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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龙虎》-陈宇

_3 陈宇(现代)
  一阵冰雹袭击过后,许多红军指战员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帽落枪斜。
  如果说阅兵式是从一个极端显示出军人严整的军姿和体现了高度的集中,那么,这草地 上的军容和队列则是另一个极端的展现。软绵绵的草地泥潭耗尽了红军指战员的体力,也形 成了草地行军中这光怪陆离的队伍,左看右瞧不称其为队,横瞧竖看也成不了列。鞋子的千 种万样就不必说了,就说这褴褛的衣衫中,有单衣、毛衣或棉衣,也有不称其为衣的棕皮、 兽皮或牛羊皮;雨水中,有戴各种式样草帽、斗笠的,有打伞的,有顶油布的,也有干脆光 着头的。
  草地上是如此风一阵,雨一阵;气候冷一会儿,热一会儿。战士们的身上是干一阵,湿 一阵;肚子则是饥一顿,饱一顿。
  有人即景写下《草地行军有感》:“军行早,满目皆荒草。破衣遮得风雪寒,树皮草根充饥饱。北上是英豪。”
  当夜幕降临无边的草海时,泥沼中的行人浑身已是疲惫不堪,瘫软无力,拖着像是灌满 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前挪动。此时是行人恐惧感顿生的时刻,漆黑夜空,弄错了 行军方向或掉进泥潭都是说发生就发生的事。这时,大家最大的希望是能看到在前面不远处 有一簇篝火。如果队伍中突然有人高喊:“看,火光!”那肯定是此刻最大的福音。因为走 在前面的部队,每当到达宿营地后,总燃起一堆堆篝火,用来烧水做饭和取暖,更为后面的 战友指引前进的目标。各级指挥机关,也常在高岗处,挂起一盏红灯,作为联络信号。时隐 时现的灯火,透过黑沉沉的夜幕,照亮了赶路者的心头,为后面一步步挪近的指战员升起了 希望。
  “同志们鼓足劲,前面就是宿营地。”
  “快走啊!先头部队发出信号了,在等着我们呢!”大家呼喊着,情绪顿时兴奋起来, 互相鼓励着,搀扶着,三三两两,向灯光闪耀处奔去。
  毛儿盖以北的腊子塘,这里是红军进入草地后第一个晚上的宿营地,部队只能分散在一 小块一小块的高丘上,席地而坐,用破烂的毯子蒙头就寝,呼呼朔风中红军指战员们露宿难 入眠。
  在草地上生火也不是件容易事。说来就来的暴雨把一切都打湿了,火柴等火种保存是很 困难的,取得能引火的东西和柴禾也非易事。有时,正当大家为全连的火柴被雨水浸湿而气 恼时,有人突然从耳朵中摸出两根干燥的火柴头来,会令全连指战员欢呼一阵。大家不约而 同地拣来树枝,有的战士拿出用油纸包着留作纪念的苏区纸币,有人把心爱的雨伞献了出 来,这些都是引火的最好物品。这正是:时云又雨三刻晴,滚过泥潭水中行。咫内冰雹红霞远,野水荒深无人停。夕阳衔草 金蛇舞,满营篝火自煮茗。遍地沼泽无寸木,缺米短柴断火星。
  火石草纸装竹筒,茫茫草地保火种。草茂柴贫炊烟难,斗笠燃尽投枪柄。野菜煮水果腹暖,湿柴燃火驱天冷。烽烟舒卷作军帐,风露 当饮月为灯。
  千里旷野的草地上响起了歌声和欢笑声,乐观的红军指战员歌风吟露,咽苦如怡。
  “送郎送到大地坪,工农齐心闹革命。
  小郎哥哎,快来当红军。
  送郎送到大草地,红军待人如兄弟。
  小郎哥哎,纪律要牢记。“
  女红军战士唱起了情意绵绵的《送郎当红军歌》,这边有唱,那边有合:“送郎送到大石岩,勇敢杀敌莫懈怠。
  小郎哥哎,夺取政权来。
  送郎送到大河坝,骑马挎枪打天下。
  小郎哥哎,建立新国家。“
  红军指战员在这飘扬着歌声的篝火旁背靠背,在寒风凉雨中帐天席地枕刀枪,就地而 坐,渐渐入睡,可也有战士睡下后再也起不来的。
  深夜,忽明忽暗的篝火,难以赶走逼人的寒气。每当黑夜过去,宿营地便留下了许多长 眠在草丛野地的英灵。
  进入草地的第二天,再行25公里即到达草地高原上有名的分水岭。在这草地上,中部 丘原隆起成天然分水界限,使其同时成为中国两大水系黄河和长江的发源地:岭北的水汇成 白河、黑河,由南而北注入黄河;岭南的水汇成岷江、大渡河流向长江。天上落雨仅相隔数 米的水,在这里竟然会因一阵风就把本属于黄河的水刮入长江。同一滴水落地后摔成两瓣, 就会注定它们要经历不同的南、北中国万里征程,最终再汇集于海洋。
  毛泽东下马站立在这分水岭上,向南向北眺望,他的心情极为不平静:“这就是我们中 华民族的长江和黄河啊!土中涓涓细流终成大势,红军的铁流必将由此卷起巨浪。”
  这位名泽东字润之满身是“水”的湘潭人,率千军伫马巨河大江源头,摄饱了这泽润南 北中国大地江河的活水精神。从此,红军一过草地,高原圣水即给了他们无穷无尽的智慧和 力量,润滋中华,泽被东方。后人有《七律·源头赋》纪事:十万红军走大荒,南国不亮有北方。
  露洗征衣赐冰甲,风撕战袍云抚裳。
  虎啸深草隐金斑,龙吟源头闪奇光。
  磨刀万里蘸黄河,饮马何必非长江?
  草地行军,除自然条件极为恶劣外,吃饭更是大问题。四野茫茫,找不到粮食。野韭 菜、野芹菜、草根、马鞍、皮带等,成了红军充饥的食物。沿途的水都含有毒汁,喝下去又 吐又泻。烧水饮用,看着“开”了,可喝入嘴里却是温的。高原的气压总等不得“开水”在 100℃沸腾,60℃多点就成了滚水。这里甚至连空气的供给也是吝啬的,稀薄的不让人 吃饱,呼吸感到非常困难。
  红军在草地荒原上,燃篝火,喝雨水,食青稞、野菜、荒草。互相激励,相扶而行。
  进入草地后,徐向前的前敌指挥部随红30军行动。为了使后续部队减少伤病,胜利通 过草地,徐向前命令开路的前卫部队沿途插上安全路标;要求各部队组织有经验的人挖野 菜,摘野果,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挖乱吃,伤病员必须带走,不准丢弃;牺牲的人就地掩 埋,不许曝尸荒野;除必要的运输辎重的牲口外,其余的可以宰杀,供部队食用。并特别强 调发扬革命乐观主义和团结友爱精神,用集体的力量克服困难,从绝境中求得生存和胜利。
  走在前面的部队断粮后可挖野菜吃,走在后面的部队则连野菜也找不到了。
  彭德怀率领红3军负责殿后,他眼见到战士们一个个因饥饿而昏倒在地,他把目光盯向 了自己的坐骑大黑骡子。这匹自从江西就跟随彭德怀走向长征路的黑骡子,一路上又驮伤病 员,又驮粮食和器材,每天它的背上都是堆得高高地像座小山似的。有时,彭德怀抚摸着黑 骡子念叨着:“你太辛苦了,连一点料都没有。”说着,把自己的干粮分出一块,悄悄地塞 进黑骡子的嘴里,深情地看着骡子吃完。
  现在,草地上断粮了,彭德怀决定杀坐骑解决燃眉之急,他把饲养员喊了来,问道: “总共还有几头牲口?”
  “连你的大黑骡子还有6头。”老饲养员不解地回答。
  “好,全部集中起来,杀掉吃肉!”彭德怀的话一出口就是命令,他说的又是如此果断。
  “什么,杀掉?你不出草地啦!”老饲养员着急了。几个警卫员听说后也急忙围拢过 来,大声说:“军团长,大黑骡子可不能杀啊!”
  彭德怀深情地望着拴在不远处的大黑骡子,平静地对警卫员们说:“部队现在连野菜都 吃不上了,只有杀牲口,赶快解决吃的,这样或许能有更多些人走出草地。”
  老饲养员掉着眼泪对彭德怀说:“可是你怎么走出草地?
  别的可以杀,大黑骡子一定要留下,它为革命立过功。“
  彭德怀拍着老饲养员的肩膀说:“你们能走,我也能走。雪山不是已经走过来了吗?草 地又算得了什么!大黑骡子是为革命立了功,这次就让它最后立一次大功吧!”
  “还是把大黑骡子留下吧!”大家仍在请求。
  彭德怀有些不耐烦了,他大声对自己的警卫员命令道:“邱南辉,传我的命令,让方副官长负责杀骡子!”
  6匹牲口集中到了一起。老饲养员抱着大黑骡子的脖子在轻轻絮语:“大黑骡子呀,大 黑骡子,委屈你了,你为革命立大功吧!”
  彭德怀背过脸去。
  枪声没有响,谁也不愿意开枪。
  10分钟过去了,没有人下得了那个狠心。6匹牲口都好像预感到什么,集体嘶叫了数 声,又都默默地低下高昂的头。
  20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听到枪声。
  “副官长,快开枪!你不向它们开枪,我就要向你开枪!”彭德怀怒喝,他背着脸,双 手叉在腰间,跨步立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手提机枪的方副官长把大黑骡子向远处牵了牵,枪口对准6匹牲口,大家都闭上了眼睛。
  枪声响了。彭德怀转过身,缓缓摘下军帽,向着斜倒下的大黑骡子。
  这天晚上,草地篝火旁多了些生机。彭德怀推开警卫员端来的一碗肉汤,发火道:“我 吃不下,端开!”
