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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的刺

_13 古龙(现代)
  虽然这一切都是莫须有,却偏偏李员外不知如何再去为自己辩白。
  他已了解到事实的轮廓,也明白了欧阳无双是如何的投书告状。
  因为不管男人或女人在被遗弃后,才会因爱生恨出面揭发对方的阴谋,而做为报复的手
段。
  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李员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
上。
  尤其可笑的是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和欧阳无双间,有构成“遗弃”的条件。
  他现在如果手上有把刀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立刻拿了出来,毫不犹疑的回身一刀,削掉
他那半边屁股。
  当然光凭这一点证据似乎稍嫌薄弱了些。
  “无耳丐”仇忌看着已六神无主的李员外,又再声道:“阁下,为示清白,你可否掏出
你所有怀中之物?”
  虽是询问的语气,李员外明白如果不遵从的话恐怕更会显示出自己心虚。
  再说他当然明白自己身上除了几两碎银,一些杂物外,没什么碍眼的东西。
  也看出对方眼中的坚持,更为了表示自己的磊落,毫不犹豫,李员外翻出了所有怀中之
物,虽然他不明白人家要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两三块碎银,一小包五香作料。
  一块啃了两口的硬饼,二包似包着药粉的纸包。
  还有就是一把锈花针——大号的。
  如果李员外知道这些看来不起眼的杂物中间,有着让自己百口莫辩的要命玩意,恐怕打
死他,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拿了出来。
  丐帮首席堂主郝仁杰,李员外称之郝大叔的“百灵丐”,高大的身躯突然上前数步,弯
下腰从那把锈花针中拈起一根,仔细的端详一阵……。
  “无耳丐”仇忌侧首问道:“郝堂主,可一样?”
  郝堂主轻轻点点头,从怀里亦小心的摸出了四根同样型号的锈花针递了过去。
  李员外想不透他们之间的用意,可是他明白这绣花针一定牵涉到了什么?
  接过递来的五根针,“无耳丐”仇忌比对了一下,目现寒芒的回过头说:“我们没人知
道你怎么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手法,能把锈花针练成了一种可怕的暗器……很好,真的很
好……”
  有时候“很好”的意思代表的却是不好,非但不好,而且还是大大的不好。
  李员外现在就可听出了那“很好”二字,对自己来说可能是大大的不好。
  “戴乐山四人没想到真是你亲自下的手,阁下,你现在尚有何言?”
  当李员外知道那郝仁杰手中的四根针是从四个死人身上起出的时候,他的脸白得就象是
一张白纸。
  全身的冷汗又沁沁渗出,他感到天在旋转,地在摇晃,对面的人一个个全象是突然增大
的许多倍一样。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置人于死地的阴谋。
  更是一个令自己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阴谋。
  他明白现在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因为他们每个人的眼里已说明了一切。
  他更知道他已掉进了一个圈套。
  而那个圈套已愈来愈紧的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查明事实,就地处刑。”
  这是丐帮主“乞王”亲下的口谕,并且“火竹符”亦出,凡是丐帮所属没人敢违令,就
连这两位“活神仙”在帮规下也不敢稍有不从。
  难怪帮主“乞王”不愿亲自出马,毕竟他明了他无法面对此一残酷的事实。
  谁又能亲自处决自己的爱徒呢?
  李员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惨然一笑。
  他想起了燕二少的含冤莫白,更体会出了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他无法逃出那桎桔。
  闭上了双目,他已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
  他更感觉出有人正缓缓地举起手掌,即将落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他不想死,只因为他才只有十九岁。
  他不能不死,只因为他已没有了辩白的余地。
  “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
  李员外如果现在死了,恐怕比鸿毛还轻,毕竟这可是冤死啊!”
