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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龙虎》-陈宇

_5 陈宇(现代)
  “谁有军队,谁有实力,谁就有发言权,谁就应说了算!”
  黄超插话说。
  “中央可不重视我的意见呀!”张国焘叹息道。
  “中央为什么不重视我们的不满呼声?中央应该清楚,张主席您是政治局的一员,领导 着我们8万红色战士。不重视张主席的意见是不行的!”还是黄超的声音。
  坐在一边的陈参谋长却坐不住了,因为他是从红一方面军新调来的,听别人贬低中央和 红一方面军就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深为张国焘等人暴露无遗的宗派思想和过火态度表示愤 慨,当场就与黄超等人争吵起来。
  在这种场合下,可想而知,陈伯钧是有理也难争辩的。
  晚饭后,耿直的陈伯钧当即给张国焘写信,要求当面谈话,发表自己对红一、红四方面 军会合后一切纠纷问题的不同看法。张国焘接信后表示明天上午即可见面交谈。
  这天晚上,孙玉清军长集合团以上干部讨论工作,未讨论前,即按照张国焘的布置,先 将目前的各种纠纷和党内斗争问题,向与会者大肆宣扬一番,讲道:“中央有人说我们南下 是麻雀钻阴沟,我就不信南下会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今天,张主席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毛、周、张等人在前天晚上,让国民党的势力吓破了胆,竟然向北逃跑了。”
  会场上传出哄笑声。
  一夜难以入眠的陈伯钧打开日记本,洒泪写道:“是夜静思,痛彻肺腑,以致暗泣,有 生以来,伤心事,莫过于斯。”
  次日上午,陈伯钧见到了张国焘,说到痛切处,慷慨陈词:“我深感部分同志观点之不 正确,立场之不对头,无中生有,言之无度,互相猜忌,隔膜日深!既不坦白承认错误,又 不以快刀斩乱麻手段,迅速解决各种纠纷,假敌人以间隙,置自身于危局!血性男儿,忠勇 同志,闻听之下,能不为之痛心疾首?所以,我要求总政委采取有效手段立即解决这些问 题,以挽转危局,匡扶革命。”
  张国焘说道:“这其中尚有很多隐情,中央政治局也有很多争论没有彻底解决,总部机 关也一样。若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自上而下的予以纠正。但现在相隔太远,还不能及时办 到。”
  “可党内斗争是党内斗争,行政系统是行政系统,应该分开,党中央的事,红军中的党 员当然可以提出意见,但在未解决前,决不容许随便胡闹,破坏红军,分离团结!行政组织 上仍须按照红军组织系统,执行权力,下级对上级也必须逐级绝对服从,这样才有利于解决 问题,也才是党内斗争的正当方法。要不然,纠纷日深,团结日乖,对革命损失很大!”
  “你提的意见很对,我一定好好考虑,对有些同志提出严肃批评。”张国焘打圆场说。
  陈伯钧回到了军部,周围不利于团结的话仍然充盈耳中,而且越来越盛。军长和政委的 态度显然对陈伯钧不利。陈伯钧决定请求调离红9军,以避免冲突。一天下午,他去找朱德 和张国焘,但都未找到,却见到了刘伯承。他俩详谈了一切问题,刘伯承表示同意陈伯钧的 意见,并提醒说:“伯钧同志,斗争可要注意方法呀!不要以为张国焘只是闹分裂,不会伤 人,张国焘是要杀人的!”
  晚饭后,陈伯钧写出了给朱德和张国焘的请求调换工作的信。
  军部会议室内,声讨中央“逃跑”的大会又在召开,竟也是群情激昂。
  心中憋了一肚子火的陈伯钧在一边听着,这时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激动,一则是他经过 这么几天的痛苦思索,也想通了,想明白了,并决心调出红9军;二则是朱德、刘伯承都在 暗中给他捎了话:遇事一定要镇静,冷静。所以,他现在听到那些专向中央和红一方面军泼 污水的话语,也就置若罔闻,坐在那里考虑其它的事情。
  接连两天,陈伯钧又三番五次找张国焘,请求调离工作。但张国焘这几天却是忙得很, 陈伯钧也就仍是一遍遍的向总部跑。9月13日,陈伯钧总算见到了张国焘,但在总部,他 也遭到了多人的围攻。陈伯钧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晚又去总部请求解决我的问题,后王 树声等同志向我提出很多问题与我进行斗争,如,此次中政局,1、3军北进问题,第5次 ”围剿“及突围问题,提拔工农干部问题,目前中央领导的改造问题等,当时我均有答复。 不过,对重组中央问题,尚须思考,不能随便。最后总政委意见,决暂调我到总部休息,待 斗争解决,我的态度表明后,再分配适当工作。”
  9月14日,陈伯钧在日记中把这一天标记为“受辱之日”,他写道:“午间,准备东 西。午后,得孙军长及总部来信,调我至总部工作,但9军东西应还9军。当即将原9军之 马两匹交下。继之如狼似虎的一些传令兵,汹汹然要这要那,并声言奉命不准我带一点东 西,只许只身去总部。当面交涉无效。写信给孙军长,回答找不着人。最后竟动手强搬东 西,强拉所有马匹,由5军带来的马匹亦被没收。我当时实在难处,只好愤然舍弃所有东西 人员,去总部请示办法。黄昏前后,才由总部去信将一些东西人员要回,但望远镜被抢去, 骡子也被换了!慨自参加革命以来,算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若说真正革命的同志,其何 以出此?若说政见不同,需要斗争,亦断不能采取如此卑劣手段!老实说,共产党人是一切 外力和压迫所不能屈服的!”
  陈伯钧作为一个军的参谋长,在两个方面军公开分裂之后受到了如此歧视和非礼待遇。 朱德和刘伯承闻知,也感到无可奈何,因为在红四方面军一手遮天的张国焘是得罪不起的。 一场政治大风暴正向上至朱德、刘伯承,下到红一方面军留在南下红军队伍中的干部和战士 们身上袭来。
  毛泽东率领红一方面军主力北上了。两大主力红军就这样在会合整整3个月后分离。朱 德的心情非常沉重,他本想冲出张国焘所设置的监视网,回到中共中央,但他又考虑到这里 还有由8万指战员组成的红四方面军,还有编在左路军中原红一方面军的第5、第9军团和 其他人,不能把他们丢给张国焘不管。这样,朱德只剩下一个选择:“留下来,跟着这支队 伍,哪怕遇到再多的艰难曲折,也要把他们最终带回中央的正确路线上来。”
  朱德拿着毛泽东等人发的电报多次找到张国焘,要求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执行,但张国焘 就是置之不理,有时甚至是笑而不答,把朱德气得直打哆嗦也没有用。
  毛泽东于俄界对张国焘的再次劝说犹如草地之雨落入泥潭,最终连个泡也未起。
  “这个张国焘同志,他要造反了!”毛泽东气愤异常。
  当晚,毛泽东在俄界召集会议,讨论与张国焘斗争的问题。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会议开 到深夜也没有个结果。
  “那就再等他一个晚上,明天上午张国焘同志再不给回电,那就说明他是造反造定 了。”毛泽东打着哈欠说,他太疲劳了。
  次日,毛泽东在黎明就醒了,他再也睡不着,心中有事,怎么能躺得下。他接连问了五 六次,电台都说没有张国焘的电报来。马上就到中午了,仍不见张国焘有音信。
  “这个张国焘真地要造反了!我们不能再等他的什么电报,若再来电肯定就不会是什么 好消息。我们开会,马上开会,开会!”毛泽东把桌子擂得震天响。
  11时过,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继续在俄界进行。到会的政治局成员有毛泽东、张闻 天、博古、王稼祥、凯丰、刘少奇、邓发。此外,参加会议的还有蔡树藩、叶剑英、林伯 渠、杨尚昆、李维汉、李德,还有红1军团的林彪、聂荣臻、朱瑞、罗瑞卿;红3军团的彭 德怀、李富春、袁国平、纯青,共21人。
  “我们现在开会,张国焘至今没有回答中央的问题,我们不能等他觉悟后再行动,我们 要干我们自己赶快必须做的事。”毛泽东说。他在会上首先作了关于与张国焘的争论及目前 行动方针的报告,谴责了张国焘反对中央北上方针的错误,指出:“我再一次断定,南下是 没有出路的。如不迅速北上,部队会大部被消灭,中央不能把红1、红3军团带去走这条绝 路,不能变更北上方针。不管张国焘等人如何阻挠破坏,中央坚持过去的方针,即继续向北 的基本方针。”
  译电员走了进来,把一封电报交给毛泽东。毛泽东停下讲话,打开电报看了一遍,顺口 说道:“是陈昌浩的牢骚电报。
  我们不管他!“
  毛泽东继续他的讲话:“我们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当前的敌我形势出发,我们 的行动方针应有所变化,应首先打到甘东北或陕北,以游击战争来打通国际联系,靠近苏 联,在陕甘广大地区求得发展。”
  “对张国焘怎么办?我们不能容忍他这样肆意破坏党的团结,应该马上展开斗争!”彭 德怀见毛泽东一直没有提张国焘的问题,直接插话提问。
  谈到对张国焘的错误性质和处理办法,毛泽东说:“张国焘的错误发展下去,可能成为 军阀主义,或者反对中央,叛变革命。同张国焘的斗争,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应采取党内斗 争的方法处理。中央的具体意见,下面请张闻天同志向大家说明和讨论。”
  与会者互相窃窃私语,多数认为中央对张国焘的处理应该重一些。
  张闻天的发言是有准备的,但他今天的情绪很不稳定,对张国焘的“造反”极为愤慨, 他开口即说道:“对张国焘这一事件,我认为应当广为向部队解释。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 一条是中央的路线,一条是右倾的军阀主义,这就是张国焘主义。他们从退出通南巴起,已 形成了反对中央的路线。他们对敌人是惧怕的。在红军建设上,张国焘不要党的领导,把红 四方面军变成了他个人统治的军队。对干部的培养,更是要拥护他个人。无论在哪一方面, 张国焘都充分表现了军阀主义倾向,这是很明显的。这个问题,应使干部全部了解。而且要 了解张国焘的下一步行动必然是组织第二党。当然,问题的转化有没有其他可能呢?也可能 有。我们还有朱总司令、红5军、红32军在那里,还有广大的好的干部。经过我们的工 作,还是有争取他的可能,我们应尽量争取后一种可能。”
