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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_15 古龙(现代)
  众人间言,更是惊惶莫名,那蕲艾毒液乃是取自安姑苦溪之水加配毒汁制成,肌肤若吃
此液触着,剧毒立即蔓延至全身,端的是厉害无俦,那游方郎中的药箱里,竟会藏有这种毒
液,确大出诸人所料。
  这下祸起萧墙,薪艾毒液在空中倏地溅散开来,那速度之疾,幅度之广,十足令人生
畏。
  谢金章一呆之下身子不退反进,双掌翻飞间,毒液悉被卷飞,溅向左侧屋檐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谢金章卷飞毒液,方自喘过一口大气,倏见一条人影破空而起,在空
中单手一扬,袭向谢金章的背官。
  旁立的赵子原突然之间但觉热血沸腾,缘因那人出手之恶毒,实为他生平所仅见,虽则
他心中有一道古怪的潜在念头,对谢金章没有什么好感,但另一种天生的侠义本能,却迫使
他能坐视旁观。
  他大吼一声,一步飞跃而出,挥臂猛劈出去,口道:“撤掌!”
  那人怒道:“小子你竟敢多管闲事!”不待赵子原掌力袭至,一振身形又换了个方位,
他掌力一直纳而不吐,遥遥罩住谢金章后背要害。
  谢金章陡觉脊背上仿佛被压上一块千斤巨石,他连转第二个念头的余地也没有,右掌五
指一屈一伸,五道无坚不摧的劲道应指而生,那人满以为奇袭即将得手,殊未料及对方应变
会快捷如斯,略一滞豫间,敌人指力已然破空袭至。
  那人骇然一呼,闪身连退三步。五道指劲势如奔雷,自他身侧掠过。
  谢金章喘了一口大气,面对游方郎中道:“毒郎君井森可就是你?”
  那游方郎中不料自己安排的连环暗袭,竟为对方一一破去,错愕之下,不觉油然而生凛
意,道:“姓谢的,你倒认得井某。”
  谢金章沉声道:
  “你毒郎君仗着一身毒器横行两湖,老夫与你却是毫无过节可言,为什么你要用这等卑
劣伎俩来算计于我?”
  毒郎君井森道:
  “说得对,井某总不会无因无由向人挑衅,姓谢的你是明白人……”
  谢金章不耐打断道:
  “还要绕圈打哑谜么?”
  毒郎君井森伸手一指那适才向谢金章突施暗袭之人,道:
  “你要知道原因,无妨问问这位马智为马大侠。”
  谢金章略一寻思,转朝那人道:
  “阁下敢是安徽马公店马成官的后人!”
  那人狠狠地道:
  “马成官正是先父,他老人家在二十五年前死于职业剑手谢金印的剑下,此番我邀得毒
郎君之助出来寻仇,你既是谢金印的胞弟,咱们自然不能放过你。”
  他不由分说又自击出一掌,谢金章闪身避过,道:
  “老夫不愿下手伤了你等,而增加家兄的罪孽,阁下若是通情达理之人,便不应一再出
手相逼——”
  那马智为晒道:“甭多说废话了,拿命过来吧!”言罢猛一伸掌,望准谢金章疾劈过
来。
  谢金章见他毕竟动手,暗暗叹了口气,正要封掌相迎,这会子,忽闻一道尖细的声音亮
起:
  “大好清晨是谁在这里吵闹不歇,哟,还在拼命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酒楼当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着桃色长衫,明艳照人的中年美妇。
  那中年美妇乍一出现,楼内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一时群豪纷纷交头接耳,窃议不休:
  “桃花娘子?……五花洞的桃花娘子来了!……”
  “桃花娘子一来,咱们又有好戏瞧了……”
  “这下那谢金章怕要吃不完兜着走啦,听说他胞兄和桃花娘子有过一段瓜葛……
  “嘘一桃花娘最忌他人提起此事,你有几颗脑袋竟敢说长话短?”
