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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_34 古龙(现代)
么?”赵子原道:“区区可不想代人背这个黑锅,安无忌乃死在武啸秋之手………
  饶是甄定远定力异于常人,一闻此语亦不禁吃了一惊,失声道:
  “武啸秋也来了?小子你没有打狂?”
  赵子原道:“区区并无撤这个谎的必要。”
  香川圣女轻笑道:
  “妙极了,甄堡主可知晓‘卡庄刺虎’的道理?”
  甄定远愣道:
  “怎地?”
  香川圣女道:
  “武啸秋来淌这趟浑水,不外乎是运用‘卡庄刺虎’的原理,所谓‘待弱者死,壮者
伤,一举而得两虎’,你我在此火拼,武啸秋却候在一旁等着捡便宜呢……”
  这话甚有份量,深深打动了甄定远的心坎,他原本决定不管如何,先出剑杀死对方再
说,即连自身蹈险亦所不惜,现在不禁又蜘蹰不决起来。
  香川圣女知机不可再,偏首朝右方呼道:
  “武大官人,你终于露面了!”
  甄定远矍然一惊,下意识顺着香川圣女的目光望去,但他旋即悟出这不过是对方所使的
诡计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甄定远的眼睛才不过转了一转,一条黑影倏地自五丈开外一掠而前,瞬
即跃到篷车之上,速度之疾,即连苏继飞那等高手,也只见一抹光闪,一晃眼,人已到了篷
车上面。
  那人正是赵子原,他就趁着甄定远心有旁顾之际、奋身扑上前去,倾全力劈出一剑——
口中喝道:“姓甄的!接着!”
  他人到剑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脚下所使的轻功身法,乃是太乙爵所授的“太乙迷踪
步”。
  至于他劈出的这一剑,则正是是职业剑手谢金印赖以打遍天下绝无敌手的“扶风三
式”!
  这两个武林有数高人的绝艺秘技,竟在赵子原身上同时施展开来,虽然火候未足,威力
仍极为可观。
  霎时之间,甄定远面目失色,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不起眼的赵子原,居然有那样快的身
法,那样猛的剑式,他百忙中斜目一瞥,只见剑光森然,一股杀气陈逼而至,剑子尚未及
体,全身衣袂已被卷得飘飘扬起。
  这下变起仓淬,慌乱间,甄定远再也顾不了伤敌,抡剑自香川圣女胸口撤回,反手斜挥
出去,接住了赵子原那一剑。
  “喀嚓”一响,两只剑身相交,赵子原到底因为功力远逊于对方,为甄定远自剑上反弹
的真力,震得倒退了二步。
  一个照面下来,正可看出甄定远超凡应变能力,换上旁人碰上这等奇袭,似乎只有束手
待毙的份儿。
  但赵子原之目的,亦仅是在迫使对方自圣女身上收回长剑,以解圣女之危而已,如今目
的已达,他只要能设法将战事拖长下去就行。
  甄定远喝道:
  “小子你原来已练成了扶风三式,故此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捋须……”
  赵子原不容敌手有瞬息喘息之机,右手抡剑急挥,“飕”“飕”“飕”,一口气连攻三
招。
  他这三剑所使的依旧是“扶风三式”,几乎是一气阿成,役有一招是重复的,强如甄定
远,亦为他先声凌人的气势所夺,要想缓一缓简直都毫无可能,不得不催剑发招应战了。
  当赵子原再度使出“下津风寒”这一招时,甄定远方始觅得机会展开反击,两支剑子一
碰之后,“嚓”地弹开……
  双方都为对方剑上透出的绝强劲道所震,齐地自篷车上纵落地面。
  香川圣女总算暂时解除了剑尖的威胁,她并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拾起掉在车台上的彩色