  毛泽东见有人在议论关于“争取”的话题,便插话说道:“对张国焘的错误路线,中央 为什么不能马上开展斗争?因为过去中央站在布尔什维克的路线上,如同对红一方面军一样 看待张国焘,后来才知道他有严重的错误,我们就用许多办法来争取他。大家都知道用了许 多方式,又是派代表,又是谈判,又是让步等等,但终于还是分裂。中央争取他的这些步骤 是失败了,但中央是采取了许多正确的办法的。就是现在,只要还有一线可能,我们还要争 取他。到最后,做组织结论是必要的,但这只是在完全没有可能争取的时候。”
  张闻天又继续讲道:“我们目前战略方针是改变了,因为红一、红四方面军分开,我们 的力量削弱了,所以中央的战略方针不能不有所变更。目前队伍的编制要缩小,德怀同志的 提议,我是同意的。同时要注意干部的保存。现在要指定一些同志负责改编队伍,到麻牙即 行改编。现在,我们应该通过对许多问题的解释,使我们的干部更加团结,坚信我们是唯一 正确的。一些同志觉得我们更加团结了,这是很对的。”
  “对张国焘的处理,我主张还是要开除他的党籍,这样才能说服部队。”性格刚强的彭 德怀一直要求对张国焘实行严格的组织纪律制裁。
  “不行,至少说现在不行。尽管张国焘所犯的错误已经构成可以开除他党籍的条件,但 这还有一个时机问题。”毛泽东表示意见说:“我们应该看到,这还不是他个人的问题,应 看到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联系。我们现在就开除他的党籍,他还是统率几万军队,还蒙 蔽着几万军队,那我们以后就不好与红四方面军的同志见面了。”
  “还是主席看得远,考虑得全面。”彭德怀表示同意毛泽东的意见。
  毛泽东这一不开除张国焘的党籍的做法,无疑是非常正确的,高人一筹的。后来在张国 焘另立中央时,又有人提出要开除他的党籍,毛泽东仍坚持不同意。如果当时开除了张国焘 的党籍,以后争取红四方面军过草地,就会困难得多。就不会有以后红二、红四方面军的会 合,更不会有红一、红二、红四方面军在陕北的大会师。毛泽东在俄界会议上的做法,可说 是中国共产党在党内路线斗争中原则性和灵活性结合的典范。
  俄界会议上尽管有许多人提出要开除张国焘的党籍,但最终因为毛泽东的劝说而没有成 为决议。会议只是根据毛泽东的报告,通过了《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揭露了张 国焘分裂党和红军的严重错误,号召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团结在党中央周围,与张国焘的 错误作坚决斗争。“这个《决定》只传达到中央委员,不要向全军传达。”毛泽东交代说: “我们这样做主要还是为了挽救和团结张国焘同志,给其改正错误的机会。”
  会议同时作出一个重大决定,北上的红军到了这时已经不好再用原来的部队番号,决定 将红1、红3军团和军委纵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 治委员,并由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彭德怀、林彪组成负责军事指挥的5人团,作为全 军的最高领导核心;成立了以李德为主任,叶剑英、蔡树藩、李维汉为委员的编制委员会, 主持部队的整顿编制工作;会议还决定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说明战略方针和迅速行动的必 要性。
  在《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中,中共中央第一次把中央红军的战略大转移称为 “二万余里的长征”。在这之前,中央红军自1934年10月开始的战略大转移,在刚开 始时因为所确定的战略方针是到湘西去与红军第2、第6军团会合,“创立新的苏维埃根据 地”,因此当时把这次转移称为“突围行动”、“长途行军”。遵义会议前后,仍然把中央 红军的战略转移称为“突围行动”或“西征”。
  俄界会议澄清了张国焘的错误,“长征”一词也由此诞生。9月14日,党中央再次致 电张国焘,明确说明:“中央率1、3军团北上,只是为着实现中央自己的战略方针,并企 图以自己的艰苦斗争,为左路军及右路之30军、4军开辟道路,以便利于他们的北上。”
  俄界会议后,刚父改编的陕甘支队继续出发北进。
  15日,毛泽东率领陕甘支队第1纵队到达黑拉。电告彭德怀:第1纵队明日向车眼前 进,要求第2纵队及军委纵队明日到达黑拉附近宿营,向北挺进。
  就在这同一天,张国焘不顾中央的命令,在阿坝发布《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公开 了其分裂红军的活动,继而上升到分裂党的严重地步。他在召开的“党的活动分子”大会 上,公开了他与中央分裂的问题,高喊:“反对毛、周、张、博逃跑主义”的口号,挑拨两 个方面军的矛盾,以致使他在台上讲,台下的红一方面军留在这里的干部战士遭到围攻和辱 骂。时在红军总部担任无线电总队政委的伍云甫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参加总支召集的活 动分子会议,总政委报告一、四方面军兄弟团结问题,并解决贺诚捆侦察科政指问题,黄超 喊打,会场秩序不好。”
  草地的9月,一个多云多雨多冰雹的季节,毛泽东与张国焘最终没有能再握手言和。
  红一、红四方面军两路军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分道扬镳。就在这时,向北的道路还行进 着一列红军的队伍,这就是红25军的单独长征。
  红25军,原属红四方面军建制。1932年秋,红四方面军主力向西转移川陕甘边区 后,中共鄂豫皖省委将留在苏区的部队重新组建红25军,吴焕先任军长,辖第74、第7 5两个师,约70##人。从1932年到1934年夏季,红25军独立坚持了鄂豫皖苏 区第4次反“围剿”后的反“清剿”斗争,开展了反国民党军的第5次“围剿”。由于敌人 强大,红25军虽然打了一些胜仗,但自身也损失很大,根据地锐减。中共中央曾先后发出 训令,指示红25军“在情况严重不能继续在指定地区活动时”,可进行战略转移,去建立 新的苏区。1934年9月,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派程子华来到鄂豫皖苏区, 传达中央的指示。
  11月11日,中共鄂豫皖省委在河南省光山县花山寨召开常委会议,讨论红25军实 行战略转移问题。会议决定红25军在行动中以“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名 义,向西转移;红25军由程子华任军长,吴焕先任政治委员,徐海东任副军长;留省委委 员高敬亭领导一部分武装组建红28军,继续坚持鄂豫皖边区的武装斗争。11月16日, 红25军由河南省罗山县何家冲出发,向鄂豫边区的桐柏山区挺进。
  红25军的长征就此开始。
  这支焕发着蓬勃朝气的队伍,在鄂豫皖省委书记徐宝珊、政委吴焕先等人的率领下,于 此后的征途上打了许多恶仗、硬仗、胜仗。
  红25军部队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在年龄结构上年纪普遍较轻。从军的领导到每个 战士,平均年龄要比别的红军部队年轻几岁。这年,军长程子华29岁,军政委吴焕先27 岁,年龄稍大的副军长徐海东,也才34岁。团、营干部多是20岁多点,有的还不到20 岁。连队干部战士的年龄更小一些,年逾18岁以上的战士就是“老兵”。军首长直接领导 下的军部交通队,都是不到18岁的小伙子,个个雄姿英发,朝气蓬勃,每人1把大刀,1 支冲锋枪,1支盒子枪,佩着红缨穗带,神气得很。以青少年居多的红25军,还有为数不 少的12、13岁的少年儿童。甚至个别还只是8岁的小孩子。他们跟着自己的父兄,在红 军长征的“摇篮”里长大成人。长征路上,红25军唱得最为响亮的一支进行曲,就是《红 军青年战士之歌》:“红色的青年战士志气昂,好比那东方升起的太阳;不怕牺牲,英勇杀敌如猛虎。
  冲锋陷阵,无坚不摧谁敢挡!
  … “
  红25军的年轻将士们就是唱着这激动人心的青年战士之歌,走上了漫漫征途。
  大别山的峰峦,在红军将士身后渐渐成为地平线上的一抹淡档的墨绿。猎猎战旗下,红 军向着豫西奋勇挺进,他们的面前是铺满了艰难险阻的荆棘之路。
  大别山区红军突围西进的消息,使蒋介石感到震惊,他判断红25军有经象河关及独树 镇、保安寨之间西出的可能,急忙调动40多个团的兵力,设下层层包围,前堵后追,企图 围歼红25军于西进途中。国民党军的部署是:第40军第115旅进至方城县独树镇、七 里岗、砚山铺一带,作迎头堵击的准备;驻叶县的第40军骑兵团,南下保安寨配合行动; 第116旅由新野北上南召,以阻止红25军进入伏牛山:“豫鄂皖3省追剿队”5个支队 和第40军骑兵第5师,均随后紧紧尾追。11月25日,红25军长征刚好整10天。这 天晚上,吴焕先率部在河南省象河关西北地区王店、小张庄一带,击败尾随的国民党军“追 剿队”后,继续朝方城县东北方向前进,计划越过许(昌)南(阳)公路,西入伏牛山区。 此时,红25军距许南公路已不远,过了公路即是伏牛山东麓,一入山那就如鱼得水了。
  为了防备国民党军的追堵合围,保持部队有回旋余地,争取时间迅速穿过公路。军领导 决定以第224团、第225团和军直属队为前梯队先行出发;第223团为后梯队,占领 王店、赵庄,阻击尾追之国民党军,掩护全军行进。
  气候好像有意要考验红军的意志,豫西大地一夜间突然寒流滚滚而来,呼叫的北风裹着 雪粒搅得天地间一片乌烟瘴气,气温骤降。部队在风雪中连续急行军,于26日下午1时左 右,进到靠近许南公路的独树镇附近。
  雪越下越大,四野一片灰蒙蒙,几步以外就什么也看不清。凛冽的寒风如利刃一般,刮 过指战员们裸露的手和脸,那真像刀割一样钻心疼。冰冷透湿的单军装紧紧贴在身上,冻得 浑身哆嗦,牙齿打战。因烂泥粘掉草鞋的指战员,冻成紫红色的赤脚上,又被冰渣、石块和 荆棘划开一道道血口,雪地上留下殷殷红迹。此时,饥饿、疲劳、寒冷一齐袭来,指战员们 仍咬紧牙关硬撑着,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地向前移动。大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坚持下去!