  “……”
  那桃花娘子美目一转,往楼内四下扫视,脸上虽是笑意盎然,但举座酒客反而齐然打了
个冷颤,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
  桃花娘子往拼斗中的两人袅袅行去,娇声道:
  “谢金印的宝贝弟弟也在这里么?好极了,好极了。”
  谢金章百忙中回目一瞥桃花娘子,神色亦自一变,他一言不发,合身微弓忽地一个倒
窜,朝酒楼外面直掠出去。
  马智力与毒郎君井森同声大喝道:
  “姓谢的,你想一走了之么?”
  两人身子一拔,自后匆匆追上。
  赵子原冷眼瞧见这一幕,内心百感交集,暗叹道:
  “谢金印沦为职业剑手,一生杀人无数,结果是遍地仇敌,四面楚歌,毋论正邪两道都
欲诛之而后己,眼下他生死不时,他的胞弟却出面代其受过,难道这也可说是因果报应
么?”
  那桃花娘子见谢金章仓促退走,却不动身追赶,她视线缓缓投注到赵子原身上,许久未
曾移开。
  赵子原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只听桃花娘子微“噫”一声,喃喃道:
  “多么像……多么像当年的……”
  语声颇为困惑,说了一半忽然又不续说下去。
  昔日在鬼镇,赵子原亦曾呼谢金章对他说过同样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他一时猜不透语中
之意,不禁愣了一愣。
  桃花娘冲着赵子原嫣然一笑,问道:“小兄弟,你可是姓谢?”
  赵子原大是错愕,道:“区区赵子原,你何以有此一问?”
  桃花娘子惊疑的望着赵子原,见他满面俱是茫然之色,不禁喃喃自语道:
  “这少年长相与那冤家酷似极了,奇怪的是他为何姓赵而不姓谢?”
  赵子原亦自惑然不解,忖道:
  “姓谢?我为什么要姓谢?这女人又是什么来路?”
  他尽自沉思,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暗骂自己道:
  “该死!那谢金章是谢金印的胞弟,我煞费苦心寻到了他,焉能轻易失之交臂?方才我
真糊涂得可以。”
  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残肢人及桃花娘子,一纵身径向谢金章逃走的方向驰去。
  桃花娘子喝道:“小兄弟留下!”娇躯一提,曼妙无匹地贴着楼面飘出,尾追而去。
  中年仆人天风眼望赵子原身形如箭般掠出,向轮椅中的残肢人问道:
  “要我去追姓赵的小子回来么?老爷。”
  残肢人摇头道:
  “无庸,那小子身受老夫马兰毒所制,绝不会逃的,他是追蹑谢金章去了。”
  且说赵子原出得镇集后放足疾奔,走了一大段长路,看看周围,哪里还有谢金章的踪
影。
  他停下足步,向四下张望一忽,忽见前方坡上正有一人施展轻功,以惊人的速度向西方
奔驰着。那人面庞甚是熟捻,赵子原一眼便认将出来,脱口在喊道:
  “顾兄!”
  那少年正是顾迁武,他闻声回过头来望了赵子原一下,却没有任何回应,疾奔和身形也
不停止,赵子原不觉微微一愣,但他不暇多虑,飞跃上前,端端拦在顾迁武的面前——
  赵子原道:
  “顾兄,不认得小弟么?”
  顾迁武仍然没有打理赵子原,“呼”地一响,他竟拐身从赵子原身侧斜绕飞掠而过。
  只听他急促的道;
  “事急,我不能在此稍作逗留,赵兄请于今夜申时到镇北广灵寺会面……”
  下面的话声渐小再也无法听分明,晃眼间,他已奔出十数丈之遥,消失在曙色烹微中。
  赵子原脑际疑思纷杂,喃喃道;
  “顾迁武顾兄身中残肢人喂有马兰毒的金针,不是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好活么?也许那只
是残肢人的危言耸听,顾兄既然没有死,又如何走出了太昭堡?适才他所谓的事急,是什么
意思?”
  他呆立良久,始终摸不着任何头绪,只有轻轻摇了摇头,举步继续前行。
  阳日逐渐高升,照在地面上一片炎热,赵子原走过山坡,一丝微风吹过,隐隐飘来拳脚
对拆之声,他默默自语道:
  “似乎有人在动手过招,不知会不会是谢金章在此又遇到了仇敌?”