灯笼,高高提起,左右摇摆起来。
  一众宫装女婢及奇岚五义等白道高手,接到灯号的指示,知悉香川圣女已然脱险,一时
旷野上爆起震天价响的欢呼。
  婢女们士气大振,马上依照灯号的指挥,催动阵势。
  阵势发动后,甄定远这一方所占的优势立刻丧失,霎时双方又陷入苦战之中,恢复了先
前的局面。这一切都变化,目然不会不知,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恼恨,他已将一切罪端完全归
咎赵子原。
  正因为赵子原横身介人,迫得他放弃拾取香川圣女性命的机会,以致功败垂成,自然而
然首当其冲成为他恼恨的对象。
  待得他抢回攻势后,剑上招式一变而为强攻硬斫,极为凌厉紧凑,顿时气势迫人,杀机
凛凛。
  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甄定远是仅次于谢金印的使剑名家,但见他长剑使得心应手,变
化难测。
  赵子原虽然仗着“扶风三式”抢攻了一阵,但到底是在短时间学成,毋论经验与功力俱
都远逊于对方,因此经甄定远一展开反攻,锐气顿挫。
  甄定远意欲在数招内将赵子原杀死,以泄胸中之恨,剑势进攻得更加狠毒凌厉。
  他功力之深厚,剑法之精妙,确可当得上“炉火纯青”四字而无愧,赵子原苦苦支撑,
已是险状百出。
  照这样激斗下去,赵子原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便有丧生在他剑下的之虞。
  突闻香川圣女娇脆的声音道:
  “甄堡主,你如再不设法先稳住自己属下的阵脚,不出一刻,就得全军履没了……”
  甄定远觑得空隙,环目一扫全场,只见银衣队阵容不整,被官装婢女的阵法截断,零零
散散的分布场中,成了各自为战的局势。
  至于任黑逵等一干黑道高手,虽都功力超群,但在变化多端阵势里亦发生不了多少作
用。
  如此一来,反而更勾起甄定远憎恨之心,决定速战速决,恨不得立刻使赵子原血溅五
步,然后再收拾残众,重整旗鼓。
  他手中长剑舞得愈发凶猛凌厉,赵子原节节倒退。
  甄定远冷喝道:
  “小子,你纳命吧!”
  一剑当胸刺出,宛如毒蛇出洞,剑至中途,倏地化为纵击劈砸,去势之疾,直若排出倒
海,一刹时,赵子原额上汗珠陡现,他可不敢以剑硬架,生怕兵刃在对方锋锐的气势下被磕
飞。
  赵子原情知自己或生或死,全在此一举是否得宜,蹬,蹬,蹬,他一连倒退三步,然后
迎剑封上。
  两剑三度相交,并没有如他预料被磕飞兵刃,反而被甄定远剑身所发出的古怪劲道所吸
住,身躯不由自主向前倾踏了两步。
  甄定远的一剑乃是横交胸前,锋口向外,只要赵子原再被吸前一步,他的颈子便有被对
方剑口割断的危险!
  就在赵子原勉力持撑之际,内圈中突又闪进一条灰影,苏继飞与防守禁卫圈的女婢眼
快,早已围了上来。
  那人“嘿”地冷笑一声,双掌疾抡,举手投足间,击倒了三名宫装女婢。
  来人的企图非常明显,他乃是要趁着大家忙于战事,无法分神时,闯进内圈,阴谋不利
于香川圣女。苏继飞有鉴于此,奋不顾身扑上,他身手本自不弱,又加上这一舍命相缠,那
人一时竟无法闯得过去。
  蓦地那人双掌分自不同的角度攻出,带起一股锐劲暴响,苏继飞全力挡了一下,身躯一
阵摇晃,仰口喀出一口鲜血,往后倒退了几步。
  那人觅得空隙,振身直向篷车掠去。
  香川圣女美目一转,高声道:
  “武大官人,你可是要先解决贱妾,之后再回地头去收拾甄定远么?”
  语声甚是高扬,这时甄定远正运用深厚的内功,自剑上透出潜劲吸力,再过顷刻便可使
赵子原颈断血流,一闻此言,心子不免一震,剑上力道亦因此缓了一缓,赵子原乘机撤剑避
开,那突然出现之人正是武啸秋,他冷冷道:
  “不错,又怎样?”