  漫漫征途,再也见不到大黑骡子的身影,它化入北进的滚滚铁流,融进了宣传鼓动员的 竹板声,合奏出红军指战员行进步伐的节拍来:“身无御寒衣,肚内饥,晕倒了爬起来,跟 上去,走到宿营地。”
  走进草地的第三天,全天行程仅有35公里,抵达后河。这里能寻见一些单株树,毛泽 东所率领的中央机关人员总算在树下能避雨露宿。
  第四天,精疲力竭的毛泽东一行在离色既坝20公里的荒地上宿营。这一带附近没有树 木可避雨露,但恰好这一夜无雨,大家只好分散选择一些干燥的高地,勉强地对付一夜。
  虽然饥饿与寒冷日夜威胁着每一个人,但人们并没有消沉,草地上的文娱生活仍是非常 活跃。有人因吃野菜中毒肿了脸,自己戏称是“吃胖了”。大家拖着疲倦的身体,束紧腰 带,仍边走边唱。有的哼起家乡小调,有的说起顺口溜,有的即兴高唱起自己刚编的歌曲:“牛皮本是好东西,哟嗨!
  吃多了就要胀肚皮,好东西,哟嗬嗨,胀肚皮!“
  实际上,有的牛皮放在嘴里,转来转去,根本就嚼不动,完全是精神安慰而已。
  当然,也有被迫吃得“讲究”的,想着法子把这硬牛皮吃下去。这办法就是:烤、煮、 洗、切、炸。即把牛皮带放进火里去烧烤,烤酥了再用盆子加水煮,煮透后放进清水中冲洗 干净,用刀子切成一段一段的。但这时的牛皮带还不容易咬动,大家想到了用从喇嘛庙中搜 集来的蜡烛台内的蜡油炸。如此经过5道工序制作的牛皮带像麻花一样,又酥又脆。
  营养价值不知怎样,但果腹解馋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周恩来进入草地后,他的病情减轻了些,他带领大家唱起这段时间他最爱唱的歌:“八月继续向前进,草地行军不怕冷。
  草地从来无人过,无坚不摧是红军。“
  倾盆大雨向草地上直灌,漆黑的夜晚,红军指战员们只好选择地势稍高一点的泥地或蹲 或坐,紧靠在一起,忍着饥寒,苦等天亮。浑身湿透的叶剑英和程世才坐在一块石头上,默 看着几位战士在雨水中因为再也忍受不住饥寒,就地倒下去,再也起不来,心情非常沉重。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高昂的《国际歌》声在草地雨夜中响起,是叶剑英的 男中音。接着,周围响起一片强劲的歌声。
  一夜寒风过,有些生命已经衰竭到极点的红军战士终于没有捱到天明,永远闭上了眼 睛。清晨的潮湿空气中,叶剑英带领大家埋葬了战友的尸体,肃立在坟前默哀,举手宣誓: “我们活下来的人,要想着牺牲的同志。我们一定要走出草地,争取北上的胜利。”
  李维汉回忆草地征途,说道:“我是在中央纵队的后面做后卫工作。行军路上战士牺牲 很多,牺牲了就扒些泥盖起来,做个坟堆以资纪念。我看见一条毯子盖着几个战士,怕他们 掉队,就赶快下马,揭开毯子想喊他们起来一起走,仔细一看,4个同志已停止了呼吸。我 还看见前面有一位战士,身子左右摇晃倒在水里,我赶快过去扶他,可是已经死了。我们的 红军战士为了革命事业就是这样斗争到最后一口气的!”
  一天傍晚,往日生龙活虎般的陈赓掉队了。他拖着软弱无力的伤腿,在泥泞中艰难地迈 进。他几次试图骑到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瘦马背上去,可都没有成功,因为他的腿刚搭上 去,那马也随着倒下来。
  马负疚似地望着陈赓,眼中闪着光亮的东西,它哭了,似乎在说:“真是对不起,我实 在没有力气了。”
  陈赓不得不把行李搭在马背上,牵马而行,在寒冷和饥饿中坚持着。突然,陈赓看到前 面有一个步伐更慢的小红军战士在吃力地走着。
  陈赓紧走了几步,赶了上来,招呼着。他判断着这个小红军的年龄最大不过12岁。
  “小鬼,你骑我的马走一会吧。它驮不动我,驮你绝对没有事。”陈赓见小红军的破草 鞋里的那双脚丫被冻得红肿,心疼地说。
  “老同志,我的体力可比你强多了,你先走吧。”小红军抬起圆圆的脸盘,用一双大眼 睛望着陈赓,有点翘的鼻子却在喘息着。
  “上去,骑一段再说。”陈赓看着小红军那稚嫩的身体,再次劝说。
  “你要我跟你的马比赛啊?那就比一比吧!”小红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口的四川 语音,并作出了要准备赛跑的姿态。
  “好,好。我的马比不过你。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你先走,我还要等我的同伴呢!”
  小红军的倔强,使陈赓越加感到自己心灵的震憾,这么幼小的年龄本不应承受这成年人 都无法承受的磨难。
  “你把这个吃了吧!”陈赓从身上取出一小包青稞面递到小红军面前。
  “我不要。你看我的干粮袋还满着呢,比你的还多。”小红军拍着身上的干粮袋,说什 么也不接受陈赓的帮助。
  陈赓看了看小红军身上那的确胀鼓鼓的干粮袋,满意地点了点头,只好迈开大步赶路。
  草地上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马蹄声踩在泥凼里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在陈赓 的耳边轰响。
  在这荒原上,没有一点人的气息,使行走在这里的人突然仿佛发现自己是地球上的最后 一个人,在走向莫测的冥冥宇宙空间,心中会出现无限的空虚,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恐惧。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在于其群居性和社会性,而在这莽野中缺少的正是人。
  陈赓暗自下决心,在天黑之前一定要赶上部队。
  “这个小鬼还真行!有股革命到底的劲头。”陈赓边走边想起刚才的一幕,露出满意地 微笑:“他还会剩有那么多干粮?”
  走出几里路的陈赓突然思索道:“不对呀,我受骗了!这个小鬼哪会来那么多干粮?”
  陈赓急忙掉转马头,原路返回。就在1个多小时前他和小红军谈话的地方,小红军仍在 原地没动,他的身子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小鬼,小鬼,你醒醒!”陈赓喊叫着,把小红军抱上了马背。
  陈赓触摸到了小红军的干粮袋,仔细一看,袋子里根本没有粮食,装的竟然是野草和一 块烧得发黑的牛膝骨,几排清晰的小牙印说明这是小红军多次啃嚼的食物。
  “小鬼!你醒醒!”陈赓摇晃着马背上的小红军,可是小红军没有一丝声响。
  陈赓让小红军平躺在地上,给他喂水。水顺着小红军的嘴角流出来。小红军停止了呼吸。
  小红军的身体在陈赓的怀中由软渐硬,陈赓的心骤然被撕裂一样,他对着茫茫草地嚎啕 大哭,用拳头打着自己的脑袋,“陈赓呀,陈赓,你这个大笨蛋!你怎么瞎了眼,没看出这 个小兄弟已是生命垂危呢?你呀你!”
  从此后,陈赓每逢提起长征路上这令人心酸的一幕,都是泪流满面,觉得对不起这个小 红军战士。
  在红1军军部驻地附近,微微晨曦中,部队又上路了。
  负责收容掉队人员的胡参谋长跑到张团长面前,声音很低:“团长,昨晚,一营有1个 班全部牺牲了。”
  “怎么搞的?”
  “他们背靠背坐在草地上露营,刚才部队起来准备开饭时,连长见他们没来,就扯着嗓 子喊,他们也不答应。走过去一看,原来他们一个个像熟睡似的,已经停止了呼吸。”
  “走,咱们去看看这些同志们!”团长悲痛地说。
  胡参谋长伸手拦住张团长,嘴唇在颤抖:“我已经通知部队把牺牲的同志就地掩埋了。”
  “每个同志的坟前能作上个标记吗?最好把他们的姓名、籍贯和所在单位都写上。”张 团长说。
  “连队把这些同志的军帽都放上了。他们还采来鲜花……至于其它的标记,这草地也实 在是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一块石头,连一棵树都没有。”
  “把他们的拐棍立在坟前吧,上面刻上他们的名字。走,我们一起去做这件事。”张团 长感到只有这样做了,他的心才能安宁些。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大家的眼睛盯着拐棍上的一个个名字,有人在抽泣。连队的老炊 事员对着新坟黄土高喊:“同志们哪,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们谁也忘不了你们,连队 开饭时我会喊你们的名字,等革命胜利了,再来看望你们!”
  草地上的土堆坟头使毛泽东潸然泪下。针对部队存在的问题,他向各军发出命令:“注 意就地掩埋好亡故的烈士,绝对不许曝尸荒野。否则,对政治影响和行军、卫生都不利。” 但是,草地沿途仍有不少因病亡故的红军指战员,没有得到及时入土安葬。活人都顾不上命 了,怎能再照顾死了的?