  十九岁,多灿烂,多绚丽的年龄。
  这可是谈爱的年龄,也是欢笑的年龄。
  更是不能死的年龄——
  “无耳丐”仇忌的右掌才刚刚举起,心里的痛楚万分,有些不忍的闭上了双目。
  李员外本来是跪得直挺挺的身躯,突然象根矢一般向后弹射出去,在场的每个人全没想
到,因为李员外明明是一付准备受死的样子,谁知却又会临时变卦?待意会过来之时,李员
外已隔了他们将近八丈的距离。
  人也只有在生死关头逃生之际,才能发挥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潜能。
  逃者有心,追者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
  再怎么说这“丐门之宝”可是只有一个,何况李员外的语声清晰的传来。
  “祖师爷,弟子不愿屈死,定当寻出真凶,届时再领罪受罚——”
  于是语声愈来愈远,“残缺二丐”两人停下了步,阻止了众人的追赶。
  “无耳丐”仇忌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希望我没做错
  七月初七鹊桥会。
  牛郎织女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
  每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好象都会下雨,传说是这一天的雨,是情人们的眼泪。
  而每一年的这一天夜里,更有许多人举着头,痴望着夜空,希望能看到牛郎星和织女星
的相会,却总是望不见星星,只淋了一身雨。
  今天是七月初七。
  今夜也仍旧下着靠靠细雨。
  然而“芙蓉城”郊“望江楼”畔,在河中央一处空旷的沙洲上,不知是什么人早已用竹
竿在四周持起风灯。
  昏暗的灯光,虽然在细雨中随着晚风飘摇不定,却也把二、三丈宽的沙洲照得颇为清楚
的。
  河这边人声吵杂,江湖汉子、武林侠士、乞儿小贩,黑压压的一片。
  万头攒动中,仔细点不难发现竟然还有许多大姑娘,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撑着油纸
伞,也在那翘首期待着。
  当然这些人聚集在此,无非是想一睹“快手小呆”和李员外的约斗。
  毕竟这可是近年来的一大盛事;何况这两个人全是出了名的少年英雄。
  子时未到,观战的人当然只有耐心的等下去,虽然淋着雨,冒着寒风,又是半夜。
  每个人的心却几乎已沸腾的到了顶点。
  连大姑娘们的身上被人摸了一把,也不见她们有所反应,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这在平
日里早就尖着嗓子喊叫的情形,如今可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岂不令人纳闷?
  无他,只因为她们准备留着精力,待会好为自己的心上人呐喊加油而已。
  所以这可就乐坏了一些登徒子,只见他们蹭过来,磨过去的,占尽了便宜,虽然有的换
来了白服,或者挨了巴掌,仍然乐此不疲。
  人的名,树的影。
  你若问他们有谁真正见过“快手小呆”和李员外,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人来。
  没别的,只因为这世上闲人太多,爱凑热闹的人更多,再加上江湖传言,绘影绘形的才
会造成这么轰动的场面。
  夜色漆黑,寒江呜咽,时间也正一步步的悄然流逝
  隔着人群好远好远的一处花木扶疏中,“快手小呆”一身锦衣鲜艳,面无表情的不知望
着江水想着什么?
  欧阳无双却帮他撑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已快湿透也不觉得。
  这可真是一位体贴熨心的女人,难得的是,她又是那般的妩媚动人。
  只要是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位女人作伴,就连作梦,他也一定会笑醒。
  然而“快手小呆”为什么却本无表情呢?
  难道他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怕他淋湿了等会儿上阵会失去了稳定性?
  还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怕他淋湿了,会变得更为清醒?
  该来的总是要来,小呆心里叹道。
  然而他知道他不是神,就是神也无法让时间停顿啊!
  突然,悚然一惊,小呆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他望向欧阳无双,接触到的却是一双复杂难
懂的双眸。
  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呆沙哑的说:“时辰快到了是不
是?”
  这是一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可是在这时刻却是一句最好的话。
  古怪的回视着小呆,欧阳无双淡漠的说:“是的,时辰快到了,你后悔不?”
  有一丝痛苦显在脸上,小果却摇摇头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但它却是我这一生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也是最后求你的
一件事,你既然答应过我,我知道你也就一定能做到是不?”