  单掌抡起,正欲劈出,陡闻一道冰冷的语声道:
  “姓武的,老夫保证你这个便宜是绝对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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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三十三章 青犀神兵>>
古龙《剑气严霜》
第三十三章 青犀神兵
  那语声响起总在十丈开外,却是字字清晰,宛如贴耳近语一般。
  诸人循声望去,但见一道白影自旷野南面丛林中飞掠面至,瞬即逼到帐篷之前,速度之
疾,即连星尺丸射亦不足以言其速。
  武啸秋神情一变,一掌急向香川圣女劈出,意图在那人赶到之前,一举将香川圣女格
毙。
  霎时一声锐响亮起,诸人眼前一花,只觉白影蒙蒙,光闪一掠而敛,方圆五丈内立见一
片昏暗,砂石激射飞扬。
  造沙石尽没,香川圣女仍然好端端立在篷车上,但旁侧站立的苏继飞及宫装女婢,却已
震惊得呆住了。
  寻丈之外,一名面上蒙着白中的白袍人,有似渊停岳峙般的倚立着,正自缓缓吁了一口
气。武啸秋面色连变数变,戟指道:
  “你——你……”蒙面白袍人道;
  “老夫司马道元,姓武的,你所带来包围在旷野四周的人手,十有八九都被老夫点了穴
道,你的计划是落空了!”
  武啸秋神色陡然变,怒道:
  “你竟来架这根梁子,难道你不知香川圣女是谁么?”
  白袍人冷冷道:
  “甭多说了,反正你那坐收渔利如意算盘,已经打得不响,依老夫之见,你还是立即退
出的好。”
  武啸秋怒极反笑道:
  “山不转路转,咱们迟早要再拼一次的,到时老夫倒要瞧瞧你有几条命,能不能活得过
第三次——”
  言罢一纵身,往北方矮林如飞驰去,瞬即消失在苍冥夜色中。
  这一切变化,委实太过出人意表,甄定远再也顾不得取赵子原性命,停下手来怔怔地望
着白袍人。
  白袍人道:
  “姓甄的,你怎么说?”
  甄定远何尝不知目下形势对自己极端不利,就是没有白袍人出现,此战仍然是败定了,
他一言不发,仰天长啸一声,率同黑逵等人及银衣队残众离去,一忽里便走得杳然无踪。
  苏继飞趋近香川圣女身侧,道:
  “此战咱们终于获胜啦,甄定远与武啸秋倾众来犯,却失利而返,此事不出半月,定必
传遍天下,一如圣女所愿,对他俩声望将会有很大的打击,正足以挫挫他们的盛气与势
力。”
  香川圣女轻吁一声道:
  “这一仗却是赢得甚为艰险,事先我未料及甄、武二人的潜在势力是如此庞大,才会发
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们还须多培植一些自己的班底势力,方足以与他们抗撷。”
  苏继飞道:
  “圣女天纵才智,复又长于韬略阵道之学,甄武二人纵然势力庞大,又何惧之有?”
  香川圣女道:
  “说实话,今夜之战,我虽能运用韬略布阵,却因双方实力悬殊,颇有力不从心之叹,
若非那少年人及蒙中白袍人及时出现,鹿死谁手,犹未可卜呢。”
  美目一转,复道:
  “咱们只顾说话,他们两人却早走了。”
  苏继飞微愕,回首望去,果见场上已失去了赵子原和白袍人的踪影,他推度必是自己与
香川圣女谈话时,悄悄离开的。
  苏继飞道:
  “那白袍人面上虽则蒙了一条白中,我却能认出他是何许人,他是谢……”
  香川圣女打断道:“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了。”
  这时,宫装女婢们正在忙着收拾战场,料理死伤同伴,以奇岚五义为首的一众白道高
手,则纷纷上前与香川圣女寒喧致贺。
  旷野南面的平林中,赵子原和白袍人谢金印正面对着面,默默的仁立着。
  良久,谢金印开口道:
  “小伙,你想知晓那些白道好手,为何自愿前来为香川圣女效力么?现在你当可明白这
个答案了。…
  赵子原微微一怔,视线投回旷场上面,四名宫装女婢从灯火通明的帐篷里,搬出两口黑
色铁箱,苏继飞步上前去,将箱盖揭开,黝黑中陡然闪出五颜六色的彩光,便如繁星闪烁,
耀眼生辉。
  那两口铁箱里,居然堆满了无数的明珠翡翠,金银珠宝,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看上
都是极为珍贵的稀世宝物。
  谢金印喃喃道:
  “香川圣女利用其先大的美色才智,再有无数的珠宝财物代她使用,在武林中行事,真
是无往不利了。”
  赵子原心子一动,道:
  “阁下的意思是:奇岚五义等一干正派侠士,竟是为珠宝重酬所动,才肯襄助圣女与甄
定远作对的么?”