  后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部长的姬鹏飞在长征中是位医护干部,他回忆道:“过草 地比爬雪山损失的人还要多。每天早晨,我们不得不清点一下人数,看看还剩下多少人。很 多人到达草地前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几乎要病倒了。有的因此倒在泥浆里再也爬不起 来。我们发现有些人并没有死,他们的眼睛还睁着,可是他们爬不起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才 把他们扶起来,可他们又瘫倒在沼泽地里,默地死去… ”
  过草地后,红1军政委聂荣臻的心情非常沉重,他知道有许多战友被那一个个草丛泥潭 吞噬,他电告紧跟其后的红3军军长彭德怀、政委李富春,把红1军沿途经过的情形和后续 部队应该注意的事项、经验教训等告诉他们,并请他们再转告后面的周恩来所率领的梯队, 说道:“1军此次因衣服太缺和一部分同志身体过弱,以致连日牺牲者约百人。经过我们目 睹者均负责掩埋,在后面未掩埋的一定还有。你们出动时,请派一部携带工具前行,沿途负 责掩埋。”
  10天后,聂荣臻得到周恩来的电报,称:“据3军收容及沿途掩埋烈士尸体统计,1 军掉队落伍与牺牲的在400人以上。你们要特别注意改善给养,恢复体力。”并附注:有 些牺牲了的红军指战员的遗体被老鹰啄开了肚子…
  聂荣臻落泪了。平时遇事从不动容的林彪捏着电报一角,也背过脸去,泪水泉涌。
  部队严重减员,红2师第6团由于减员太多,出草地后改编为红5团第2营。
  第五天,红军终于走出草地,战胜了草地,到达班佑。沉睡了千万年来的草地由于红军 的横跨,结束了它自古以来没有大军通过的历史。
  许多红军指战员在血与火的作战中英勇冲锋陷阵,没有倒下,却在缺粮少药、高原缺氧 的艰苦环境中痛苦地离开部队,长眠在草地上。
  野地荒草岁岁枯荣有期,而红军草地岁月是史册中永不褪色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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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八回 右路军班佑改向东 左路军拒渡噶曲河
  红军右路军终于走出了草地,到达草地北沿第一个村庄班佑。
  班佑,在草地的行军期间被大家想象为“草原上的天堂”。但当红军终于走出草地后, 才发觉这班佑其实不过是个仅有20多户游牧藏民的集居地。在这里没有像样的房屋,所谓 的房屋都是“牛屎房子”,是一种用树棍搭起屋架,外面以牦牛屎代泥涂堆起来的矮棚子。 不过,这房子尽管简陋,对于刚从草地艰苦跋涉中走过来的人来说,说这里是“天堂”也并 不过分。就是在这牛屎房子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津津乐道房子的暖和和舒适,又积攒起 旺盛的精力,以应付党内矛盾即将总爆发的复杂斗争局势。
  活着能走出草地的红军指战员们都欢欣鼓舞,但高兴之余也有悲事。红12师有一个战 士在得知走出草地后,高兴极了,抱起糌粑饱餐一顿,又喝多了水,结果被胀死了。仅仅一 天之内,报告前敌指挥部因食量过多而致死的战士竟有17人。
  前敌指挥部紧急下令,有再多的粮食也要限量,再过两天的“草地”生活后才能放开肚 皮,况且现在还远远没有解决吃饭问题,大多数部队仍在食用野菜。
  自然条件好了一些,对红军有利,同样对国民党军也有利。红军刚走到草地边沿,就遇 到国民党军骑兵的袭击。最多一次,有3000多国民党军骑兵突然一阵旋风一样向红26 5团发起进攻。叶剑英亲临第一线指挥,与代军长程世才一起率领部队迅速占据有利地形, 用密集火力挡住了敌骑兵如狂风一般的奔袭。红264团闻讯立即赶来增援,阵阵排子枪 后,国民党军骑兵才如潮水一样退下去。
  国民党骑兵的出现,使红军对原定的北上进军路线不得不有所战术上的变动。如果按照 原定计划去拉卜楞寺,还要折头向西北走4天的草地,沿途还会遇到国民党军骑兵的阻击, 这对刚走出草地的红军是非常不利和危险的。
  “去甘南还有没有别的路?”叶剑英在班佑向当地老百姓调查北上路线。
  “如果从班佑向东北转弯,越过巴西,经过包座,很快就会到达甘南。”熟悉这一带地 形的老百姓介绍情况说。
  毛泽东听取叶剑英关于先遣部队行军情况的汇报后,翻看着地图,对张闻天说道:“你 看就从这里转弯如何?”
  张闻天挥动着手臂赞扬道:“剑英同志这个开路先锋当得好,对下一步的行军路线意见 也很好。敌人的骑兵我们目前最好是避免与其作战,我们不能再消耗了,也实在消耗不起 了。我同意就从这里转弯北进甘南。”
  党中央决定采纳叶剑英的建议,改变原定向拉卜楞寺前进的计划,而转经巴西、阿西、 包座向甘南俄界进军。
  徐向前总指挥根据党中央的命令,在到达班佑后立刻派人前伸侦察地形、敌情,开始了 攻打包座的战斗部署。鉴于殿后的红3军还没有跟上来,红1军又相当疲劳,徐向前向党中 央和主管军事的毛泽东建议:攻打包座的任务,由红四方面军部队承担。
  毛泽东很快批准了徐向前的这一建议,并将右路军改道东北由包座进入甘南的决心电告 朱德和张国焘。
  这时,红军右路军虽然胜利走出了草地,但由于张国焘的拖延,使红军耽误了行程,而 国民党军队却争取了时间,逐渐从南、北、东3个方向包围了上来。尾追而来的川军已经占 领抚边,蒋介石的嫡系周浑元纵队已集结在雅安,胡宗南的4个师已经到达松潘、漳腊、包 座一线布防,在紧临草地之北的巴西附近高山上筑起碉堡群。进到漳腊的是国民党原福建军 阀张贞指挥过的第49师,这是红1军团在江西中央根据地的宿敌。前几天,刚被红30军 消灭掉两个整团。
  8月24日,红军右路军先头部队红30军一部进抵班佑以南之贡巴龙山一线,击溃了 班佑土官泽旺扎西指挥的若尔盖12部落10##余兵丁的阻击,并乘胜占领了班佑。次 日,红军又击溃由求吉寺前到班佑侦察的国民党军康庄团第4连,歼其一部。红军迅速向前 扩展阵地并控制各要点,于26日再击溃国民党军张莱孝支队和部分士兵,进占巴西,继占 上藏寺、牙弄寨等地。28日,红军再击溃张莱孝支队及康团第5连,占领阿西茸,并将逃 敌包围在卓藏寺及寺庙北面的高地之碉堡内。
  这天下午,胡宗南接到第2游击支队队长张莱孝的电报后,才知道班佑附近战况,他大 吃一惊:“什么?共军已北出草地,占领班佑。矛头很明显指向甘南和我们的侧后!”到这 时,他才真正明白红军的意图,于是急忙派兵抢占包座,并急令其驻漳腊的伍诚仁第49师 星夜北上增援包座,企图会同包座守军的补充第2团,在包座和阿西茸一线堵击红军北上。
  “各部将士要竭力堵截,防匪北窜!”胡宗南一面向各部队下达命令,一面将草地紧急 军情向蒋介石报告。
  成都之南峨眉山上,在此休养的蒋介石只等草地有好消息报来,不料军情恰与自己的预 料相反。27日,他亲拟电报,严令胡宗南:“我军应积极分路进击,俾与各处番兵前后夹 击,匪当饥疲之余,如我军能犯难急进,必可以一当十,收效无比,并再明令悬赏,以鼓励 之。希勿瞻顾,过惜兵力,失此千载难得之机。”
  胡宗南接电后,也为蒋介石所言“千载难得之机”所激动,连忙再急令李铁军第1旅向 包座增援。
  包座位于四川松潘和漳腊以北,在班佑和巴西东南50多公里处,是通往甘南的必经之 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里群山环抱,原始森林密布,水流湍急,多为森林覆盖的两岸高 山,组成一道道从两侧护守包座的天然屏障。国民党军胡宗南纵队进驻松潘后,松甘故道便 成了其主要粮道。胡宗南命令一部在求吉寺设立兵站,负责积存由甘肃转运来的军粮。包座 正扼其大道要冲,如今此地是红军进入甘南的重要通道,而国民党军已先于红军占领了这里。
  国民党军在这一地区的兵力部署基本情况是:包座附近守军主要是胡宗南部廖昂补充旅 第2团,团长康庄率该团团部及第1营、第2营(缺第5连)驻求吉寺;康团第3营驻上包 座喇嘛庙大戒寺内;该团第5连驻阿西茸;张莱孝第2游击支队驻守巴西,纠合包座7房和 若尔盖12部落番兵在附近巡逻。胡宗南并派出大量援兵,伍诚仁第49师正向包座疾进中。
  形势很显然,红军能否迅速占领包座,打开北进通道,是摆在右路军面前的紧急任务。 红军若不抓住时机,抢在胡宗南的增援部队到达之前强占包座,开辟前进道路,那就无法出 师甘南,而有被迫退回草地的危险。因此,包座之战已成满弓之箭,动则必发;国民党军第 49师是势在必歼,不可避战。
  毛泽东和徐向前并肩伏在地图上,细致地研究包座之战的每一个部署。
  势在必夺的包座有上、下包座之分,相距数公里,由南向北的包座河纵贯其间。东岸的 上包座环山傍水,居高临下,是控制这一地带的主要制高点。国民党守军在这里虽然只有1 个营,但他们从南坪到达此地已经五六天,占据了以大戒寺为中心的一带有利地形,利用山 险隘路和茂密的丛林作掩护,构筑了许多明碉、暗堡等各种工事,备有大批粮食,组成了上 下结合、比较严密的可以长期坚守的防御地区。其装备也很好,火力十分猛烈。寺庙北面紧 靠一座500多米高的大山,寺前有一条小河,虽然只有两丈宽,但因为正值雨季,河水湍 急而深,东面是水势更大的包座河,这些都对红军的战斗行动造成很大障碍。
  “讨厌!这地形可不好展开兵力。”徐向前边听侦察员汇报边看地图,又说道:“这胡 宗南老同学可是忽略了一点,他的49师一运动就成了我红军的盘中餐。”徐向前与胡宗南 同是黄埔军校第1期毕业,他们在川陕根据地时期就已经交锋多次了,结果都是那位“胡老 大哥”败北。
  毛泽东和徐向前作出了攻打包座的具体战斗部署:以红30军为主攻部队,以善于打攻 坚战的红89师第264团攻击大戒寺之国民党守军;以红88师两个团和红89师另两个 团埋伏于上包座西北地区的山林中,准备打援;红4军为助攻部队,以一部攻击求吉寺之国 民党守军,配合红30军解决战斗。红1军作为预备队,集结于巴西和班佑地区待机,并负 责保护党中央的安全。
  徐向前以前敌总指挥部的名义向先遣部队发出了战斗号令。
  担负主攻包座任务的红30军,这时刚遵照中革军委的命令对组织指挥系统作了调整; 政委李先念,代军长程世才,政治部主任李天焕,由红3军团调来的彭绍辉任军参谋长。不 久前,中央同意了徐向前的建议,抽调红四方面军的一部分兵力补充红一方面军,红30军 90师师部和第270团调出。该军整编后辖第88、第89两个师6个团,共1.3万余 人。这个军作为右路军右侧先头,在先遣司令叶剑英的率领下,经过艰苦的行军,于8月2 6日走出草地到达班佑。很快,即接到前敌总指挥部发来的急电:“敌胡宗南部已进占包 座,并以49师向包座增援,企图阻击我军北进。根据中央指示,要占领包座,消灭49 师。你部立即转向东行动,以最快的动作强占包座,尔后歼灭49师,保障全军顺利北进!”
