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草地龙虎》-陈宇

_2 陈宇(现代)
  “来!各师师长……团长、营长,连长以上军官统统都来!”蒋介石决定把这次军事会 议扩大到最基层军官,他决心倾全力打好川西北一仗。
  7月11日,蒋介石在成都北较场内大操场上召集薛岳、吴奇伟等部连以上军官训话。 他声称:“根绝赤祸,切勿功亏一篑,致贻隐患。”
  台下那些20多岁的国民党军连长火气正盛,为能见到蒋委员长而激动不已,再经过蒋 介石的一番鼓动后,更是热血沸腾,大呼效忠口号,似有立刻踏平川西北之势。
  台上,蒋介石满意地笑了。
  同一天,川西北群山峻岭之间,中共中央机关和红军总部按原计划由两河口向北翻越虹 桥山、梦笔山、长板山到达黑水河畔的芦花寨(今黑水城),当地人俗称这里的地名叫作黑 水芦花,一个仅从字面上理解就充满鬼怪妖雾和离奇矛盾的地方。
  徐向前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等领导人。当时,中央最关心的是敌 情,就此问题详细询问了徐向前。为了表彰徐向前对红四方面军的杰出贡献,毛泽东代表中 央政府亲自将1枚红星奖章授予徐向前。
  徐向前从朱德那里得知,红一方面军保存的干部较多,但兵员较少,徐向前便同陈昌浩 商量,主动建议调红一方面军一些干部到红四方面军任参谋长;同时,调红四方面军的3个 建制团充实红一方面军,以便两军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并征求张国焘的意见,张国焘回电 点名要叶剑英等一批领导干部和参谋人员到红四方面军。党中央采纳了徐向前的建议,决定 派叶剑英、李卓然到红四方面军工作,原在红一方面军的张宗逊、陈伯钧、彭绍辉、李天 佑、李聚奎分别担任红四方面军第4军、第9军、第30军、第31军参谋长或政治部主 任,还调去了一批师职以下政治工作干部。这些干部的调配,对加强红四方面军的军事、政 治工作,特别是后来对抵制张国焘的分裂活动,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毛泽东等人听了徐向前有关敌情的汇报后,心情很沉重,更加密切地注视着战局,决心 在国民党军没有形成新的合围圈前,指挥红军打破“围剿”,命令各路部队迅速按原定方案 执行松潘战役计划。然而,红军实际行动情况有些出乎毛泽东的预料,红四方面军主力部队 由于张国焘的阻挠,到了这时还没有跟上来。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立刻致电张国焘,言语中已有不满意之词,并重申北上原则: “分路迅速北上原则早经确定,切勿延迟,致无后续部队跟进。望国焘等同志速到芦花集中 指挥,按照原定的迅速北上原则,各部队必须速调、速进,勿再延迟,坐令敌占先机。”
  军中无戏言。若是换个人接到如此措辞严厉的电报,肯定汗水都会流下来,贻误战机那 可是要有许多人掉脑袋的大事。可是心已怀二意的张国焘接电后却不以为然,他正在暗中进 行反中央的活动,在杂谷脑召集秘密会议,“审查”中央路线,对毛泽东等人的火急电报自 然也就不屑一顾。他不区别遵义会议前后的不同,向部队散布“博古、张闻天、毛泽东有问 题”,“中央红军的损失应由中央负责”、“军事指挥应统一在正确的指挥员手中”等言 论,为自己的另行其事大造舆论,公开伸手向中央要权和夺权。并策动一些人提出了改组总 司令部和中革军委的建议,向中央递交了改组名单。
  毛泽东真是如火烧眉毛一样的着急了,这可如何处理是好?他大发雷霆:“敌情紧急不 说,这当前的吃饭问题就成了不用敌人打就能自溃的大事,几万军队呆在这里,一天也难熬 啊!再如此困在这个贫穷的地方,我们可能真的要人吃人了,成为国民党宣传的青面獠牙怪 兽。这个张国焘呀,竟置大局而不顾!”
  “等一等吧,刚会合的红军不能这么快就分开。”朱德说。
  “通知各部队。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吃饭问题,先在原地筹粮待命,准备过草地。”毛泽 东作出决定。
  说起大草地,对所有红军指战员来说还是一个谜。当人们还没有走近它,或许会对它产 生诗情画意般的想象。但是,红军还没有入草地,即从藏民口中得知草地要比雪山还要难通 过。
  “要说草地呀!反正高原上的野牛、野羊过草地都不敢停留,它们也要快跑呢!那里更 是什么吃的也没有,连草都有毒,牛羊不敢吃。”藏民听说红军要穿越草地,惊讶的嘴巴合 不拢来。
  为此,红军各部队为了准备跨过草地,更加突出抓了粮食这件大事。总部命令各部队一 定要筹足7天的粮食,要尽可能多地准备熟食。
  但这一带人烟稀少,又是少数民族地区,当地老百姓也严重缺粮。毛泽东等领导人几乎 天天在为粮食发愁。这种情况,完全证实了中央一开始的正确判断。
  许多指挥员在报告中埋怨,说:“这里没有做生意的,无粮可买。藏民由于受到一些谣 言的传播和恐吓而大多数隐藏起来,红军部队的粮秣得不到接济,根本谈不上沿途补充,连 一日两餐的青稞、荞麦、红薯饭也难以为继。”
  到了这时,许多部队经常是每天吃一顿饭,还吃不饱。有的部队则是断了炊,仅靠挖野 菜充饥。
  对挖野菜,大家都说朱德总司令最会找野菜,他先组织了一个“野菜调查小组”,并亲 自带领这个小组到原野上寻找认识的、可以食用的野菜,挖出带回来,分类洗干净,煮着 吃。然后他又动员大家按照所吃野菜的标本再去找。就这样,朱德带领大家在河沟草地竟然 找到了几十种可吃的野菜,多少解决了众多红军指战员的充饥大问题,这也为大部队下一步 进入草地后寻食野菜预先掌握了一些实践知识。
  红军到达黑水、芦花一带后,更加加紧四处筹粮。这一带有很多喇嘛寺,其中刷金寺是 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庙。寺里的大喇嘛也很阔气,许多家具都是从上海运来的,所储藏的粮食 很多,但红军有纪律,不能动用寺庙中的一针一线,因为这个喇嘛的思想工作还没有做通。 红军到处筹粮,有些藏民又误听国民党的宣传,把粮食埋藏起来,人也跑光了。部队有时不 得不在用了藏民的粮食后,留下几块光洋,写个条子,表示歉意。
  毛泽东鉴于红军在缺粮的藏族地区连日行军,吃饭十分困难,遂亲自过问部队的吃饭问 题。
  粮食奇缺的困难在威逼着红军各部队,每个连队仅剩下够吃一天的粮食,还谈什么筹备 7天过草地的熟食。这个时候,地里的青稞麦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老百姓们都跑进了深山 老林躲起来,所存粮食都埋藏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找到的地方。但是,他们的存粮实在也有 限,即使全部集中起来,也不够红军1个军1天的食用。
  躲在山里的藏民由于不了解红军的政策,不敢下山。他们通过通司捎话说:“我们的一 家老小躲在深山老林中不敢回来,没有房子住,又没有吃的食物,老人和孩子都生病了,希 望由此过路的红军快点走。要不然,我们没有吃,没有穿,在忍饥挨饿走投无路情况下,也 会想法算帐的。”
  红军政治工作人员解释说:“咱们军民一家,我们到这里来是与刘湘的部队打仗的,是 帮助解放你们的,决不骚扰你们。我们和你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是自己人。”
  藏民中有人则说道:“我们是人穷志不短,你们要是呆在我们这里不走的话,我们也有 办法对付你们。”
  结果是一到晚上,这些当地人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放火烧房,打冷枪,搅得红军一夜 不得安宁。
  红军总政治部下令严格禁止收割未成熟的麦子,要想方设法把躲在山林里的群众找回 来,用银洋买麦子或牛羊,买卖公平。
  在则格、黑水、芦花一带的沟谷地带,7月中旬的青稞才呈淡黄色,可以勉强割下来食 用。等了半个月后,麦子子粒饱满,开始成熟了。红军由于断绝了粮食而又找不到当地的居 民,总部不得不下令各部队进行10天的收割活动,采用田中借粮的方法,即把银元放在收 割走麦子的田间,筹备粮秣。同时,派人四处寻找藏民回家,按当地粮价付给现款。由此过 了几天,藏民也渐渐减少了敌对情绪。
  时年已49岁的总司令朱德亲自参加筹备粮秣的活动,挥动镰刀收割青稞,同战士们一 起把割下的青稞从很远的地方担回来,并且担得不比青年战士少。他为此还经常对身边的工 作人员和青年战士戏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担不到四五十斤,还担不过我这个老头 子,唉!什么青年?”
  为了准备走过更加艰苦的草地征途,各部队提出了合理用粮的16字口号,这即是: “人带粮食,定量下锅,五多五少,分饭到碗。”其中“五多五少”的具体含义是,打仗时 多吃,平时行军少吃;早饭多吃,晚饭少吃;连队战士多吃,机关人员少吃;伤病员多吃, 工作人员少吃;没有野菜时多吃,有野菜时少吃,甚至不吃。
  为了在筹粮中掌握政策,团以上单位都设有筹粮委员会,统一筹粮,统一分配。对于收 割藏民地里的青稞,总政治部有个严格规定:1.各部队只有在用其他方法不能得到粮食的 时候,才许派人到藏民田中去收割成熟的麦子。2.收割麦子时,首先收割土司头人的,只 有在迫不得已时,才能去收割普通藏民的麦子。3.收割普通藏民的麦子,必须将所收数 量,为什么收割麦子的原因等,照总政治部所发的条子,用墨笔写在木牌上,插在田中。藏 民回来可以拿这木牌向红军部队领回银钱。红4团政委杨成武回忆这段艰辛的岁月时说: “这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因为红军要生存!在饥饿中,能吃到一点正经粮食就相当不错 了。蔬菜简直谈不上,能吃到一点豌豆苗那就美极了。”
  军团参谋长左权专门抓粮食问题,他告诫大家能搞多少粮食就带多少粮食,哪怕多一粒 也好,同时要对那些浪费粮食的现象加以严厉的惩罚。他讲道:“最近工兵连的排长孙胡才 多吃了2斤粮食,受到了严重的惩罚,这是惩一警百,我们都要吸取这个教训。粮食是我们 的命根子,在危难关头,1斤粮食就可以救活几个革命人。”
  红军部队想方设法筹集粮食,准备长途行军之用。为了路上应急备用,强制规定每人每 天要筹够5个馒头的粮食,在每天的傍晚向负责管理粮食的干部交出5个馒头。毛泽东等中 央领导人也不例外。
  每天做出5个馒头的工作定量是很重的。首先要到麦子地里收割,然后用火烤干后,用 手掌搓出麦粒,就这道搓粮的硬工夫,许多红军指战员的双手掌心都磨破了。最后才是磨 粉,蒸成馒头。因此,有许多人一天下来不但自己吃不到馒头,有时还完不成任务。
  宣传干事李伯钊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但她的超额数也交了公。回来后只喝一点麦子粒煮 的稀粥。为了避免饥饿,就减少活动,天还未黑就躺在床上睡觉了。可饥饿中的肚子“咕噜 咕噜”乱叫,她被饿得实在睡不着。
  另一间房子里的陆定一也同样被饿得四处想找点充饥的东西。他和李伯钊几乎是同时寻 找到了刘少奇的房间。刘少奇的5个馒头的任务大概还未完成,这时还没有回来。李伯钊看 上了房间内矮凳子上的一把绿油油的青菜,高兴地对陆定一说:“陆部长,咱们先把这把野 萝卜菜借回去吃了再说,明天挖了再还他。”
  陆定一也为找到充饥的食物异常高兴:“野萝卜菜,好,好!不过,可不能生吃。这个 地方的野萝卜菜说不定会有毒,煮熟了再吃就可以了。”
  很快,一盆热气腾腾的野菜汤煮了出来。李伯钊和陆定一两个人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 光了。他们惋惜这点野菜太少了,只能是哄骗一下自己的肚子。
  到了半夜,李伯钊突然呕吐不止,她开始怀疑是自己晚上吃野菜中了毒。但是,陆定一 却一点事都没有,还赶过来看望和请医生,说:“是不是喝了生水,或许是霍乱?”
