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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的刺

_17 古龙(现代)
  李员外这个人说着说着老毛病就犯了,好象他非得占人家的便宜才过瘾似的。
  “员外李,你这满嘴大粪的东西……”
  蒙面人的话声一落,他的左手剑已象一道长虹般电削而至。
  蓦然怪叫一声,李员外间至一旁,并且口里怪叫着:“喂,喂,你这人怎么说打就
打……”
  手下不慢,蒙面人桀桀笑道:“这可是跟你学的,我的乖孩子,你就生受了吧!”
  “娘的,秦少非,你可真是狠哪——”
  李员外一天之内连经二战,没吃没喝,体力早已不济,再说这叫秦少非的蒙面人本就不
弱,手中长剑在雨夜里更象一道道闪电,毫不容情的劈落。
  于是优败立见,李员外那袭新衣原来已破裂不堪,现在更好,就算乞丐吧!至少也没他
穿得那般狼狈。
  “蒙……蒙面……大侠,你……你真的要……要赶尽……杀绝吗?”
  李员外气喘吁吁,左跳右闪,这会儿居然已称人家为蒙面大侠了。
  奈何蒙面人秦少非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只顾闷着头攻击。
  “慢点、慢点,秦少非,就算要打架嘛总也得把话说明,娘的,这样不明不白的算是哪
门子……”李员外在被逼急了,他一个倒窜,也不管外面下着大雨落在亭子外吼道。
  这秦少非显然不愿淋湿自己,并没追了出去,持剑在手指着李员外说:“哼!我还当你
这半个叫化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原来也只不过如此,看样子江湖传言也太过其实了,说吧!
员外李,你有屁就快放。”
  从头到脚已经淋湿,李员外象只落汤鸡的站在雨里,说:“我想我见过你。”
  这是句废话,李员外当然见过对方。
  可是这句话却给蒙面人带来了震惊。
  一个人蒙着面不敢见人,除了长得丑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怕人家认出自己。
  蒙面人明白李员外的意思,所以他有些惊异。
  “你知道我是谁?”
  “我想我已猜到。”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员外摇了摇头却说:“这你就无须问,我也不会说。”
  “你怕什么?!”
  笑了笑,李员外说:“我当然怕,因为我一说出来,恐怕你将永远不会放过我。”
  “要知道你若不说出来,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因为我不说,你的心里就有了怀疑,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一说
出来,从现在起你恐怕会一直的跟在我后面,就象我的影子一样甩也甩不掉。”
  有些听不懂李员外的话,蒙面人露出疑惑的眼光。
  “你我接触过,你应当知道我们的功力相差有限,刚刚只因我手无寸铁,而亭子里又
小,所以我只能躲闪,现在可不一样,我在外面,你在里面,我们之间有着一段距离,如果
我要跑,就是这段距离已够你追上三天了。”
  蒙面人一惊,他前跨了一步说:“这又怎样?”
  李员外露出一抹微笑,却退后了三步说:“你应该知道,没有人肯花三天的时间,连休
息也不休息一下的去追一个未知的答案,何况就算追到后,你也不一定能杀得了对方,这是
我不说的原因,假如我说了出来,而又不幸言中,莫说三天,就是三年你也一定会非追上我
不可,那么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蒙面人又前跨一步说:“好刁的李员外。”
  “喂,喂,你可不要再往前啦!怎么?难道你真想淋雨?你那身黑缎衣服可不比我这破
衣哪……”嘴里说着,李员外却又退后了三步。
  李员外的意思已很明显,他已准备开溜。
  蒙面人当然知道李员外所说的都是实话。
  “我不信你知道我是谁。”
  “那么何不赌一赌?”
  眼看李员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蒙面人恨声道:“员外李,难道你就那么窝
囊?只会逃?”