  李先念接电后与程世才作了简短的研究,命令部队立即整装,以红89师为军前卫,全 军火速向包座进发。
  前敌总部的电报还要李先念和程世才到中央汇报。因此,李先念他们在部署完毕后,即 策马急行,直奔党中央所在地。这时,毛泽东等人已经由班佑到达巴西。在一座寺庙中,穿 一身灰布衣服的毛泽东正手持北上路线图,仔细地看着。
  毛泽东听到有人进了房间,转过身来,迎接李先念等人的到来。
  徐向前一一向毛泽东作介绍:“这是政委李先念同志。这是代军长程世才同志。参谋长 彭绍辉同志和政治部主任李天焕同志在前面指挥部队,没有来。”
  毛泽东和徐向前等人与程世才、李先念一一握手。“你们都这样年轻啊!”毛泽东惊叹 地说。这年,李先念,26岁,程世才仅23岁。
  李先念和程世才是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显得很激动。接着,张闻天、周恩来、博古、叶 剑英等中央领导人一一与李先念和程世才握手。
  “你们两个过来看创。”毛泽东招呼着,把一张川西北地图铺放在地上,大家环绕着地 图围成一圈,有的坐一块木板,有的干脆蹲下,听毛泽东讲述敌情。
  “刚走过草地,你们部队的士气怎么样?”毛泽东问。
  “高昂。”李先念简单地回答。
  徐向前的口气很平稳,说道:“增援的敌49师原是19路军的一部,在过去打了一些 硬仗,有一定的战斗力,现在是胡宗南的主力师。而我们虽然有1个军,但在缩编后只有两 个师,同时又抽出1个团围攻附近之敌。我们长期缺粮,加上连续的行军作战,部队一直没 有得到很好地休息,指战员们的体力已经受到严重的损害,要歼灭装备比我们好,数量几乎 和我们相等的敌人,确实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毛泽东又问了红30军的部队生活、政治工作、后勤补给等情况。李先念和程世才都一 一作了明确的回答。
  从毛泽东的表情上看,他很满意。接着,他就当前的形势和任务作了简明扼要的阐述, 说:“九一八事变后,日军侵占了整个东北,现在又向华北步步逼近。而蒋介石却一再退让 投降,这些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慨,国内各种矛盾日益激化,抗日民主运动的高潮已 经到来。根据中央的决定,我们要北上抗日,以推动全国抗日民主运动的发展。”
  毛泽东指着地图上陕西的西南部,甘肃南部和四川的北部说道:“我们要建立川陕甘革 命根据地,这里地域宽阔,交通方便,是我国西北部人口比较稠密、物产比较丰富、汉族居 民比较多的地区,而且敌人的力量相对比较薄弱,加上派系复杂,内部矛盾很多,这些都有 利于我军发展壮大,站住脚跟。”
  毛泽东又详细阐述了在川陕甘交界建立根据地的有利条件和重要意义。最后用手指着地 图上的甘肃南部,然后用力向东一挥,说道:“为实现这一计划,第一步就是先出击甘南, 接着向东发展。”
  毛泽东抬头望了望李先念和程世才,又讲道:“现在,胡宗南抢先占领了包座,又派4 9师赶来增援,我们如果不消灭这个敌人,就走不脱。”
  徐向前插话说:“我军各部现在还未靠拢,红3军,也就是红3军团还在草地中。目前 最重要的问题是争取时间。”这时,大家对红1、红3军团等改称红1、红3军等还不习 惯,多数情况下仍称原称。
  毛泽东接着说道:“向前同志向中央建议由你们30军、4军来承担这个任务,中央经 过研究同意了这个建议。”
  徐向前最后说:“我们决心在敌人援兵到来之前,速战速决,攻取包座,尔后集中力量 打援。中央已经批准了前总的作战计划。你们30军先以一部攻占包座,尔后集中力量消灭 49师。红4军以一部攻占包座以北的求吉寺。红1军团在巴西和班佑之间集结待命,并负 责中央的安全。你们目前要抓紧时间尽快到达并占领包座,然后迅速做好打援的准备。我和 叶剑英同志的指挥所设在上包座以北的末巴山上。任务就是这样,听明白了吗?”
  李先念和程世才异口同声回答:“听明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毛泽东的手中晃动着铅笔,笑道:“好!祝你们成功!”与中央其他领导一同把李先念 和程世才送出大门。
  巴西距包座约有两天的路程,而国民党军的增援部队也同样在两三天内就能到达包座。 红军为了抢在国民党军第49师之前到达包座,占据有利地形,星夜向包座疾进。
  为了尽快拿下包座,李先念和程世才商议决定:由红88师担任打援主力,并且集中至 少5个团的兵力来对付增援包座的国民党军第49师。红军主力到达包座附近后,由第89 师全力攻取包座,第88师则隐蔽进入包座西南地区,立即进行地形侦察、战场选择和做好 打援的各项准备工作。
  鉴于这是红一、四方面军会师以来的第一个大仗,又是一场硬仗。红30军在行军途中 召开师以上干部和前卫团第264团领导参加的紧急作战会议。
  李先念说道:“我军肩负着打开北进通道的重要使命,能否消灭敌人将直接关系到全军 能否顺利北上,毛主席和党中央在看着我们,我们决不能辜负毛主席和党中央对我们的希 望。各部队要认真做好政治动员和细致的准备工作,仗只能打好不能打坏。”
  会后,李先念和程世才把具体作战部署向徐向前作了汇报,徐向前当即予以批准。
  各部队出发前,又分别召集干部会。军政治部主任李天焕作了具体的政治动员,他讲 道:“我们的部队很快要打大仗,各政治机关的干部都要下部队做好动员工作。在此我提出 3点要求:一是要发动党、团员起带头作用,以打好这一仗的实际行动来庆祝一、四方面军 的胜利会合;二是为了扫除北上障碍,一定要打下包座,消灭敌49师;三是要把我们的困 难向大家讲清楚。从6月以来,部队缺粮,吃的是野菜草根,战斗力有影响。只要我们能打 好这一仗,以后就好办了。”
  作战任务传达到部队后,指战员们情绪高昂,大家纷纷表示:“打国民党军第49师, 我们包打保胜,让毛主席和党中央听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口号阵阵,歌声嘹亮,部队出动了。
  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红军将士们在泥泞的道路上向着包座飞奔。
  29日下午,红军前卫团抵达距包座西北三四公里的地方。部队不顾疲劳,立即向国民 党军外围据点发起攻击。
  敌机枪“哒哌哌”吼叫着,几乎听不到枪声间断。红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河水还在暴涨,大雨滂沱。红军经长途行军后已很疲劳,泥水中作战已是个个滚得满身 泥浆,浑身都浸泡在水里。
  包座之战在这时还说不上是全面开始。
  如此滂沱大雨浇在川西北草地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大地上,给红军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 方便。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场大雨虽然没有影响包座之战的取胜,而其最终结局却是影响了攻 打包座之战的整个部队的战略行动。这就是同在一片乌云下的张国焘“巧”借大雨又向中央 再次发难。
  左路军先头部队是在8月21日在朱德等人率领下攻占阿坝的,但张国焘无视中央关于 左路军应向班佑靠拢的决定,竟延迟1周在阿坝按兵不动。8月底,在党中央和右路军前敌 指挥部的一再催促下,张国焘才率领左路军第1纵队向东进入草地,开始朝班佑前进,同时 向位于卓克基、马尔康等地的第2纵队发出北进向右路军靠拢的命令。
  “我要求把中革军委会和总司令部的职权区分开,确立工作程序。”张国焘在红军总部 中大发牢骚,他对毛泽东的指挥表示不满,说:“所有原中革军事委员会机构应该一律归总 司令部管辖,各单位应该直接秉承总司令、总政委的军事命令。他们已经是两次不经我们就 擅自改变行军路线,现在又向东北,打什么包座。这个徐向前也是鬼迷心窍了。”
  朱德的解释也是提醒,他说:“我党有个规矩,是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我作为 总司令应该带头执行。”
  张国焘则不这样认为,他继续阐明自己的看法,说:“我说的是军事命令。中革军事委 员会原属中央政治局,对总司令部居指导地位,负责审查核定总司令部所拟的军事计划和重 要人事变动,但不应再直接发布军事命令。可是,毛泽东破坏了这个统一指挥方案。他这个 军委会主席是独断一切的,总司令、总政委等于虚设。他径行核阅所有军事单位的文件,无 论是情报、作战计划、军队行政,乃至人事调动等,他都要过问,批定后才交我们执行。我 们这总司令、总政委变成了幕僚人员,简直就是他毛泽东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我和毛泽东相处时间要比你长得多,我比你了解他,他还是比较注意尊重大家意见 的。”朱德说。
  “哼!老毛这种独断专行的作风,和蒋介石没有什么两样,不仅紧紧握着裁决权,而且 有发号施令的欲望。换句话说,他不执行最后的决定权,而且往往不让任何同志有建议的机 会,就直接予以指示。因此,我说这老毛并不是一个精明的独裁者。他富有想象力,反应也 非常灵敏,其思维有时会走到很离奇的地步,甚至流露出神话式的言论;他缺乏组织才干, 遇事不愿作精确的计算;他所表示的意见,有时是模糊不清的;他常用情感丰富的语气,为他的所谓天才主张作辩护。”
  “国焘同志,你的话讲过头了。毛泽东的军事组织才能是很强的,他指挥的作战多能取 胜。”朱德不愿听张国焘故意贬低毛泽东的话。
  “哼!我早就听说这个老毛常以德国近代军事家毛奇自比,自负有过人的军事天才。可 我不这样认为。他是个特殊的军事第一主义者。他推崇中国古代的军事理论,缺乏近代的军 事知识。他鄙视现有的军事典籍所载的一切,认为都是陈词滥调,他要不受拘束地发挥他的 游击天才。他所拟定的军事命令大多是一些训令,常用激动的语言描述某一任务的重要,要 求受令者迅速执行,而指示各个军事单位分别担负某些具体任务时,则常是很笼统的,似乎 是让各单位自行相机处理。他在江西苏区时,就与周恩来、刘伯承和李德闹得不可开交;在 遵义会议后,我听说周恩来做他的副手,也是受尽委屈。”
  朱德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与张国焘争吵是件没完没了的无聊事。
  张国焘本来就对北进从内心中不满意,只是迫于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不得不勉强率部向 右路军靠拢,但他却时刻在寻找借口把部队再拉回向南。就在部队进入草地的第3天,草地 上铅垂的黑云裹携来一场大暴雨,张国焘侧耳倾听着平地上的炸雷,却好像听到了福音,眼 睛为之一亮。
  “好大的一场及时雨啊!”这是张国焘喊出喉咙却没有张开口的一句话,他向黄超说 道:“传达我的命令,天降暴雨,通知部队暂时不要渡过噶曲河!”