  刘少奇也被这边的吵闹声弄醒,和警卫员一起赶过来看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明白李伯钊 何以这样难受的呕吐,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
  “没有啊!”
  “晚上吃的什么?”
  “野菜。”
  “是不是野菜中毒?”
  “不会的。我们两个一同吃的,汤都让我喝光了,你们看我一点事都没有。”陆定一想 了想,又笑着对刘少奇说道:“噢,那野菜还是从你那里弄来的呢。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住了。
  明天挖了还你。“
  “我的野菜,我们已经吃了呀!”刘少奇感到奇怪。
  “就是你房间矮凳子上的野萝卜菜。”陆定一回答。
  “哎呀,怪不得刚才我还问警卫员我的烟叶哪里去了。那是我昨天采的野烟叶子!”刘 少奇解释道。
  医生来了,诊断检查后判断是野烟叶中毒。
  警卫员不解地问:“这还是怪了,这野烟叶子宣传部长吃了就没事,可宣传干事吃了就 中毒这么厉害?”
  医生解释说:“不用问,陆部长平时抽烟很厉害。误食了野烟叶子,对一个抽烟的人来 说,影响不大。但对一个不抽烟的人,就会引起中毒。李干事又是在空腹的饥饿状态下误食 了野烟叶子,所以发作得厉害。没有大的危险,明天就会好的。”
  “看来为了免于野烟叶子中毒,大家最好像我一样,学会抽烟吧!”陆定一的话把大家 逗笑了。
  平时不太容易露出笑容的刘少奇也笑了,但他很快就收住了笑声,快步走出房间,来到 毛泽东的住处,谈了李伯钊误食中毒的情况,焦急地说:“我想这样的情况在部队中也会很 多,都断粮了。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一天,邓小平用布口袋提着自己劳动后做出的几个馒头交公后,见李伯钊在一边噘着嘴 生气,知道她肯定又没有吃的了,便把自己布口袋中的1个馒头递给了李伯钊。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
  “这是我送给你的,不要你还。”邓小平认真地说。
  李伯钊接过馒头,感动地流下泪水。
  饥饿得要发疯的人们不仅从含有面粉的神像泥土中寻粮,活人肚子里的麦粒也成了寻粮 的对象。行走在前面部队中的人狼吞虎咽吃下的麦粒因种种原因难以消化,通过肠道带着粪 便和血污排泄出来。后面的部队就像鸟儿觅食一样,又把这些麦粒拣出来冲洗后吞下。
  饥饿逼出了新的“食谱”。聂荣臻的警卫员弄来了一面破鼓,把上面的牛皮剪下来煮着 吃,大家胃口大开,开玩笑说:“还颇有点海参的味道呢!”
  干牛皮也能吃的消息很快由行军队伍前边传到后面。于是,有人在路上把过去扔掉的皮 草鞋拣了回来,放在火上烧焦,把焦糊的地方用刀刮干净再用锅煮。脚上正穿着的皮草鞋也 煮吃了,后来又把身上的皮带和枪背带解下来煮着吃。
  “如果有粮食,我一顿能吃下8斤米!”有的战士在这饥饿中,感到即使一个大粮仓, 他也能吞得下。
  肚皮贴着脊梁,肚子发出“叽哩咕噜”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荒林山野上传得 很远。荒野上的这百肚争鸣,常引来大家的一阵阵笑声。
  在川西北的红军弄到了这种少吃缺粮的地步,若是再如此下去,真是不用等国民党军来 动武,红军本身也会因粮食问题自行解体。
  7月18日,红军采粮人员及掩护部队外出采粮,在丹巴路上被藏民土匪武装袭击。因 领导者指挥有误,招致军心动摇,粮食被抢走,人员也受到损失。红军总部当即命令第39 团团长率领2营前往增援。这次遭遇战,红军损失惨重,失掉长短枪40支,伤亡40人。 这些使采粮受到损失的领导者,回来后全部被逮捕。次日下午4时,红39团及军直属队召 开军人大会,公审在采粮中使部队遭受损失的5名指挥员,并执行枪决。
  “不这样不行呀,粮食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弄不来粮食,我们几万人就要都自毙在这 里!不枪毙几个怎么能服众?”朱德对那些求情者解释说。
  黑水河边黑水寺,这个让人提不起精神的地方,毛泽东双眉紧皱,他越来越感到粮食问 题的严重性:“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个鬼地区,不能再拖了。如此贫困的地区,所产的粮食 连本地老百姓吃的都不够。数万红军再在这里吃饭,那怎么行?非得都饿死不可!”
  “有人却不愿意走呀!”周恩来说。
  “必须拉着他们走!”毛泽东的语气很坚定。
  “有人是在要官,要大官,官小了他们根本看不上。”周恩来直接说道。
  “这简直是讹诈,是利用党现在一时的困难进行政治讹诈!”毛泽东气愤异常。
  “为了红军的团结,我可以让出总司令一职,如何?”朱德说。
  “不行,总司令这个职权绝不能让出。他看上的是这个总司令,可我们不能给他!是不 是可以多一个副总司令,把四方面军的领导纳入到军委来?”周恩来提议。
  毛泽东摇了摇头,说道:“他肯定不会接受这个副总司令。提拔干部是需要的,但不需 要把这么多人集中到军委,下面需要人。目前必须抓紧战区工作,迅速打击敌人,红军千万 不能分裂,为此,中央必须作出点让步。”
  张闻天摇着头,提议道:“我还是把我这个总书记的位置让给张国焘吧,他很可能看上 的就是这个一把手位置。”
  “那怎么行!总书记代表着党的权威,不能交!”毛泽东表示不同意,想了想后又说: “我看宁愿交出总政委,也不能交出总书记。”
  “我同意泽东同志的意见,交出我原任的红军总政委一职。”周恩来提议。
  为了顾全大局,团结红四方面军的广大指战员,维护两大主力红军的统一,实现北上创 造川陕甘根据地的方针,中共中央政治局接受周恩来的提议,决定将周恩来原任的红军总政 委职务改由张国焘担任,并决定对组织作必要的调整。
  这个让出哪一个职务的问题,成为关系到中国共产党、中国工农红军命运的大事。历史 证明,职务问题的争与交“战役”结局,相当于毛泽东指挥红军在党内同错误路线斗争中, 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又夺取了一座泸定桥。毛泽东在同张国焘的斗争中,表现了高度的 原则性和灵活性。如果当时让掉总书记,张国焘以总书记名义召集会议,成立以后的伪中 央,那就成为合法的了。这是一个非常重大、天大的原则问题,慧眼独识的毛泽东洞察到了 这一点,中国共产党幸甚,红军幸甚!
  黑水芦花,一个耐人琢磨的地名。淼淼黑水之中竟然也会绽开灿烂芦花一朵。
  在电话中,张闻天代表党中央事先找到张国焘,郑重私下通气宣布总政委的易人决定。 恰巧的是张国焘在当时也表示不要总书记一职,他在得知其他常委对在是否让出总政委或总 书记职务上有分歧时,竟得意忘形地对张闻天说:“总书记你们当吧,现在是打仗嘛,我要 总政委。”张国焘显然失算了,在职务问题的争与交斗争中,看似沾了大光,其实真正的斗 法胜利者是毛泽东,而不是他张国焘。
  张国焘在总政委的任职命令明确内定后,才姗姗来到黑水寺,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会研究组织问题的会议。
  就在红39团召开公审大会的同一天,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正式宣布命令,任命 中革军委主席朱德仍兼红军总司令,张国焘任总政治委员。同时任命陈昌浩为中革军委常 委,原红军总政委周恩来调中共中央常委会工作,博古任总政治部主任。中央明令指出: “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合后,一切军队均由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总政委直接统率指挥。” 这一决定,充分体现了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闻天等人为促进两军团结和照顾大局的一 片诚心。
  7月21日,中革军委作出《关于一、四方面军组织番号及干部任命的决定》。决定以 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为红军前敌总指挥部,任命徐向前兼总指挥,陈昌浩兼政治委员,叶剑 英任参谋长。各部队的番号和军政领导有所变动:原第1军团改称第1军:军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参谋长左权。
  原第3军团改称第3军:军长彭德怀,政委杨尚昆,参谋长萧劲光。
  原第5军团改称第5军:军长董振堂,代政委曾日三,代参谋长曹里怀。
  原第9军团改称第32军:军长罗炳辉,政委何长工,参谋长郭天民。
  原红四方面军各军番号不变。
  第4军:军长许世友,政委王建安,参谋长张宗逊。
  第9军:军长孙玉清,政委陈海松,参谋长陈伯钧。
  第30军:代军长程世才,政委李先念,参谋长李天佑。
  第31军:军长余天云,政委詹才芳,参谋长李聚奎。
  第33军:军长罗南辉,政委张广才,参谋长李荣。
  叶剑英接到命令后,立即向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人告别,随后,带领红军总司令部 机关的李荣、毕占云、吕继熙(吕黎平)、赖光勋、陈茂生等10多位作战参谋和机要干 部,从芦花寨出发,去毛儿盖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报到。
  宣布各军番号和干部任命这天,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也在黑水芦花召开。会议由博古主 持,出席会议的有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朱德、张国焘、王稼祥、邓发、凯丰,以及刘 伯承、李富春、徐向前、陈昌浩,共13人。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为了听取关于红四方面军 情况的报告,讨论对红四方面军放弃鄂豫皖、通南巴根据地及组织西北联邦政府等问题的看 法,统一对红四方面军的认识。这是张国焘所要求开会解决的问题。毛泽东、张闻天等人本 来很不情愿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只能引起内部混乱的问题,但张国焘逼到了这个地步,会议 不得不开。
  会议首先由张国焘报告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第4次反“围剿”以来的发展情况,他讲 道:“总的来说,红四方面军的战略战术一般是正确的,但缺点错误是有的,可我不能承认 在鄂豫皖和川陕苏区有路线问题,这是我对红四方面军的基本评价。”
  徐向前在发言中介绍了红四方面军的特点,他说:“红四方面军干部土生土长的多,文 化程度低,但能积极学习;军事知识差,但能干;作战后即讨论研究经验教训。部队作战, 书面命令少,没有参谋业务处的工作,作战计划等都是上面指挥员直接制定。从鄂豫皖到四 川的战争过程中,很注意执行纪律和进行政治工作,但执行纪律不适当的现象也常有发生。 作战时领导干部层层下去指挥,1个师就由师长下去带1个团,师政委带1个团。这样,战 斗虽然勇敢坚决,但干部伤亡大,现在还没有很好地纠正。集体领导差,对军事问题的决定 非常秘密,运动兵力迅速,决定问题快,动作灵敏,指挥集中,但打退敌人后指挥就分散 了,常误事。射击、手榴弹操练很勤,有很大进步。夜战很好,主要是干部亲自看阵地,有 记号,大量利用手榴弹攻击,投的准,尤其以第274团、第265团的夜战最好。总之, 四方面军工农干部多,军事理论训练少,战略战术是弱些,但主要是从实践中积累经验。”
  接着,陈昌浩就红四方面军的政治工作情况作了介绍。
  次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继续召开。陈昌浩和徐向前因忙于指挥部队作战,没有出席 会议,赶往毛儿盖。会上,邓发、朱德、凯丰、周恩来、张闻天、毛泽东相继发言,博古作 结论。大家肯定了张国焘到鄂豫皖后,红四方面军是执行了中央正确路线的,因此,才有胜 利和发展。同时,也指出了领导工作中的某些不足之处。
  整个会议应该说开得是较好的,但是,到了会议将近结束时,由于许多人对张国焘近半 个多月来的言行很是不满,会议讨论内容突然转向,变成了批斗会。
  张闻天严肃地指出:“南下北上不仅是个战术问题,也不单纯是个战略问题,而是个相 当重要的两条路线之争问题。”
  博古的发言很尖锐,他几乎是指着张国焘的鼻子批评说:“我是坚决拥护北上的,我不 明白为什么国焘同志非要坚持南下,说句不好听的,南下就好似麻雀往阴沟里钻!”