  望着风雪中默默行进的队伍,几位指挥员不由得小声说道:“这个时候可千万别碰上该 死的敌人,快过公路。”
  真是担心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当前梯队进至方城县独树镇附近,正准备由七里岗过公 路时,雪野中突然枪声四起。抢先到达此地的国民党军第40军第115旅和骑兵团已埋伏 好,对着正行进中的红军队伍猛烈射击。因雨雪交加,能见度差,红25军先头部队发现国 民党军时已经很迟。
  “打!”红军指挥员发出的命令,已迟于敌人的枪响。“打!打!”红军指战员吼叫着 就地卧倒把枪口指向敌群。
  然而,红军一方的枪却大多数没有响。原来是寒冷的天气,把枪栓都冻住了,战士的手 指也冻僵了,一时怎么也拉不开枪栓。
  “这该死的枪,临急还不如一根烧火棍。”战士们大声咒骂天气,抡起枪托向包围上来 的敌人砸去。
  独树镇四周的地形对红军十分不利。隆冬的旷野,树叶都没有一片,茫茫雪雾中连那棵 “独树”的影子也看不到,没有任何依托的地方。国民党军乘机发起冲击,并从两翼包围上 来,形势十分险恶。
  红军被迫后撤。
  前卫部队陡然爆发出的激烈枪声传到后面正行进中的部队。队伍猛的站住了,一张张疲 惫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敌人?是碰上敌人了!”
  “该死的,到底又堵上来了。”
  “来找死吧,白狗子。老子正等着你呢!”
  “来的正好!老子冷得慌,打一仗热乎热乎。”
  指挥员急忙跑上路旁的高地,命令部队就地分散隐蔽。子弹乱飞着,从头顶上呼叫而 过。红军前卫部队渐渐不支,退了下来。呼号的寒风中夹杂着国民党军疯狂的喊叫声:“你 们被包围了,缴枪吧。”“抓活的!”
  就在这万分危急时刻,从后面跑步赶到队伍前沿的军政委吴焕先,一面指挥第2#5团 3连冲到队伍前面去反击,一面大声疾呼:“同志们,就地卧倒,坚决顶住敌人,决不能后 退!”战士们立即卧倒在泥泞地上,各自利用地形地物,顽强抗击敌人。
  吴焕先随即从交通队员身上“嗖”的抽出一把大刀片,高声呼喊:“同志们,现在是生 死存亡的关头,决不能后退!共产党员跟我来!”他带领部队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跟随吴 政委的交通队两个班,人人一手持枪,一手挥刀,与国民党军展开白刃搏斗。
  红军指战员们热血沸腾,勇气倍增,端起明晃晃的刺刀,挥舞着大刀片,冒着密集的火 力,与国民党军厮杀在一起。有的刺刀折断了,用枪托砸;有的武器坏了,就抱住敌人用手 用脚扭打,冻土也成了杀敌的武器。
  激烈的战斗中,徐海东副军长率领后梯队红2#3团跑步赶来,立即投入战斗。国民党 军的进攻被打退了,紧张的局势稍微得到缓和。
  战斗间隙,吴焕先政委立即和程子华军长、徐海东副军长商量对策,设法找来1盒干火 柴,点燃小草垛,让大家轮换着烘手烤枪。不一会,在敌人发起新的进攻时,红25军几十 挺机枪、数百支步枪突然齐吼,子弹像雨点般地射出。国民党军乱成一片,有人惊叫:“坏 了!他们的机枪修好啦,快撤!”纷纷扔下武器,抱头鼠窜。
  国民党军的突袭合围被击败,但眼前的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国民党军数万步骑兵像铁桶 似的把红25军这支不满30##人的队伍团团围住。这一带地势平坦开阔,既无险可守, 又不便于部队运动,怎样才能冲出敌重围呢?大家紧揪着的心,并没有因刚才把冲到眼前的 敌人打下去而放松。这可是决定红25军命运的关键一仗啊!
  面对险情,吴焕先镇定自若。他和程军长、徐副军长等人仔细观察敌情,迅速制定突围 方案。在组织红2#3团冲开一个缺口的战斗行动未成功后,决定先指挥全军坚守住几个小 村庄,待天黑后突围。
  部队刚进入阵地,国民党军又发起了进攻,一阵炮击后,成群的国民党军密密麻麻地涌 了上来。
  弹雨中,亲临火线指挥的吴焕先政委始终和战士们在一起,哪里战斗最激烈,他就出现 在哪里。他看到国民党军败退下去的狼狈相,放声大笑:“打得好,打得好!”
  警卫员廖辉担心吴焕先的安全,多次拉他下去。他发火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 能离开阵地!”
  整整1个下午,红25军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阵地前堆满了敌人的尸体。
  黄昏时分,枪声渐渐平息下来。红25军按照原定突围计划,悄悄从各个阵地集结到杨 楼村。军领导决定由地下党的交通员带路,穿过国民党军封锁间隙,绕道急行,趁夜色冒雨 突围。
  指战员们到了这时,已是极度地饥饿和疲劳。
  吴焕先一回到军部,没顾上喝口水就去看望伤员,他挨个探问伤势,亲切安慰说:“同 志们打得很勇敢,为革命流血挂彩吃苦了。再坚持一下,夜里突出去就好了。”然后他对有 关同志详细安排了护送伤员突围的事项,特别交待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丢掉1个伤员。
  吃完饭休息片刻,稍微恢复了体力,部队在村中一块空地上集合起来。吴焕先表彰了作 战勇敢的指战员,痛斥了参谋处主任临阵逃脱的可耻罪行,代表军领导宣判立即枪决。接 着,吴焕先作突围动员。他幽默地说:“国民党军用优势兵力伏击我们,想把我们一口吞 掉,可惜他没那么大的福份哟,倒被我们敲落了门牙,落个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说到这,他轻蔑地笑起来,队列中也发出一阵轻轻的会意的笑声。停顿片刻,吴焕先用坚定 有力的语气大声说:“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拿出我们红25军的威风来,一定 要冲出去。任何敌人都挡不住我们英勇无畏的工农红军!”
  吴焕先的话,激起了每一个战士的勇气,群情振奋。许多负伤的指战员忍着极大的伤 痛,坚持随军突围。
  夜幕降临,天空中飘洒着蒙蒙雨雪,锅底般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从敌阵地上不时打来 几声冷枪。红军指战员们裹紧了绑腿,系牢了鞋带,清理了不必要的东面,将子弹顶上枪 膛,手榴弹揭开了盖,有条不紊地做好了突围的一切准备,静静地站着,紧张而又焦急地等 待行动命令。
  独树镇战斗,是红25军战略转移中的关键性一仗,战局一度极为险恶,关系到全军的 生死存亡。但红军指战员在地形不利、气候恶劣和部队极度疲劳等重重困难下,以不足30 00人的兵力迎战国民党军数万步骑兵的突然袭击合围,英勇拚杀,不畏强敌,靠顽强的战 斗作风和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击退了敌人的多次围攻。后终于在夜间于叶县保安寨 以北的沈庄附近,跨过许南公路,胜利突围。27日拂晓,进至伏牛山东麓。接着,在拐河 打退国民党军骑兵团和第1#5旅的追击,然后潜行伏牛山中。
  之后,红25军英勇转战,冲破国民党军的多次围追堵截,由伏牛山挺进陕西省东南的 商洛山。12月8日,在三要司歼灭陕军第42师1个营,次日进至庾家河。
  12月10日上午,中共鄂豫皖省委在庾家河召开会议,研究在鄂豫陕边地区创建新的 革命根据地问题。会议正在进行中,激烈的枪声突然传来。哨兵报告,国民党军第60师正 由鸡头关方向奔袭而来。会议被迫立即中断。
  原来,蒋介石为防堵红25军入陕,在红25军进入桐柏山之时,就令驻开封的陈沛第 60师乘火车开至灵宝,继经100余公里行军,到达卢氏县城以南的朱阳关一带,构筑工 事,控制入陕大道,企图以逸待劳,堵截红25军。红25军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改变入 陕路线,另择小路进入陕南,将国民党军第60师筹谋多日的堵击防线置于背后。恼羞成怒 的国民党军,见多日准备付之东流,叫着骂着又不顾一切地从鸡头关追了上来。
  庾家河东山坳口,红25军的排哨发现国民党军先头部队已从七里荫迂回上来,当即开 火。战斗一开始,国民党军第360团就夺占了东山坳口有利地形,向红25军发起猛攻。 东山坳口是商家河街后山上通往七里荫、鸡头关方向的必经之路,占领坳口,可以居高临下 钳制庾家河街。因此,若东山坳口一失,红25军就有被击溃甚至覆灭的危险。正在开会的 省委委员听到枪声后,立即中断会议,除省委书记徐宝珊因重病不能上阵地外,其余都跑步 到了第一线。
  徐海东率领第223团,勇猛冲入敌群,用刺刀、手榴弹,硬是从敌人手里夺回了东山 坳口。接着,第224团和第225团迅速抢占坳口南北两侧高地,配合第223团将敌人 的进攻打退。激战中,徐海东负重伤。国民党军第355团、第357团相继增援上来,又 组织疯狂的反扑。激烈的争夺战全线展开。
  反复冲杀中,军长程子华也负重伤。
  在军长、副军长都负重伤的严重情况下,军政委吴焕先挺身而出,指挥部队英勇反击, 殊死奋战。第224团团长叶光宏,在拚杀中,1条腿被打断,仍坚持指挥作战。军部司号 长程玉林,下颌负伤,不能吹号,就利用一个小土地庙作掩护,接连投出几十颗手榴弹,打 退敌人多次冲击。敌人集中火力向他射击,他始终坚守阵地,最后壮烈牺牲。机枪班在与敌 人对射中,多名射手倒下去,新的射手接过机枪又打起来,终于把敌人的火力压制住。经过 如此20多个回合的反复冲杀,一直打到黄昏,终于把敌人打垮。
  庾家河反击战,共毙伤国民党军100余人,红25军亦伤亡20余人。此战是红25 军长征中的又一次殊死战斗,但最终打垮了敌人的进攻,在鄂豫陕边区站稳了脚跟,并在此 地展开新苏区的创建工作。当地群众踊跃参加红军,部队不断发展壮大。