  沿着山坡下行,前面出现了两条叉路,赵子原正自趑趄不定,一道人语声就在这时隐约
传入他的耳际:
  “姓曹的,你还死心么?这茅屋前后都有老夫徒儿守住,你打老夫不过便想溜之乎也,
那是办不到的!”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道:
  “如此道来,阁下是缠定曹某了?”
  先时那道鲁浊的声音道:
  “咱们不必多说废话浪费时间,姓曹的你放光棍些,将那物件交出,老夫倒可网开一面
让你过去,否则……嘿!嘿!后果如何你必然明白得很……”
  声音由左边小道传飘过来,赵子原纵身一跃,一口气奔出四、五丈,隐约的语声逐渐变
得清晰了:“到底你交是不交?”
  那低沉的声音道:“阁下说的什么物件?”
  那鲁浊的声音道:
  “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赵飞星临死前曾交与你一本黄绞皮的小册子,你道老夫不晓
么?”
  那低沉的声音道:“阁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鲁浊的声音道:
  “姓曹的,你身中老夫朱砂血掌五记之多,性命已在旦夕,今日你若不交出黄绞小册,
可就不大妙了。”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插道:“此人拗强得很,师父何必对牛弹琴,一掌将他解决得了。”
  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叫道:
  “其中有一个姓曹,不要是数日前去过古堡欲打救老魏的曹士沅,我得尽快赶上前瞧个
究竟。”
  他不再怠慢,纵身往发声之处飞跃过去,朦胧已可听到叱咤开气之声,双方似乎又动起
手来了。
  骤然一道凄厉的惨呼声起,赵子原心子一紧,振臂如飞鸟一般,虎地绕了一个大弯,于
是他瞧见左前方座落着一幢破落的茅屋,远远望去,残墙剥落,屋顶欲塌未塌,十足是座荒
败环的草房。
  来到近前,四周反而寂静了下来,赵子原忽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似乎那破落的茅屋
与周遭的阒寂相衬之下,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气氛卜
  茅屋木门紧闭,赵子原运足中气喊道:
  “屋内有人么?”
  他接连喊了三声,屋内却是无动静,刚才他听到的拳脚声和语声就在瞬息间隐没无闻!
  赵子原无端觉得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迅速袭遍全身,他踌躇了一忽,暗暗下了决定:
“好歹我也得人内一看。”一扬掌,木门呀然开启,赵子原闪身而过,里头黑压压地,他双
掌运蓄内力摸索前行。房门外一线阳光自缝隙射了进来,迷蒙中见到屋内蛛网四结,地上积
满灰尘,分明是久无人居。
  赵子原运目四盼,见茅屋中央摆置着一张蚀斑至累的方案,案下斜躺一个老年儒生——
不是曹士沅是谁!赵子原轻叫道:“曹前辈,是你么?”
  曹士沅依旧一动不动地靠桌躺着,赵子原暗自纳罕,心道莫非曹前辈已经死去了,否则
怎不见回应?
  赵子原仔细端详了曹士沅许久,见他神情安详,并无任何暴毙的征候,再一摸他心口早
已停止跳动,显然气绝多时,赵子原从未睹过如此平静毙命的人,就与昏睡而死一般无二,
怎不惊奇万分!
  当下但觉胸臆涌起难受的感觉,在太昭堡里,他与顾迁武曾合力引开甄定远,救了曹士
沅一命,不想他仍未能逃过大劫,被害于此,那下毒手之人能杀人于无形之间,手段也是够
恐怖了!
  他默默自问:
  “什么人将曹前辈杀死在此?未知他退走了没有……”
  忖犹未罢,茅屋外亮起沉重的足步声,细听之下足音又不止一道,赵子原本已紧张的神
经立刻更加抽紧起来——
  他心念电转,暗想:
  “莫非是杀害曹士沅前辈的凶手去后复返?我不如寻个隐蔽之处,暗地里窥看一下。”
  遂浏目打量四遭,发现右侧角土墙后一块布幔隔着视线,藏身于后极不易为人察觉,但
他又虑到此处虽是隐秘,但人同此心,来者亦未始不会想到这点,于是迅速作了个抉择。
  他急急躲到距离布幔数尺黑色木柜后边,方自藏好身子,“吱呀”一响,木门业经为人
推了开来!