  “什么麻雀往阴沟里钻?你也说得太绝对了吧!”张国焘猛然站立起来反唇相讥。
  “对其它军事以外的问题,我主张暂缓讨论,目前正处在行军作战期间,一切应服从战 争的胜利。”朱德发言说,他极力缓和会场上紧张的气氛,对张国焘没提出过于尖锐的批 评,认为:“中央对红四方面军应有个正确的估量。我认为红四方面军在创建革命根据地、 扩大红军力量上是有着很大成绩的,并多次打破了敌人的‘围剿’,取得了很大的胜利。红 四方面军的干部年轻,有朝气,部队生龙活虎,纪律严明,是支难得的有战斗力的队伍。红 一方面军过去也是这样,但经过万里转战,损失不小,十分疲劳,亟待休养生息,恢复元 气。当然,红四方面军部队在政治工作、地方工作及战略战术配合等方面也存在着缺点与不 足,希望你们总结教训,加以改进。我希望红一、红四方面军指战员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团结一心,渡过眼前的困难,争取更大的发展。”
  周恩来在这时病得很重,但仍坚持出席了会议,他由于发高烧,脑袋胀痛得厉害,可他 的思维是清晰的,也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会议最后肯定了红四方面军各项工作的成绩,总结了经验教训,并对张国焘退出鄂豫皖 苏区、放弃川陕苏区,以及组织西北联邦政府等错误进行了批评。这次会议总的来说是有利 于两个方面军的团结和协作的,但会议后期的过火批评对改变张国焘继续与中央对抗的情 绪,没有起到好作用,结果却正相反,走向了问题的反面以至把张国焘推向了极端,这是此 次会议上对张国焘提出过火批评的人不应推卸的历史责任。
  时局发展到此时,由于张国焘的拖延,红军丧失了夺取松潘的有利时机,中共中央、中 革军委决定放弃原定的松潘战役计划,改经草地北上。
  黑水芦花会议后,毛泽东等人翻越巴不得包德山、打古山和最后一座大雪山——施罗 岗,向松潘县的毛儿盖进发。横在他们面前的是难行的茫茫草地,复杂的党内斗争也更加恶 化并有所戏剧化。
------------------   黄金书屋 youth整理校对
  转载请保留,谢谢!
  草地龙虎/(陈宇) 第五回 艰难北进一步三停 沙窝分出左右两军
  “藤缠树来树依藤,红军穷人一条心。
  藤无树儿腰不硬,树无藤儿山不青。“
  悠扬的山歌在群山峻岭中回响飘荡。红军进入川西北地区后,在行军作战同时,始终保 持着又是个宣传队的特征。7月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了《告康藏西番民众书—— 进行西藏民族革命运动的斗争纲领》,号召藏族民众反对英帝国主义及国民党军阀,成立游 击队,加入红军,实行民族自决。很快,这些内容就宣传到了山乡村寨。
  红军全体指战员都负有宣传使命,通过丰富多采的各种宣传途径,对沿途人民群众进行 宣传。除歌舞外,红军在所经过的各地,还留下了许多经久可见的书写、錾刻、张贴的标语 和布告。书写和錾刻的标语都是就地取材,因地而异,充分利用现有的条件,积极发挥它的 宣传作用。如书写标语口号时,所使用的材料有锅烟、红土、木炭、墨汁、石灰、白垩土 等。书写和錾刻标语所选择的处所,在农区村镇多是院墙、碉楼、住房、门柱、城门、牌 坊,或是交通要道旁的岩石等醒目地方。为了使标语能够留存时间长,作用久远,红军各 军、师,还组织有“錾字队”,专门从事宣传标语的书写与錾刻工作。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那些红军当年留下的标语有的仍然清晰可见。在芦花米亚罗沟 路旁,有一幅巨大的石刻标语,游人到此,当地人总会重复当年红军讲起的这样一个故事:有位红军战士,因负伤掉队。属于他自己的衣物食品什么也没有了,但他不肯把手中仅 有的武器——凿石头用的工具丢弃。他用生命的最后时间,凿完了这幅“赤化全川”的标 语,但落款“中国工农红军宣”这个“宣”字却没凿完,仅凿了一个上半部的宝盖,还缺下 面的“亘”字,就倒下了。数天之后,后续部队再经过这里时发现了这位红军战士,大家把 他安葬在附近的小山坡上。有人提议,继续完成这幅标语,凿上那个“宣”字中的下半部 “亘”。但大家最后还是赞成了另外一种提议,就让这幅未完成的标语如此存世吧,因为它 会无言地向来人讲述这条标语之后的一个动人故事。
  长征途中,红军还用青翠的叶片作传单,在上面用石片树枝写上文字,对部队进行宣传 鼓动,战士们亲切地称这种传单为“叶报”。在有的红军部队,这种“叶报”到后来演变成 小报,从长征路一直“出版”到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
  在森林地带,由于山石多为参天大树所遮盖,为了扩大宣传效果,红军还因势利导地创 造了“树标”,即选择路旁的大树,在树干上用刀剥下一块树皮,再将标语口号刻、写在树 干上。这样即可显而易见,又能经久不脱落。这种“树标”在松潘县的毛儿盖、茂县的松坪 沟和黑水的小黑水地区最为多见。有的“树标”在上述地区,半个多世纪后仍然可见。在牧 区草地,红军则使用小石块在草地上镶嵌成标语。在靠近国民党统治区一带,凡属河道较 宽、水流量较大的地方,如汶川等地,红军就用木板写上标语、文告,投入岷江中,使木板 顺流漂下,向国民党统治区扩大宣传影响,直流到坐镇成都指挥“剿赤”的蒋介石脚下。
  有些标语还真的出现在成都城下江水中,蒋介石惊呼:“清澈的岷江要变成赤水河了!”
  川西北岷江的源头上,红军仍频频把蒋介石不愿听到和看到的战报送到成都。
  时川西北战幕刚刚开启,毛泽东在继指挥大渡河之战和中止松潘战役后,又指挥红军进 行了翻越大雪山后规模较大的毛儿盖地区战斗。
  毛儿盖是该地土官属下18寨地域的总称,方圆10##多平方公里。7月初,国民党 军10多个团在有空军配合下赶到这一地区进行防堵。胡宗南特别命令第1师西北补充旅加 强营营长李日基带队抢占毛儿盖,驻军于索花寺内,并向南面数里的夏藏派出1个班,在营 部前面的山头上部署了1个班担任警戒,又向寺院西面山顶派出1个排,其余3个连的主力 部队部署在寺后山头上和寺院东南角上的一座独立寺庙内。胡宗南向李日基营下达的战斗命 令是7个字:搜索、警戒、打游击。
  红军在攻松潘的行动失利后,位于松潘以西的毛儿盖地区便成为绕攻松潘、北出甘南的 必经之地。中革军委命令,红1军团主力配属红30军担任北进毛儿盖的前卫,尽快夺取毛 儿盖,打开北上通途。
  红军先头部队由沙窝经阿基等地于7月9日下午抵近毛儿盖,与国民党守军接火,迅速 拔除了李日基营设在外围的3个警戒哨据点,并逐渐形成对敌之包围。夜间,红军向寺后山 上国民党军阵地发起攻击。由于国民党军占据有利地形并有事先构筑的阵地为依托,而红军 的武器装备弹药较弱,因此,红军在之后连续5天发起多次进攻都未能奏效。
  红军逐渐缩小包围圈,一次次发动新的更加猛烈的攻势。李日基只好命令所部全部退缩 到索花寺内固守,并连电胡宗南,请求增援。红军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了国民党军李日基 营,但因缺少重武器,步枪子弹也有限,难以向寺内发起强有力的攻击,只好以喊话宣传等 政治攻势辅助军事进攻,并在暗中向专内挖地道,但被李日基部察觉。一场血战肉搏后,红 军的地道行动没有能成功。
  李日基频频急电胡宗南求援。14日,红军击毙国民党军把守寺庙大门的副营长吴剑平 和第1连连长郭全喜,李日基及其部属军心大震。15日夜,浓云遮月,李日基在接到胡宗 南的准许撤退命令后,借助夜暗率全营600余人由寺庙东北方向突围,直奔松潘方向。红 军发觉后一路追打过去,俘敌100余人。16日下午,红1军团侦察连、第2师第4团和 红30军第268团两个连将李日基营包围于腊子山以西25公里处。战斗不到两个小时, 已成惊弓之鸟的国民党军士兵纷纷举枪投降。李日基抱头缩成一团,从山上一直滚到山下, 才得以溜走。
  毛儿盖一战,红军击毙国民党军副营长以下官兵20余人,俘虏400余人,缴获步枪 200余支,轻机枪16挺,重机枪4挺,无线电台1部及其它军用物资。
  在毛儿盖战斗同时,红4军一部也由小姓沟以南向北发动猛烈攻击,当面之国民党军是 胡宗南部的丁德隆独立旅。红军进占牦牛沟右岸一线,迫使丁旅退守牦牛沟左岸阵地。岷江 东岸红军也由镇坪向北进攻,首先与占据金瓶岩的国民党军李文第2旅的第6团接火。国民 党军驻守镇江关的第4、第5两个团奉命增援,双方展开激战。战斗中,红军击毙国民党军 第4团团长李友梅及两名营长,国民党军全线溃退。红军乘胜追击,在北定关再击溃国民党 军李铁军第1旅第2团,该团团长杨杰带伤而逃。
  在这一时期,国民党空军为了配合胡宗南部的地面作战,每天都出动飞机对红军所在地 区进行侦察和轰炸。有时在同一时间,同一区域,就有6架飞机一同扫射和狂轰滥炸。7月 17日,国民党空军第3队副队长朱嘉鸿和队员郭诗东驾驶的第303号飞机,飞至黑水石 碉楼上空进行侦察时,红军战士一齐举枪射击,打中飞机尾部。朱、郭两人企图驾驶受伤的 飞机逃跑未逞,被迫降落在别竹河坝,当即被红军俘获。8月3日,国民党空军第6队队长 王伯岳、队员谢集泰驾驶第601号飞机在腊子山、羊角塘一带进行低空侦察,为了避开红 军密集的弹雨,于慌乱中撞在千流水山坡上,王、谢两人当即毙命。
  飞机被击落的消息传到成都,蒋介石手捏电报骂娘:“你们这些白痴,怎么把王、谢两 个人安排在一架飞机上呢?这次好了,王、谢真的成了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周围 的人直到这时才明白蒋介石原来是联想起了唐朝刘禹锡的《乌衣巷》诗。
  时在沙窝的毛泽东得知王、谢毙命的战报后,也在吟诵《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 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的欣喜心情与蒋介石截然不 同。
  从7月中旬到下旬,红军在西到南的弧形战线上与国民党军激战不停,多呈拉锯状态。 时驻军在松潘的胡宗南接连收到蒋介石的电报,可胡宗南并无捷报可发,而红军攻打松潘的 枪声却听得越来越近,急得胡宗南在城中直跳脚。为了鼓舞士气,能向蒋介石有个好的汇 报,胡宗南把指挥部搬到了城南的塔子山上,并增调部队拚命向南反扑。
  这时,红军攻击部队由于张国焘的拖延,难以形成合力,失去了战机,战局已出现不利 于红军的变化:原来担负追击任务的国民党军薛岳部和川军正从东南方向压来,北线兵力众 多的胡宗南部已集中到地形非常险要的松潘一带,修筑了坚固的工事,基本完成了堡垒线的 构筑,控制住经松潘北去的大道,取以逸待劳之势,红军的攻击显然难以取胜,原来制定的 松潘战役计划已难以实施。
  红军就此失去了一次歼敌的机会。后来在1943年国共合作期间,胡宗南在重庆谈到 松潘作战的情况时还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我们人很少。我的司令部设在城里的一座庭院 里。我记得我曾想过如果红军包围了松潘,要是我被抓住,该怎么办?我想起了我在黄埔军 校时的老师周恩来,他会关照我的。”
  结果呢?是胡宗南没有去求周恩来,他应感谢张国焘的故意拖延时间。由此,8月初, 毛泽东、朱德等决定放弃攻打松潘的部署,以红军主力西指阿坝,北进夏河地区,争取在洮 河流域消灭阻敌,进入甘南。8月3日,中央军委制定《夏洮战役计划》,初步拟定将红 一、四方面军混合组成左、右路军北上。10多天后,又对部队编组作了一些调整。
  毛儿盖战斗结束后,7月22日,徐向前、陈昌浩率主力部队从芦花出发,向北进军。
  “会师了,大家应该和和气气商量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应该争争吵吵。”徐向前说。
  “张主席说,现在是革命低潮时期,我们红军应该把苏维埃的旗子卷起来,南下到川康 边暂避一时。可中央许多人不这样认为,分歧也就难免,但我们真希望他们很快统一意见, 否则,我们夹在中间难受。”陈昌浩也表示不理解。
  在这时,徐向前和陈昌浩对中央政治局黑水芦花会议的结果还不知道,但他们此时是同 意中央北上创建川陕甘革命根据地计划方针的,因此一路上想的和谈的都是如何消灭敌人和 北上的问题,自然也谈到了希望中央不再发生分歧,张国焘和毛泽东不要再如此“斗心眼”。
  就在这川西北龙虎相斗——毛泽东即要与蒋介石斗,又要与张国焘斗,斗得天昏地暗 时,川西北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巨变。
  战暇中抽闲,眼睛始终盯在川西北地图上的蒋介石、毛泽东和张国焘,忽如家庭中兄弟 之间打架,在互相扭胳膊抵头相斗时,透过对方的肩膀突然看到正有强盗闯入家中行窃。本 来力气小的一方很想抽出手来,把强盗打出家门,可力气大的一方就是死死揪住对方不放, 想把即将摔倒在地的对方彻底打翻后,再回过头来追打强盗。
  如此互不相让中,川西盆地盆沿上众人的眼光透过剑门险关、岷山雪峰,看到川外世界。
  这时,华北形势发生急剧变化的消息迟迟传到川西北。有消息报道:日本于上月初占领 丰台,炮击北平,并令汉奸组织所谓“华北国”、“正义自卫军”。红军指战员得此消息, 惊叹:“华北偌大山河已沦为日本殖民地矣!”