  日历翻到1935年,红25军的对敌斗争愈加频繁。从2月到7月半年时间内,接连 粉碎了国民党军两次大的“围剿”,先后进行了文公岭、石塔寺、雒南县城、荆紫关、袁家 沟口等战斗。其中,袁家沟口一仗,全歼国民党军警1旅,毙伤国民党军300余人,俘国 民党军旅长唐嗣桐以下1400余人,缴获各种枪1000余支。这一出色的歼灭战是红2 5军长征中打的一个大胜仗,宣告国民党军3个月内消灭红25军的“围剿”计划彻底破产。
  在这期间,中共鄂豫陕省委书记徐宝珊因艰苦转战,竭尽心血,痼疾重发,5月9日病 逝于商县龙驹寨,时年仅32岁。省委书记一职由吴焕先代理。
  7月15日,中共鄂豫陕省委在长安县丰峪口召开紧急会议,通观全局分析了当时的形 势,独立自主地作出战略决策,决定率红25军西征北上,以“配合主力红军在西北的行 动,迅速创造西北新的伟大的巩固的革命根据地。”
  又是16日,红25军踏上了继续长征的道路。
  红25军一路上攻克两当,围困天水,北渡渭河,进占秦川,直接威胁国民党军的西北 后方。蒋介石接连从成都发出几道电令,最初要求加强西安、宝鸡、汉中之线的碉堡封锁, 防堵红25军入陕甘,后又督令陕军各部“不分省界,跟踪追击”。红25军的行动在一定 时期内减轻了国民党军对中央红军的压力。
  17日,红25军一举攻克隆德县城,接着翻越六盘山,在马莲铺以东,冒着大雨,将 尾追之敌马鸿宾第35师一部击败。21日拂晓,继续冒雨东进。沿着渭河南岸的泥泞公 路,急行军20余公里,到达秦川县城以西的王村。
  吴焕先等军领导人在得知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并继续北上的消息后,果断决定到陕甘 苏区会合红26军,以巩固陕甘苏区,迎接党中央和主力红军。为此,立即命令部队到静宁 县城以北25公里的兴隆镇休息5天,做好继续行动的准备。
  兴隆镇一带是回民区。红25军对进驻这一少数民族地区十分重视,做了周密的安排和 大量的准备。吴焕先多次找当地老百姓了解情况,调查当地的敌情、社情和民情,适时作出 新的规定,教育部队严格遵守群众纪律和党的民族政策,切实做到秋毫无犯。根据回族的宗 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具体规定了对回民的政策,如宿营不住清真寺,保护回族经典,不在回 民家中吃大荤,宰杀牛羊要请阿訇,不打回族土豪,等等。
  在兴隆镇,吴焕先亲自带队,携带礼品到清真寺拜访。阿訇也带领回族群众头顶礼品, 到红25军军部作了回拜。
  红25军以严明的纪律,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的态度,赢得了当地群众的信任和爱戴。 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红军与兴隆镇的回族群众相处的像一家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许多 回族青年积极报名参加红军。第3天傍晚,红25军离开兴隆镇。全镇男女老幼闻讯后涌上 街头,在街道两旁摆上放满水果点心的案桌,敲锣打鼓,鸣放鞭炮,恋恋不舍地欢送红军。 热情的回族群众一直把红25军送出好几里路。镇上还专门派出代表为红25军带路。
  清真寺的阿訇面对红军远去的背影,合掌由衷感叹:“红军真是仁义之师,正义之师。 红军好啊!”这赞扬声像一阵春风吹遍整个回族地区。陇东黄土高原有首民谣传唱至今:三年没吃过麦面馍,娃他外婆给了一个。
  全家老小掰小半边,大半边留给红军哥,由此,红军所经过的村庄,群众纷纷结队相迎,端出茶水点心招待。这场面像体育场上 的接力赛一样,一村挨一村的传下去。
  1个多月后,毛泽东率领中央红军路经兴隆镇,见到群众对红军的深厚感情,即高度称 赞红25军路过回民区时留下了好影响,民族政策水平很高,执行的很好。这段佳话在本书 后文中还有另述,在此不赘,还是仍说红25军的长征。也就在这胜利在望,眼看就要到达 陕北根据地的前夕,红25军却经历了一段令人心碎的悲壮征程,这就是吴焕先政委的不幸 牺牲。
  红25军在长征路上,战斗十分频繁,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在这异常 艰险的日子里,与吴焕先政委朝夕相处的1位警卫员在战斗中牺牲了,他最喜爱的战马也被 打死了。指战员们都为每战必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吴焕先的安全担忧。可是吴焕先却早 已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他乐观地说:“从参加革命那天起,我就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 备,为人民流血牺牲是最光荣的。”
  1935年8月21日,红25军冒着倾盆大雨在泾川县城西南涉水渡河。吴政委穿着 湿漉漉的军装,站在河岸上亲自指挥。前卫部队和司政机关顺利地渡过河去了,北岸只剩下 供给部和军医院。指战员们刚刚开始下水,突然山洪爆发,汹涌的洪水从上游奔泻而下,走 在河中心的几名战士不幸被卷走。吴焕先急忙命令部队停止涉渡,组织人员抢救落水的战士。
  时任供给部政委的张希才在后来回忆这段往事说:那天,天色阴沉,哗哗大雨下个不 停,河水越涨越高,看样子一时半时是没法过了,大家纷纷找地方躲雨。有的用树枝把油布 支起来挡雨,有的钻进河边几间草房里烧水喝。吴焕先政委焦急地把几个单位负责人召集到 一起研究渡河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得正起劲,突然东北方向响起一阵枪声,听声音距 离河边很近,相隔不到1公里。很快,哨兵跑来报告,一股国民党军由泾川方向朝河边扑 来。这股敌人是马鸿宾的第35师第104旅第208团,约有100鞍余人。
  听到有敌情,大家的心猛然一紧,糟糕!先头部队过河难以回援,河这岸附近又没有战 斗部队。徐海东副军长带的后卫团,因道路泥泞落在后面还没跟上来。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 多数都没有携带武器,一个200多人的学兵营又缺乏战斗经验。如果国民党军一旦扑上 来,这些伤病员、骡马、辎重行李等很可能就会落入敌手。
  前有涨水大河,后有敌人重兵,情况十分危急。几百双眼睛一齐投向吴焕先。他冷静地 向四周看了看,沉思片刻说:“你们抓紧时间,想办法渡河。那边的情况,我去处理一 下。”他说的是如此轻松,使刚才思想上紧张的指战员又坚定了必胜的信心。
  “政委怎么能亲自上去呢?”很多人劝阻。
  吴焕先摆摆手,转身带着20多名交通队战士和学兵营,迎着敌人冲了上去。
  密密的雨幕中传来吴焕先激动人心的声音:“同志们,决不能让敌人逼近河边!压住敌 人就是胜利。”
  吴焕先带着部队,不顾泥泞路滑,带领100多人攀登陡崖,直插敌人侧后,迅速朝敌 队形腰部发起攻击,占领了四坡村侧一座小土岗,猛烈射击。他高声鼓励战士们:“一定要 坚决打,子弹打光了用枪托子捣!”
  国民党军突然遭到这一阵来自侧后的猛烈打击,一时晕头转向,溃败下去。
  短暂的战斗间隙,四坡村侧。吴焕先走到阵地前沿,立在一个小土堆上,用望远镜观察 敌人的动静。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警卫员廖辉,猛然间发现前面不远出现了敌人,急得大喊 一声:“政委,当心,前面有敌人!”话音未落,就听“砰,砰”几声枪响。吴焕先突然身 体一晃,倒了下来。
  “政委!”廖辉一个箭步扑上去。
  吴焕先浑身是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廖辉顾不得擦去夺眶而出的 眼泪,赶紧把政委抱到阵地后面,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告诉身边交通队的班长,快去找徐副 军长报告情况。
  班长火速跑下小土岗,正巧碰上听到枪声赶来的徐副军长和后卫团。指战员们听说吴焕 先政委负重伤,悲痛万分,个个都气红了眼。
  “为政委报仇!”战士们怒吼着,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向敌人扑去。用刺刀捅,大刀砍, 手榴弹砸,硬把国民党军1个团的人马压进一条深沟,然后全部歼灭。国民党军第208团 团长马开基被当场击毙。
  紧张的战斗进行中,红25军供给部和军医院等直属队的人员,在吴焕先政委率领部队 的掩护下,趁水势下落的机会,全部安全渡河。
  渡过河的部分人员在得知吴焕先政委牺牲的消息后,一个个都惊呆了。瞬间,许多人放 声痛哭。
  徐海东用嘶哑的声音对张希才说:“不要太难过了,还有几件事要赶紧去办:第一件事 是买口好棺材,不论花多少钱都行,一定要好的;第二件事是做一套好内衣。你是知道的, 政委没有一件好衣服。”说到这,他的泪水又涌出来了,接着他又说:“政委身上的血衣, 我要带去交给党中央,作为永久的纪念。”
  张希才哽咽着点点头,强忍着悲痛,立即找粮秣科长徐前贵等人作了布置,他们擦着眼 泪分头去办理,很快买到一口黑漆棺材。
  深夜,军部住的房东家堂屋里点起了昏暗的油灯。吴焕先政委的遗体安放在一块门板 上,他面色平静,就像工作劳累后睡熟了一样。警卫员廖辉哭泣着端来一盆盆温水。徐海东 含着热泪,仔细地擦去吴焕先身上的血迹,洗净遗体,换上干净的军装,穿上他生前喜爱的 一件缴获的青呢大衣,盖上毛毯。这一切,徐海东和大家做得是那么轻,好像生怕碰疼了吴 焕先的伤口,惊醒了他。大家是多么盼望吴焕先政委能够苏醒过来,他才28岁啊!