  想要证实什么,也像想要得到保证,欧阳无双紧盯着小呆的双眼,缓声的说。
  有着一刹那的冥想,小呆不敢接触那一双眼睛,望着夜空说:“告诉我,小双,为什
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做?我知道事情绝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可是我一直想不出原因,难道
到现在你还不能告诉我实话吗?你该知道,从在你家我答应了你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着
原因……”
  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欧阳无双堵上了小果的嘴,阻止他下面的话。
  露出了一抹小果永远无法挣脱的微笑,欧阳无双故作轻松的说:“小呆,呆儿,我答应
你,在你杀了他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真正的原因,而这原因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为
了我们将来好,我怎会让你做不义之事呢?”
  真是这样吗?小呆有些不解。
  然而这一到如箭在弦,这一切也不容反悔,还想再说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
小呆只得轻叹一声。
  友情,爱情,这两种感情就真的不能并存吗?
  他两者都想要,然而他却偏偏只能选择其一,这可就不只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问题,而
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现在他的头真的疼了,这个毛病自从哑疾好了后就一直存在。用双手轻揉着太阳穴,小
果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等待本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等不但能催人老,长久的等待更能令人发狂。
  也只不过一天的时间,李员外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虽然他只十九岁,可是他的心态却已象九十岁的那般。
  而且焦急的等待,已渐渐地让他有种发狂的倾向。
  现在他正盘坐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权桠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视着百丈外的那一片沙
洲。
  他在等,他在等时间。
  他在等,他在等“快手小呆”的出现。
  再茂密的枝叶也无法遮挡住那细细密密的雨丝。
  他浑身湿透。发消,眉际的雨滴正一滴滴的滴落,顺着他的脸庞,颈项,流人他的衣领
里面。
  然而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象他已成了这棵树的枝干一样,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棵树上隐密的藏着这么一个人。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虽然一动也不动的盘坐在那,可是他的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想过。
  他在想,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沙洲上的自己,谁知却变成个贼一样的要躲在这
里。
  他在想等一下小果出现时,隐在人群中的丐帮门人不知道会不会先有所行动。
  他更在想,自己如今成了一个叛徒,这往后逃亡的日子可有得罪受了。
  想起了展凤,也更想了欧阳无双。
  这两个女人的影子,同样的刻缕在他的心版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难以磨灭的掉。
  也直到现在,他才能静下心来仔细的思索,他也才想到这两个女从之间竟好象有着许多
相似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欢乐及得意的时候,往往忽略了许多问题,也忘了许多不该忘的问题。
  人也只有在失意悲愤之下,才能痛定思痛冷静的考虑到许多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和一
些细微得难以查党的过失。
  他愈想愈害怕。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无双和展风同样的都会使得那么一手好的锈花针?
  还有她们两个为什么会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以及展风没出门又怎么知道小果约战自己一事?
  当然他已想起了自己曾经忘了一个最不能忘记的事,那就是为什么燕大少,“无回燕”
燕获会出现在展凤的房间。
  这些问题当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后来他陷入了那一张看不见的情网里后,他
已醉了。
  一个醉了的人,本来就是很容易忘了许多事情。
  何况醉在爱情的蜜汁里,人的思想总是迟钝些,也就不会去想,不愿去想,更没有时间
去想。
  望不见星星,当然也看不到牛郎织女。
  雨,却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淋在雨中,李员外的头脑也愈来愈清醒。
  从来他就是一个不肯花脑筋去想事情的人,这场雨已把他那要命的惰性给冲刷了干净。
  他现在不得不拼的去思考,因为他已到了几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任何人到了他这种地步,思想都会变得敏锐起来。
  他发觉到有许多事情,是那么的不对劲,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欧阳无双为了什么会陷害自己?