  谢金印道:
  “自然这是其中因素之一,你等着瞧就是了。”
  只见彩光一敛,那奇岚五义阎上箱盖,将两口铁箱装到马背上,然后抱拳与香川圣女告
别,偕同他们所带来的人手离去。
  赵子原收在眼里,胸臆忽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迷惆与空虚所笼罩,他原本对奇岚五义抱
着相当程度的好感,现在对他们的印象却已有了改变,心底仿佛失落了些什么似的……。
  谢金印悠悠道:
  “敢情你已对人性感到失望了,是么?其实在芸芸众生中,见到珠宝财物能不动心者几
希?问题仅在于财物的得来是否正当罢了,像奇岚五义,他们与甄、武二人本来就处于正邪
不两立的地位,从而助圣女却敌取得报酬,其动机固无可厚非,何况他们获得珠宝后,或去
赈济贫民,或仗义疏财,那就更使人无法从旁疵议了……”
  赵子原道:
  “照阁下如此说,职业剑手若能多做善事,其行径岂不是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谢金印双目中掠过一抹古怪的异彩,支吾道:
  “是非自有定论,咱们话题扯得太远了。”
  说着微唱一声,赵子原下意识的觉得,对方一声轻叹之中,似乎包含了无尽的感触及辛
酸,不禁奇怪的盯着他。
  谢金印遥望远方,道:
  “香川圣女一行人也要走了,她们飘泊四方,以营帐为家,倒不知那里才是她们的投
止?”
  赵子原道:
  “会不会是燕宫?前此小可曾听甄定远说过,那些宫装少女都是来自燕宫的婢女——”
  谢金印沉吟不语,似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子原视线始终未尝离开旷野,只见黎馨伴同香川圣女袅袅登上篷车里厢,苏继飞也早
已坐上车台,一扬马鞭,篷车如飞驰去。
  直到此刻,宫装女婢们才开始动手收拾帐幕卧具,须臾,北方矮林中又驶出了五辆体积
较小的双头马车,众女分别登上车厢,遥遥跟住香川圣女所乘的那辆篷车,鱼贯疾驰。
  赵子原睹状暗忖:
  “原来香川圣女的座车后面,又有女婢们所乘的五辆马车相随,估计篷车与后边那五辆
马车间的距离,大约有二十丈远近,怪不得以前我只是都见到那辆篷车而已,常人不明就
里,就要误以为圣女是轻车单人,在江湖中行走了。”
  谢金印的语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战事已了,你可以将剑子还与老夫了。”
  赵子原如梦初醒,缓缓将手上那柄系着黄色剑穗的长剑递过去。
  谢金印道:
  “你已练成扶风三式,往后在江湖中行走,便不可无兵器,你还是自己到铁匠铺去打造
一只吧。”
  他收剑人匣,转身大步奔去,赵子原目送他的背影渐去渐远,不知怎的,却有一种怅惘
情绪,随即亦自离开当地,朝不同的方向而行,一口气走到黎明时分,进人了一个镇集。
  经过了一夜折腾,赵子原已是身心俱疲,遂找了一个客栈投宿,他足足慈息了一整日,
傍晚时,向店小二打听了镇上铁匠铺的所在,一逞向街南走去。
  他在那条街道上转了两圈,终于打到了那家铁匠铺,门面还算不小,赵子原身方踏人门
内,店掌柜早已迎了上来。
  那店掌柜是个体态龙钟的老人,陪笑道:
  “客官可是要打造兵器么?”