  军领导以及交通队的战士们都来了。出于当时的情况,需要暂时保密,不能举行隆重的 葬礼。大家只有肃立在吴焕先遗体的周围,用热泪和军礼,向吴政委作最后的告别。一首 《哭焕先》祭词诵读在陇东高原:狂风哀啸哭焕先,大河悲泣叹英年。
  武略打得千军退,文韬赢得万民赞。
  松涛复述谈笑音,雪花回映大刀闪。
  苍天无眼收政委,将士泪浇四坡前。
  阴云低垂着漫天的黑纱,秋风呜咽着一支令人心碎的挽歌。吴焕先政委的遗体安葬在甘 肃泾川县郑家沟村后的小山上。
  次日清晨,红25军召开团以上干部会。悲痛的气氛笼罩着会场。大家垂着头,默地 坐着,一些人在低声互相探问着什么,那些会抽烟的一根接着一根地猛吸,好像烟雾能带走 一些悲痛似的。人到齐之后,徐海东从里屋走出来。这时,全场寂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也能 听见,大家屏住气,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巴。徐海东在桌子前面站定,摘下军帽,用低沉的声 音说出大家担心的、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同志们,吴焕先政委在昨天的战斗中牺… ”
  “哇”的一声,全场放声大哭,打断了徐海东的话。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哭声才渐渐止 住。徐海东抹抹眼泪,沉重地说:“大家不要哭了,光哭也不是办法,我们还要行军打仗。 同志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多打胜仗,为吴政委报仇!”
  吴焕先是鄂豫皖边区早期革命运动的领导人之一,他对红25军的发展壮大作出了杰出 的贡献,在全军享有崇高的威望。当他牺牲的噩耗传出后,全军震动,无不伤心落泪,有的 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伤病员纷纷要求归队参加战斗,向敌人讨还血债。大家把悲痛深深地 埋在心底,化作对敌人的刻骨仇恨,擦干眼泪,继续北上。
  红25军后在合水县板桥镇又遭国民党军骑兵袭击,虽损失200余人,但他们仍以顽 强的斗志,披荆斩棘,沿陕甘边境人烟稀少的山区继续向北进发,于9月7日到达陕北苏区 的保安县豹子川。中共鄂豫陕省委在此召开会议,决定由徐海东任军长,程子华任军政治委 员、代理省委书记。9日,红25军进至永宁山与陕甘党组织取得联系,15日到达延川县 永坪镇,和西北红军胜利会师。至此,红25军历时10个月,途经鄂豫陕甘4省,转战近 万里的长征胜利结束。
  吴焕先、程子华、徐海东率领红25军单独一路长征,打了许多险战和恶战。他们英勇 奋战,不仅重新创建了一个苏区,胜利实现了北上,特别令人称奇的是在如此艰难而频繁的 作战中,部队不是越打越少,而是越打越多,从开始长征时的2980余人,一度发展到4 000余人,到长征结束时还有3400余人,是北上各路红军在长征结束时,总人数比长 征开始时多的唯一一支部队,成为红军长征史上的一个奇迹。
  红25军先后两次实行战略转移,所留下的武装力量也在以后的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 在鄂豫皖根据地重建的红28军,在鄂豫陕边根据地留下新组的鄂豫陕特委和红74师,分 别胜利坚持了鄂豫皖、鄂豫陕边的斗争。
  红25军配合中央红军的行动,先期完成战略性的转移,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在组成 红15军团后,又以劳山、榆林桥战役的胜利,迎接中央红军的到来,为中共中央把大本营 放在陕北做了极为重要的各种准备。
  在红25军胜利完成长征的第二天,即9月16日,毛泽东所率领的中央红军所进行的 长征还在半途中的甘肃迭部县黑朵寺。
  这天,毛泽东与陕甘支队第1纵队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聂荣臻致电彭德怀,决定北上 夺取天险腊子口,指出:“顷据2师报告,腊子口之敌约1个营踞守未退。该处是隘路,非 消灭该国民党军不能前进。”
  “要快速拿下腊子口,北进甘南岷州。否则,我们仍不能说是摆脱了困境。要用战斗力 最强的部队担负这一任务。你准备派哪个部队上?”毛泽东问林彪。
  “杨成武的4团,怎么样?”
  “好吧,就让4团上。限他们3天之内拿下腊子口。”“3天?时间紧了一些。到白龙 江这一路就是顺利通过,仅路上行军就得需要两天多。”在作战中很少提困难的林彪对毛泽 东的要求感到为难。
  “就3天,3天我还觉得长了呢!”毛泽东亲自部署突破天险腊子口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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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十四回 先头团飞兵白龙江 挂天灯杀鸡用牛刀
  一道彩虹跨在草地上空,像是为红军搭起一座通往北方的桥梁。草地尽头,一块高地 上,红4团团长黄开湘(又名王开湘)、政委杨成武和警卫员小金正注视着坡下行进中的队 伍。
  队伍不规则地拉成一条线,伸向前方。疲惫不堪的人流中,50多岁的炊事班长老周背 着大行军锅,正给身旁的战士小刘讲故事:“……好了,好了,不讲了。要知后事如何,且 听下回分解。”
  小刘:“不行,不行。那光溜溜的13根铁索怎么能过得去呢?”
  老周:“过得去,过得去。红军面前无困难……”
  老周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彩虹继续说道:“嗬!突然一夜之间,河两岸升起一道彩虹, 红军就这样走过来了。”
  小刘:“你骗人。我早就听班长讲过。再过河时,我也争当突击队员。是不是,班长?”
  小刘边问前面扛着机枪的卢班长,边做了一个攀铁索冲锋的样子,没料到脚下一滑,摔 倒在烂泥中,引起大家的哄然大笑。
  “就这样的英雄啊?等革命成功了,再来这里入土吧!”
  “怎么?咱们的‘云贵川’还有土遁法!”
  “我看咱们的小刘现在该叫‘云贵川甘’了,我们的脚下已是甘肃省界。”
  年仅14岁的小刘是有姓无名,他是在家乡贵州参加红军的,走过了贵州、云南和四 川,他为此常在一些刚在四川参加红军的战友面前夸耀自己的经历,常说自己走过了“云贵 川”。为此,大家在称呼他小刘的同时,也称呼他为“云贵川”,他也很乐意接受。久而久 之,连队的花名册上这个小刘的名字变成了“云贵川”,除了一些知道他参军来历的老兵还 有时喊他为“小刘”外,连队中新补充的战士都称呼他为“云贵川”。
  卢班长回头拉起跌倒在泥水中的“云贵川”小刘。他们抬头看到了站在高坡上的黄团长 和杨政委,“云贵川”高兴地指着高地说:“看!肯定又有新任务了。”
  高坡上,师部通信员正跳下马来,将一封信交给黄团长。
  黄开湘接信签字后,师部通信员又跃马而去。
  黄开湘展开纸:“是军团首长的命令!”
  杨成武凑近念道:“……着第2师第4团为先头团,具体向甘南岷州前进,扫除前进途 中拦阻之敌,3日之内夺取天险腊子口!”
  杨成武向黄开湘点了点头,并问道:“从这里到腊子口还有多少路?”
  黄开湘打开一张很普通的不知从哪个课本上撕下来的地图说:“少说也有200里。关 键还是要找位当地人作向导。这张倒霉的地图。”说着又将那张地图像宝贝似的放进口袋里。
  杨成武说道:“让部队宿营休息吧。”
  黄开湘向身旁的司号员摆了摆手。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回荡在荒野上。暮色中,几只被惊起的小鸟跃向天空,俯视着席地而 坐的人群。
  篝火星星点点,一首悠扬的竹笛小调,传送出江西兴国民歌,一位女红军战士在歌唱。 歌声飘洒在夜空中:“吃菜要吃白菜心,交友要交正直人,走路要走光明路,当兵就要当红军。”
  在红4团今夜宿营地以北100余公里处,甘南岷州城,国民党军新编第14师师部。 一张国民党军围追堵截红军的作战地图占据了房间的一面墙。几个国民党军官正围成一团, 窃窃私语。会议桌上,日历翻到1935年9月14日。
  “我就不信,红军有三头六臂。”一个军官气呼呼地站起来说。
  “老兄,还是谨慎些好。我军骑兵接连受挫,驻守上下包座的伍诚仁师封锁线也被突 破。伍师长已被蒋委员长撤职查办,想必这部分赤匪并不是当地武装,一定有什么来头。”
  “会不会是朱毛红军呢?”
  “难得说。蒋委员长不是说朱毛早就做第二个石达开了吗?”
  随着一声“立正”的口令,第14师师长鲁大昌带领随行人员进入会议室。土匪出身的 鲁大昌气势汹汹地跨到桌前,将马刀“哗”的一声抽出,“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坐了下 来,吆喝道:“开会!开会!”
  师部王副官双手一按,示意大家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瞟了一眼,说道: “据空军侦察报告,共匪先头部队已由毛儿盖进入草地,有经临潭、岷县北上的企图。”
  众军官有些骚动。鲁大昌扫视了一眼会场,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刀背,发出铮铮铁声。 会议继续进行。
  王副官看了一下鲁大昌,继续说道:“军部电令,除夏河、洮岷地区部队严密警戒外, 我14师必须火速进驻腊子口附近,构筑工事固守,并相机截击共匪。”
  王副官将挥动的手猛地放在地图上,“腊子口”3个字,好像是鼓凸在外。他又说道: “当然喽!军部还另派了唐维源第12师前来岷县支援我们。… ”
  坐在主席位置上的鲁大昌有些不耐烦,说:“我的意见呢?”
  “哦,是##!师座判断,此股共匪只不过是四川徐向前部的外地流窜,没有什么值得 大惊小怪的。”
  鲁大昌有些洋洋得意地说:“蒋委员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副官在拍马屁:“对,对!英雄所见略同。”
  鲁大昌得意忘形地就在会议桌上擦起了马刀。坐在鲁大昌一边的一位军官本能的吓得哆 哆嗦嗦,引起座下几位军官的窃窃私笑。
  王副官继续作军事报告:“师座判断,共匪的行动有如下几种可能:1.经草地至夏 河,入青海转出河西,与新疆联络;2.经草地进入西固、武都,据守阶、成山区。休整 后,向汉南或陇南发展;3.共匪万余人通过草地,因无粮弹,将被藏民消灭。”
  座下几个军官以赞许的眼光互相点了点头。
  鲁大昌忽地站起,将马刀猛然甩入鞘内,说:“我命令,第1旅旅长梁兴奎… ”
  “有!”梁兴奎应声站起。
  “你先将第1团留1营暂驻武都,速率其余两个营到腊子口附近。朱显荣?”