  朱德对张国焘如此独断专行的命令感到很意外,忙说:“雨下得并不大,噶曲河涨水也 不可能到了不能徒涉的深度。”
  张国焘扬脸望着开始放晴的天空,不以为然地说:“河上游的雨下得更大,部队泅渡有 危险。说不定老天马上又要下雨,等一等再说。”
  朱德清楚张国焘内心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就再也没说什么,挽了挽裤腿,带着警 卫员潘开文向噶曲河边走去。
  草地上流淌的噶曲河,河床本来就很浅,在这时容纳了刚从天空倾泻下来的暴雨,正在 涨水,翻滚着草根和牛羊粪末,奔涌滔滔,显得水势不小。
  河岸边有些红军部队在整装待命,高师长见朱德总司令来到河边,跑步前来报告。
  令朱德感到奇怪的是有一个连队在过河后,现在又返了回来,便问,“为什么回来?”
  “总政委有命令,全部部队在河这岸听候命令。”高师长回答。
  朱德没有再问什么,就对身边的警卫员潘开文说道:“小潘,你骑上我的这匹马,到河 里去试一试水的深浅。”
  潘开文拉缰策马跨进河流,向对岸走去。
  朱德定睛看着水中稳稳行进的潘开文渐渐到达对岸,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水看着 很大似的,其实最深才齐马肚子!”
  潘开文到达对岸后,很快就返了回来。
  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朱德拍着小潘的肩膀,说道:“走,回总部,告诉总政委,看他还有 什么可说的!”
  就在朱德在噶曲河边测水深的时候,张国焘在帐篷中也没闲着,他以“朱、张”的名义 致电中央,口述了这样一份电报,说噶曲河涨水,“上游侦察70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 各部粮只能吃3天。”“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于明 晨分3天全部赶回阿坝”。并提出,右路军应“乘胜回击松潘敌,左路备粮后亦向松潘进。 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
  朱德从河边回来后,兴冲冲地向张国焘说明噶曲河的水深实测情况,而这时的张国焘怎 么能够听得进去与自己意见相反的话。由此,两个人很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什么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你心中还有没有党中央,我没有同意回阿坝。这么大的 事,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在电报上署上我的名字?”朱德质问张国焘。
  “党中央?哼!他们那几个人还要管我们?即决即行,有什么错?”张国焘的话语中明 显目无中央。
  “我说国焘同志,你我都是老党员,你的党龄还比我长。我们党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 我们的原则是党指挥枪,而绝不是相反!”朱德的话义正辞严。
  张国焘连“哼”了几声,却没有张口。站立在一边的黄超为张国焘辩解道:“事实就是 天下大雨,河水上涨不能徒涉和架桥嘛!”
  “什么,这就是理由?可我刚从河边回来,我的马和警卫员是到了河对岸又返回来的, 这才是事实!”朱德端坐在凳子上,脸色气得铁青。
  “电报已经发了,他们很快就会回电同意我们回阿坝。我不和你争了!”张国焘的话中 带有几分无赖的伎俩。
  朱德镇静地说道:“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要服从中央,不能同意南下。”
  这场争吵没什么结果,但朱德仍然坚持北上,劝说张国焘过河。可是,几天过去了,噶 曲河的水流也变得平稳多了,张国焘仍旧按兵未动。
  “还是北上吧,我看是可以渡河的。”张国焘的部下也这样劝说。
  张国焘闻言严厉训斥:“你们的头脑太简单了,这不是一个往南往北的简单问题,这是 个谁指挥谁的大问题!”
  9月4日,张国焘不顾朱德、刘伯承的坚决反对,命令部队由噶曲河岸边返回阿坝。5 日,张国焘又电令正要北上的第2纵队就地巩固阵地,备粮待命。
  这几天,等待在巴西的中共中央成员几乎天天在开会,谋求妥善解决矛盾的方法。徐向 前、陈昌浩也连连致电张国焘,陈述北上的理由。
  一片乌云终成了张国焘拒绝北上的挡箭牌,而在同一片乌云下,红四方面军的部队正躺 卧在雨过天晴的泥水中,拚命为北上的道路打开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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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九回 包座血战劈开通途 蒋氏为毛枉备刑场
  太阳已沉入西山,森林中的鸟儿在喧闹一天后也各自归巢。
  天色渐渐暗下来。
  红30军先头部队奉命赶到包座后,以第89师为一梯队,由该师第264团担任主 攻,消灭包座河河东岸大戒寺内之敌,其余两个团在大戒寺西北地区担任侧攻;以第88师 (缺第265团)为第二梯队,隐蔽于班佑至大戒寺路侧待机,准备打援。
  8月29日黄昏前,各部队进入预击位置。
  暮色中,红264团突然向大戒寺国民党守军发起猛烈进攻。
  军长程世才、军政委李先念和第89师师长邵烈坤在包座河西岸边指挥战斗。
  战斗打得非常艰难。第264团一直打到晚上9时,才攻占了大戒寺外围北山山脚下的 几个碉堡和西坡半山腰的1个碉堡,相继占领大戒寺,歼国民党守军1个多连。国民党守军 第3营李营长带少数人东逃。红军将残敌围困在大戒寺后山碉堡中。
  30日,又是一天激战。傍晚,国民党军第49师第291团先头增援部队在大戒寺以 南与红军警戒部队接火。红军为了诱敌深入,在令第264团象征性地阻击一下后,将主力 撤至大戒寺东北山地隐蔽,仅留下少数兵力监视敌人的行动。当晚,红军撤出大戒寺,国民 党军第294团进驻寺内。
  夜晚,天气转晴。红264团一部在淡档的月光夜幕掩护下,向大戒寺国民党守军发起 突然偷袭,毙国民党军第1营少校营长陈嘘云以下数十人。
  红军指战员抓紧时间准备下一步的战斗,侦察部门根据已掌握的敌情和俘虏的口供,绘 制了包座守敌要图和增援部队行进路线图,然后将地图和俘虏的国民党军1个排长和两个班 长押送到军部。
  3个俘虏对红军的宽待政策有所了解,在审问时都表现得较为老实。
  李先念和程世才从俘虏口中得知包座守敌的情况,并获知国民党军第49师主力明天就 可到达包座。
  军情如火急!
  李先念分析判断情况说:“根据当前的情况,包座之敌以逸待劳,地形又对他们有利, 我军要很快拿下包座有很大的困难。如果坚持打下去,不但会造成很大的伤亡,最重要的是 会因为拖延时间,直接影响和耽误明天与敌49师的作战。
  我看我们应该变换战术。“
  程世才接着说道:“对,我们可分个前后缓急,加重到松潘公路上的打援力量,然后转 过头来再强攻包座。”
  于是,李先念和程世才当即决定,由第264团将包座守敌包围起来,但围而不攻。第 89师另外两个团立即调往包座西南地区和第88师一同做好打援准备。
  审问完俘虏,李先念和程世才在朦朦月光下亲自勘察地形。对照俘虏的口供,察看包座 守敌的情况。然后又转向南行,对国民党军增援部队的来路进行重点勘察。他们知道,在眼 下敌我势力从数量上看几乎相等,但在装备上却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指挥员正确的判断和周 密的计划显得尤为重要。因此,这一夜,李先念、程世才和军参谋长彭绍辉等人是眼睛未能 合一下,在勘察地形后,反复研究,重新制定了作战方案。
  次日上午,红军除用少量兵力继续包围监视包座守敌外,将第88师和第89师主力埋 伏在国民党军援兵必经之路的西南山上,并派1个连控制了东山制高点。这座险峻的山岗, 西可俯视来援之敌,北又可对包座之敌形成包围。
  红军主力潜伏下后,向松潘方向派出了侦察警戒部队,一有敌情就发出战斗号令。
  经过几天几夜急行军的红军指战员,在这时已是非常疲劳,一旦停下来,进入埋伏阵地 卧倒,两个眼皮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下垂。大家想尽办法克制瞌睡,焦灼地等待着战斗的打 响。
  “敌人现在来就好了,强制自己不打瞌睡的滋味太让人难以忍受了。”自言自语的程世 才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又把望远镜贴在脸上向远处眺望。
  空荡档的大路上渺无人影,连个野兔的影子也看不到。
  时光慢腾腾的,在这时显得慢得不能再慢。指战员们戴的用树枝编织的伪装帽上,小鸟 儿啄着绿色的树叶,似乎考虑着在这里是否做巢。
  突然,远处有鸟儿从地面惊叫着冲向天空。伪装帽上的小鸟儿紧张地仰起头探听来自大 路上的脚步声,也拍打着翅膀匆忙飞走。
  浩浩荡档的国民党军增援部队终于出现在红军侦察兵的望远镜中。
  从松潘到包座的大道上,顿时悄然无声,鸟儿也不叫了。
  “该死的敌人,到底送上门来了!”红军指战员们咬牙切齿地说。
  31日中午,战斗全线打响。
  为全歼敌人,红军预定等国民党军增援主力进入埋伏圈内后再出击。可是实际情况并不 是那样顺利,国民党军十分狡猾,不肯轻易冒进。他们以一部兵力搜索前进。与红军接触 时,先进行局部战斗,夺取有利地形后,主力再作前进。李先念和程世才看穿了国民党军的 这一诡计,命令在山上的主力部队隐蔽好,只以正面的红263团一部在一些非重点防御的 小山头上抗击,给敌以大量杀伤后就节节撤退,诱敌进入埋伏圈。