  8月1日,是中国工农红军的诞生日。8年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起义在南昌城头 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这打响第一枪的周恩来、朱德、刘伯承等人,8年 后正在川西北高原,他们在为红军的战略方向问题与张国焘争论得面红耳赤,为中国的苏维 埃运动寻找新的根据地。
  就在这时,远方的第三共产国际领导人斯大林却悄悄地放弃了“中国苏维埃运动”的提 法,继而提出了取而代之的新口号: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产国际在莫斯科举行第七次 大会,主席季米特洛夫在他的政治报告中,强调指出殖民地应建立反帝的民族统一战线,特 别是中国要建立抗日的民族统一战线。这时驻共产国际的中共中央代表王明,选取了中国工 农红军建军日,代表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中共中央发表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 呼吁停战,组织全中国统一的国防政府和抗日联军,一致抗日。这即是著名的《八一宣言》。
  中共中央在川西北的要人们在这时还没有时间顾得上考虑世界大事,没有充分认识到中 国革命新高潮的到来在即,红军可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上找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列车,尽快乘 坐上去。张国焘不可能认识到,毛泽东也没有认识到。
  此时的毛泽东为红4军军长改了一个名字,把“许士友”中的“士”字改为“世”,说 道:“这个字一改,你就成为世界之友了!我们的红军战士,不但要事事处处想到中国,还 要放眼世界哟!”许世友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名字。但是,毛泽东眼下的紧迫任务还不是“胸 怀全球”,而是赶快想办法如何摆脱这川西北困境,走到一个能建立苏维埃根据地的地方去。
  抗日的问题,中国国民党政府更没有提上议事日程,他们在忙着“安内”。8月5日, 忙于在川西北“剿赤”的蒋介石,除自己亲临前线指挥“围剿”大草地以南的红军外,还限 令福建国民党军在3个月内肃清边区“残匪”。而得寸进尺的日本人见有机可乘,随之提出 了许多非法的苛刻要求。焦头烂额的蒋介石决定忙完一头再说另一头,他稀里糊涂地在日本 所提出的条件上划了押,仍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好像唾手可得的“剿赤”上,他认为毛泽东就 擒在即。7日,驻日大使蒋作宾自成都携带蒋介石对日交涉提案到了南京。提案称:(一) 东北问题暂置不问;(二)中日在平等基础之上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三)平等互惠促进 中日经济提携,在此基础上缔结军事协定。
  蒋介石的倒行逆施引起了国民党内部的不满。8日,汪精卫请辞行政院长及外交部长 职。紧接着,侨务委员长陈树人、实业部长陈公博、铁道部长顾孟余、教育部长王世杰、外 交次长唐有壬、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等也先后请求辞职,表示与汪精卫“同进退”。这时, 湘、鄂、赣、皖4省水灾甚大,灾民达1400多万人,受灾区10万平方公里,淹毙10 余万人。在成都忙得团团转的蒋介石在委任卫立煌为闽赣浙皖边区的“清剿总指挥”后,1 4日不得不飞离“剿赤”第一线,由成都飞到庐山,先处理汪精卫等人的辞职事。同时,他 也没有忘记“灭共”大愿,于15日责令国民党中常会通过了《严惩共党反复案》,规定: 凡“自首”、“自新”共党复而加者,一律枪决,或处无期徒刑。
  8月21日,蒋介石在稍微安顿了汪精卫的复职事后,又飞回成都,指挥追剿红军。
  蒋介石在天上飞来飞去时,毛泽东、朱德率领中央机关和红军总部于芦花会议后到达毛 儿盖地区,准备从此方向突破国民党军的堵截线。
  根据芦花会议关于培养大批军事、政治干部的决定,红军大学在原红一方面军红色干部 团和红四方面军红军大学的基础上于毛儿盖宣布成立。倪志亮任校长(未到职),何畏任政 治委员,李特任副校长兼教育长,刘少奇任政治部主任,黄超任秘书长,下设上级指挥科, 张宗逊任科长;上级政治科,李井泉任科长;特科团,韦国清任团长,宋任穷任政委,下设 骑兵科(科长苏进),工兵科(科长谭希林),炮兵科(科长冯达飞),机关枪科(科长王 智涛),另外还有步兵科等专业。学员是来自红一、四方面军的干部和战士。
  8月2日清晨,霞光灿烂,毛儿盖沐浴在一片金辉中。红军大学成立典礼的会场选定在 喇嘛庙前一块绿茵茵的草坪上。
  上午8时过,红军大学上级指挥科、政治科、工兵科、炮兵科和骑兵科等科的学员们, 列队进场。军容严整的学员们,个个英姿勃勃,整整齐齐地端坐在草坪上,唱起了歌曲,并 与红一、四方面军的指战员互相比赛起唱歌。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
  歌声忽然停止了。一阵急骤的掌声爆发出来。毛泽东、朱德、张闻天等中央领导人满面 笑容,走入会场。学员和指战员们边使劲鼓掌,边伸长脖子向前望。
  有人在急切地问:“哪个是毛主席?哪个是朱总司令?”
  被问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介绍说:“走在前面的可能就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 后面的是张闻天、王稼祥、博古,那个大鼻子肯定就是李德… ”
  会场四周挺立着松柏。“主席台”非常简陋,就是席地而坐的部队前面的一小片空地。 毛泽东等人来到“主席台”,有的站着,有的靠在一旁的树上,有的干脆也坐在地上。
  大会开始了,何畏郑重宣布:红军大学成立了!现在,我们请中央首长讲话。
  朱德身着军装,腰扎皮带,脚穿草鞋,向前走了几步,首先说道:“遵义会议以来,我 们党在新的党中央的领导下,纠正了王明左倾路线的错误,走上北进抗日的正确道路。目 前,我们要团结起来,继续北上,迎接新的斗争任务。我们的红军大学,就是为了迎接新的 斗争而成立的。不要看我们现在的条件差,将来,我们一定能坐进大礼堂。你们现在是学 员,一旦毕业出去,就要担负起领导红军和人民抗日的重任。”
  会场里鸦雀无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朱德讲话,端详着朴素、和蔼的朱总司令,听 着他那一口亲切的四川乡音。
  面庞清瘦的毛泽东走到前面,他的身体显得高而单薄,但目光炯炯,显得很有精神。他 主要讲了形势和任务,之后,勉励红军大学学员,说:“红军大学是培养干部的地方。你们 要好好学习,加强团结。将来形势发展了,你们就是党的骨干力量。”
  中午,红军大学成立典礼结束。炊事员抬来一筒筒的青稞面蒸牦牛肉。在愉快的气氛 中,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和红军大学的学员们一起,席地而坐,共进午餐,同庆红军大学成 立。
  “今天会餐不错呀,有牛肉吃。”毛泽东一边招呼大家盛饭,一边高兴地说。
  朱德望着盛饭的同志,也欣喜地说:“今天一、四方面军的同志在一起吃饭真热闹呀! 等我们北上建立起新的根据地后,我们要请全国各方面军的红军指战员到一起大会餐,那才 是真正名副其实的红军大学。”
  毛泽东和朱德的这顿饭并没有吃好,不远处的大松树下,机要科长正手拿电报匆匆向这 边走来。原来在大家都忙着准备北上之际,张国焘又节外生枝,发来电报,说应该开会继续 讨论芦花会议上没有解决的“政治路线”问题。
  “看来我们想走也走不脱呀!这位新上任的总政委不发话,四方面军的部队也不会让我 们走成。”朱德放下饭碗说。
  “呸!如此三番五次折腾,他究竟想干什么?想把我们逼上梁山么!开会就开吧,不把 大家都饿死在这里,有人就安稳不下那颗野心。”毛泽东气得把饭都喷了出来。
  由此,8月4日至6日,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以南10公里的沙窝召开扩大会议。红四 方面军的第11师驻在沙窝,师政委是陈锡联。会议就在第11师的司令部内召开。
  沙窝,是藏语音,实际上是个山口的名字,地点在今松潘县毛儿盖区八寨乡的俄灯寨子 附近。红军从打古山顺沟而下,所到达的第一个村庄就是俄灯寨子。毛泽东等人到达这里, 经山口进入小盆地中的俄灯寨子时,从牧民口中得知此山口地名为沙窝,因此把在这里召开 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也就称为沙窝会议。实际上,中央政治局会议并没有在沙窝山口召开,而 是在进入沙窝山口后的俄灯寨子召开。所以,如果确切的说,中央政治局在这里召开的会议 应该称为“俄灯会议”。只不过这次著名的会议在当时就以“沙窝会议”记录在案,后人也 就约定俗成这么称呼。
  俄灯寨子,四周皆山,群山环抱中,10余户人家的小村庄在茂密的树林中显得很幽 静,自成天地的小盆地,倒也很像个“窝”。
  张国焘和陈昌浩在20多名骑兵的护卫下策马到达沙窝山口。张闻天迎上来说:“这是 一次政治局常委会议,陈昌浩不能参加。”
  陈昌浩感到很尴尬。张国焘解释道:“昌浩同志是中革军委常委,可以列席会议嘛。”
  “不行,这是一次秘密会议,只允许政治局委员参加。”张闻天解释说。
  于是,张国焘只好在1名卫士的护卫下进入沙窝。陈昌浩暂时在山口外放牛亭中休息, 等会议开完后再同张国焘一同返回。
  原定红四方面军参加会议的名单有徐向前、陈昌浩、傅钟等人,后来改变为只有张国焘 一人出席会议。
  张国焘赶到会场时,看到出席沙窝会议的政治局委员实际只有毛泽东、朱德、博古、张 闻天4人,邓发和凯丰2人列席会议,中央书记处秘书长王首道担任记录。
  会议在寨子中一座破旧的小喇嘛庙外亭中召开。山风习习,虽是夏热大暑季节,这里倒 显得很凉爽。
  张国焘环视了一下到会人员,心中自然很是凄然,问道:“恩来和稼祥同志还没有到?”