  “逃?!笑话,蒙面大哥,我这叫做识时务,你有种是不?好,把你手中的剑给我,我
们再来比划比划,你要不达我就跪下来叫你一声爷爷。”
  简直让李员外这种无赖行径没差点气炸。
  可是人家说得也并非没道理,于是蒙面人一时之间愕在那里,好一会,就是想不出该说
什么才好。
  “怎么?说到你心坎了对不?既然你不肯重新比划,那么我碰上你这山大王也没办法,
谁要我穷呢?行,我走啦!这座破亭子就让给你好啦!”
  蒙面人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他却只有眼巴巴的看着李员外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身影。
  他当然明白就算现在追了下去,恐怕要五天,甚至十天才能追上这个腿上生毛的无赖。
  他没那闲工夫,更何况他想李员外也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李员外在雨中疾快的走着。
  他不得不快点躲开那个“瘟神”,因为他真怕他会不顾一切追下来。
  他自己知道一个饿了一天的人哪还有体力奔跑三天?恐怕跑不了三里路他就得趴下。
  当然他有些恼自己最近实在倒媚到家了,竟然在破亭子里躲雨也会被人给莫名其妙的赶
了出来。
  他真的知道那蒙面人是谁吗?
  他不是神仙又怎能看得穿人?
  可是他却相信他会找得出那个人来。
  因为那蒙面人虽然蒙住了脸,却蒙不住眼睛眉毛。
  而他却发现了那蒙面人的眉毛里有一根毛是白色的。
  虽然是一根毛,却无疑是个大发现。
  他现在只祷告那根白毛可不要无缘无故的脱落才好,否则以后就算人家打从对面走来,
他不也会指认不出来对方是那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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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菊花的刺》——第十九章 菊花出>>
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九章 菊花出
  “菊门”,这个名词好怪。
  怪得就象有人叫王小呆,又有人叫李员外一样。
  可是它现在的名声可比“快手小呆”和李员外要来得响亮,也更能震撼人心。
  毕竟现在“快手小呆”已死,而李员外成了丐帮的叛徒后也消失了踪迹。
  而“菊门”这个神秘的组织却一下子冒了出来,也被人传诵谈论。
  没人知道“菊门”是个什么织,然而“菊门”所做的事、所杀的人却让人觉得它是个有
实力的组织。
  当然会杀人的组织也是个令人感到可怖的组织。
  它有实力是因为它不畏权势,连许多大帮大派里的人它也敢杀。
  它可怖,却是因为它什么人都杀,而被它所杀的人,尸体旁边总是会留下一朵菊花标记
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为“菊门”所杀。
  而那菊花的标记却有许多种,象银帛的啦、铁制的啦,甚至是一朵真正的菊花。
  现在让我们来细数这半个月来“菊门”已杀了哪些人?又做了哪些事?
  ——“武当”俗家弟子中第一高手“青去剑客”萧睛,死。留下铁菊花一朵。
  ——长江水寨大寨主之子“霸蛟”林伟民,死。留下银制菊花一朵。
  ——“花蝴蝶”司徒浪,死。留下铁菊花—朵。
  ——“粉面狼”陈季平,死。留下白菊花一朵。
  ——最令人震惊的莫过于人称“铁君子”的死,因为“铁君子”周连山为南七省的总教
头,竟然也死了,留下的也是一朵白菊花。
  这些死人当中有江洋大盗、有探花淫贼、甚至有名门正派之士,这就令人费解。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个正派或者是邪教的组织。
  但有一点能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人当中,每一个人的武功都称得上高手,而且还是一等一
的高手。
  “菊门”能杀了这许多高手,当然它是个有实力的组织。
  至于这个组织所做的事,却更令人猜不透,因为它做的全都是善事。
  ——江西大水,赈银三十万两。
  ——安徽苦旱,赈银三十万两。
  ——五台山人秋布施白米二十万石。
  ——青平府济贫白银十万两。
  ——以及许多修桥、铺路、筑堤等项,所捐之银更是难以估计。
  所有的赈银署名全是“菊门”两个字。
  有这么一个好人坏人都杀的组织,有这么一个财大行善的组织,那么“菊门”能不被人
谈论、不被人传诵吗?