  赵子原坐在暗处屏息静待,不敢即时探头出去偷窥,只听得门响过后,两道重轻不一的
步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师父,我记得异常清楚,方才临走时我确曾顺手将房门阖上,现在却被推开了一缝,
分明有人来过这里……”
  另一个鲁浊的嗓子道;
  “朝星你再想想看,没有记错么?”
  那“朝星”道:“错不了。”
  那鲁浊的嗓子自言自语道:
  “姓曹的尸体未被移动,来人只怕还滞留在屋内……”
  赵子原忍不住,悄悄伸出了头向外望去,藉着迷蒙的光线可以瞧见案前并排立着二人,
右边的是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面貌颇为俊秀,但却带有几分狡狯之气,站在少年身旁的人身
着一袭灰衣,双手缩在袖中,容颜生硬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灰衣人半转身,那灰色衣袂翻动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意味,令人有毛骨惊
然的感觉。
  赵子原忽然想起眼前这神秘灰衣人的身份,心中猛可震一大震——不久之前,他在留香
院曾见过此人,而且险些丧命在其掌下,这灰衣人正是武冰歆的父亲,留香院的主人!
  霎时他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但见那灰衣人双目冷电四射,在布幔与木柜方向移动着,寒
声道:
  “朋友,你干脆自己现身,还是要等老夫过去抓你出来?”
  赵子原暗忖道:
  “这灰衣人好生阴险,木柜后边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绝不会发现我藏身于此,但
他只一开口便采攻心之策,幸亏我有见及此,若换了旁人怕不要中其计谋,自动现身出去了
么?”
  灰衣人得不到反应,眼色一变,迈步直向木柜而行,赵子原紧张得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出
腔口了。
  他暗吸一口真气,全身戒备,却见灰衣人走了五六步,突地一顿足步,缓缓回过首去—

  赵子原隐隐感到那灰衣人行动处处透着神秘,不觉暗自纳闷,就在同一刻,木门一摇,
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灰衣人嘿然冷笑道:
  “你滚进地狱里去罢!”
  笑声未歇,一袖猛地扬起,室内卷起一道惨惨阴风,夹杂着古怪的呜呜啸响,那人反应
好快,立时闪身向左,灰衣人阴沉沉一笑,身形亦跟着一闪,手势模糊挥动,原式疾拂而
下。那人抽身再退,口里叫道:
  “别打!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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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十四章 死谷鹰王>>
古龙《剑气严霜》
第十四章 死谷鹰王
  灰衣人间声收袖回来,冷冷道:
  “狄一飞,老夫在此相候已久——”
  赵子原探首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端立在门口。
  他心中反复低念道;
  “狄一飞?……狄一飞?……这名字可真陌生得紧……”赵子原却不知晓,眼前这个异
服汉子狄一飞就在好几日之前只身上嵩山少林窃走一把寒月断剑,被少林达摩院住持觉海大
师等穷追至太昭堡前,对掌时,他的掌力之强竟是丝毫不逊于当今少林达摩院首座,如果赵
子原得知异族中出了这样一名身负稀世武功的高手,也许便不会如此但然了。
  灰衣人武啸秋复道:
  “一飞怎地到现在才来?那把寒月断剑你可曾交与甄定远了?”
  异服汉子狄一飞点点头,道:
  “狄某好不容易潜入少林寺内殿窃走断剑,然后一路直奔太昭堡,将剑子交给甄老头,
目下姓甄的已收罗有了金日及寒月两只断剑……”
  武啸秋“嗯”一声道:
  “还有一只繁星剑呢?”
  狄一飞道:
  “甄定远查出繁星断剑就寄存在武当山,要我设法再去窃取出来……”
  武啸秋道;
  “很好,你便依照他的吩咐去做——饶是姓甄的如何狡桧,也不免要坠人老夫预置的圈
套里!”
  狄一飞低声道:“武院主,狄某这场戏演得还可以吧?”
  武啸秋颔首道:
  “总算还过得去,那姓甄的生性多疑,你继续佯混,可不能露出破绽,致被他识破。”
  狄一飞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甄老头临别前又要我上武当窃取繁星断剑,足见他全然不疑有
它。”
  说到此地,似乎忍不住心中得意之情,笑道:
  “可笑甄定远聪明一世,却被你姓武的玩弄于手掌之上——”
  武啸秋沉声道:“只怕不见得如此顺利。”
  狄一飞诧道:“怎么?”