  包座附近的山很有特点,多是一漫坡的大斜坡,顺着高山下来大坡上又有许多小山包。 山上多是一人搂不过来的大松树和半人高的小松树林,十分便于隐蔽。自以为势力较强的国 民党军在遭到伏击后,像瞎子一样,摸不清红军的情况,又因为距离包座只有10多里路, 救急心切,就步步前进,结果正中了红军诱敌深入之计。
  红军在节谮抗击中,不仅给予国民党军很大的杀伤和消耗,而且摸清了对方的战斗力和 作战特点:国民党军的战术动作和小集团(连、排)战斗打得比较灵活,并且相当顽强。其 火力也很强,每次冲锋时,除了有很多轻、重机枪掩护外,还用迫击炮、小炮等武器轰击红 军前沿和纵深,杀伤红军的有生力量。距离火线只有1公里的红军指挥所附近,也不断有炮 弹爆炸。针对上述情况,李先念认为在红军和敌人进行最后决战时,攻击必须是多梯队的, 队形必须疏散开,快速运动,快速接敌;火力必须集中,冲得猛打得狠。
  “制造点声势给他们看看!枪声要激烈些。”为了吸引国民党军尽快全部进入预设战 场,李先念命令第264团加强对大戒寺守敌的围攻。
  枪炮声震天,像除夕夜的鞭炮炸成一个点,在山谷中回荡,更显得到处都是激战的战场。
  国民党军第49师代师长伍诚仁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半空中隆隆作响的喊杀声,他有些 耐不住性子了。
  很快,红军即获得国民党军两处的重要情报:大戒寺国民党守军的团长急呼第49师迅 速来援,惊叫:“大批共军正在猛攻包座,我们已经很难支持。请务必火速增援。”胡宗南 的声音也出现在这一片慌乱惊叫声中,他严令第49师必须于当晚进驻包座。
  国民党军增援部队前卫团已被红军诱至包座以南5公里的地区,李先念命令第263团 坚决抗击,再不准敌人前进一步。国民党军加强了攻势,向红军第263团发动猛攻。
  红263团的阵地上硝烟弥漫,枪声一阵紧似一阵。
  伍诚仁率领师本队的侦探队、特务营,通讯连、无线电队、工兵连、卫生队等直属分 队,在前卫团的掩护下直趋上包座。他命令在包座河东岸的第294团(缺第3营)和在包 座河西岸的第291团附第294团第3营,夹河并进,向北攻击;命令在河西岸的第28 9团在第291团以南向西北方面警戒,掩护师之侧背。
  国民党军几个团排成5路纵队,向包座方向蜂拥疾进,加快了行动。
  红军迎头顶了上去。李先念和程世才命令:立即以第265团和第263团主力出击, 决不能让敌人突破第263团的阵地,靠进包座。同时吸引敌后卫团迅速来援,等敌全部进 入包围圈后,再全线出击。
  命令下达后,红88师两个团在熊厚发师长和郑维山政委的指挥下,奋勇直插敌阵,一 扑下去就先干掉了国民党军1个营,将其一劈两半,斩断了国民党军前卫团和师本队的联 系。接着,第263团全力围攻国民党军前卫团,第265团向南打击敌师本队。这一招果 然触痛了在师本队中指挥作战的伍诚仁,他眼睁睁地看着包座,却迟迟进不了包座。现在部 队又被红军一截两段,前卫团又陷入包围中。恼羞成怒的伍诚仁,一边令师本队全力猛攻红 265团,一边急令后卫团快速推进,企图两团汇合在一起打退红军,并解包座守军之围。
  到下午3时,国民党军第49师全部进入红军预设战场。照预计,在黄昏前发动总攻较 为有利,但是国民党军既然已经全部进入包围圈,就可提前发起总攻击。
  “敌人已经全部进入包围圈。我们是否现在就全线出击?”李先念和程世才向徐向前总 指挥报告包座的情况,决定对当面之敌实施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可以打了。按原定方案狠狠地打!坚决打开北上通途!”
  徐向前马上批准了李先念的报告。
  “坚决打开北上通途!”李先念重复了一遍命令。
  “发出总攻命令信号!”程世才高呼道。
  顿时,隐蔽在山上的红军主力,一齐向山下的国民党军发起全面出击。在河西岸,红2 66团从正面迎击敌人。顿时,枪声、喊杀声、炮弹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方圆数公 里的战场如开水锅下又加了一把火,一片沸腾。
  红军以第268团从正面插入河西岸国民党军南北两团之结合部,并以一部夺取包座 桥,切断了东西两岸国民党军的联系,将国民党军一下子分割为3部分;另以红263团在 红268团一部协同下,歼灭河西岸北面之国民党军第291团,得手后又向南进攻;再以 红267团向南迂回,断敌退路,并以1个营抢占大戒寺之南山,控制制高点;并以红26 6团向河西岸南面之国民党军第289团攻击,钳制敌人,使其不得别顾,待歼灭国民党军 第291团后,再协同红263团歼灭国民党军第289团;同时,以在河东山林中隐蔽的 红265团于敌被分割后,向河东岸之国民党军第294团实施攻击,在红268团一部协 同下,歼灭该敌。
  下午3时10分,红军各部按部署向国民党军发起冲击。红268团首先来了一个“中 心开花”的漂亮动作,抢先实现预定目的,夺得包座桥,斩断敌首尾。接着,该团主力与红 263团协力对国民党军第291团、第294团第3营实施南北夹击。
  枪炮声震耳欲聋。
  李先念在对着话筒向总部报告情况:“对,我是李先念。我第268团和第267团的 动作异常勇猛,现在已经将敌师本队和后卫斩成两段。这样,整个敌人已被我们斩断成3 截。”
  话筒中传来毛泽东爽朗的大笑声:“好嘛!断成3截,各个击破。”
  包座河谷,硝烟翻滚,烈焰升腾,战斗还仅是刚刚拉开帏幕。红军英勇出击,奋力杀 敌,不断采取小集团冲锋扑向敌阵,发扬近战特长,与敌肉搏在一起。
  俯视整个战场,到处是人影在无规则地晃动,如蚁穴出水,似蜂窝被捅。红军尤以红9 0师第268团打得最为出色。
  国民党军为了打通联系,疯狂地向红268团反扑,而红268团像一把钢刀一样插在 敌人中间,两面对阵,连续打垮了敌人数次冲击,战斗异常激烈。
  李先念高兴地对着话筒向红90师汪乃贵师长说:“我看到了。打得好,打得勇猛顽 强,你们扑上去不多久,我就看到包座河两岸森林的上空烟雾迷漫,黄土遮日,只听得枪 声、喊杀声,看不到人。我军有这种作风,就无敌不克。”李先念政委的这段话后来写入他 的回忆录中,真实地描述了当时战斗的激烈程度和红军指战员英勇顽强的精神。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从总的地势上看,红军是居高临下。但国民党军是纵深配置,并 占据着许多小山头。尤其是漫山遍野都是大桦树和灌木丛,国民党军在森林中运动兵力,红 军却看不到。红军冲到哪里,哪里的敌人就利用树林、山包或河坎作掩护,拚命地守卫和反 击。
  “把大炮调上去!”李先念命令,他所说的大炮是红30军仅有的3门迫击炮,平时一 直当作宝贝,舍不得用。过草地都没有舍得扔掉一颗炮弹,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3门迫击炮调了上来,仅有的10多发炮弹轰击向国民党军集中的地方。
  炮声隆隆中,红军战士们群情高涨,呼喊着冲进敌群,用手榴弹和大刀片与敌人近战在 一起。
  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红军的所有火力齐发。但因是在原始森林作战,红军的火力发挥 不出去,射出的子弹不能在树林中拐弯,步枪又无刺刀。时用的马尾手榴弹不同于木柄手榴 弹,这种手榴弹为了便于制造,是在形如一个铁西瓜的尾部用麻绳或棕绳拴作马尾巴状,以 便用手攥住甩出去。若在开阔地,这种手榴弹要比同等重量的木柄手榴弹扔得远。但在丛林 中作战就有麻烦了,甩出后常常挂在树上,掉不下来,失去作用。红军战士们只好靠一把大 刀与敌人厮杀,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许多血的代价。一个山头常常要经过几次争夺,国民党 军抢占了,红军就再把它夺回来。
  国民党军见红军的马尾手榴弹挂在树上,起不到杀伤作用,胆子也大起来,他们也挥着 大刀片“嗷嗷”叫喊着扑了上来。前边的倒下了,后边的又冲上来,双方展开血肉横飞的肉 搏战。有的红军战士在牺牲后,一只胳膊被打断了,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握着大刀,此景此 情,令人豪情顿生,无限感慨。他们是刚刚走出草地,肚子里吃的仅是野菜、草根和树皮, 贡献出的却是宝贵的鲜血和生命!
  战斗打到最后,也是最艰苦的阶段,红军各师、团掌握的所有预备队及机关和军的通信 连、警卫连、保卫排等都投入战斗。军部的机关干部、宣传队员以及有的炊事员和饲养员, 也都拿起武器加入战斗。师、团指挥员都在第一线。最后出击时,军的几位领导人也都提着 驳壳枪参加战斗。
  战斗激烈地进行了7个多小时。红军终于把截成3段的国民党军,一段段啃掉。国民党 军第291、289团,受创最重。第291团3个营全部被歼,少校团副郑国贤、第1营 营长殷继德、第2营营长汤国良、第3营营长李泽仁全部被击毙,仅团长汤建威只身逃脱。 第289团除团长余程万带伤涉河而逃外,全团被歼,大部被俘。
  国民党军第49师代师长伍诚仁胳膊被打断,逃跑未成被红军俘虏。战士们押着他来见 红88师政委郑维山。这个原来神气十足的国民党师长,现在却吊着个受伤的胳膊,垂头丧 气地站在那里,自报姓名:“我就是伍诚仁。听说贵军有优待政策,还望贵军宽大处理。”
  郑维山抓起电话筒向程世才报告:“军长吗,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抓到了敌师长!”
  “活的吗?”