  “他两个病得厉害,已经请病假了。”坐在张国焘一边的朱德侧头说道。
  “周恩来同志的肝病在这时犯了,把医生戴胡子调了去专门进行护理。稼祥同志也病得 厉害,所以,恩来和稼祥同志不能参加会议。”张闻天说得更详细一些。
  “聂荣臻随部队到另外一个地方执行任务,也不能列席这一次会议。”博古说。
  正说着,大家看到王稼祥坐着担架来到会场。
  王稼祥拄着拐杖吃力地下了担架,微笑着说:“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没有!”毛泽东显得很激动,他迎上前来,然后扶王稼祥坐下。遵义会议上王 稼祥那关键的1票,毛泽东记了一辈子。此时的毛泽东心中清楚,沙窝会议也不能没有王稼 祥,说不准王稼祥在关键时刻又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王稼祥在这时的确已经病得很重。他 是在1933年中央苏区军4次反“围剿”时遭敌机轰炸而负伤的,弹片打进了他的右下 腹,穿过结肠,嵌在右肠骨窝上,伤势很重。由于弄不清残留弹片的位置,只好采取保守治 疗,但引起了右下腹的局部性腹膜炎。他带伤参加了长征,而伤口在征途中却常常流着脓 血。护理人员用橡皮管子塞进伤口,在橡皮管子外面穿上丝线,丝线外面再缠上纱布棉花以 吸收脓液,然后取出棉花纱布排除脓液。“后来到达陕北,著名外籍医生马海德在参加了王 稼祥的病情会诊后,感叹道:”我看了非常吃惊,这么重的伤,居然能长征过来,要有多么 顽强的意志啊,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王稼祥就是在这种严重的伤势情况下,仍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时刻关心着红军的命运, 几乎坚持参加了长征路上的历次中央政治局会议。到了沙窝后,他的伤口发炎溃脓很厉害, 身体发高烧,肠子溃烂,大便从伤口里流出来,处于病危状态。但当他听说要召开政治局会 议后,病情好像突然好了许多,坚持着拄着拐杖出席了会议。
  “我们现在开会。”担任会议主席的张闻天宣布会议开始,并说:“今天的会议,主要 讨论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形势和任务,作出决议。泽东同志刚草拟了一个决议草案,大家 就此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毛泽东站起来,把决议草案送到与会者的手中。
  张国焘手握草案,粗略地看了一遍。决议的主要精神是重申北上抗日、创建川陕甘根据 地方针的正确性,并说明加强两个方面军的团结是实现这个方针的基本条件,必须在一、四 方面军中进一步加强党的绝对领导,反对过高地估计敌人力量、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的右倾 动摇。张国焘的眼光停留在纸面上,这几行字写的是:“一切有意无意的破坏一、四方面军 团结一致的倾向,都是对于红军有害,对于敌人有利的。”“我们之间发生过分歧,我认为 这是值不得大惊小怪的。”张国焘第一个发言说:“梁山泊的好汉不打不相识,争争吵吵并 无关系。我们都有多年奋斗的经历,寻求谅解应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而我们的目的,本来 就是要获得谅解,而不是扩大分歧。”
  “请国焘同志直接讲问题。”博古插话说。
  张国焘瞟了博古一眼,不理睬地继续说道:“我很惋惜我们没有在抚边初次会面时,就 痛痛快快地把问题说清楚,因而酿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隔阂,甚至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言论。
  在这里我想就不必一一说了。“
  “有什么言论?有话还是摆在桌面上说明白的好。”博古说。
  “比如有人就说我张国焘是军阀,要凭借军事实力胁迫中央;有人说我张国焘是老机会 主义,非打击不可;也有人说我张国焘自视资格老,瞧不起政治局其他委员,要在纠正中央 错误的名义之下,摧毁整个中央;还有人引经据典的说西北联邦政府反叛苏维埃;说总政治 委员的职务完全抹杀军委会主席和整个中央的职权;还有……多着呢!总之,凡此流言都似 乎把我说得不成个样子。”
  “好了,国焘同志,流言是很多的,不光你有,我还不少呢!”毛泽东的话明显对张国 焘不满意,他说:“譬如有人就说我是曹操,中央成了汉献帝;有人就怀疑中央的政治路线 错了,现在只能用军阀官僚的手段来统治全党全军。我们这次会议就正是要解决这些问题。”
  “润之兄所说的政治路线问题,我本人就这样认为是错了,也可能是共产国际错了,也 可能是我们执行错了,也可能是时移势易而必须改变。但是,我们要求检讨中央的政治路 线,决不等于推翻整个中央。这次会议,我也许不应贸然肯定中央的政治路线究竟如何,但 我们看到的是,当前的苏维埃运动不是胜利了,而是失败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现在, 所有的苏区都丧失了,红军遭受重大的损失,我们退到了藏族地区,这些失败的事实是谁也 无法否定的。至于苏维埃运动遭受挫折的原因,既不能说成是敌人飞机大炮的厉害,也不能 当作只是我们军事上的失算。我认为,主要还是苏维埃这一运动不合时宜,没有被广大群众 所接受。遵义会议肯定中央政治路线的正确,却说军事路线错了,这似乎有些倒果为因。”
  博古接过张国焘的话题,实是在辩驳:“苏维埃运动的政策是共产国际决定的,经过中 共第六次代表大会通过,决不能说它是错误的。苏维埃运动现在是胜利,而不是失败。今后 无论到什么地方,也要将这面苏维埃的旗帜高举起来。”
  毛泽东的神情变得很忧郁。
  会议就当时面临的形势与任务展开讨论。毛泽东在发言中指出:“国民党在西北的统治 已削弱,那里也是帝国主义势力最薄弱的地方,同时因靠近苏联在政治上物资上能得到帮 助。西北有很多困难条件,但都能克服,因而要全力实现在西北首先是甘肃地区建立根据地 的战略方针。要加强两个方面军的团结,目前我们极具有紧迫意义的是军事问题。所以,根 据中央提出的解决政治路线的要求和国焘同志坚持错误的事实,我不主张在这时清算中央的 政治路线。政治路线的错误,待时机成熟后再予解决。但必须指明的是,国焘同志向中央要 权,这是十分错误的。”
  朱德的发言总是取温和态度,多讲长处,多说鼓励的话,推心置腹以诚相待,他说: “两个红军主力会合后力量增强了,创造川陕甘苏区是有把握的,要提高自信心,克服各种 困难去战胜敌人。对于一、四方面军,不能轻率地说谁好谁不好,存在缺点是可以改进的 嘛。”
  张国焘这时想起了同来沙窝却等待在山口放牛亭的陈昌浩,于是提出要补选中央委员, 改组中央,说:“中央应遴选一些新人参加中央工作,这可以巩固中央的领导作用。如果我 们从一、四两个方面军中遴选少数干部列席政治局会议,并参加军委会和中央机关其它工 作,将有百利而无一害。譬如我自己是中央一员,但常被视为是红四方面军的代言人。因 此,我们为何不让红四方面军的干部,直接向中央表达他们的意见呢?”
  “怎么个表达法?”毛泽东的火气在向上冒,他已经做好了今天与张国焘撕破脸皮也要 斗争的思想准备。
  张国焘却根本没有把毛泽东放在眼中,仍然继续他的讲话,阐述自己的观点:“怎么个 表达法?很简单,可采取召开高级干部会议的方式,吸收新人参加中央工作。这主要为的是 实施党内民主,并不是有人想象的要推翻中央领导的阴谋。如果有人过度敏感,以为这样的 高级干部会议将由四方面军的同志占多数,这不免是想入非非,我可以声明,四方面军的同 志决不会在高级干部会议中要求占多数,只是想有个发表意见的机会而已。在此我不得不告 诉大家,陈昌浩接到开会通知已经来到了这里,可是他却又临时接到通知,不让他参加这次 会议,现在他就等待在山口上的放牛亭听牛叫哩!”“你这是不要中央!要搞分裂。”毛泽 东气呼呼地说:“你这是开的督军团会议!”意思是说张国焘在向中央要权。
  张国焘寸步不让:“我这是在讲团结。如果中央拒绝举行高级干部会议,不让新人参加 中央工作,政治上军事上的重大问题也不让同志们有发表意见的机会,这才是无疑阻塞了团 结之路,这才是分裂。”
  毛泽东据理力争:“中央是全国的,不仅是一、四方面军的,因为还有二、六军团、已 经西出的红二十五军、留在苏区的红军和全国白区秘密党的组织。因而中央的政治路线,不 能由一、四方面军来检讨。我不同意举行任何性质的一、四方面军高级干部会议,也不赞成 任何同志在这时参加中央工作。现在是军事行动的非常时期,我们暂时不能谈什么党内民 主,枪杆子必须听党指挥!”
  会议直开到凌晨3时多才散会。
  沙窝会议着重讨论了红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形势、任务和组织问题,通过了《关于 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决议重申了两河口会议决定的战略方针, 指出创造川陕甘根据地,是放在红一、四方面军面前的历史任务。要求加强一、四方面军的 兄弟团结,重申了创造川陕甘苏区革命根据地的既定方针,反对南下逃跑及各种右倾、动 摇,号召党和红军与一切反对中央路线的右倾机会主义作斗争。特别指出,要加强党对军队 的绝对领导,提高党中央在红军中的威信。
  《决议》肯定了中央的政治路线是正确的,明确指出:“由于一、四方面军的会合,革 命战争经验的交换,指挥的统一,红军战斗力不但在数量上增加而且在质量上也增强了。 一、四方面军在中国西北部的活动,将大大推动西北少数民族反帝国主义与反国民党的斗 争,使西北广大地区土地革命的斗争进一步尖锐化,使共产党、苏维埃、红军的影响大大地 扩大。同时西北各省是中国反动统治及帝国主义力量最薄弱的地区,在地理上又接近世界无 产阶级祖国苏联和蒙古人民共和国,将更造成苏维埃与红军发展的有利条件。”
  为了照顾张国焘的情绪和大局所需,这次会议补选了陈昌浩、周纯全2人为中共中央政 治局委员,徐向前为中央委员,何畏、李先念、傅钟为中央候补委员。并决定由陈昌浩任红 军总政治部主任,周纯全任副主任。
  会议重新决定了北上的部署,决定红军依各部现所在地分左、右两路军向北挺进。根据 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混合组成左、右两路军北上的决定:左路军由红军总司令部率领,由红一方面军的第5军团、第9军团(已分别改称为第5 军、第32军)和红四方面军的第9军、第31军、第33军,军委纵队一部组成,由总司 令朱德、总政委张国焘和总参谋长刘伯承带队,以马塘和卓克基为中心集结,向阿坝地区开 进,然后东进至班佑地区向右路军靠拢,北进夏河。
  右路军由中共中央、前敌总指挥部率领,由红一方面军第1、第3军团(已分别改称第 1、第3军)和红四方面军第4、第30军,军委纵队一部,红军大学组成,由前敌总指挥 徐向前、政委陈昌浩带队,以毛儿盖为中心集结,向班佑、巴西地区开进,首先占领班佑、 包座,待与左路军会合后共进甘南,向夏河前进,执行夏洮战役计划。中央机关和军委随右 路军行动。
  会后第二天,张国焘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在红四方面军指挥部驻地重新召开会议,亲 自指定警卫员放哨,说:“如果一方面军的领导来了就赶快报告。”徐向前在一边却忿忿不 平地说:“这是脱了裤子放屁!”
  张国焘向陈昌浩、徐向前等人介绍了沙窝会议的情况。气呼呼的陈昌浩并没有因为张国 焘为他争得政治局委员和总政治部主任的职务而感到高兴,仍然闷闷不乐地静坐在一边,大 概是还赌气在那放牛亭边的马欢牛叫声中。沉默良久的徐向前最后表态说:“这些事情我管 不了,现在的问题是部队在这里没有粮食吃,吃黄麻吃得嘴都肿了,我们不能呆在这里挨 饿,得赶快走。等找到有粮食吃的地方,你们再去争吵!”