  武啸秋道:
  “姓甄的并非易于受骗之辈,咱们至多只能在一段时间内引他走上歧路,时日一久,难
保不被他察觉。再说——”语声微顿,续道:
  “再说日前老夫设下一计,故意命小女冰歆指派一名姓赵少年潜入太昭堡,窃取金日断
剑……”
  藏身木箱后面窃听的赵子原一震,但他来不及有所深思,只听狄一飞惊“啊”一声,
道:“你,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意?”
  武啸秋道:
  “老夫这一着其实是声东击西之计,教姓甄的误以为老夫对那断剑也有觑窥之心,其
实——嘿嘿,老夫真正的用意,你自然可以猜度得出来。”
  狄一飞寻思一下,恍然若有所悟,抚掌道:
  “原来如此,此计果然高明。”
  武啸秋摇首道:
  “高明固然高明,但前夜小女冰歆进入古堡去指示赵姓小子行事机宜,却被姓甄的发
觉,后来虽能安然退出,但难保他不因此而生了戒心……”
  话犹未完,蓦地屈指一弹,一股劲风掠过狄一飞身侧,直向半掩半开的木门当口袭去!
  他口中喝道:
  “既来之何不入屋?”
  但见木门一摇,一条窈窕桃色人影一闪而入,那人拂袖一挥,顿时将对方的弹劲卸去。
  武啸秋并没有乘机追击,冷冷道:
  “五花洞的桃花娘子几时也养成鬼鬼祟祟的行踪?”
  那人果然便是方才曾在大荔镇露过面的桃花娘子,只见她那芙蓉般的脸庞上此仍是笑意
盎然,娇声道:
  “武大官人你现在是发迹了,但奉劝说话最好还是留点余地,否则扯破颜面大家都不好
看。”
  武啸秋眼色微变,道:“你说发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桃花娘子面上笑意不减,道:
  “什么意思咱们心照不宣,难道还要我作个补充说明不成?”
  武啸秋阴声道:
  “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别人惧怕五花洞的五花图,轻易不敢招惹你们五位娘子,老
夫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桃花娘子淡淡道:
  “所以说武大官人现在是发迹了嘛,自从谢金印死后,阁下和甄定远两人已被目为武林
中的二大擎天巨擘,身价远非往昔可比,当然不会将咱们五位姐放在眼里啦。”
  她言词尖刻,武啸秋眼色一阴,似乎就要发作,此际桃花娘子转目一瞥,便已瞧见案前
躺着的曹士沅尸身,她柳眉微蹩,道:
  “这人可是你杀的?”
  武啸秋道:“是又怎?”
  桃花娘子端详了尸身一忽,道:
  “死者像是前太昭堡堡主赵飞星倚为左右臂的心腹曹士沅,奇了,姓曹的什么时候与阁
下结上梁子?”
  武啸秋不答,半晌沉声道:
  “若有谁要多管这桩闲事,那么他是自寻死路!”
  桃花娘子装模作样地吐了吐舌头,道:
  “武大官人的闲事谁敢多管?我桃花娘子岂会不自量力一至于斯。”
  武啸秋道:
  “然则你无巧不巧于此时撞到此地,若非冲着老夫而来又为了什么?”
  桃花娘子想了想,道;
  “说来你也不会想,我在大荔镇为追蹑一个不知名的少年,一直追到这里……”
  武啸秋诧然道:“不知名的少年?”
  桃花娘子道:
  “我适才在镇上酒楼见过那少年一面,只知道他姓赵,身着一袭粗布衣衫……”
  武啸秋楞了一愣,喃喃道:
  “莫不是那小子……”
  赵子原在暗地里听到这番话,心子猛地吃一大惊,暗忖那桃花娘子口中所提到的少年,
分明便是指自己而言,却不审她追蹑自己的用意何在?