  赵子原暗道眼前这掌柜年纪虽已老迈,眼光却不含糊,一眼便看出自己乃是订制家伙而
来,当下道:
  “不错,在下想订造一只剑子。”
  店掌柜眼睛一眨,道:
  “巧得很,一月之前有一位客人向鄙店订造了一只宝剑,言明五日后来取,直到现在却
始终未再见到那位客人驾临,这只宝剑便转让与你如何?否则重新打造一只,怕不要三五日
的工夫。”
  赵子原心念徽动,道:
  “掌柜拿过来让我瞧瞧好么?如果合我使用,在下自会将它买下。”
  店掌柜转身走进内房,不多时双手捧着一只长剑走了出来,赵子原接过手来,拔剑出
鞘,立刻洒出一片银光。赵子原略一挥动,忍不住喝道:“好剑!好剑!”
  望着店掌柜道:
  “掌柜索价多少?”
  店掌柜不假思索道:
  “五百两银子。”
  赵子原呆了一呆,那店掌柜开价委实高得惊人,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期期艾艾说道:
  “上好的宝剑,只要十来两银子也就可以买得到了,你没有说错么?”
  店掌柜冷冷道:
  “这口剑和其他宝剑绝对不同,客官若是识货,便不会觉得太贵了。”
  赵子原道:
  “到底它好在哪里?”
  那店掌似乎不料赵子原有此一问,一时答不上话,呐呐了半晌,始道:
  “这个你自己瞧吧,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赵子原听对方言词支吾,心中不禁动了疑念,他仔细摩攀了手中的宝剑,只见剑身非铜
非铁,泛出一种柔和的暗红色光芒,剑口倒不如何锋利,提在手上,较寻常宝剑犹要沉重许
多。
  再一细看剑柄,被手指摩擦的痕迹十分显著,足见这口剑已有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历史,
绝非是新近所打造。有了此一发现,赵子原忍不住问道:
  “方才掌柜说,这口剑是月前一个客人向贵店订造的,这话怕不可靠吧?依我瞧,此剑
断然不是新货。”
  那店掌柜嘻嘻一笑,道:
  “不管新货旧货,反正我卖定了五百两银子,买不买随你……”
  赵子原哑然无语,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理由向人家追问这些,他想了一想,道:
  “对不住,我出不起这个价钱,还是另外订制一口吧。”
  店掌柜眼看不能成交,忙道:
  “客官你莫要动火,咱开店的,有时为了买卖,不得不撤点小谎,你是明眼人,这口剑
的确不是新货,更不是敝店所打造——”
  轻咳一声,侃侃续道: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有一个中年壮士从京城流落到本镇,盘缠在路上都用光
了,他在镇上积欠了客店不少酒钱房钱,那壮士又身无长物,仅随身带了这口宝剑,店家遂
介绍他拿剑到鄙店典当几个银两,言明一月之后赎回……”
  赵子原道:
  “那人将室剑典了多少?”
  店掌柜道:
  “二十两银子。”
  赵子原勃然大怒道:
  “那人既然只典当了二十两银子,现在你却要卖五百两,一下子涨了二十倍有奇,你莫
非以为它奇货可居么?”
  店掌柜缓缓道:
  “客官说得不错,我正是以为它奇货可居,才会涨到这个价钱。”
  赵子原道:
  “你倒说说理由何在?”
  店掌柜道:
  “前天晚上,有两个奇装异服的汉子,也是到鄙店来订制兵刃,不期见到这把剑子,其
中一人大喜过望,立刻要出价五百两买下,袋里的钱却是不敷上数,另一个似乎却恃强劫夺
的念头,为他的同伴所阻止,并警告他不得惹事,以免惊动了其他武林人物……”
  赵子原心中觉得奇怪,暗暗猜测店掌柜口中所述,这两名奇服汉子的来历,只听店掌柜
续道:
  “那两人当时便决定,两天后再来买下这口剑,到眼下却未见返来,这两天来,客官是
第一个上门的生意,我情知此剑必非凡品,是以向你索价五百两,反正只要此剑卖得出去,
卖给谁都无所谓,呵呵,你说是么?”
  赵子原心底涌起了一种厌恶的感觉,心想对方到底是个市侩商人,凡事只讲求一个
“利”字,丝毫不重信义,但他尽管厌恶,却因自己本非宝剑的主人,自然不便加以干涉。
  赵子原道:
  “此剑主人言明赎回的期限是何日?”