  “不争吵怎么行?他们欺人太甚了!”张国焘的气是自从与毛泽东见面后从未见消。
  徐向前对当时中央政治局的争论并不了解,但对张国焘的这种纠缠中央的做法却甚为不 满,说:“我总认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这里没有吃的,得赶紧走。我们在前面打仗,找 块有粮食吃的地方,你们再吵好不好呀!现在,部队天天吃野菜,已是到了闹粮荒的严重地 步。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是保命要紧。”
  “保命,保命,我这就是最根本的保命。总司令马上到我们这里来了,也许事情以后会 好转一些。”张国焘也有乐观之处。
  沙窝会议后,总司令朱德和总参谋长刘伯承带领红军总部赶赴左路军集结地卓克基。朱 德此行,即表明要与过去经常战斗在一起的毛泽东、周恩来等人作暂时的离别。
  毛泽东把朱德送出门外,两人双目相视,紧紧地握手,谁也没说一句话。朱德翻身上 马,远去了。毛泽东久久站立在门口未动,望着朱德远去的身影。一边的张闻天看到毛泽东 的眼眶微微闪烁着泪光,也就没有去打扰,可看出此刻毛泽东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8月10日,徐向前、陈昌浩于毛儿盖公布了《右路军行动计划》。几天后,朱德、张 国焘也率左路军向阿坝开进。
------------------   黄金书屋 youth整理校对
  转载请保留,谢谢!
  草地龙虎/(陈宇) 第六回 周恩来病重陈赓抬 毛泽东挥兵毛儿盖
  沙窝会议后,红军全军改为执行夏洪战役计划,即北上甘肃南部,在夏河至洮河流域建 立新的根据地。会议采纳了张国焘提出的意见:一、四方面军分别由各地向毛儿盖和卓克基 两地逐渐集中,然后分左、右两路军北上。右路军以毛儿盖为目标,左路以阿坝为目标,然 后在班佑、巴西会合。
  张国焘临离开沙窝前,毛泽东在王稼祥的陪同下主动找到他进行了一次谈话,希望交换 一下意见,可两人没说几句话又谈崩了。
  张国焘关心似地说道:“我说润之呀,你要注意影响哟!
  有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你,说你的闲话呢!“
  “议论些什么?”
  “说你是曹操,党中央成了汉献帝。”
  “哈哈,有人看《三国》也演义到我身上来了。那意思是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
  “是这个意思。难道不是吗?”张国焘步步紧逼,突然来了一个反问。
  “我说国焘,这些闲话是听不得的。我毛泽东行的端,走的正,不怕别人说这种闲话。 只是现在我提醒你不要听有些人的挑拨离间,还是以解决当前红军的出路为第一大事。”毛 泽东没有正面回答张国焘的话,怕的是引起更大争论,但张国焘却寸步不让,几乎把毛泽东 逼向谈话的死角。
  张国焘得意地抬起头,直视毛泽东,说道:“你不是最喜欢讲政治路线吗?我也这样认 为,路线是一个大问题。路线不对,一切都等于白费。我们当前应首先解决路线问题,可我 提了上百遍,你就是不听。”
  毛泽东停顿了一会,可看出他心中十分难过,猛吸了一口烟后才缓换回答张国焘的逼 问:“有些政治路线问题,看来现在我们争论不清,等将来环境许可后我们再从从容热去争 论吧。我们吃饱了饭,再说《三国》,争论几个月也没问题。”
  “说《三国》,我比不过你。可我知道诸葛亮有个既定国策… ”
  “欲北伐必先南征。”毛泽东替张国焘说道:“我的国焘同志呀!说到底,你还是要南 下。那是诸葛亮巩固蜀国的方法,我们现在连根据地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后方?”
  “那么,你就认准过草地这条路了?这条路可要耗尽我们的全部体力,蒋介石也不傻, 早在草地那边放上兵力,不用说多了,就是一个连,我们这些连走路都迈不动腿的人,只能 是到一个被敌人捆一个。”张国焘说得很玄乎,使毛泽东和王稼祥都感到过分。
  毛泽东仍语气平稳地说:“目前的形势对红军来说是很严峻的。尾追我们的川军刘文辉 部已经占领懋功,我们在两河口召开会议的大门口已经飘扬起青天白日旗;蒋军的周浑元、 吴奇伟纵队集结在雅安;胡宗南集结了4个师的兵力,位于松潘地区的漳腊、龙虎关、包座 一带,川军刘湘部已经占领了整个岷江东岸。敌情越来越严重。敌人估计我们会东出四川, 却不敢向北冒险横跨草地,走出甘陕这一着棋。我们呢,硬是要走敌人认为我们不敢走的这 条路!”
  “润之兄!这川西北的水草地可不是你们湖南的水田地哟!水草地纵横数百里,渺无人 烟,神秘莫测,很不好过。”
  毛泽东明白张国焘的话既有讽刺他毛泽东是乡巴佬的意思,又表明了不同意过草地的客 观困难,他强压心中的不愉快说道:“很不好过,那说明还是可以过的嘛!红军纵横数省, 冲破了敌人的道道封锁线,是不会被这点困难挡住的。”
  “明明是过不去嘛,可你硬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张国焘的火气也冲上来了。
  毛泽东和张国焘的思想交锋,又发展到面红耳赤的激烈争执。
  王稼祥见毛泽东和张国焘又顶起了牛,连忙在一边打圆场,说:“草地的确不好过,国 焘同志说的有道理。但是,草地是可以过的,泽东同志已经派叶剑英同志到草地探查过了, 那里还是可以过去的。国焘同志,你看,这是叶剑英同志根据实地考察画出的路线图。”
  张国焘被王稼祥这番巧妙的话说得一会儿脸露喜色,一会儿又沉下脸。但他是不能对刚 刚恭维过他的人发火的。可王稼祥的话最终却是倒向毛泽东的。
  “这个王稼祥真把人弄糊涂了。”张国焘心中暗自叫苦,接过王稼祥递过来的地图,瞄 了一眼。如果是毛泽东递过来的地图,他会立刻撕碎扔到毛泽东的脸上去。
  “哼!你们对草地是不了解的。请不要忘记,这里有胡宗南的部队和马家骑兵,还有川 军的各路军阀。我的意见还是南下为好,在川康一带站住脚再作另外考虑嘛!”张国焘的话 不可能再引起毛泽东、王稼祥的共鸣。
  毛、张之间的谈话只能是不欢而散,这是长征路上毛泽东与张国焘的最后一次面对面的 交谈。
  “国焘同志,我们就要暂时分手了。你和朱总司令,还有刘伯承同志,共同携起手来。 我们在草地那边再见。”毛泽东扬起了右手,表示送客。
  毛泽东这一声“再见”,本意是在半个月或20多天后再见,但他和王稼祥及张国焘都 未曾想到,这一声“再见”的间隔时间竟然长达1年之久,而且其中又折腾出许许多多中央 与张国焘的恩恩怨怨来。
  朱德和张国焘率红军总部去左路军后,8月15日,党中央鉴于敌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致电张国焘,准备改变原定主力经阿坝北上的方案,指出:不论从敌情、地形、气候、粮食 任何方面计算,均须即时以主力从班佑向夏河急进,左路军及一方面军全部应即日开始出 动。班佑以北粮、房不缺,因此,一、四方面军主力均宜走右路。左路阿坝只出一部,掩护 后方前进。并强调目前应专力北向,万不宜抽兵回击抚边、理番之敌。
  但是,张国焘置中央指示于不顾,仍率部队坚持西出阿坝,以期造成北打阿坝的既成事 实,行其原来提出的深入青海、宁夏、新疆的主张。8月18日,陈昌浩、徐向前见张国焘 率部仍向阿坝进发,连忙发电致张国焘,指出:“不应深入阿坝,应速靠紧右路,速齐并 进,以免力分。”
  次日,张国焘回电,以“财粮策源”、“多辟北进路”、“后方根据地”为理由,坚持 “阿坝仍需取得”。并说:“事实上右路军与左路军联络困难,左路若不向阿坝攻击,将无 粮并多番骑扰害。”反而劝说右路军也向阿坝进发。
  “我们头里先走,为他们开路!我就不信草地如魔毯会把红军全部卷进去。”毛泽东把 张国焘的回电一扔,表示自己坚决北上的决心。
  右路红军为过草地北上,紧张地作着一切准备。8月中旬,毛泽东在沙窝听取叶剑英关 于草地情况的汇报,随即与徐向前、陈昌浩、叶剑英等人开会研究右路军北上的问题,确定 了经草地到班佑、拉卜楞寺的行军路线,由叶剑英率两个团组成右路军先遣队。
  毛儿盖以北,当时统称作松潘草地,包含若尔盖、红原、阿坝和壤塘部分地区,为丘状 高原和山原地带。丘状高原呈坡状起伏,境内草原辽阔,水草丰茂,海拔一般在30##~ 40##米。草地气候寒冷多变,风、霜、雪、雹日日皆有。草地中的沼泽是“一片茫茫泽 国”,是“人陷不见头,马陷不见颈”的险恶地段,被称作是“鸟儿也飞不过”的地方,这 种沼泽、半沼泽区域广达250#平方公里。
  8月17日,毛泽东通知林彪,让红4团政委杨成武亲自来接受任务。
  杨成武当面从毛泽东这里接受任务这还是第一次,他激动地问毛泽东:“主席,军团长 让我亲自到你这里来接受任务,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任务?”
  “先坐下。这一次还是让你们4团当先头团。”
  “是。”
  毛泽东深深吸了一口用大黄叶子土制的烟,说道:“这草地是一片泽国,很不好走。原 想要6团去,但试了一下,没有奏效。我看他们没有奏效的原因有3点:粮食准备不足,思 想准备不充分,敌人骑兵的伏击。”
  杨成武把毛泽东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深深记在脑子里。
  毛泽东又指着地图说:“你们团必须从这茫茫的草地上走出一条北上的行军路线来。现 在,胡宗南在松潘地区的漳腊、龙虎关、包座一带集结了几个师,东面的川军也占领了整个 岷江东岸,一部已占领了岷江西岸的杂谷脑。追击我们的刘文辉部已赶到懋功,并向抚边前 进。薛岳、周浑元部则集结于雅安。如果我们掉头向南是没有出路的,就会断送革命。我们 现在只有向北,所以说,你们团的任务重大呀!”
  “我明白了,主席。坚决完成任务。”杨成武表示自己的决心。
  毛泽东指在地图上的右手用力一挥,接着说道:“我们只有前进。蒋介石判断我们会东 出四川,不敢冒险走横跨草地,北出陕、甘这一着棋。但是,蒋介石是永远摸不到我们的底 的,我们偏要走蒋介石认为不敢走的道路。当然,这条路上的困难很多,你们要有充分的思 想准备。”
  “是,我们要教育部队,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克服困难最根本的办法,是把可能碰到的一切困难向同志们讲清楚,把中央为什么决 定要过草地北上抗日的道理向同志们讲透彻。只要同志们明确了这些,我相信没有什么困难 能挡得住红军指战员的。”毛泽东还说道:“要教育大家尊重少数民族,与少数民族搞好团 结,同时要搞好一、四方面军的团结。”
  杨成武接受任务后飞奔回团。
  为了进一步落实北进的各项计划,8月19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在沙窝召开。这 时,周恩来的病仍很重,在前几天他所缺席的沙窝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争论进入白热化程度 时,连续的发高烧正使他昏迷不醒。现在,他虽在沙窝,但仍参加不了常委会。
  毛泽东为自己的支持者周恩来多次不能出席会议感到焦虑,谁又能保证哪次会议会不出 现关键时刻就差关键一票的情况呢!