  尔来赵子原因为吃尽武冰歆的苦头,是以乍听到又有女人寻找自己,料度不外乎又有麻
烦加身,私心不禁惴惴然。
  桃花娘子注意到武啸秋那微微发愣的神态,正感惑然不解,只见武啸秋眼色阴晴不定,
道:
  “桃花娘子,你要找那赵姓小子作甚?”
  桃花娘子道:
  “这个却不用告诉你,听口气似乎你还认识那少年?”
  武啸秋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桃花娘子道:
  “不说就作罢论,告辞了——”
  她转身款款行至门口,一足方踏出门槛,忽然又回头道:
  “有一件事还未请教武大官人。”
  武啸秋道:“问吧。”
  桃花娘子压低嗓子道:
  “谢金印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武啸秋身子一震,似乎未料对方会有此一问,一时答不上话来,但他旋即恢复冷静,
道:“这话从何说起?”
  桃花娘子道:
  “听说二十年前,你和甄定远两人受水泊绿屋主人之雇,埋伏在翠湖附近,袭杀甫作案
欲归的谢金印,就在同一夜,翠湖画舫上又发生了司马道元二门十八口的命案,似乎是谢金
印的杰作,那幕后的买雇者,不用说也是水泊绿屋的神秘主人。”
  武啸秋默然不语,桃花娘子复道:
  “鸟尽弓藏,自固当烹,水泊绿屋主人这一着是够狠的了。”
  武啸秋道:“凭什么你敢如此肯定?”桃花娘子道:
  “江湖上人言凿凿,自没有空穴来风之理,姓武的你想抵赖?”
  武啸秋阴笑道:
  “老夫何尝想抵赖什么?没错,姓谢的是死在老夫及甄老头之手,他一生作孽多端,杀
人如麻,嘿嘿,老夫此举完全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桃花娘子冷哼一声,道: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着想!”
  一直默立旁侧,不曾开口的异服汉子狄一飞忽然插言道:
  “武院主,近日你可曾听到武林中流传的一道风声?”
  武啸秋道:
  “可是与姓谢的有关?”
  狄一飞重重点一点头,道:
  “武林中传言纷纷,说是谢金印没有死,其实他还活在人世上!”
  武啸秋一怔,旋暴笑道:
  “无稽之极!狄一飞你也相信这等无稽的话么?姓谢的身中老夫寒帖摧木掌五记之多,
再加上甄老儿焚心七剑,嘿嘿,只怕大罗神仙也不能保住这条性命了……”
  言犹未尽,陡闻“飕”地一声怪响亮起,那桃花娘子玉臂疾舒,竟突然朝武啸秋直拍了
过来。
  这下变生仓促,那武啸秋不料桃花娘子会突然动手,而且连个招呼也不先打,只一错愕
间,对方一掌已然印至自己胸前不及五寸之处。
  武啸秋乃是何等武学大家,他身处危境,却是不见一丝慌乱,就在桃花娘子玉臂将及递
实之际,疾地拂抽挥出一式,他这一信手轻挥,看似绵若无物,其劲道之强,却不啻有如推
出了一只千斤之杵。
  霎时之间,桃花娘子但觉身前如压泰山,立刻意识到自己绝不能与其硬碰,值此情势
下,她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闪身避其锋锐,于是她迅速地收臂回力,对方那千斤之力始
出,她身形已骤然左移,轻飘飘地换了一个方位,换势之疾,足令人为之眩然失色。
  武啸秋定身冷冷喝道:
  “你要在老夫面前来这一手,可是枉费力气了。”
  桃花娘子道:“阁下既有宰掉谢金印的本事,我偏不自量力倒要向你请教请教。”
  武啸秋阴笑道:
  “原来你是为了姓谢的而动手,哈哈,这就难怪了,老夫曾听人言及,年轻时的桃花娘
子与谢金印有过一段颇不寻常的交情,后来虽然因故闹翻……”
  未容他将话说完,桃花娘子已然轻叱一声,打断道:
  “闲话少说,看掌!”前跨半步,右手一翻而出。同一忽里又见她足步微错,左臂抬
处,迅疾无伦地朝对方中盘扣去。
  她这一招两式,闪电般在同时施出,非特配合得严丝密缝,抑且快到极致,教人防不胜
防。
  赵子原藏身暗处,只瞧得暗暗不解,忖道:
  “移时前我才在酒楼上,听见一众酒客窃议那桃花娘子曾与谢金印闹过纠葛,她走上酒
楼,明是欲寻谢金章的晦气,所以谢金章会急急退起,怎地目下她却为了谢金印之死,不惜
和武啸秋以干戈相见?”但闻武啸秋沉喝道:“桃花娘子,你是自讨苦吃!”