  第6团团长朱显荣应声站起:“有!”
  “你率领你们团在梁旅长指挥下共同固守腊子口要隘,并相机进击。特务团?”
  “有!”
  “你部作为第2梯队,随时听我的调令。全师作好一切准备。”
  全体起立:“剩!”
  鲁大昌一摆手,说道:“就这样,散会!”
  岷州县城门口,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正由城门口开出。鲁大昌、王副官、梁旅 长等骑在马上,举手告别。
  王副官对梁兴奎说道:“梁旅长,你放心。我随后就把炮弹送到。”
  鲁大昌摇着马鞭:“梁旅长,守住就是胜利。为咱兄弟争光,让那姓蒋的也看看我们杂 牌军并不比他们中央军差。”
  “我们全旅官兵一定效忠鲁师长。”梁兴奎说着,对着马屁股加鞭而去。
  荒野山地上,篝火正旺。红4团的几位团领导正在开会,研究敌情。政委杨成武向火里 加了一把柴,说道:“同志们分析得有道理,腊子口可能是我们北上途中最后的也是最险要 的一道关口。突破了腊子口,国民党反动派企图挡住我们红军北上抗日的阴谋就彻底破产 了,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确路线就能胜利实现。如果拿不下腊子口,我们红军就要被迫调头 南下,重回草地。这将使革命向后倒退,是违背广大指战员北上抗日意志的。”
  黄开湘团长指着地图,接着说:“同志们,看。我们如果采取西进绕道出青海,或东进 川东北取道三国时孔明六出祁山的旧地——汉中,就要踏进敌人早已布下的重兵的口袋,那 将对我军极为不利。因此,眼下只有突破天险腊子口,才是唯一的出路。”
  “团长分析得很透彻。”杨成武说:“部队经过雪山草地后,体力普遍减弱了。突破腊 子口,将会遇到很大的困难,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这确实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但我们 红4团从南昌起义、井冈山斗争以来,一直是在党中央、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的直 接培养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一支老部队,打过各种各样的硬仗,有着光荣的战斗传统,我相信 我们团一定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近处,没有入眠的战士侧过身来,倾听着杨政委的讲话:“特别是在这漫长而又艰巨的 征途上,战士们英勇顽强,无坚不摧,每攻必克,完成了中央给予的各种艰巨任务。现在, 在执行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确路线的重要关头,只要全体指战员懂得夺取腊子口的重大政治 意义,就能发挥出无比的力量,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
  警卫员小金领着1位藏族老人走到篝火旁:“报告!这是毛主席、周副主席派来的向 导。”
  大家都立刻站立起来。黄开湘紧握着藏族老人的手,说:“谢谢您!老大爷!”
  藏族老人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们一同打刮(国)民党。”
  杨成武问站在一旁的红2连连长廖大珠:“同志们休息得怎么样?”
  “天气太冷,难以入睡。”
  近处几个向这边竖耳细听的战士,赶紧躺下。一个战士把几束野草盖在身上,小声地对 另一位战士说:“看来我们又要当先头团了。快睡。”
  杨成武向几位连干部交代着:“再让同志们休息一会。”黄开湘借着篝火的余光看了看 怀表,时针正指向“9”。他向各连长命令:“各连注意,11点钟集合出发!”
  茫茫夜色中,红4团全体指战员集合站在路旁的草坪上。杨政委向部队做战斗动员: “同志们,我们马上就出发。毛主席命令我们团继续担任先头团,在3天之内,夺取腊子 口,为大部队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同志们,能完成任务吗?”
  “能!”战士们雷鸣般地回答。
  各连呼起响亮的口号:“坚决夺下腊子口!”“迅速打到西北去!”“不怕一切困难, 坚决完成先头团的光荣任务!”“打!
  打!打!“
  悠扬的进军号声中,红4团浩浩荡荡向腊子口进发。
  夜幕中,向导坐在担架上,由两个体格健壮的战士抬着。黄团长走在一边。向导不时地 盯着路旁的一切,辨认着前进的道路,用双手比划着行军的方向。
  崎岖的山路,如果再遇到狭窄的独木桥,行军的速度就会被迫减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 的深夜,这段路实在难走。“扑通!扑通!”的跌跤声,接连传来。寂静的夜空喧闹起来。
  队伍中响起欢快的笑声。
  “爬起来呀!”“注意呀!这里有个水坑。”“后面的同志,这里要小心呀!”
  炊事班长老周扶起身旁跌倒的一个战士,“哟!这不是‘红军大英雄’小刘同志 吗!……怎是闻其‘扑通’声,不见其人。”
  小刘嘟囔着爬起来:“嚷什么,注意行军纪律。”
  卢班长笑着说:“这里离腊子口还早着呢,我的‘云贵川’同志,你就是大声喊,敌人 也听不到。”
  一个战士突然拉住小刘的衣襟,问道:“你们是几连的?”
  “1连。怎么啦?”
  “哎哟,黑灯瞎火的,我怎么跑到1连来了。我是6连的。”
  卢班长也乐了,对着那个战士说:“你跑得还真不慢。等打腊子口时,我们可得比试比 试,看哪个连打得漂亮。”
  “好啊。……我们团还真行!翻雪山进草地我们是前卫,过了雪山出草地我们还是前 卫。看这样,上级对我们这前卫还是挺满意的哟!”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声。黄开湘团长边走边抬起头,望了望高深莫测的夜空。然 后,紧走几步赶在担架员的身边,把担架接过来。部队行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一带最长的河流是白龙江,湍急的水流奔腾在陡峭的山间,如一条难以驯服的白色蛟 龙在危岩峭壁中一路撞击而下。江底多是大块的岩石,急流冲过,浪花飞溅。生长在江岸边 的大树,粗的几个人抱不过来,树底部江水流过的地方,树皮被刮削得干干净净,露出白渗 渗的木头,但大树傲然屹立,显露出蓬勃生机。
  白龙江两岸系藏族区,这里与内地较为接近,地方政府已经接到蒋介石下达的阻击红军 的命令。地方政府官员召集民众训话,制造恐怖谎言,说:“赤匪是流窜到我地的,经过草 地后,他们已经不堪一击。他们专门抢掠寺院,见了藏民就杀。你们要节节阻击,不要放赤 匪进入我区。”因此,当红军行至此地后,在很多地段上受到当地民团武装的袭击。虽然民 团的武器很落后,但他们熟悉地形,多在峡谷地带进行阻击,或躲藏在巨石隙缝中,或隐蔽 在树木后,滚木擂石,打冷枪,射暗箭。红军经常是“只闻枪声响,不见放枪人”,在狭窄 的山道上既展不开兵力,又找不到还击的目标。可不还击吧,又难以前进;喊话吧,语言又 不通。红1师第2团的龙振文团长即在这一时期被地方武装的暗枪击中牺牲。
  为了摆脱这种被动局面,争取时间北上,作为前卫团的红4团组织了1个精干的班,调 来两挺轻机枪,在遇到情况时,集中火力打向可能隐藏敌人的地方,为部队开路。这一办法 果然有效,那些地方武装没有见过正规军打仗,又见红军并不像他们的上司所说“已溃不成 军,不堪一击”,因此,他们一听到机枪响,拔腿就跑。红军如此“杀鸡用牛刀”,与这些 “看不见的敌人”像玩捉迷藏游戏一样,边放枪边开道,向北挺进。
  漆黑的夜幕,覆盖着山山岭岭。尽管道路难行,但红军指战员们的情绪异常高涨,边走 边说,边说边笑,丝毫没有沉闷的感觉。指战员们兴致勃勃地踏着浓浓夜色,踩着陡峭的山 路,走过悬空的栈道,跨过一个又一个的独木桥。当听到白龙江激流在深谷里发出隆隆轰鸣 声时,天空渐渐出现鱼肚白。
  突然,前面传来“砰!”“砰!”两声枪响。尖兵班立即卧倒。
  黄开湘团长急忙问向导:“前面就是棒卡吗?”
  向导辨别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回答:“对,对。打枪的人可能是地方老爷们的武装。”
  “打信号弹,挂两个天灯,给他们照亮逃跑的路。我们的对手不是这些民团。让他们闪 开道路!”黄开湘向身后的警卫员小金命令道,他肯定回想起了红军两个多月前打卓克基时 用信号弹退藏兵的情形。
  “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小金问道。
  “什么色的都行,打的高一点。”
  “嗵!嗵!”两声枪响。两颗鲜艳的火球一红一绿冲上黎明前的夜空。
  埋伏在山沟中的藏族地方民团武装,肯定仍是把这信号弹当作了“天火”和“神灯”, 惊叫着从树林中向后撤退。山林中发出一阵阵骚动,在黎明前的树丛中像是刮起了一阵旋风。
  向导望着面前的山坡,惊讶地说道:“天哪!少说也有10##人。”
  晨雾中,地方民团武装潮水般地向后退去。树林中,有几个藏族老人手持土枪,望着信 号弹落去的方向,虔诚地跪拜着,几乎是吓得魂不附体,用藏语咕哝着:“老天保佑!老天 保佑!”
  小金收回信号枪,兴奋异常:“这个方法还真灵!”“哈哈!小金,小金,一人独挡千 军。道路已通,走吧!”
  黄团长跨步向前。
  小金和周围的红军战士们笑声不止。
  “对付这些地方武装,经验告诉我们,只要用点新花样,他们过去没有见过的,什么照 明弹呀,放排枪呀,甚至甩出几颗手榴弹,也能收到这种效果。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让 他们长长见识,吓唬吓唬他们。”黄团长也显出几分得意。
  清晨,部队进入一望无际的松林。高原上的疾风把那些挺拔的松树吹得东摇西晃,林海 中掀起一片松涛绿浪。“有风声为乐,松涛伴舞。唱支歌吧?”杨成武政委提议。
  同志们,快快拿起枪,我们是工农武装。
  抓紧枪杆向前冲,消灭帝国主义和国民党。
  噼呖啪,噼呖啪,打倒反动派,建立苏维埃。
  嗨——我们的红旗将插遍全世界!