  “周副主席肯定是不能参加会议的,高烧不见退,现在说话都很困难,烧得太厉害,4 0度了。”医生手持体温计,介绍病情说。
  毛泽东把手按在周恩来的头上,立刻感到如同摸到一块热炭,脱口说道:“烧得这么 烫,千万注意不要把人烧坏了。
  赶快想办法降温。“
  “我们现在什么药也没有,只有依靠病人自身的抵抗力。”
  医生表示无可奈何。
  “无论如何先把体温降下来,否则会把人的大脑烧糊涂的。弄些冰来!”毛泽东向着不 远处的雪山呼喊。
  警卫员从山上背回来一筐冰雪,用毛巾包裹一些冰块,放在周恩来的额头上,辅助降 温。邓颖超谢绝了一切来访的客人,时刻守护在床边。直到3天后,周恩来高烧的体温才缓 缓下降,但人犹如从死里走了一遭。他的身体状况降低到了生命的最低点。
  周恩来因病重不能参加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出席这次会议的常委全到会也就仅有4 人,他们是毛泽东、张闻天、博古和王稼祥。会议议程有两个,一是研究常委的分工,二是 研究宣传问题。会议决定,王稼祥负责政治部工作,张闻天、李维汉(罗迈)负责组织部工 作,博古负责宣传部工作,毛泽东负责军事工作,凯丰负责少数民族委员会工作。
  会上,博古提出对张国焘的闹分裂思想倾向作斗争的问题,毛泽东表示不同意,说: “斗争是需要的,但目前开展斗争是不适宜的。现在应采取教育的方式。可写文章,但不能 指名,不能引证。我建议在这非常时期,政治局每周要召开一次常委会。”
  “还开什么会,耍嘴皮子干什么,有什么用?张国焘仍然自恃兵多,不把中央放在眼 中。”
  “会还是要开的,集思广益嘛!”毛泽东说。
  会议最后还是接受了毛泽东关于“每周召开一次政治局常委会”的建议。
  沙窝常委会议后当天下午,毛泽东等人继续北行,到达毛儿盖。
  周恩来因身体状况极差,中央在沙窝召开的两次会议他都没有能出席。
  在整个8月,周恩来都病得很厉害,有人甚至估计到他的生命已是危在旦夕。离开沙窝 时,毛泽东为此非常着急,一再嘱咐彭德怀,说:“无论如何要照顾好周副主席,他不能再 骑马了,要组织力量抬着他行军。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彭德怀立刻把办事一向认真的军委干部团团长陈赓找了来,命令道:“抬着周副主席行 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从现在起你就是担架队的队长,我给你分配40名战士来。”“是,我 可以亲自抬!”年方31岁的陈赓爽快地答应道。他与徐向前、胡宗南都是黄埔军校的同期 同学,整10年前,他在东征战斗中曾背起绝望中欲自杀的蒋介石,撤到安全地带。现在, 他又担负起救护黄埔军校时的政治部主任周恩来的重任。
  川西北高原,辽阔的地域在地势上东南明显低于西北,海拔由780米逐步升高到30 00米以上,由南向北走,基本上呈上坡。陈赓抬起周恩来的担架,稳健地踏向新的征途。 他的队员是彭德怀下决心扔掉红3军团唯一还保留下来的两门迫击炮,腾出40名战士来轮 流抬周恩来的担架的。彭德怀算了一笔大帐:“别说是两门迫击炮,就是200门、200 0门大炮也不能换我们1个周副主席。”
  从沙窝到毛儿盖,担架在行走着,昏迷中的周恩来在暖融融的阳光照射下苏醒过来,他 面朝青天睁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圆圆的娃娃脸,认出了是陈赓,说道:“原来是你呀!”
  “周副主席!你醒了… ”
  “你救过蒋介石的命。现在你又要救我的命了… ”周恩来讲话仍很吃力,他太虚弱了。
  “马上就到毛儿盖了。”陈赓说。
  周恩来勉强地微笑着,又闭上了眼睛。陈赓把草帽遮在周恩来的脸上,免得强光照射, 影响周恩来的休息。
  再有4天就是处暑的节气,草原上的气候不像内地那么热,但走在直射的阳光中,仍然 浑身燥热。陈赓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看着远处的雪山,也就不会感到热了。”陈赓对战士们说,他采取的是心理驱热法。
  “还真管用。”战士们望上一眼冰雪覆盖的高山,心里好像有块冰在融化,渐渐感到比 刚才凉快些。
  此地高原东南部是高山峡谷地带,峰岭耸峙,起伏绵亘,河流纵横。整个地区的气候呈 垂直分布,从河谷到高山形成温暖带——温带——寒温带——寒带——冻原带的立体气候。 其间九顶山、雪隆包、巴朗山、夹金山和中部的梦笔山、虹桥山、亚克夏山(又称垭口山、 长板山)、昌德山、打古山等,海拔都在4300米以上。山顶终年积雪,故统有雪山之称。
  “古有曹操望梅止渴,今有陈赓望冰止热。”周恩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也加入这 望山活动。
  “你们看,前面就是毛儿盖。嗬,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啊!”
  陈赓赞不绝口。
  毛儿盖周围,是个农牧区,土地肥沃,牛羊结群于草丛中。这里的青稞比较多,蚕豆开 着紫色的花,有的已经结满豆荚。
  周恩来的担架进了毛儿盖。毛泽东等人也刚到不久,在街道上四处望着。
  经过战斗后的毛儿盖,有许多房屋被烧毁。
  红军到了毛儿盖后,缺粮情况虽有所缓和。但对这么多的红军大队来说,也只能救一时 之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因此,毛泽东等人于8月20日中午到达毛儿盖后,下午,即在 索花寺内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夏洮战役和以后的行动方针。出席会议的有毛泽东、张 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凯丰、邓发;列席会议的有徐向前、李富春、聂荣臻、林 彪、李先念,共12人。
  毛泽东主持会议并首先作了关于夏洮战役计划的报告,他在报告中指出:“我们向北行 动以后,目前存在着两个方向,一个是执行夏洮战役计划,积极占取以岷州为中心的洮河流 域东岸,然后依托这一地区向陕甘边发展,以实现创造陕甘革命根据地的战略目的;另一个 是向黄河以西的青海、新疆、宁夏方向发展。我认为,向东是转入进攻,向西则是退却。蒋 敌之部署,正是迫使我军向黄河以西。如果向西去,无论从敌情、地理、民族、经济、政治 等条件,都对我们极其不利;而向东发展,则可以洮河流域作为革命根据地的基础。这一区 域,背靠草地,四川军阀很难来,而北靠黄河,便于作战。同时,又可以黄河之西为退路。 因此,红军主力应向黄河以东,支队可以向黄河以西去破坏敌人的封锁计划。所以说,洮河 作战步骤,极大关系着将来的行动。”
  会议对毛泽东的报告展开了讨论。陈昌浩、王稼祥、凯丰、林彪、博古、徐向前相继发 言,一致表示赞同毛泽东的意见。
  陈昌浩在会上明确阐述自己看法说:“原则上的问题,以前已经决定,当无可争。我们 应坚决先从洮河左岸向东突击。
  战略方针当然是向东。“
  徐向前在发言中也表示:“我们必须快速北进,集中最大兵力,以实现中央的既定方 针。红军北出甘南后,应该坚决沿洮河右岸向东,突破岷州国民党军王均部的防线,向东发 展。万一不成,再从河左岸向东突击。”
  毛泽东当即对陈昌浩和徐向前的意见表示称赞。
  王稼祥、博古、凯丰在发言中着重强调:不应把向东向西看成是一个小问题,这是一个 根本的原则问题。向东是转入反攻,转入新的形势,是创造苏维埃新中国;向西不仅是军事 上的退却,而且是政治上的退却,是缩小苏维埃运动,是另行其事,创造新疆人民共和国。 因此,应该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向东发展。
  最后,毛泽东总结大家的发言,讲道:“今天大家讨论的意见是一致的。概括起来有4 点:第一,敌人的企图是逼迫我们向西,我们则应采取积极的向东的方针,这是一个关键问 题;第二,为配合全国红军租全国的革命运动,也应该向东发展,而不是向相反的方向;第 三,东进北上的路线应该采取包座至岷州的路线,而占领西宁的提法,很不现实,民族政策 上不应该,红军当前的兵力也不够;第四,左路军应该向右路军靠拢。”
  会议最后明确决定,左路军的行动应统一于右路军的进展。并委托毛泽东起草一个决议 以补充两河口会议的决议。
  这次会议因为没有像前几次会议那样有张国焘从中作梗,开得很顺利。
  毛泽东的兴致很高,他立刻根据上述报告内容,亲笔起草了一个会议决议,即《关于目 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作为正式文件,下发部队执行。
  《关于目前战略方针的补充决定》明确指出:企图使红军“主力西渡黄河,深入青、 宁、新僻地是不适当的,是极不利的”,“这种方针是错误的,是一个危险的退却方针,它 正好适应敌人希望把红军赶到人烟稀少的西部边陲地区的需要。《决定》要求红军迅速夺取 以岷州为中心的洮河流域,向东发展,以创造川陕甘根据地。会议改变了夏洮战役计划的具 体部署,决定变右路军为打开北上通道的主力,左路军应立即向右路军靠拢。
  会后,毛泽东挥兵北进,迈向草地,这是关系到红军主力能否北上关键性的一步。
  在毛泽东的亲自指挥下,前敌指挥部立刻率领右路军开始了艰难的草地行军。同时,将 毛儿盖会议的决定电告张国焘和朱德。随右路军前进的徐向前和陈昌浩也几次致电催促左路 军向右路军靠拢,以便集中向夏、洮前进。
  然而,张国焘公然无视中央的决定,坚持两路军分而不合,分兵北进。徐向前及陈昌浩 殷言致电张国焘:“目前箭已在弦,非进不可。”“主力合而后分,兵家大忌,前途所关, 盼立决立复示,迟疑则误尽中国革命大事。”但张国焘把中央的决定和徐向前等人的劝告全 当作了耳旁风。
  进入草地前,红一、四方面军在毛儿盖召开联欢晚会,会场很简陋,就在河坝中搭了个 台子。演出前,博古在作“革命到底”的讲话。大家认真听着,但也有不认真听讲的,在台 下互相交头接耳,谈论着新闻趣事,也有人在互相开玩笑。
  “你给我烟抽,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浓重的四川口音。此人是时任红1军政 治部宣传部长的邓小平。“什么好消息?又要骗我的烟抽。”答话者是红1军第1师师长李 聚奎,他与邓小平的关系很熟,所以“欲擒故纵”,把衣袋故意捂得紧紧的。
  “你不给我烟抽,我就不告诉你。”
  “这很简单,不就是一点烟丝嘛,早晚都会被你盘剥光的,早抽晚不抽。”李聚奎从衣 袋里摸出个小铁盒递了出去:“抽吧。”
  两人之间顿时腾起烟雾。
  邓小平深深吸了一口烟,才笑着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升官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升什么官?”
  “军委决定调你到红四方面军去担任第31军参谋长。”
  “我不相信,怎么会把我弄到四方面军去呢,我对那里的情况不熟。”李聚奎对中革军 委已经颁布的命令显然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看到了。”
  “我去问一问聂政委再说。”李聚奎见邓小平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认真起来。一片掌 声在他们身边响起,博古的讲话完了。可邓小平和李聚奎是一大半没有听清楚。
  李聚奎在红1军军部没有找到聂荣臻,等到半夜也没有见到聂荣臻的影子。有个参谋进 来说:“聂政委大概是在陈政委那里喝醉了。”李聚奎这才知道聂荣臻是到陈昌浩那里去 了。“
  这天,聂荣臻和林彪在右路军指挥部开了一整天的会,留下来吃晚饭后,大家又在一起 磕了很多胡豆,天南海北地闲聊了一通。
  其实,这时右路军的政治委员陈昌浩一直挽留聂荣臻等人过一会再走,原来他是根据张 国焘的来电旨意,要想方设法做好争取聂荣臻的工作。磕了一盘胡豆后天还没黑,陈昌浩 说:“林彪同志你可以先走,荣臻同志你留下来,总政委有话让我对你讲。我们还要谈一 谈。”
  聂荣臻留下后,陈昌浩说道:“总政委对中央改变沙窝会议定的作战方案很不满意,毛 泽东这个人也的确太专权了些,总司令、总政委都不在,就这样随随便便改变了原来的计 划。”
  “前天的会议上你不是也发言表示同意嘛。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呢?”
  陈昌浩没有回答聂荣臻的问话,反问道:“你对遵义会议的态度怎样?”