  有人对“菊门”颂扬,因为它救人无数。
  有人对“菊门”惶恐,因为害怕自己成了它下一个要杀的对象。
  更有人对“菊门”极思报复,因为它杀了自己的亲人。
  然而却没人知道它到底由哪些人所组成?而领导人是谁?总坛又设在哪里?
  因此它就象个幽灵,无时不在。
  于是它也让江湖沸腾,武林人士震慑。
  李员外重新换过装扮。
  现在的他看来真象一个如假包换的员外。
  员外帽、福子图案厚底鞋,再加上一袭宝篮锦织罩布,手里摇着玉骨描金扇,甚至为了
使自己看来更象员外,他另一只手里竟握着两个铁球,一面走,一面不停的搓转着。
  而他的十只手指,竟有八只戴上了形状、大小不一的各式宝石戒子。
  光这一身行头,燕二少留给他的五千两银票,已去了大半。
  他有些心疼银子,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每一个城镇都有乞丐,甚至都有丐帮的分舵,他要躲开丐帮的追缉,似乎没有比装
扮成一个员外更能避人耳目。
  他沿着大路走,目的“洞庭湖”“君山”。
  只因他从不坐轿、也不乘车。更不骑马。所以他也不知道从这儿到“君山”他要走多久
才能走得到。
  也好在燕二少并没要他赶时间,也没期限,只要他到“君山”。看看燕大夫人的娘家,
有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他摇着扇子,安步当车,更有些神气的左顾右盼。
  人都有种虚荣心,也都怕锦衣夜行。
  再说李员外这一辈子恐怕只有现在穿得最体面、而又最多金,那么他怎能不炫耀、不神
气?
  看样子如有可能他真会告诉所有的人他就是李员外呢!
  一路来他已碰到过许多丐帮弟子,甚至他还丢过几个小钱在他们的钵里。
  连他自己也感到好笑,因为竟没一个叫化子多看他两眼,当然更没人认出他就是“丐门
之宝”,如今亡命天涯的“荣誉总监察”。
  风快,却没江湖传言来得快。
  风冷,却没二个疯子的疯言疯语更令人发冷。
  李员外走累了当然得休息。
  更何况他本就好吃,尤其在看到这家酒楼的招牌居然是“满意楼”的时候。
  “满意楼”的酒菜还真令人满意。
  只可惜李员外在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后他已感到不满意。
  不但不满意,甚至有些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听说丐帮悬赏一万两要李员外的人头。”
  “这有什么稀奇,我还听说‘菊门’悬赏十万两要他的行踪呢!”
  “哦?这倒是个发财的机会,娘的皮,就不知道那龟儿子躲到哪个洞里去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要知道有人肯出那么大的花红买我的命,而且又是.‘菊门’和
‘丐帮’,我早就先找一棵歪脖子树自己吊颈算了,免得将来活受罪……”
  “这你就不懂了,丐帮要杀他是因为他犯了淫行,而且还残害同僚意图夺位,至于‘菊
门’嘛!嘿!嘿……嘿……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的这不是废话?!丐帮要杀他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我想知道的当然是‘菊门’
怎么也会找他……”
  “我又不是‘菊门’中人,我怎知道为什么找他?”
  “听说‘菊门’神秘的很,这……这就算有人找到了他又到哪去通知和领赏?!”
  “这你放心,只要你小子找到了那个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淫虫,只要在任何城楼上点
上三盏红灯笼,包管不出一个时辰,自然有人会找你接头,怎么?!你小子要有消息可不能
吃上独食哟!”
  “我他妈的哪有这种财运?不过以后我可是要多留意留意又矮又胖的乞丐了,说不定时
来运转真让我碰上了也说不定哪……”
  “说得也是,李员外现在可真成了金元宝,人人抢着要哩……”
  接下来的谈话已没啥听头。
  不过李员外又陆续了解到一些“菊门”崛起江湖的事。
  摸了摸后脑构,李员外实在不明白自己这颗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脑袋竟然会那么值钱。
  丐帮悬赏自己尚有话说,这个“菊门”又是什么玩意?这又从何说起?