  “活的,保证一根毛也不少。噢,只是胳膊受了点伤。”郑维山回答,站立在一边的伍 诚仁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眼珠在骨碌骨碌向四周瞧着。
  “好啊!快派人把他押到军部来。”程世才高兴异常,迅速将这一消息报告了徐向前和 毛泽东。
  但是,毛泽东终究没有见到这位被俘的国民党师长。在押解路上,由于天黑又下着大 雨,伍诚仁乘着战场混乱跳河而侥幸逃生。后来在红军的战绩和有的史书中,记载为伍诚仁 逃跑后落水而死,这是不准确的。
  国民党军战斗部队被全歼后,在后面的辎重部队企图逃跑。负责截尾的红269团1个 营一阵猛追,缴获了700多条牦牛和1000多只羊,以及许多粮食和弹药。由于红军指 战员的体力消耗很大,追不甚远,国民党军残部200余人乘浓雾向松潘方向脱逃。
  围歼国民党第49师的战斗即将结束时,李先念命令留着作预备队的第269团主力迅 速回返大戒寺,协同第264团消灭包座守敌。到半夜2时,又歼灭了两个多连的敌人,攻 占了大戒寺的北山,并从西南面攻入寺内。国民党守军终于抵挡不住,他们放火烧寺内的粮 库,该团长带着400余人趁着大雾从东南方向逃往南坪。这时,红军再无多余的兵力,哪 怕是仅有1个连,就可以组织追击。但是,战斗打到这个地步,1个班的兵力也抽不出来, 只得任凭这些敌人从手下逃脱。
  红军攻入寺院后,歼灭残敌1个多连,并迅速将火扑灭。很多战士跳上冒着烟的粮垛, 惊喜地高叫:“啊!粮食,这是粮食!”纷纷抓起烧焦的粮食,大口的吞嚼咽下。
  指挥员喊叫着:“快,先去追击敌… ”他的后半截命令却没有说出口,就咽了回去。 战士们真是太饿了,他们是在忍着饥饿同敌人厮拚而取得如今胜利的呀!
  粮垛上,战士们用泪水和着焦糊的麦粒吞食进肚子。守在大戒寺后东北高山的国民党残 部,还有200余人。红军打到这时也再无力组织新的进攻,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于 是,将这座山头紧紧围住,展开政治攻势。
  红旗在大戒寺上空高高飘扬。山头上的国民党军见大势已去,只好全部下山缴械。
  8月31日晚10时,红军胜利占领包座。
  就在红30军主力围歼国民党军第49师的同时,29日黄昏,红4军主力在包座以北 22公里处的求吉寺与国民党守军展开激战。
  求吉寺战斗是包座之战的一部分,但这北线战斗打得要比南线包座战斗艰难一些。
  国民党军在求吉寺中驻有1个团的兵力,团长康庄是在7天前率领本团主力进驻寺院 的,在这里已经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屯积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凭借坚固的院墙为工事,作 坚决顽抗。
  由于国民党军凭险固守,红军最初的攻击没有奏效,伤亡不小。
  军长许世友带领军部的参谋人员爬到最前沿,观察敌情,组织进攻。
  “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师吧!”几个师长争着抢任务。
  “咱们刚走过草地,部队的同志们现在可都是肚皮贴着脊梁骨。”军政委王建安说。
  “我们师斗志旺盛,再有两天不吃饭照样拿下求吉寺。”几个师长仍是当仁不让要任务。
  “不要把牛皮吹破了!部队的实际情况难道我还不知道?王友均,你们师上!”许世友 考虑到第10师在过草地时减员少,与政委王建安商量后决定把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该师师 长王友均,由他率领部队去完成。
  年方24岁的王师长拳头在耳边一挥,算是表示了决心,提着驳壳枪闪入夜幕中。
  “这个王师长,说不定又要过他的大刀瘾。”王建安政委又是高兴又有些不放心。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指挥员。”许世友为有王友均这样的虎将而自豪。
  在红四方面军中,大家都知道王友均以作战勇敢闻名。他在任团长时,常率部队夜袭敌 营。有次他带领手枪队30多人绕过敌人的多道岗哨,涉江河,攀悬崖,突袭敌团部,砍死 敌团长后又安全返回。两个月前他在任副师长时又在冲锋陷阵中负伤,现在才刚刚痊愈归队。
  抢到任务的王友均非常兴奋,他把这兴奋很快也传染到该师第28团、第30团、第3 4团和第36团各团团长的脸上。
  众指挥员的驳壳枪同时指向了求吉寺:“发起冲锋!”
  红10师突然向求吉寺国民党守军发起猛烈进攻。
  面黄饥瘦的红军指战员个个仍然是生龙活虎,勇猛冲击,喊杀声震天。很快拿下了外围 的几个要点,突入寺院。
  但是,红军战士毕竟体力消耗太大,用劲砍出去的大刀片出手后已没有了往常吃饱饭后 的那样凌厉。
  双方扭打在一起。
  “打!用机枪扫射!”国民党军团长康庄命令。
  “他们的人和我们的人抱在一起,怎么打?”重机枪射手着急地问。
  “一同打,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我。快用火力封锁住大门口!”康团长抓过一挺轻机 枪,首先扫射起来。
  顿时,弹雨如注,泼向院子中间。
  沉闷的机枪扫射声中,院子中厮打在一起的国民党军士兵和红军战士一同倒地。
  冲进院子的红军被迫退回来,接着又组织起再一次的冲锋。
  数天前,红军指战员在草地上经受了无数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现在,他们这种不怕疲 劳,不畏牺牲,拖不垮,打不败的战斗作风和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更是惊天地,泣鬼 神。
  经过草地恶劣环境磨难的红军指战员在顽强战斗着,双方进入对峙状态。
  红军数次进攻均未奏效,只好将国民党军围困在寺庙里。
  国民党军趁红军攻势受挫的间隙,迅速组织起敢死队,“嗷嗷”叫着反扑出来。
  寺院前,眨眼间倒下了20多名红军战士。
  王友均师长哪能见得这种阵势,他已经打红了眼,突然大声命令道:“警卫员,过来。 跪下!”
  猛然间不知所措的警卫员发着呆连忙跪在师长面前。
  “转过脸去,面向敌人跪下!”王友均端起刚从另一个战士手中拿下的机枪,架在了警 卫员的肩上。
  “哒哒!哌哌哌哌哌哒!”警卫员肩头上的机枪吼声与王师长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弹雨 泼向敌阵。
  又一批红军指战员在王师长的机枪掩护下冲了上去。
  王师长的机枪继续向寺中猛烈射击,他指挥并掩护部队发起新的攻击。
  “大刀队,跟我上!”王友均“嗖”的一声从背后拔出大刀片,跃入敌阵。几个团长也 高举着大刀一路砍杀出去。
  一脸汗水的许世友在后面用拳头砸着地面,直到看清王友均的大刀队在短兵相接的肉搏 中向前推进了10余米,仍见是漫天飞舞闪着银光的大刀片后,才拍着胸脯“哈哈”大笑: “这才是我们4军部队!过瘾,过瘾。还是大刀片过瘾!”
  许世友若不是有王政委的劝阻,他肯定早挥动着大刀冲在了最前面。
  求吉寺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啸叫两个多小时后如大海退潮渐渐声衰音息。280 多名国民党军官兵成了红军的刀下鬼,残部向西北方向逃窜。
  寺院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寺庙建筑上单调的风铃声在这时显得很响。
  许世友是一路狂跑进入寺院的,他高呼着:“王师长,王友均!你在哪里!”
  几个团长围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失声大哭。
  “啊,王友均!”许世友一头栽倒在地上,双拳捶地,悲痛欲绝。
  一钩弯月在寒风中极力布洒出不多的银光,大地一片苍凉。
  “今天是八月初一,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了。”王建安政委的声音随夜风飘荡,一丝 丝飘远了。
  王友均的遗体安葬在求吉寺附近的山上,战士们含着热泪采来鲜花堆放在墓前。
  经过激战,至午夜,求吉寺国民党守军全部被红军歼灭。
  至此,包座之战以红军的胜利宣告结束。红军歼灭国民党军第49师等部,毙、伤、俘 师长伍诚仁以下50##余人,其中俘80#余人,缴获步枪150#余支,轻、重机枪7 #余挺,电台1部及大批弹药、粮食、牛羊和其它军用物资。
  庆祝胜利的欢呼声中,红军将士围着刚缴获的电台,在收听胡宗南急切的呼叫声:“伍 兄,你现在到了哪里?请回答,请回答!一定要坚持住,李旅已经出发增援包座。”
  电台周围,传出红军指战员们的一片欢笑声。
  9月3日,奉命增援包座的国民党军李铁军旅,在越过浪架岭后,得知伍诚仁师大败, 到了这时哪还顾得上胡宗南的严令督战,吓得急忙缩回松潘。
  胡宗南的巴掌重重地打在李铁军的脸上,怒吼道:“你……你见死不救,还有脸回来。 我枪毙了你!”
  气急败坏的胡宗南骂着叫着,但他并没有把指向李铁军的手枪打响。他知道蒋介石在得 知包座惨败的消息后,也不会轻饶了他胡宗南,而枪毙了李铁军会更加加重他胡宗南的罪 责,损兵后再折将,会严重动摇军心,妨碍下一步的“围剿”计划,他只好把手枪又插入枪 套中。李铁军抖动着筛糠一样的双腿,赶快离开胡宗南的身边,退了出去。
  这时,蒋介石接连来电询问包座之战的进展情况,他在成都已经等得不耐烦,找来了一 大堆当年石达开由大渡河押解成都后被囚禁的档案资料,盘算着怎样审讯毛泽东,他甚至洋 洋得意地对身边谋士说:“这毛泽东可要比石达开有文化得多,杀之可惜呀!”
  就在蒋介石安排刑场专等把毛泽东押解到成都时,胡宗南来电:“包座失陷,伍师溃 败。”并报告了代师长伍诚仁、团长汤建威、余程万由阵中逃脱的大致经过,但没有再敢报 告李铁军旅的增援情况。
  “娘希匹!打的什么仗!”暴跳如雷的蒋介石把电报纸撕得粉碎:“枪毙!这个伍诚 仁,成他娘的个什么仁!他没有成功,也没有成仁,把1个师的部队都丢了,还跑回来干什 么?
