀都表现得不冷不热。10月底, 曹里怀从机要科得知红一方面军到达陕北吴起镇的消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把这个消息悄 悄告诉了另外两个盼望北上的干部。不料这消息被张国焘的耳目侦探到了,最后查出消息是 来自曹里怀。而曹里怀只“供认”这消息是他传出的,却坚决不愿再株连别人,始终没有说 出这消息来源于机要科。张国焘只好把曹里怀以“泄露军事机密,扰乱军心罪”暂时关押起 来,准备从中清查更大的后台。
  紧急军事会议上,张国焘宣布要对“严重泄露军事机密”的曹里怀严加惩处,言下之意 就是公开判处死刑。“我坚决不同意!”朱德霍地站立起来:“曹里怀就讲了那么几句话, 你安他个反革命的罪名,他够不上。他这个小鬼我知道,井冈山时期就跟我们在一起,你有 什么充足的理由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泄露军事机密!”
  “军事机密?红军打蒋介石的胜利捷报也是机密?笑话!我们还恨不能让这胜利的消息 传遍全中国,传向全世界呢!”
  朱德的话说得张国焘无言。
  “反正他是违反了纪律,要关他的禁闭。”张国焘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要下来。
  朱德松了口气,当务之急是他张国焘不开杀戒就好。
  “这个老猪头和独眼龙碍手碍脚的,不能让他们再在总部,支到一边去算了。”又有人 向张国焘建议。
  这也是张国焘正在思考的问题。
  “一前一后怎么样,把他们两个分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个主意不错。对,把老家伙弄到最前沿去,他不是愿意带兵打仗吗?就成全他,满 足他的要求。”张国焘很得意这个一前一后“安置方案”。
  “还是张主席英明,这也正是三十六计第三计啊!”
  张国焘没有言语,多年的政治生涯使他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作为政治家就得做到“干 了的绝对不能说,说了的绝对不能做”。
  果然,“安置方案”很快就下达了,朱德被通知派到前方部队;刘伯承接到通知,被调 到红军大学去工作,实际上是解除了他的总参谋长职务。
  临行前,刘伯承悄悄对朱德说:“总司令,多多保重。看样子,我们不得不做万一不测 的准备。现在情况很严重了,他们有可能要逮捕人,还要放血祭奠他们第二中央的旗帜。”
  朱德紧紧握着刘伯承的手,声音也很低沉,但异常地坚定,他说:“过去在军阀混战 时,死是不值得的。现在为党的利益奋斗而死,是可以的。当然,个人是无所谓的,可是任 事情这样演变下去,对整个革命是非常不利的。我们一定要忍耐,如果不能忍耐,就不能取 得在四方面军中工作的地位。如果没有工作地位,那么就不能说服四方面军的干部了。伯承 同志,你要多多注意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国焘走了过来,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原因也向朱德和刘伯承话别。
  刘伯承翻身上了马,向着朱德叮嘱道:“总司令多保重,天气变化大呀,何况是高原的 天气!”
  朱德挥手致意,他明白刘伯承的话中话。
  远处站了许多人,向这边眺望,有人在啜泣,有人在低吟:“来时草正青,忽尔遍地金!朔风时怒孔,银霜更加身。夜月照雪地,牧马五更惊!草 木本弱质,何能胜此任?憔悴形于色,精髓取之尽,何时甘露降,青上更加青!”
  朱德加入进南行的队列。南下红军的步伐加快了。
  道路两旁张贴了许多标语口号:“反对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右倾逃跑主义!”
  “打回老家去!”
  “把红旗插到成都!”
  许多红军战士不明上层斗争的真相,也只好随大部队一起踏上南返的艰辛路程。那些从 参加红军就是为了寻找救星— “朱毛”的战士,在这时有的在自言自语:“朱总司令还 在,我就跟着走。”
  “朱、毛分家,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有些不明党内斗争真情的红军战士这样说。
  队伍中响起了《为成都而战》的歌声,他们盼望着到了成都就有大米吃。看来尽管雪山 皎洁,草地翠绿,但并没有多少人喜欢雪山草地。
  朱德来到前线部队指挥所,有了与广大指战员接触的机会,心情更加开阔了。一些原红 一方面军的指战员听说朱德到了前线后,也先后来看望朱德,述说自己心中的委屈。随左路 军行动的第5、第9军团的指战员,在这时怨气甚大,有的提出:“我们单独北上,找党中 央去!”有人说:“张国焘要拦我们,我们就同他拚了!”
  “不能意气用事,我们是红军队伍,不是军阀部队。要小心忍耐,不要灰心,要好好地 干,是非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朱德循循善诱地开导红5军团的指战员:“要顾全大局, 张国焘另立中央,是有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但是,我们同他斗争,要掌握正确的斗争方 针和策略。我们一定要坚持真理,坚持斗争,坚决拥护中央北上抗日的路线,但要有正确的 斗争方法,讲革命,讲团结。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都是好的,是革命的,都是我们的阶级 兄弟。他们有许多优点,英勇善战,吃苦耐劳,你们应该很好地向他们学习。你们5军团能 攻善守,勇敢顽强,优点也不少,但你们人少嘛,光有你们也不行。所以,同志们要注意和 他们搞好团结,不能上少数人破坏团结的当。团结就是力量,只有加强全体红军的团结,才 能克服一切困难,争取革命事业的胜利。”
  朱德还利用各种机会来到红四方面军连队中,与战士们谈心交心,多说鼓励的话,讲得 最多的也是红四方面军作战中的长处。广大指战员由衷尊重这位总司令,连过去那些曾经侮 辱过朱德的人也逐渐改变了态度。
  张国焘的耳目把朱德的言论传回到总部。张国焘闻言表情平淡,说:“那是可以的,还 行。他到哪里都是在讲团结,这对我们也有好处。就让他呆在前沿阵地吧,有仗打时就让他 先上,他对付四川军阀是有办法的。有什么情况就赶紧向我报告。”
  1935年10月,两个方面军分裂才1个月,许多问题已露端倪。南下的红军队列 中,有不少人是白天面向南方大步进军,月夜下却是翻转身来仰视北斗,既有陈伯钧的静夜 泪思,也有李伯钊的祈盼和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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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二十二回 大将军横刀吴起镇 毛泽东立马象鼻湾
  同一个月夜下,10月18日,就在草原上的陈伯钧静思泪下的这天,陕北高原,中共 中央政治局在保安县与定边县交界的铁边城召开常委会议,讨论陕甘支队入陕作战方针、与 陕甘红军会师和巩固扩大陕甘苏区等问题。
  “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陕北根据地了,明天到达吴起镇。”毛泽东说。
  会场上热闹非凡。周恩来招呼大家:“请注意听主席继续讲话。好消息还在后头呢!”
  “入陕作战方针主要在西边打蒋。我们需要了解陕甘红军及苏区情况,我们可以与他们 联系见面,确定我们的方针。”毛泽东说道:“到保安,如无特别敌情,把保安变为苏区。 现决定在保安暂停,如敌情许可,可把部队放在吴起镇、靖边,派负责人到苏区去。过去敌 人对我们是追击,现在改为‘围剿’,我们要打破这一‘围剿’。要扩大红军,整顿部队, 提高干部素质和部队战斗力,以适应革命形势的需要。”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就要进入陕北根据地的消息迅速在中央红军部队传开后,一个个衣 衫褴褛的指战员容光焕发,喜泪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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