  一支战歌刚唱完,另一个红军战士又开了个歌头。雄壮的歌声,此起彼伏。
  鲜艳的红旗飘向山顶。初升的太阳给大地涂抹上了一层金黄色,树中小鸟啾啾地唱着。 云海苍苍,群山迤逦。
  明媚的阳光中,战士们正在放开歌喉欢唱,转眼间团团乌云好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飞 到头顶上,遮住了太阳。多变的高原气候,刚才还是晴朗的蓝天,顷刻间,纷纷扬扬地洒起 雪花,“哗哗”的冰雹也跟着过来凑热闹。行军中的队伍随着冰雹的降临热闹起来。
  “真好看呀,大家来吃‘白糖’吧!”
  “对!还有‘冰糖’哩!”有人附和着。
  红军战士们正在嬉戏,刹那间,老天又翻了脸,真像是恶作剧,不让人们多欣赏一会儿 云海雪景。一阵狂风暴雨,把红军指战员们浇了个透湿。
  雨雪冰雹中,部队沿着又窄又滑的泥泞路,快速向腊子口前进。
  中午时分,红4团尖兵班进击到一条叉路口。
  向导突然惊讶地从担架上跳下来:“哎呀!大概我们走错了。”
  黄团长急问:“怎么回事?”
  “我几年前来过这里。现在这里的山路,怎么有些变化了呢?”
  黄团长着急地望着前边。向导显露出愧疚的眼神,脸上沁出豆粒大的汗滴:“这怎么办 才好?”
  侦察排长悄声对黄团长说:“这里周围是森林,不见人烟,再找一个向导是不可能的。”
  几个营长也赶上来询问。
  “停下来,会耽误时间的,我们两天内怎么能拿下腊子口?
  什么向导!“两个担架队员突然把担架扔在一边。
  黄团长瞪了一眼,命令式地说道:“抬起来!”
  部队全部停止了前进。杨成武政委从后面赶上来。战士们都在嚷嚷着,猜测着:“怎么 回事?”“怎么不走了?”
  “有敌情?”
  杨政委来到黄团长身边,说:“天无绝人之路。地图呢?”
  黄团长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折了两折的普通地图,一根丝线也随之拽了出来,是块指北 针。杨政委和黄团长摊开地图,将指北针放在图上。然后,又拿起指北针对着北面的大山。
  “这边是正北,大方向不会错。我们从密林中踏出一条路来。”杨成武说道。
  “出发!”黄团长命令。尖兵班应声从他身边穿行而过。
  部队在一块指北针的帮助下,又继续前进。
  向导的迷路,使大家的心情阴郁起来,谁也不敢断定现在的行军方向就是正确的方向。 大家闷着头走路,没人再有兴趣唱歌。
  突然,远处山林中,传出铁锹的碰撞声。
  尖兵班长跑回向黄团长报告:“在我们前进方向的左侧,发现敌人1个营,正在构筑工 事。他们的侦探队正向我们迎头走来!”
  “部队停止前进!”
  黄团长和杨政委立即登上附近一个高岗察看,果然发现有10多名当地群众打扮的人在 远处正鬼鬼祟祟地向这边张望。
  “送上门的礼,不收是无礼。”黄团长说着,对侦察排长做了一个捕俘动作。侦察排长 点了点头,带着本排的战士跑步前去。不一会,侦察排长就押着1个人,前来报告:“都抓 了活的。这是个头儿。”
  扮作农民的国民党军侦探,外衣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军装,颤兢兢地来到黄团长跟前跪 下:“长官,请饶命,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
  “前面有多少人,是什么部队?”
  “是鲁大昌的1个团。”
  黄团长拍着望远镜,审问道:“你胡说。我怎么看到只有1个营。”
  那个侦探连忙回答:“真的是1个团。那边山脚下还有两个营在挖工事。其实,还不止 这1个团。从岷州城又增援来了两个团,今天下午就到。”
  这个被俘虏的侦探队队长没有侦探到红军的什么情况,自己倒向红军吐露了许多情况。 他被押到了一边,与其他俘虏暂时隔离开来。
  黄团长和杨政委商量着对策。黄团长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多耽误时间,必须赶快通 过这个地方,赶到腊子口。把这些敌人留给后面的兄弟部队解决吧。咱们不如来他个武戏文 唱。把1营长喊来!”
  1营长李光顺说到就到。黄团长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国民党军服装,用手比划了一 下,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警卫负小金拿了件便衣,来到刚才被审问的那个俘虏面前,说道:“来,脱下你的外 衣,把这件换上。”
  俘虏疑惑地望着小金,连忙说道:“红军老爷,请饶命。
  我讲的可都是实话。“
  “你罗嗦什么,脱下你的黄皮,我们换一下。”
  俘虏连忙脱下军装,递给小金,又惶恐不安地接过小金递来的衣服急忙穿上。
  山路上,一队神气十足的“国民党正规军”正向前走着。领头的正是化了装的黄团长, 小金穿着那个俘虏的衣服也走在一旁。山头上正在修筑工事的国民党军官兵果真以为是自己 的部队,还向这边招手呢。
  “哟嗬,这一次你们来的倒早。抢头功啊。可红军还在30里以外呢。”
  黄团长吆喝着,没有理睬这些国民党军,径直向前走去。
  红4团主力从一边树林中悄然穿行而过。
  红4团终于按时赶到腊子口下。山间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天险之战拉开序幕。腊子口 上,密集的子弹如苍蝇乱飞,好像每个石头缝都是枪口似的。由于是白天,加上周围都是石 山,无法隐蔽近敌,红军攻击部队的初次攻击受挫,被国民党守军猛烈的机枪火力和如蝗虫 一样飞窜的手榴弹,挡回到后面的一片小树林中。
  黄团长带领全团的营、连干部,在前面察看地形。并命令红1连连长毛振华带1个班和 两名俘虏,就近侦察当面国民党守军的火力点部署。
  望远镜中,险峻的山石上,群峰兀立。腊子口两边的山峰,仿佛是一座大山被利剑从中 间直劈开来,这30余米宽既深又陡的裂缝就是腊子口。山口两边,绝壁高耸,两道厚厚的 石壁构成一条狭窄的长廊,中间水流湍急,当地人称作腊子河。激流从沟底窜出,浪花飞 溅,漩涡打着转,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这里的水深虽不没顶,但很难徒涉。腊子口上,两山 之间横架一座东西走向的木桥,把两边绝壁连接起来。这里周围全是崇山峻岭,别无路可 通,要经过腊子口,只有走这个小桥。国民党守军在桥东头碉堡中布下重兵,从险峻的地势 上看,在这里坚守即使没有武器,一个人站在口子上向下滚石头,山下有再多的人也别想冲 上来,此地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要隘!
  “好一个天险!”黄团长抬头望着腊子口,感叹道。
  急促的枪声响了一阵后,渐渐停下来。红1连完成了火力侦察。
  毛振华气喘吁吁跑回来,向黄团长等人汇报:“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很猛。据火力侦察 和俘虏讲,敌人在桥东头顶端3米多高的悬崖上修有几个碉堡。在这个工事里,他们有1个 机枪排防守,4挺重机枪正对着我们这条进攻必须通过的仅有40余米宽、100多米长的 一小片开阔地。”
  大家向上望去,因为视距很近,可以模糊地看到射口里吐着火舌的枪管。这个重兵把守 的石砌碉堡,正虎踞在红军前进的必经之路上。随着毛连长的指点,大家还隐约看到,在石 碉下面,国民党军还筑有一层地堡式工事,与石碉互为依托。透过腊子口两石壁之间30米 的缝隙,可看到紧连口子后面是一个三角形谷地,山坡上筑有不少工事。再远一些的后面群 山,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横空出世,山顶上积着一层白雪,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银光,愈加 衬托出腊子口的险峻。
  毛振华继续介绍情况说:“就在这两处长宽不过几百米的复杂地形上,敌人有两个多营 的兵力在这里把守。俘虏讲,敌师长鲁大昌以1个旅部率3个团的重兵,扼守着口子至后面 高山之间的峡谷,组成交叉火力网,严密封锁着我们的前进道路。”
  到这时,大家心中都明白,红4团又遇到了一场恶战。
  “攻关的办法总会有的,天下哪有攻不下来的险关。”杨成武见有人显露出畏难情绪, 连忙做思想工作,鼓舞斗志。
  几个团领导聚集在一块岩石下,研究具体攻关方法。
  黄团长说道:“我们过去攻关的窍门是寻找敌人的弱点,只要找准了敌人的弱点,这关 也就容易破了。现在,我们经过多次侦察,从敌人暴露的火力上看,他们有两个弱点:一是 他们的碉堡没有顶盖,可从上面打;二是他们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口子正面,凭借沟口天险进 行防御,两侧因为都是高山,他们设防薄弱,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山顶上有敌人防守。我 们的攻击点可从这两个方面考虑问题。”
  “走,我们再接近一点看看关前还有没有别的路。”黄开湘团长和杨成武政委提议。
  几个营长把望远镜对向国民党守军碉堡旁边的悬崖峭壁。面向红军进攻方向南侧的石 壁,从山脚到顶端,约有70多米高,几乎成90度直角,光滑的石壁连猴子也难爬上去。 石缝中零零星星地歪出几株弯弯扭扭的苍松。国民党军在这里似乎没有设防,可能是因为这 里太陡太险。
  黄团长一行由现地观察回来,就在离口子200多米远的小树林子里召开全团干部会 议,研究战斗方案。会议开得十分沉闷,但有时也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突然,山口上的国民党军从石堡中射出一串子弹,正打向这树林中,1名排长被击中受 伤抬下,会议仍在进行。
  杨成武说道:“大家再想想办法。我看由正面硬向上冲不是个办法,伤亡不说,恐怕是 难以攻下。我们只有把考虑问题的重点放在那个石壁上,如果我们组织一支迂回部队从石壁 下爬上去,就能居高临下地用手榴弹轰击敌人的碉堡,配合正面进攻,还可以向东出击,压 向口子那边的三角地带。”“可那绝壁看着都叫人眼晕,如何上得去?”有人插话说。
  会场活跃起来,可是讨论来讨论去,点子虽然不少,但把握都不大。
  这时,各连也在召集战士们开战前军事民主会。树林中,10人一堆,8个一伙,都在 讨论着如何打下腊子口这个中心议题,积极为战斗的胜利出谋献策。
  红1连卢班长在召集本班战士开会,大家正争着发言。唯有小刘在一边发愣,没有说话。
  “喂,大英雄,怎么不说话啊?”有战士对小刘说。
  小刘不说归不说,出言却令大家震惊,他说:“我看能爬上去。”
  “爬到哪?”