  店掌柜道:“以一个月为期,今天便是最后一日。”
  忽然之间,街道上传来得得马蹄声音,逐渐来到近前,二名骑士勒马在铁匠铺门前——
  店掌柜霍然色变,颤声道:
  “他……他们两人来了,抱歉,抱歉,这把剑可不能卖你啦
  伸手便要拿回赵子原手上的宝剑,赵子原有意无意的缩手,店掌柜拿了个空,不觉急得
满头大汗。
  那两名骑士跃下马背,齐步跨进,赵子原凝目一瞧,见来者披发左袄,装柬果然古怪异
常,但面孔却颇为熟稔。
  那两人跨人店面后,见到面前侧立着一名少年,手上持着那口宝剑,店掌柜却在一旁急
得不住搓手,登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右边一人犹未及瞧清赵子原面庞,猛地伸掌一拍柜台,木板立刻裂下一块,大吼道:
  “掌柜的!你这鸟店不想开了,竟敢食言把那口宝剑卖与旁人么?老子火起来,马上把
这店给砸了。”
  他破口大骂,说的汉语并不纯正,显得有些荒腔走调。
  店掌柜惊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直朝两人打躬作揖,半晌不能成声。
  另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汉子道:
  “你稍安毋躁行么?待我来处理便了。”
  转首朝赵子原道:
  “这位小哥,咱们——”
  语声戛然顿住,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赵子原的脸孔,立时为之怔了一怔,下面的话再也说
不出口。赵子原含笑道:“暖兔、烘兔,咱们久违了。”
  “在下正要反问两位这一句话呢,那天我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得知你等乃是来自长城
以外……”那烘兔喝道:“住口——”
  赵子原面如洋洋自若,道:
  “瞧两位如此模样,只怕是潜行入关的吧,尔等既然不要我说,我不张扬出去便是。”
  烘兔神色一沉,似乎就要发作,暖兔连忙朝他打了个眼色,伸手人怀掏出一包沉甸甸的
银子,置在柜台上,说道:
  “这是五百两银子,掌柜的,你把剑交给咱们吧——”
  店掌柜双目直瞪住那白花花的银子,瞧得眼睛都发直了,他摸了摸头,涎着脸向赵子原
道:“客官你委屈一点,实在是他们两位已经先买下了。”赵子原道:
  “既是如此,你将这柄剑拿去罢,宝剑虽然难求,我还不想据为己有呢。”
  店掌柜大喜道:
  “客官好爽快,我这里先谢了。”
  走上前来便要拿剑,孰知他使尽了吃乳力气,那把剑却仍在赵子原手中,他竟无法拿得
动那剑。
  店掌柜汗流泱背,道:
  “客官是存心戏弄于我么?”
  赵子原淡淡道:
  “我是没有问题的,只怕剑子的主人不答应。”
  霎时两名异服汉子的脸色全都沉了下来,店掌柜嗫嚅道:
  “宝剑的主人?他……”
  赵子原截口道:
  “今天是宝剑主人赎回此剑的最后一日,期限尚未过去,你怎可贪图钱财,任意转售于
他人了?”
  店掌柜一时为之语结,烘兔冷笑道:
  “店掌柜卖剑,咱们买剑,小子你凭什么插进来管这档子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名异服汉子双目闪动,猛一扬掌,双双向赵子原攻将过来。
  赵子原只觉对方掌力重如山岳,那掌力未至,自掌上透出的内家真力已然压体欲裂,他
暗暗吃惊,这暖兔、烘兔显然都怀有一身出奇的功力,赵子原空出的左手一挥,一连架了三
掌,竟被逼得退了三步。
  他心中骇讶万状,忖道:
  “这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那大漠怪汉狄一飞之下,而且他俩与狄一飞的武功,似乎都
属于同一路数,他们之上,必然还有师长,依此道来,大漠里居然存在着一个不知名的绝代
高手了?”
  他愈想愈感心寒,掌影翻飞,匆匆已过了七招,赵子原只是不住倒退,终于被逼到墙
角,再无后退的余地。
  赵子原退无可退,右手持剑顺势推出,但闻“呛”一声脆响,剑星漫天飞洒,一股杀气
直逼出去。
  他力求自保,下意识里使出一式“下津风寒”,这一剑去势当真是迅如电掣,声若雷
霆,威势之猛,直可震人心魄。
  刹时之间,两名异服汉子面目失色,暖免高声道:
  “烘兔!斗转参横!”