  他更已体会出展凤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欠缺真诚,和变得虚幻飘渺。
  一个人一旦对感情的事起了怀疑,也就能够客观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整件事情。
  他从鞋筒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打了开来。
  这四根锈花针是他当初从四个死人的脑际取出来的,他始终以为这四根针是欧阳无双使
用的。
  现在他已经不敢确定,毕竟就他所知,直到目前他已发现到了有三个人能够用锈花针来
杀人。
  针尖有着褐色的血痕.每一根针都会夺走过一条生命。
  望着这四根毫不起眼的针,他有些心慌意乱,这也才想到昨天和燕二少匆匆的会面,竟
忘了告诉他这四根针的事。
  只有自己才听得到,他叹息了一声。
  因为在这世上,他突然发现了除了燕二少外,他已没有一个可以信任。
  师门、朋友、情人,这三者本就是每个人都认为可以值得依赖与依靠的人。
  如今这三者对他来说,他却全部失去了信心。
  那么又如何不叹息呢?
  好几次有种冲动,李员外几乎快忍不住的想冲过去。
  因为这种等待的确是种酷刑。
  然而理智总是适时的把他唤了回来。
  他明白他现在已不能露面,他甚至已可感觉得到丐帮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人
内。
  他当然也明白冲动的后果,恐怕还没等到小呆来,自己就已尸横当场。
  丐帮的家法,对付叛逆的手段,毕竟他清楚的很。
  尤其对一个不服制裁的叛帮逆徒,只要有可能,每一个丐帮的徒众都不会让那个人多活
一刻钟,哪怕是像自己这等超然的身份亦然。
  他等下去的原因,只为了想看看丐帮要如何处理小呆约斗自己的这件事。
  能有那么多人放着暖被窝不抱,而跑来这里瞧热闹,已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丐帮尚没有
把消息散布出去。
  既然他被丐帮追缉的消息尚未传出,那么帮里就一定会有人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
  丐帮势大,护短这本就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李员外岂有不知之理?虽然他现在已是丐帮
眼中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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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菊花的刺》——第十五章 死亡劫>>
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五章 死亡劫
  没有人发现那细竹挑着风灯的沙洲上,“快手小呆”是什么时候仁立在那。
  也没有发现他又是用什么方法来的。
  他现在站在那的样子,就好像他站在那已许久,或者他原本就站在那一样。
  这片沙洲离岸近十五丈,十五丈的距离恐怕只有鸟才能不沾水飞度过去。
  不懂得武功的人还真以为“快手小呆”是从天而降。当人们的视线蓦然发现“快手小
呆”仁立在雨中时,的确引起了一阵骚动和惊讶声。
  “快手小呆?!他就是快手小呆?!”
  “看哪!快手小呆已经来了……”
  “哎!哎……后头的别挤哇……”
  “妈个巴子,你小子要垫高看,可也不能踩着老子的脚背哇……”
  “讨厌,这雨朦朦胧胧的,怎么看得清楚嘛……”
  男声,女声,惊叹声,埋怨声此起彼落。
  这时刻恐怕有许多人都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没把自己给生成个高个子。
  也一定有许多人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双翅膀,飞渡过这宽广的河面。
  “时间到了,李员外呢?怎么不见李员外呢?”
  人群里有人已急得吼了出来。
  “是啊,怎么‘快手小呆’到了,却不见李员外?难道他怕了?不敢赴约了?”
  更有人在那起了疑心说。
  本来嘛,大家顶着雨,熬着夜,所期盼的就是希望能亲眼目睹这一场决战。
  现在只到了一位主角,怎不令人心急?毕竟打架可是要二个人以上才打得起来呀!