  “那个绝壁。”
  “你开什么玩笑?身子全长还没枪高,你又没长翅膀,能飞过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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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十五回 云贵川绝招攀绝壁 腊子口红军破天险
  小刘口出“大话”,令在座的所有人一愣。
  卢班长瞪着眼睛问:“爬?这又不是铁索桥,上面还有根铁索抓着,你总不能翻个跟斗 就能过去吧!”
  小刘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不好意思:“对,有根铁索就好了。”
  战士们哄然大笑,七嘴八舌地取笑小刘:“哎,我说你‘云贵川’,这可不比你们贵州 的那种兔子尾巴高的山。尽说孩儿话,有根铁索就好了,要是有架通天梯那更好了。哈哈。”
  一个战士学着小刘的腔调“有根铁索就好了”,笑得前仰后合。
  小刘有些急眼了,拍着胸脯站起来:“我‘云贵川’说的都是正经话,说到做到。”
  卢班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让小刘讲下去。这时,团政委杨成武和团长黄开湘来到他们 旁边,听着小刘的发言。
  “我在家时,经常上山采药、打柴,爬大山,攀陡壁。眼下这个悬崖绝壁,只要用一根 长竿子,竿头绑上结实的钩子,用它钩住悬崖上的树根、崖缝、石嘴,一段一段地往上爬, 就能爬到山顶上去。”
  小刘边说边借助手势比划着,攀着卢班长的肩做了一个腾空飞上绝壁的动作。卢班长蹲 在地上任凭小刘摆布,听呆了。
  “团长,政委,你们说这样行不行。”小刘看到了站在人圈外的黄开湘和杨成武,腼腆 地问道。
  “好,好。没想到你‘云贵川’还有这两下子!”黄团长高兴地走进人圈,把小刘从卢 班长的肩上抱下来。
  “我看可以试一试。”杨成武说:“我们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小战士身上,决心做一 次大胆的试验。怎么样?”
  小刘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机枪掩护,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小刘,上!”黄团长下达命令。
  腊子河水很急,难以徒涉。黄团长把自己的坐骑牵过来,把小刘送过岸去。
  绝壁紧贴着腊子河,红军指战员们紧张地站在小树林里,看着小刘用一根临时制作的长 竹竿绑上铁钩攀缘陡壁。这里距离山口上的国民党守军虽然只有300余米,但向外突出的 山包,形成了死角,他们看不到这边的行动。加之红军正面攻击部队时紧时歇的机枪射击 声,口子上心情紧张的国民党守军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连猴子也爬不上来的石壁会爬上人来。
  小刘赤着脚,拿着长竿,用竿头的铁钩搭住一根胳膊粗细的歪脖子树根,拉了拉,觉得 比较牢固后,两手开始使劲地握住竿子,依靠臂力,顺竿用力引体向上,紧贴石壁一点一点 往上爬。他双脚轮换着用脚趾抠住石缝或稍微突出的石块。很顺利,小刘“噌噜噜”没几 步,爬到了竿头的顶点。在完成这第一竿后,他像猴子似的伏在那根似乎承受不住他身体重 量的树根上,稍微喘了口气,又向上寻找可以搭钩的石缝……
  山岩下,红军指挥员们都屏住气息仰视着山顶,生怕惊动了“云贵川”,好像是谁要咳 嗽一声,他就会掉下来似的。夕照中,只见小刘的身体比猿猴还要灵活,轻盈的身体,忽而 攀登,忽而停下。再往上,小刘瘦小的身影显得越来越小了。崖下的指挥员们高仰着脑袋, 小刘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真是一发系千钧,这一个人的成败,关系着整个战斗的 胜负啊!
  小刘终于攀登上了石壁,他向崖下摆着手。
  眼睛都盯直了的黄团长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摸了摸仰得发僵的脖子,兴奋异常地说: “我的妈呀!总算有办法了。”
  小刘又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到石壁下。
  大家向他祝贺。小刘反倒不好意思,但又十分自豪。他抿着嘴对黄团长在微笑,好像在 说:“怎么样?我说能上去就能上去嘛。”
  卢班长挤了过来,两手抓住小刘一甩,放在了自己的肩上,高兴地说:“还是我们班的 大英雄厉害!”
  小刘拍打着卢班长的头嚷着:“快让我下去,快让我下去。
  晚上还得玩真格的向上爬呢。“
  大家簇拥着小刘向树林深处走去。黄团长与杨政委开心地笑了。
  杨政委望了望腊子口,说道:“我看这倒不像打仗,却很像是在开运动会呢!”
  黄团长已经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政委呀,我们定个协议吧。过泸定桥你在前面,这 次我来带翻山部队迂回敌人,你在正面指挥,怎么样?”
  黄团长摆出一副无与争辩的姿态。杨政委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在下面掩护你们,并组织强攻。”
  两人说着走入树林深处。战士们正隐蔽在树下,将集中的全团指战员的布绑腿,拧成了 几条粗粗的长绳,准备晚上攻击时作攀登悬崖用。小刘边拧绳还边问卢班长:“这和泸定桥 的铁索比,哪个粗,哪个结实?”
  “当然我们小刘的这个更粗更结实了。你就给我放心爬吧。”卢班长逗趣地说着,用劲 顿了顿手中的长绳。见团长、政委过来了,连忙敬礼。
  1个小时后,担负攀登石壁迂回任务的红军指战员一个个背挂冲锋枪,腰携10多颗手 榴弹,列队立正站在团首长面前,等待出击命令。
  杨成武政委作战前动员报告:“同志们,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正面冲锋道路狭窄,敌人 已经组成严密的火力网,我们的兵力展不开,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们必须坚决从侧面爬上 去,迂回到敌人侧后,打它个突然袭击。这是攻占腊子口决定性的一着,要打得狠,奏效 快。迂回部队由团长亲自率领,我在正面负责指挥。毛主席和军团首长派来了炮兵支援我 们,我们一定能突破天险腊子口!”
  迂回部队开始徒涉腊子河。先下去的两名排长,还没走到河心,便被急流冲得倒在水 中,喝了几口水,才被救上来。部队只好用几头骡子来回骑渡。黄团长焦急地望着往返的骡 子,头上沁出汗珠。他看了看河边的两棵大树,急中生智,要过一个战士手中的柴刀,向大 树奔去。那个战士莫名其妙地望着团长的背影。
  黄团长猛挥柴刀,向大树砍去。原来拿柴刀的那个战士明白了团长的用意,跑过去接过 柴刀,砍了起来。大树倒下了,向着河对岸的方向。又一棵大树也被另一个战士砍倒,歪向 对岸。两根圆木形成了简易的桥梁,担负迂回任务的400余名红军指战员迅速跑步而过。
  迂回部队渡过腊子河后,太阳已经落山。黄开湘握住杨成武的手,说:“政委,等着我 们迂回成功的信号弹。”
  杨政委满怀信心地紧紧握着黄团长的手。
  黄团长大步跨过腊子河。
  红军正面攻击部队的掩护枪声又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暮色中,“云贵川”小刘身背长绳飞足勇登。
  长绳顺着石壁向上延伸,小刘的“尾巴”越来越长。
  “好一个云贵川的长尾猿!”河两岸的杨成武和黄开湘都在为小刘娴熟的攀岩技艺喝彩。
  小刘登上石壁顶端后,将随身带的长绳一头固定在一棵大松树上,向着岩石下挥动着双 手。
  “上!”黄团长说着,自己首先攀登而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石壁下的红军指战员一个接一个顺着长绳爬上去。他们不停地向上爬 着,渐渐地看不到人影,只是偶尔传来几块小石子滚落入河的响声,引起隔着大石壁的那边 的国民党守军的几声枪响衬托出几分喧闹。
  在迂回部队渡河攀登同时,杨成武政委开始向担负正面攻击任务的部队作紧急动员: “同志们,我们的前边是胡宗南的主力部队,北上抗日的道路只有腊子口这一条。这里过不 去,我们就不能尽快地到达抗日前线。在这之前,乌江、金沙江、大渡河都没能挡住我们红 军前进,雪山、草地我们也走过来了,难道我们能让腊子口挡住吗?”
  “坚决拿下腊子口!”红军指战员喊出同一个声音。“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连吧。刀山 火海也挡不住我们!”红6连的队列中站出了连长杨信义和指导员胡炳云。他们的背后又站 出了10多个人,齐声喊道:“政委,我们是共产党员,请考验我们!”
  杨政委定下了决心,命令道:“好,主攻腊子口的任务就交给你们6连。在团长他们没 有迂回到位前,我们当前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住口子上的独木桥,绝不能让敌人破坏掉。你们 连先抢占独木桥桥头一侧高地,控制住独木桥!”
  红6连的指战员们欢呼雀跃。
  “团里再抽出一部分轻、重机枪,由你们指挥使用。”杨成武向身边的杨连长胡指导员 交代道:“开始准备吧,怎么样?
  先选20名突击队员。“
  “是!”
  部队解散各自准备去了。红6连的战士们接受了主攻腊子口的任务,都像小孩儿要过年 除夕一样高兴,忙着抓紧时间作战前准备。有的把刺刀、大刀擦了又擦;有的把手榴弹3个 绑成1捆,两个捆成1束,挂满全身。
  红1军团的宣传鼓动队上来了。
  胡指导员高喊着:“让这位同志给咱们说一段快板,好不好?”
  大家齐声道:“好!”
  “就说段从乌江到腊子口吧。”一位宣传队员说着,竹板在他手中随声而起:乌江渡,千山护,红军到来齐放路。
  金沙江,万马腾,红军面前坦途平。
  大渡河,悬铁索,躬身等待红军过。
  大雪山,齐天高,见了红军就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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