  喝声中,身子已然腾空跃起,双掌居胸暴吐,直劈而下,几乎在同一时刻,烘兔亦自弹
起半空,刹时暖兔与烘兔二人交相掠过,身形擦开后,又化作两道弧形一左一右夹攻了过
来。
  赵子原万万料不到对方二人在自己使出“扶风剑式”之际,非但不退,犹能出掌反攻,
他知道那暖兔、烘兔二人配合交击的这一招“斗转参横”,乃是掌法中绝顶的功夫,昔日那
漠北怪客狄一飞,在太昭堡前对抗少林觉海神僧时,便单独用过此招,眼下由两名高手配合
使出,又自有另一番气势。
  一忽里,暖兔、烘兔掌势连劈带切,已各自击出十余掌之多,赵子原当机立断,足步微
错,疾向左一个斜身,剑招一变,亦同时出了三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呜”“呜”尖啸之声陡然亮起,剑光一盛一敛,赵子原一连
向右方冲出几步,正好站立在大门当口,反观暖兔及烘兔亦齐地落下地来,他们两人的衣袂
均已被剑尖划破了一道裂痕!
  暖兔冷冷道:
  “好剑法!”
  烘兔面上寒如冰雪,瞥了赵子原一眼.道:
  “他——他在咱们左右交击之下,居然没有事么?”
  暖兔道:
  “不会没有事的,几时听说过有谁能在咱们‘斗转参横’这一招下,全身而退?”
  一言甫毕,只见赵子原身躯一幌,张口吐出一道血箭!
  那店掌柜早已吓得脸无人色,颤声道:
  “三位……英……英雄,请到外面去……”
  他口上说着,身子却早已躲到柜台下面去了,再也不敢探头出来。
  烘兔阴笑道:
  “小子,你已探知了咱们的秘密,又逞强来管这码事,今日你休想生离此地了!”赵子
原一面运气调息,缓缓道:“凭你们两人,办得到么?”
  烘兔尚未回腔,门外已有人接口道:
  “这位小哥说得不错,他虽然受了点内伤,但以他的剑上造诣来看,你们这两个鞑子要
取他性命,依旧办不到的。”
  话声低沉而清晰,声音人耳,一条人影自赵子原身侧一闪而迸,以暖兔、烘兔的眼力,
甚至连来者的身影都未瞧清,那人已端端立在铺面中,那悠闲的举止态度,竟像是他原来就
站在这铺子里面似的。
  六道目光齐地落到身上,那人中等年纪,身着一袭劲装短打,体型甚是昂藏粗旷,便像
是一尊铁塔般停立在三人中间。
  烘兔一瞧见此人,脸上登时露出喜色,道:
  “狄大哥,你来得正好……”
  那中年魁梧汉子沉声道:
  “谁是你的狄大哥?”
  那暖兔及烘兔闻言,似乎大大怔了一怔,烘兔满脸不解道:
  “狄大哥,你不认得咱们了么?我是烘兔,他是暖兔,你莫非……”
  那中年魁梧汉子冷冷打断道:
  “什么死兔、活兔,我一概不知,你们两人信口不知所云,如此纠缠下去,岂不永远也
没个完。”暖兔神色阴晴不定,道:
  “那么你……”中年汉子道:
  “我便是这口宝剑的主人,今日特地来赎回此剑,尔等还不快走!”
  暖兔及烘兔二人面面相觑,良久作声不得,烘兔还待争辩,他的同伴暖兔却将手一挥,
率先退出店铺。
  烘兔略一踌躇,终于狠狠地顿了顿足,跟在暖兔后边匆匆离去。
  中年魁梧汉子徐徐转身过来,赵子原与他打个正照面,发见此人面上死灰,平板而毫无
表情,显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赵子原心中冷笑道:
  “狄一飞!狄一飞!你虽然穿了汉人衣服,面上又带了人皮面具,但你那独有而异于常
人的声音体态,又怎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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