  别人急,小呆可是一点也不急。
  他如一尊石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的挺立雨中。
  因为他知道李员外一定会赴约,除非他死了,或者瘫了。
  他可不知道还真猜对了,因为李员外此刻真的瘫掉了。
  李员外看到了小呆伫立在雨中已有了一会,而丐帮却没人出面,他已忍不住滑下了树
干。
  他不知丐帮为什么会没人搭理这一件事。
  但是他知道既然丐帮没人出现,那么自己就算冒着一死,也必须赴约。
  虽然很有可能还没到“快手小呆”的面前,自己的行踪已让人发现,也很有可能自己就
会死在这近百丈的途中。
  可是他已顾不了这许多,因为他宁愿被人打死,也不愿落下一个懦夫的臭名在世上。
  从李员外这棵树到沙洲的中间,另外也有一棵树。
  李员外刚经过这棵树下,却没想到也还有人像自己一样躲在树上。
  没提防,也无从提防,因为人家的武功已超过了自己太多,太多。
  睁着一双大眼,李员外喊不出,也动弹不了,就这么被人点住了穴道,并提上了树。
  “搞什么鬼?!我看李员外八成怕死不敢赴约了……”“对,对,我想也一定是这样
子,好象员外都是怕死的,员外李一定是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员外……”
  “妈的,看样子大伙全上了当,在这凄风苦雨中白白候了好几个时辰……呸!李员外这
个缩头乌龟……”
  “我操,这下我可惨了,我可是押了五百两银子在这李员外的身上,他……他这个王八
蛋不赴约,我岂不白白丢了银子……”
  “什么玩意,这李员外以后到底还要不要混……”
  可怜的李员外,这些话全象一根根针一样,全都扎在了他的心上,空白气得冒烟,却连
一点辙也没有。
  最呕人的恐怕还是女人的话声——“李员外真是害死人,人家大老远的跑来,巴望着能
见见他那微笑,谁知道他竟那么窝囊……”
  “是呀,我还不是一样……以后就算拿轿子抬我,我也不会再去看他了……”
  “甭提了,我还不是以为他如许多人口中所说,是如何,如何的英雄,又如何如何的洒
脱一谁又知道他会那么狗熊,连面都不敢露,以后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光,我也不会去看他一
眼……”
  一个男人被人看低已够难堪——如果被一群女人看低,那就不仅是难堪了——何况还被
人贬得如此一文不值,一倒不如早早拿根绳子打个结,把脖子往里套算了。
  因为与其活受辱挨骂,却不如死了倒还能落个耳根清静。
  想必是牛郎织女的泪水已干。
  本来濛濛的细雨已不再滴落。
  鼓躁的女人声,也逐渐的稀疏。
  谁吃饱了没事撑着,因为再等下去的结果天可就亮了。所以人群散了,大家也都知道折
腾了一个晚上,除了淋了一身湿外,说不定还得个着凉伤风什么的。
  当然每个先行离开的人,都会恶狠狠地咒骂上几句臭李员外,死李员外,甚至怕死的李
员外和不要脸的李员外。
  李员外从小到大,从现在到死,恐怕这一辈子挨的骂,也没今天晚上多。
  一个人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能被这么多人骂,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已微亮,望江楼畔沙洲上的风灯,只剩下一盏兀自发出微弱的灯光,其他的早已油尽
熄了许久。
  有些人还没走,只因为他们还不死心。
  或许在他们认为这场约斗,绝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无打斗的就此结束,所以他们留
了下来。
  何况“快手小呆”仍然还保持着同一姿势的仁立在那儿。
  也就在连小呆也忍不住的时刻里——锦江上游顺着水势,一艘遮蓬小舟缓缓地驶近了这
片沙洲。
  小呆的眼里一亮,心里却大大的抽搐一下。
  他之所以没有走,是因为他知道李员外一定会来,毕竟这世上只有他是最了解他的。
  然而他却真的不希望他来,因为他一来,一场无可避免的决斗势必会发生。
  这种矛盾的心理,应该是无人能体会的出来。
  近了。
  那艘遮蓬小舟之上同时出现了四个人——四名丐帮装束的人,前后脚落在了“快手小
呆”的面前。