  把这几个逃兵统统枪毙!“
  胡宗南接电后,手都在打哆嗦。他知道若是枪毙了师长一级的指挥官,他这个纵队司令 官轻则也要挨处分,重则会依军法处置判刑。急忙回电为伍诚仁等人求情,说伍如何在战斗 中顽强拚杀受伤,而后又心忠民国,效命领袖,俘后设法逃脱,无功劳也有伤痛流血之苦 劳,功过折合,请能免于一死。伍诚仁在成都的一些官绅好友也纷纷通过各种关系向蒋介石 身边的人以重金贿赂说情。
  稍微消了一点气的蒋介石瘫坐在椅子上,听完众人的求情,方才松了一点口,眯缝着眼 睛说道:“念及伍诚仁奋战受伤苦劳,誓不与匪为伍,免其一死,但免死也免职,革去军中 一切职务,从民发落;团长余程万奋战受伤后能摆脱共匪追获,给以留职查看处分;团长汤 建威无伤而逃,置全团将士于不顾,给以6年徒刑处罚。”
  “免死免职,免死免职!”绳捆索绑的伍诚仁接蒋介石“圣旨”后,感激涕零,跪倒在 地,向着成都方向大拜。
  始终没有解绳索的汤建威连夜被押送成都大牢。
  蒋介石企图将红军围困于川西北草地的作战又成泡影,红军又一次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 的围追堵截。
  跨越草地后的包座之战,是红一、四两个方面军会师后在中革军委指挥下的第一次战 斗。它胜利地完成了中共中央和毛泽东赋予的打开北进通道的任务,使毛儿盖会议提出的建 立陕甘苏区方针的实现,有了更为实际的可能,为红军进一步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
  渐渐淡去的硝烟中,红军指战员们默默地将牺牲的烈士就地安葬,并将其姓名写在坟前 木牌上。对被击毙的国民党军官兵也同样给予掩埋。国民党军的伤员都集中在大戒寺内,由 被俘的医生和红军医生为他们治疗。俘虏由政治部集中起来教育了两天,然后每人发给3块 大洋和一些粮食将他们放走。
  满脸尘土的许世友提着大刀片站立在缴获的堆积如山的武器旁,第10师政委叶道志请 示:“军长,这些缴获的武器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他娘的,我一个师长换来的是这堆破烂玩艺儿!”许世友还在 为王友均的牺牲感到痛心,他飞出一脚把一支步枪踢出很远。
  “得赶紧进行处理。我们行军是带不走这么多武器的。同志们连背枪的力气都没有 了!”叶政委说明情况。
  “将好的机枪和步枪补充部队。他娘的,其余的统统给我集中起来,堆上木材,全部烧 毁,烧毁!”许世友吼叫着,他的大刀片在空中闪着寒光。
  “烧枪?”指战员们的心中都难过极了,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好这样办。
  熊熊焰火中,许世友亲眼看着指战员们用流血牺牲换来的这一堆枪炮在烈火中燃烧。他 突然放声嚎哭,大刀片在火焰中乱打翻飞,卷起片片火星。
  战后,红军立即进行休整,指战员们的体力到此时也已是消耗的精疲力尽。受伤的战士 除少数坐担架外,大多数伤员骑着牦牛又开始了漫漫征途。
  红军右路军在包座之战后进入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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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龙虎/(陈宇) 第十回 爱情之庙长度蜜月 毛张之合巴西毁约
  包座之战的硝烟混杂着牛羊粪味在草地上四处弥漫。
  红军右路军在毛泽东、徐向前指挥下,经过几天几夜激战,红10师师长王友均等指战 员壮烈牺牲,终于攻占包座,打开了北上通道。但徐向前未料到,通道虽打开,却难成行, 严重的党内斗争又爆发了。
  张国焘本来就对中央北进方针心怀不满,因此在左路军出阿坝不远的噶曲河畔,以一场 大雨为借口拒渡噶曲河,强调气候、地理、粮食等困难条件,私令部队返回阿坝,改变了左 路军的北进方针。
  9月1日,徐向前、陈昌浩、毛泽东联名致电朱德、张国焘,指出目前的敌情、我情和 地理情况,极有利于红军按原定计划向甘南发展,催促左路军迅速北上班佑,向右路军靠 拢,电报言恳词切,说:“右路军须以主力向前推进,以不突出西固、岷州为度。第一步以 1、3两军控制罗达地区,4军、30军主力控制白骨寺地区,其一部控制包座。这样控制 了两条平行东向路,并随时可与胡宗南5个旅有把握地作战,决不会被敌截断:更不是从间 隙偷出封锁线。候左路到达,即以一支队向南坪方向,又一支队向文县方向佯攻胁敌,集中 主力从武都、西固、岷县间打出,必能争取伟大胜利。”
  电报发出,张国焘一天都无动静。
  朱德急了,拿着电报催促张国焘,说:“你看这电报上写得清楚,右路军已经控制了两 条平行东向路,并随时可与胡宗南5个旅进行有把握的作战,决不会被敌截断,更不是从间 隙偷出封锁线。我们快点向班佑行动吧。”
  无动于衷的张国焘摇了摇头,没有吱声。他知道朱德着急也没有用,左路军的军事指挥 权实际控制在他张国焘手中,他不发话,谁也调不动。电台也在他的控制下,朱德是连电报 也发不出去。
  9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班佑之西北5公里的若尔盖召开会议,着重讨论了红一方 面军的工作方针问题。参加会议的有毛泽东、张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邓发、刘少 奇,以及彭德怀、李富春、徐向前、杨尚昆、李卓然、傅钟等。
  毛泽东对红一方面军的休整问题作了报告,说:“现在红一方面军需要相当的时间休 息,很重要的任务是整理部队。战略方针已确定向东,向汉人聚居区发展,给养条件是可以 改善的,休息时间除作战任务外是可以争取的。红一方面军整理的方针,要从头做起,军 长、师长要亲自给排以上干部上课,并学习红四方面军的优良制度。要重新进行三大纪律八 项注意的教育,与群众建立良好的关系,须知道加强群众纪律与扩大红军是成正比的。为进 行整理,红一方面军的司令部、政治部应重新建立起来,立即开展工作。”
  会议决定由张闻天起草给红一方面军的指示信,并责成军委总政治部监督执行。
  此时最让毛泽东不放心的还是左路军,他拿着张国焘由噶曲河畔发来的电报,反复看了 几遍,几乎都能背诵上来:“上游侦察70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只能吃3天,2 5师两天,电台已绝粮。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于明 晨分3天全部赶回阿坝。如此,已影响整个战局。上次毛儿盖绝粮,部队受大损;这次又强 向班佑进,结果如此。再北进,不但时机已失,恐亦多阻碍。拟乘势诱敌北进,右路军即乘 胜回击松潘敌,左路备粮后亦向松潘进。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
  “难道真是人不留人天留人?这场雨下的可不是个时候啊!”毛泽东着急地说:“我看 问题还是‘北上’与‘南进’之争哟,又要开斗了!”
  中央政治局的常委们这时到了一起,说得最多的也是这左、右两路军会合的事。
  如此“北进”和“南下”之争,再次成为牵动全局部署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 点。
  从若尔盖再向东北行30公里,毛泽东等人到达巴西,中央政治局的常委们决定在这里 等候张国焘率领左路军前来会合。从巴西再向东北行30余公里就已经走出四川省界,进入 甘肃了。
  巴西在草地的北边沿,在川西北是个很有名的地方。红军从这里经过时,其实这里只不 过是一个仅有120多座房屋的小村镇,但这对于刚走出草地的人来说,巴西就是人间天 堂。也许值得夸耀的是,这里像样的建筑是那座大喇嘛庙,它虽然比不上卓克基的官寨金碧 辉煌,但在本地却也是最宏伟的建筑物。
  “南看卓克基,北逛巴西。”常年经过草地的商人神秘地对红军战士介绍说。商人走南 闯北的丰富阅历本来就具有传奇色彩,再经他们嘴巴中传出的所推崇的东西一定具有观赏价 值。商人诡诈的眼神,引起了红军战士们的好奇。
  过了草地,走过了死亡地带,粮食比较充足,大家的心情有所缓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 人心系左路军,操的心自然要比基层干部和战士们多得多。
  这几天,等待在巴西的党中央几乎天天在开会,谋求妥善解决矛盾的办法。
  博古急得团团转,大骂张国焘不是个东西:“他这个人,我早就看出了,一贯没有大局 观念,是机会主义,投机分子!我说他南下是麻雀钻阴沟,他就受不了,觉得刺耳。可如果 路线错了,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张闻天的话比较温和,劝解道:“博古同志,你的话是过了点儿,也不怪国焘同志会发 那么大的火。”
  “就让他发火去吧!情况明摆着嘛,西康地区总共才有20万人口,又是半农半牧的藏 民地区。我们红军10多万人到了那里,吃饭都是大问题。敌人很快就围上来了,马上就会 形成封锁圈。我看说他张国焘是麻雀钻阴沟,还算是说得宽松了。我还应该骂他是泡菜坛子 里的泥鳅,到那时钻都没有地方钻!”
  毛泽东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别磨牙齿了。我们这1个多月的会,都开成了马拉松 会,都磨破了嘴皮子,可国焘同志就是不听,仍然坚持他的南下计划,这也难怪博古同志着 急。眼下敌人越来越向毛儿盖进逼,我们的给养成了大问题,再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我们 要抓紧时间做国焘同志的工作,要有一点牛皮糖的韧劲,尽最大的耐心团结同志。可多打一 点迂回战术,通过昌浩和向前同志疏通国焘同志的思想。”
  实际上在这时徐向前和陈昌浩对于张国焘这种进军方向上的突然变化,也甚感焦虑。
  “既然北进是沙窝会议政治局讨论决定的方针,现在右路军占领包座后又打开了北进的 通道,无论如何,都不应变更原决定。”陈昌浩与徐向前商量道。
  “是啊,目前箭已在弦,非进不可。主力合而后分,兵家大忌,还是劝他们上来。”徐 向前对陈昌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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