  他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有人敢在背后骂自己是条淫虫外加龟儿子了。
  无论是谁听到有人当面这样批评自己,就算摆在面前的是龙肝凤胆恐怕也会一点胃口都
没有。
  瞪着那两个自己只用两只手指头就可担死的九流混混,李员外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虽然他心里已把那两个人从头到脚骂了不只十遍,可是一旦迎上了他们的目光,李员外
却露出友善的微笑。
  这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龟儿子?
  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反应,当看到有人对自己笑的时候,一定会多看对方两眼。
  所以那两个九流混混,一再看到隔着两张桌子的李员外,莫名其妙的在那对着这边傻笑
的时候,他们多看了他两眼,并且同时站起,也同时走向了李员外。
  也或许那两个人看到了李员外一身珠光宝气。
  也或许李员外的“微笑’让那两个人消除了敌意。
  总之原本两张颇含敌意的脸,已换成一付笑容。
  “阁下,我们认识吗?”靠左的瘦小汉子说。
  “认识?!王八蛋才认识你们。”’李员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这么说。
  “噢,您这位……您这位敝人似曾在哪见过,面熟的很,就是一时想不起,你姓……”
  “我姓霍,霍槐,你这位贵人,在下……在下也面熟的很。”叫霍槐的一面说,一面一
双鼠目直瞧着李员外手上的八颗宝石戒指。
  李员外心里想,他奶奶的,这还真是活见鬼,面熟个屁,我瞧你恐怕对我的戒指面熟。
  故意幌动一下手指,李员外摆出一付热络劲说:“啊!我想起来了,霍兄,对、对,您
姓霍,没错、没错,这位是……”
  另一位三角眼的仁兄一听李员外问到了自己,连忙自我介绍的说:“我姓李,十八子
李,李桂秋。”
  “李兄,久仰、久仰。”李员外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说:“李桂秋,娘的,等下你
就知道你会不会跪下来求我了。”
  有些受宠若惊,两个人同时道:“请问阁下……”
  “噢,你们瞧,我居然忘了介绍我自己了,嘿嘿……对不起、对不起,敝姓整,整齐的
整,整圆旺……嘿嘿……整圆旺,两位请坐,两位请坐……”
  当然要坐,您没瞧见那两位的眼珠就差些被那八颗宝石戒指给黏住了似的。
  霍槐一面坐,一面拉交情的说:“整兄;您这姓还真是少见呢!”
  “我的儿,整你冤枉吗?怎会不少见?”李员外想到这差些笑了出来。
  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又说他乡遇故知。
  也不知这三个人是怎么攀上了同乡的关系。
  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相逢恨晚。
  反正酒壶已堆满了一地,话也说了不少。
  李员外现在已经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些江湖上发生的事情。
  看看也到了该醉的时候,藉故上茅房,李员外把刚才喝下肚的酒一滴也不剩的全吐了干
净。
  回到座位后,李员外趴在桌子上,嗯,那模样可还真象是烂醉如泥。
  “整……整兄,今天能……能与您相交一场,是……是兄弟的福气,这个东……东道就
由兄弟来……来请。”霍槐的舌头虽然大了,可是他却仍然盯着人家的手指猛瞧。
  “对……对……让我们结……结过帐后送……送整兄回……回去……”
  敢情李桂秋也差不了多少,就不知道他准备把李员外送回哪去?枉死城?还是乱葬
岗?”