  “遵义会议我已经有了态度,会理会议我也早已有了态度,这两个会议我都赞成,我都 拥护。”聂荣臻简捷地回答。
  到此时,聂荣臻心中已经明白,张国焘仍是要动员他反对毛泽东。林彪看来是不成问题 了,现在要做的是聂荣臻的思想工作。
  房间内,徐向前站在大地图前,划着标记,计划着作战方面的事。尽管陈昌浩在房间里 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徐向前却没出声。
  聂荣臻静静地听着,心中感到砰砰直跳。
  一直谈到晚上10时过,陈昌浩还似乎有许多话要讲。聂荣臻说道:“昌浩同志,我要 回去了,明天还要行军。”
  “好吧,你走吧。你对总政委的话要考虑到后果。”陈昌浩见聂荣臻迟迟没有表明态 度,很不高兴地表示送客,话语中充满警告。
  如释重负的聂荣臻带着两个警卫员,牵上骡子,离开了右路军指挥部。
  聂荣臻翻身上了骡子,黑洞洞的夜空下,他的身影很明显。
  “停!我下来步行。”聂荣臻跳下骡子,在这时他已分明感到危机四伏,说不定今晚就 有杀身之祸。回去的路还较远,但现在他有骡子也不敢骑了。
  聂荣臻让一个警卫员牵着骡子走在前面,让另一个警卫员殿后,自己走在中间,并把手 枪顶上了子弹。在过去的作战中,聂荣臻还从来没这样紧张过,来自内部的子弹难防呀!
  几天前,红2师参谋长李棠萼就是走在路上被冷枪击中牺牲的。聂荣臻思索着,李参谋 长的死是谁干的呢?
  张国焘的面容在聂荣臻脑海中转着圈,他真担心张国焘会指使陈昌浩在背后动手,也怕 遇上当地土匪劫径打冷枪。
  聂荣臻一路跌跌撞撞,走了大半夜,才摸回一军军部。
  林彪还没有睡,见聂荣臻回来了,关心似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都谈了些什么?”
  “陈昌浩同志告诉我,张总政委向西走后,总是说阿坝如何如何好,强调种种理由,就 是不向这边来,企图以既成事实,让我们右路军也向西进。”
  “你是怎么对陈昌浩同志说的。”林彪关心的是聂荣臻的态度。
  “真是奇谈怪论!阿坝再好,也只有那么大一块地方。我们仅在毛儿盖附近,前后就耽 误了近1个月,再不能在这高原上拖了。还是照毛泽东同志讲的,出甘肃,不然,我们就要 完蛋了。”聂荣臻说。
  林彪沉默着,没有表态。
  聂荣臻告诫林彪,说:“你要注意,张国焘很可能要把我们吃掉。”
  林彪疑惑地看着聂荣臻,表示不可理解。
  “据我所知,张国焘现在有一个方案,要把我调到红31军去当政治委员,李聚奎去当 参谋长,把你调到另一个军去任军长。总之,要把我们调离原部队。”聂荣臻说。
  “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只不过是现在张国焘还没有发出关于我们两个的命令,听说副军职的命 令已经下达了。”
  “你这是宗派主义,我们去四方面军有什么不好。”林彪显然有自己的立场。
  “什么?这怎么是宗派主义呢!对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有足够的警惕。张国焘和中央 的思想一贯不一致。我们应该想一想。我说这是路线大问题。”
  “既然是路线问题,你说他的路线不对吗?那他们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哪?我们现在才 剩几个人?”林彪的口气里带着反驳。
  “是这样,我们一方面军的确只剩下1万多人。可蒋介石的人多呀,难道说蒋介石的路 线更正确?”聂荣臻的嗓门也越来越高。
  聂荣臻和林彪两人争吵起来。左权和朱瑞听到争吵声,也赶了过来,但他们一听争吵的 又是“政治路线”问题,也就不敢插话,更不敢表态。左权有着自己的苦衷,他知道当时王 明等人怀疑他是托派,这完全是冤枉,因此他在长征途中说话始终都非常谨慎。朱瑞是在长 征途中才接替李卓然任红1军政治部主任的,在聂、林争论中,他既不好表态支持聂荣臻, 也不好表态支持林彪。
  林彪的脸色开始大变,聂荣臻的脸也气成了紫青色。两个人各不相让,“啪”的一声, 不知是谁先用巴掌拍向桌面。两个人的拳头都挥动在空中,桌面变成了鼓面。木桌在摇晃 着,桌子上的盘子滚落在地。
  这是红1军团最高领导人之间在长征路上争吵最激烈的一次,给他们留下的印象也最 深,多年后,聂荣臻和林彪都还就此事谈论当时自己的想法。由此可见,张国焘自恃兵强马 壮,不仅是在红四方面军中大有支持的人在,在红一方面军中的支持者、至少是“骑墙者” 也是有不少人的。否则,他是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地向毛泽东、张闻天等大多数中央领导人一 而再再而三地发起挑战和进攻的。尽管在数年后张国焘因倒台而成“破鼓乱人捶”,但在当 时有些人的砝码确实是加在张国焘的天平称盘中的。这种政坛中的微妙之事,大概除当事人 的良心知道外,只有毛泽东和张国焘两人最知晓。
------------------   黄金书屋 youth整理校对
  转载请保留,谢谢!
  草地龙虎/(陈宇) 第七回 蜀道无道草海横野 纵马天路江河源头
  “卅里草地廿里水,荒无人迹鸟不飞。
  如有行人误入内,十有九个去难归。“
  这是当年流传于川西北草地的一首民谣。从毛儿盖到班佑地区,中间必须经过的就是这 片纵横数百里的茫茫草地。
  川西北草原,位于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的连接段,面积约1.52万平方公里,海拔在 30##~40##米以上,其一望无际的地势由东、南、西3面向北倾斜,起伏较小,为 典型的平坦高原。纵贯草地南北而注入黄河的白河(又称嘎曲)、黑河(又称墨曲)河道迂 回摆荡,水流迟缓,叉河、曲流横生,由于排水不良,积水而成的泥潭星罗棋布,形成了大 片的沼泽。多年的水草,长得盘根错节,覆盖于沼泽之面。只有河间地带,时有相对高度在 百米以下的浅丘。
  每年5~9月是草地的雨季,占年降水量的90%。在这一时期,大量雨水注入地表, 使本来泥泞的沼泽地更加显得“千疮百孔”。这一地区在地域上历属松潘管辖,因此又称松 潘草地。
  对于草地,不论红一方面军还是红四方面军部队,在这之前都没有草地行军的经验。
  为了查明与找到过草地的捷径,叶剑英在程世才军长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位姓李的向导。 通过了解和侦察,叶剑英立刻从红30军回到前敌总指挥部汇报情况,并提出愿率领一部分 兵力先行开路。毛泽东听取叶剑英的汇报后,马上召集会议,进一步研究右路军北上的具体 路线,最后确定了右路军经草地到班佑,然后走拉卜愣的行军路线,并决定叶剑英率领两个 团与杨成武所率领的红4团一并先行开路。
  8月15日,在内地是炎热的夏天,可在川西北,进入草地就过冬天。此日,红军跨入 死一般寂静的大草地。
  徐向前、陈昌浩下令右路军出动,为了解决沿途吃饭问题,决定兵分两路,齐头向北并 进。靠西侧的是作为右路军先头部队的畅成武团,从毛儿盖北行向草地行进,开始在茫茫泽 国中为红军主力北上踏出一条行军路线,随后出发的是红1军右路军司令部;东边是叶剑英 带着向导老李,率领红30军第264、第265团向草地挺进,程世才、李先念率领的红 30军和许世友、王建安率领的红4军等部队跟随前进。毛泽东、张闻天、博古及红星纵队 的一部、红军大学等部紧跟之后。最后是正在病中的周恩来带着红3军殿后。
  毛儿盖以北20公里就是大草地。
  一面鲜艳的红旗下,红4团在团长王开湘和政委杨成武的率领下,作为先头团走在全军 的最前面。
  军团部的侦察科长苏静带了一块指北针,找到一位60多岁的藏族老太太当向导,在前 面为部队开路。这位老太太有病,坐在担架上,由8名体格健壮的红军战士抬着行走。
  一望无际如浩淼大海的草地,沼泽遍布,荒无人烟,满目凄凉,是一个雁过都不落脚的 地方。夏季的草地,到处开放着各种颜色的野花,星星点点,把万物世界具有的色彩都涂抹 在这草地上。但就在这繁花似锦的下面却隐藏着大自然最残酷的突然袭击和死亡的狞笑。茂 密的杂草,远看如一层绿毯平铺,但走近伸脚,却是东一蓬、西一撮的蒲团大小的草墩子。 真是草墩闪闪动,一步一惊心。这里从来没有坚实的土地。草墩子之间,则是积满酱黄色污 水的烂泥潭,烂草、污泥、臭水搅混一潭,软得像一缸缸豆腐脑,颤颤悠悠,晃晃荡荡。有 的还“嘟噜噜”冒着水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味。
  王开湘和杨成武分别手持望远镜向草地望去,天苍苍,野茫茫,两人都愣在了那里。
  红军指战员站立草地边沿,远远眺望,草丛泥潭从脚下一直延伸到无边天际,草地如灰 绿色的海水,不见山丘,不见林木,不见村舍,不见道路。
  “往北,只能走这条路。”向导明白王团长和杨政委的心思,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
  “可这路在哪里呀?”王团长的眉头紧锁,说道。
  “只能拣最密的草根走,一个跟着一个。以前,我就是这样,几天几夜走出草地的!” 向导强调说。
  “开进!”王团长一挥手,部队跨步进入草地深处。
  一个个路标插在红4团踏出的路线上。他们身后,是千军万马的铁流。
  红军进入草地后,虽然有向导的带路,但是无日不雨的雨水不仅浇湿了战士们的衣服, 也淹没了前面部队所设下的路标。即使在没有积水的地方,野草长得半人高,人踩过后,草 又很快竖立起来,把前面人走过的“路”很快抹平。千年沼泽地很难找到人行走过的痕迹。 浑浊的泥潭说大不大,但一步跨不过去;说小不小,要想到达泥潭对面非得绕个弯才行。而 且这种泥潭在草地上那真是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为了避开各种危险地带,红军不得不七绕 八拐地绕道而行,因此,许多人也就偏离了正确的行军路线,迷失了方向。莽荒原野,找不 到参照物作为路标,连一棵大一点的树也没有。有的战士艰难地行进几个小时,结果又发现 了自己前几个小时扔下的破草鞋,发觉又回到原地。
  草地的积水乌黑发臭,陈年衰草腐蚀其中,闻到就使人恶心,伤口感染上了这种水,即 刻就肿溃。有时不慎摔跤,掉进毒水中的干粮也就不能吃了。
  有些骡马,或是因贪婪一旁那株绿油油的野草,或是走错了路,甚至有可能是迈错了 步,陷入泥潭。结果是它越拚命挣扎就陷得越深,很快就不见了。
  那些因迷失方向陷入淤泥的人,往往也多会被泥潭所吞噬。掉进泥潭的人,别人很难来 得及将其拉起来,转眼之间就会没顶。泛着恶狠狠眼睛般气泡的泥潭表面上漂起一顶军帽, 有时会连救援者一并陷入泥潭,瞬间消失。有时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况,一位红军战士掉进泥 潭,身旁的战友急忙伸手去拉,可连自己也被陷进去,接着,第三名过来抢救的战士也被深 陷其中……
  魔窟似的沼泽泥潭仰天张着大口,像一头饿急了的野兽,随时都在趁机吞噬被饥饿、寒 冷、疲乏所折磨到极限的红军大队人马!
  后来,红军指战员从实践中学会了营救掉进泥潭中战友的办法,这就是谁掉进了泥潭, 都不要乱动,由岸上的人伸出枪支、扁担或绳子,把泥潭中的人拉出来。这种办法可说是简 单的不能再简单,可在最初由于不了解泥潭的特性,不知有多少人急中生乱,结果是越急越 乱动,身体越向下陷,还连带了其他人也沉入泥潭。
  说变就变的高原草地天气,春夏秋冬一天过。上午骄阳似火,下午就寒风骤起,即使半 天中也是时而晕雨倾盆,时而大雪纷飞,狂风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砸下。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唐代诗人李白的诗。可在位于川西北的大草地,难在 连蜀道都没有,难在找不到路,难在分辨不清脚踏上是深泥潭还是可趟过的路?草天一色的 大草地,说不清哪里是路。向导指明的一条路,一个连队走过,这条路就变成了一条泥浆翻 滚的深水沟。后面的部队不从这里走吧,有被一边深水泥潭吞没的危险;从这里过吧,一个 个走出这“大酱缸”后都成了出土文物兵马俑似的。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