  喝声中,身子未见作势,已自移到了五步之外,一双手掌依旧缩在衣袖之内,未见有出
手的表示。
  二旁的异服汉子狄一飞开口道;
  “武老儿,这臭婆娘够你打发的了,狄某有要事先走一步——”
  身子一纵,疾往门口掠去。桃花娘子怒道:
  “狂徒你敢出言不逊!”纤手五指一屈一扣,觑准狄一飞身形弹出,一时但闻“咝”
“咝”之声大作,五股疾风宛如脱弦之矢,遥遥袭向敌方背宫五大穴道,狄一飞身子方始掠
到大门,倏觉后背寒风袭体,他看出不看便知对方指见的位置,双足迅地一蹬一滑,脚面贴
地平平飘前数尽——
  狄一飞便借着一滑之势,整个身子呼地转了半个侧面,单掌自横地里一拨,斜斜反击迎
上。
  桃花娘子屈指再弹,咝咝之声复起。
  炬料狄一飞挥掌回击是虚,在对方摧劲换指之际,猛地将掌力一收,擦身向木门当口迂
回绕出,口中说道:
  “少陪,少陪。”
  顷忽他已如飞掠出茅屋,桃花娘子所弹出的指风,再也发生不了作用。
  桃花娘子生平最恨“婆娘”之类的称呼,狄一飞当面发恶言相加,她怎能忍得下这口
气?正待纵身追出,倏地身侧风声斐然,那始终静立一旁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俊秀少年朝
星,忽然横身阻住她的去路。桃花娘子定晴朝身前少年打量一下,偏首问道:
  “这小辈是谁?”
  武啸秋没有回答,对着少年道:
  “朝星你退下来。”
  朝星诺应一声,转身让开,武啸秋缓缓举步而上,道;
  “老夫这徒儿谢朝星最是善解我意,他知道老夫绝不会平白放过一个向我挑衅的人,是
以便将你拦住。”
  桃花娘子嗤之以鼻,道:“他能么?他敢么?”
  那少年谢朝星昂然答道:
  “敢不敢我已做给你看了,至于能不能,那是家师与你的事。”
  黑暗中的赵子原忍不住多瞧了谢朝星两眼,心道:
  “武啸秋这个徒儿,相貌虽然略带几分狡狯之气,但却长得很有气势,应对亦颇为得
体,将来必是个人物无疑……”
  只闻桃花娘子冷冷一哼,未及开口,武啸秋已自沉声道:
  “桃花娘子,你接老夫一掌试试——”
  “试”字才落,双袖猛地一振一荡,一股飚风应袖暴劈以出,紧接着身子一长,破空跃
起。武啸秋身形有若天马行空,双足凌虚踏上数步,晃眼已扑到了桃花娘子头上,只见他胸
前衣袂飘拂不止,身形袂影形成一片模糊,宛似棉絮飘忽,但在漫天飞荡的棉絮中却晃动着
两只灰色掌影!
  桃花娘子睹状瞿然而惊,尖呼道;
  “寒帖摧木拍?!姓武的,你……”
  武啸秋阴笑道:
  “你倒是识货得很。”
  阴笑声中双掌业已翻出袖外,发出一股古怪的阴寒之气,飚风所经,挟着刺人的寒风,
“嘶”“嘶”连响不停,周沿空气仿佛就在这一忽里被撕裂开来,霹雳之声又起。
  赵子原曾与武啸秋交过手,情知他双手一出袖后,必有绝招一出,揣摩情势,桃花娘处
境已颇为危殆。
  桃花娘子那张芙蓉脸庞上失去了平日常带的笑靥,流露出紧张惶恐之色,她知道生死关
头全在此一举,当下低喝一声,娇躯一纵一旋,半抬玉臂从对方死灰色掌影中分光惜影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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