  “有人请客,李员外必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
  更何况李员外本来的意思就准备让这两个财迷心窍的宝贝付帐。
  夜凉如水。寒风凛人。
  霍槐和李桂秋二人一出了“满意楼”,似乎让冷风一吹已清醒不少。
  他们现在正一左一右的架着李员外尽朝着人少而又偏僻的地方走去。
  当霍槐暗地里用手掐了好几次李员外,却没见他有所反应,于是他笑了,笑得好冷。
  镇外这一片高大黝暗的白杨木林子里——
  “我看就是这里,怎么样?”李桂秋望了望四周说。
  “好,我看这里挺合适的,妈的皮这小子还真重,他简直压得老子喘不过气来……”
  放下了李员外,霍槐一面用手插着腰直揉,一面又骂:“他妈的,你瞧这小子还真跟头
死猪一样,嘿……嘿……嘿……天下岂有白吃的饭局。”
  李桂秋这时也同样得意的笑骂道:“可不是,这小子也真能吃喝,这一顿饭竟吃掉了咱
十两银子,他妈的,这十两银子寻常人家已够吃上半个月,却让他一顿就吃得鸟蛋精光
  “老李,你也甭念了,等下补给你就是。”
  霍槐在左,李桂秋在右。
  他们二人各执起李员外的一只手正使劲的想要剥落他手上的戒指。
  “娘的,这个死胖子手指头这么粗,这……这怎么剥嘛……”
  “说得也是,老李,把你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我看干脆剁了可能省事些……”
  这一头霍槐已硬拔了老半天,额头都已见汗,却连一只戒指也没拔下,不觉恨声说。
  明晃晃的刀,明晃晃的一双眼。
  明晃晃的刀却没明如秋水的双眸来得亮。
  目光如刀,笑里更像藏着无数把刀。
  而无形的刀,甚至比一把真正的刀可怕,因为刀已“当郎”一声落地。
  就像看到鬼一样,李桂秋握刀的手已空,并且颤声道:“你……你……”
  仍在低头用力的霍槐听到李桂秋语不成声,心里有些奇怪却连眼也没抬只顾说:“你活
见鬼了?还不快捡起刀子
  李员外收回了手,并且叹道:“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
  一下子没抓牢对方的手,霍槐起初还以为人家醉里翻身,可是当他听到李员外的话后,
竟似针扎一样,猛地退后数步。
  他自己才象活见鬼一样,瞪着鼠目,张口结舌的说:“你……你没……醉?!还……还
是你醒啦?!”
  李员外伸了一个懒腰,懒声懒气的说:“我没喝酒怎么会醉?我要醉的话恐怕就真的醒
不过来喽!”
  “怎……怎么会?我们明明……明明……”霍槐哑着嗓子说。
  “明明看到我喝了是不?而且我还喝了不少对不?”李员外笑嘻嘻的说。
  两个人同时点头,因为他们实在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也都想知道原因。
  “吐了,我把我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就这么简单。”
  “那……那你是装醉……”霍槐虽然有些惊异,却不失镇定的说。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装醉总比你们谋财害命好上太多。太多啦……”
  “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李桂秋惶声道。
  “唉!说实在的你在我身上‘毛手毛脚’又捏又掐了好半天,起初嘛,我还真不知道你
的意思,可是一见你拿出刀来要剁我的手我才真正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李员外叹了口
气,有些“十三点”的说。
  霍槐、李桂秋二个人没毛病,岂会听不出李员外话里的调侃?
  也或许他们认为李员外是个年轻的员外,更是只肥羊,根本没想到其他方面,也没把对
方放在眼里。
  霍槐阴沉的说:“嘿……嘿……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意思,那么何不干脆点?”
  李员外古怪的看着对方,蓦然吼道:“霍槐,我看你真是活见鬼了,既然打主意打到我
李员外身上来了,你们也打听打听……”
  李员外?!如果人家是李员外这哪还用打听?
  “李员外?!你是哪个李员外?你……你不是叫整圆旺吗?……”李桂秋这下可惊慌
了。
  “我的儿,连整冤枉你都不懂?笨喽,真笨喽……”李员外笑出声来说。
  两个人嘴里同时念了二遍,可不?人家正是整冤枉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
  然而利欲薰心下这两个人仿佛已忘了人家是李员外这回事。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简直已把李员外当成了待宰的“痴肥员外”。
  两个人脸上兴奋的表情还有看李员外的目光,嗯,可真象是发现到一个金元宝一样。
  李员外不是呆子,岂有看不出之理?
  “我的儿,你们……你们现在的样子好象狗见了骨头似的,怪怕人哪……”
  “嘿嘿……李员外,对、对,你是李员外,一点没错,相好的,打个商量如何?……”
霍槐阳险的笑着说。
  歪着头,李员外想不出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而且他心里也着实窝囊,因为这在以前简直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难道人一倒媚连个九流混混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自己真成了丧家之犬,人人可欺?
  一想到数月来受的窝囊气,李员外怒极笑道:“哈哈……哈!好、好,有种、有种,可
以,当然可以,说吧!要怎么个商量?”
  李员外这一怒笑,倒使两人心中一凛,也才明白了对方是个什么人物。
  于是两人没敢答腔,。
  象疾风迅雷般,四只拳头、两条腿,一下子不分前后全打向了李员外,也踢向了李员外
展开了他们的攻势。
  攻势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李员外终于碰到了败在自己手下的对手,而且还是两个。
  心里没有一丝兴奋,反而有些悲哀。
  他怎能不悲哀?
  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个市并无赖,充其量懂些拳脚而已。
  每个人在捱了二、三十个重重的大耳聒子后,脸一定会肿得象块面饼。
  李员外在打得李桂秋跪地求饶、霍槐满地找牙后走了。
  他没说一句话走了。
  因为他已失去了再撩拨他们的兴致。
  而这两个不开眼的活宝,就不知道能不能明白自己已从鬼门关转了一转回来?
  只见他们捂着脸一直瞧着李员外的身影消失后,目光仍然收不回来。
  是感恩?还是遗憾?
  遗憾那白花花的银子,也随着李员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黑夜里?
  一个哑巴可以不开口说话。
  可是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成天不说话也是一件挺难过的事。
  更何况小呆一向话多,话多的人又能憋得了多久不说话呢?
  这一天刚吃完饭,小呆实在忍不住,他叫住了绮红,并且说:“绮红组,你能不能陪我
说说话?”
  绮红笑了,笑得有如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可以呀!你想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我已快憋疯了。”
  “是吗?这几天看你不太理人,我还以为你真的除了我们小姐外对谁都懒得开口哩!”
  小呆苦笑了一下说:“我……我抱歉,因为……因为
  “我知道,因为你对女人已感到失望与灰心对不?”
  “你……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呀!”
  “我说的?!”小呆实在不记得他说过。
  “你在刚来这里的时候一直昏迷,但是你却一直梦呓着‘我恨你,你欺骗了我’这两句
话。”绮红笑着说。
  醉话和梦话本来就是一种别人听得见而自己听不见的话。
  要了解一个人真正心里的想法,也只有醉话和梦话才能表露无遗。
  小呆的脸红了。
  毕竟每个人的梦话让人当面揭露了出来,很少有不脸红的,何况这两句话本就是令人脸
红的话。
  “呆……呆公子。”绮红斜睬了小呆一眼说:“她……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一份好奇心、一句好奇话,小呆的感受又哪是绮红所能体会?
  似乎坠入了回忆里,小呆面上的表情急剧的变幻着,有欢乐、有痛苦、有迷惘更有着失
望。
  缓缓地、僵硬地,小呆行到窗前。
  绮红倏地明白了自己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然而这却是她最想知道的一句话,她又怎
能忍得住不问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已完全陷入了黑暗,绔红小心的刚点上灯……
  “她是个女人,一个可以令我发狂、为她死的女人……同时她也是个魔鬼,一个任何人
都渡化不了的魔鬼……”小果沉重的开了口。
  约红不明所以的轻吁了一口气,细声说:“对……对不起,我想我问错了话,一定也令
你难……难过。”
  “是我拉着你,是我要和你聊天的……”小呆仍然没有回过身,也仿佛仍在缅怀着什么
似的。
  “她……她欺骗了你什么?你那么恨她?”
  绮细看样子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追问别人感情的故事?
  还是她真的找不出别的话题?
  或许小呆真的找不着人聊天。
  也或许他有意渲泻一下积压心中的烦闷。
  更或许他忘了她是谁。
  他说出了他和欧阳无双以及李员外的故事,也说出了其中纠缠不清的感情。
  他平淡的说,就象说的是一件每人都知道的事。
  而她却专心注目的听,专注的不愿漏掉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他和她已忘了一切,忘了身份地位、忘了男人女人、更忘了彼此年龄的差距,甚至忘了
时间的流逝。
  什么时候小呆已回过了身,坐了下来?
  又什么时候绔红双手支颐,目中闪烁着泪光?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感人动听的故事。
  毫无疑问,爱情的故事是最能引人入胜,也是最能扣人心弦。
  今夜夜深,有风无月。
  什么是好故事?什么又是不好的故事?
  最主要的还是决定于听故事的人,他内心的感受、和能不能引起共鸣。
  绮红无疑是个最好的听众,也是个最安静的听众。
  当小呆最后的一句话说完,他也才发现到这个女人竟然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语的在那静静
聆听,聆听这段连自己也无法分辨的爱情故事。
  小呆长吁了一口气,他现在的感觉就象跋涉了千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样,而且他也感
到卸下了重担般的轻松。也象大病初愈,沉菏俱除一样的畅快。
  “你有什么感想?”小呆想要听听人家对自己的意见,也想明白别人的看法,所以他问
绮红。
  “我?!我的感想?”绮红似乎没想到有此一问。
  小呆没说话,他只定定的望着对方。
  从小呆坚定的眼神中绮红知道如果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很可能会拿把刀宰了自己的。
  于是她说了:“我不敢想。”
  “不敢想?!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爱,而你和她之间也没有爱,没有爱的爱情会发生,我当然不敢想了。”
  有些不懂,小呆疑惑的看着绮红。
  “你要我说?!……慎的要我说?!”
  “是的,我要你告诉我,而且必须告诉我实话。”
  女人较易了解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对爱的诠释,也一定更有她独特的见解。
  绮红是个女人,更是一个熟透了的女人。
  所以小呆当然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何况她又说出了那么令人难以思义的话来。
  “她从来就没爱过你。”绮红说。
  “我知道,就算白痴也知道,要不然她绝不会害我。”
  “你也从来没爱过她。”绮红又说。
  小呆没说话,可是任何人都明白他的眼睛在说:“你又不是我,怎么那么肯定我没爱过
她?”
  绮红笑了笑说:“那不是种爱,只是种喜欢而已。”
  小呆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三个当年玩在一起的时候年龄都很小,也很年轻。现在抛开一切,不谈名声、不
谈武功、不谈聪明才智,我只谈年龄,严格的说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一个
孩子又怎能了解到男女之间的爱?不要否认,也不先辩白,等我把我的话说完好不?”
  绮红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小呆,她又接着说:“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早熟,但是我更知
道一个大男孩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心境。或许那时候欧阳无双已了解到爱,但是我敢肯定你和
李员外一定不了解。当然,你认为和她在一起你很快乐,甚至有一种离不开她的感觉,但是
那只是种喜欢,一种天赋、一种异性本就互相吸引的天赋……你现在仔细的回想,是不是如
我所说?!”
  小呆沉默了。
  沉默的意思,往往也就代表了别人说的话有理。
  “可是……”小呆正想说,却又给绮红抬手制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大了,可是我仍然要告诉你,那也绝不是爱。在你和欧阳无
双再度相逢后,你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因为你认为你和李员外辜负了她,而她的匆匆择
人而嫁也全是你们所造成,所以你在这种情形下,也把‘爱’给混淆了,时间愈久,你也就
愈分不清你是否爱她?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一种既定的事实,那就是你根本不去想,你只认为
你和她一起就该爱她……”
  小呆呆了,他现在瘦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没有的表情,那是一种悔悟、释怀、了
然、以及带点痛苦的表情。
  他就像突然遭人连续打了十几下大耳光一样,有些不相信、有些愤怒、甚至有些“舒
畅”的感觉。
  “你……你认识我才短短的几天,怎能……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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