  该来的总是要来。
  小呆轻轻叹了一声,他也早就知道,就算李员外不能赴约,丐帮也绝不会不闻不问这一
件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丐帮来的人会是这四个人。
  因为这四个人“快手小呆”虽然全没见过,但是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走路。
  何况凡是在江湖道上跑过两天的人,一见这四个人,就是用“肚脐眼”去想,也想得出
来这四个人是谁?并且也都会不寒而栗,心里发毛。
  两名身上没有绳结的老者,一缺耳,一残目,正是丐帮五代长老,硕果仅存的“残缺二
丐”。
  另两名面目酷似兄弟的中年乞丐,身上的绳结竟有六个,而且尚为红色。却是丐帮执掌
刑堂的兄弟档,“丐门伯仲”姚伯南、姚仲北二人。
  不谈“残缺二丐”,光是“丐门伯仲”二人,已够令人头大。
  因为他二人是出了名的难缠难斗,除非有一方死了,或者不能动了才会停手的。
  当然他兄弟二人能够活到今天,和人交手的次数绝不下三、四百次。
  所以小呆呆了,头也大了,而且一下子头变得有四个大。
  毕竟这四个人,无论是谁的名声都绝不在他之下。
  那么他岂有不呆,头岂有不大之理?惨笑了一声,小呆知道自己现在的脸绝不比一只苦
瓜好看到哪里去。
  招呼总是要打,礼数不得不顾。
  小呆开了口,声音当然是苦涩不堪。
  “晚辈‘快手小呆’见过仇前辈、华前辈,以及二位姚堂主。”
  “不敢当,小兄弟累你久等了。”
  “无耳丐”仇忌日现寒芒的说。
  俗话说打了小的,招来老的。
  小果可没想到这小的非但没打着,这老的却来的那么快,而且还一下子来了四个,也都
够老。
  “晚辈不敢妄言,请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小呆知
道丐帮护短,也就直接了当的说。
  呵呵一笑,“无耳丐”仇忌说:“好,好,‘快手小果’真是快人快语,老夫颇为欣赏
你的爽快,真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如果不是对立的情形下,小果还真愿意亲近这位看似慈祥的老人。
  笑了一会,“无耳丐”又接着说:“能告诉我们,你这位小兄弟为什么要挑战李员外
吗?”
  小果就算真是个呆子,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实话,他嗫嚅的回道:“这个……这个恕晚辈
不能说……”
  “为什么?”“无耳丐”敛住笑问“只……只因为一些私事,请恕晚辈有不能说的原
因。”“私事!?”
  “是的。”
  “很好,既是私事,老夫自认还有资格能代他接下,你原先的打算是什么?我们四个人
都可以替他出面。”
  暗道一声音也,小呆心想这话儿可不是来了u没答对方所问,小呆却说:“前辈,可否
告之李员外如今安在?”
  咬文嚼字的事对小呆来说,那份痛苦劲就和要他不洗澡一样的难受。
  但是面对这么一位辈份、年龄俱高的老人,他也奇怪怎么自己好象突然变得很有学问一
样,说出来的话自然而然的就带上了几分‘书香味”。
  “他有事,不克前来,小兄弟,我丐帮最是明理,你所希望的事情,不知是否可由别人
代替?”
  他妈的,这事如果能够代替,我小呆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丐帮摆弄——小呆心里这
么想,当然可不敢骂出来。
  他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对方语气中已明显的告诉了自己,那就是说对方想要拦下这场约
斗。
  明理?明理个屁,你们四个老小子,光是岁数加起来已足够我数破了嘴皮子——。
  小果不觉又在心里骂了起来。
  隔了一会,把心里的话全骂完了,小呆才摆上了一付怅然的样子说:“前辈,李员外既
然不能赴约,我想此事不妨作罢如何?”
  “作罢!?小朋友,这样一来岂不人人都会笑我丐帮全是善欺之辈?……嗯,不好,不
好,这么做的确不好……”
  “残目丐憋了老半天突然插嘴说。
  有些无奈,小果看着“残目丐”华开说:“那么以老前辈之意是……”
  “我的意思是小朋友你能否另选我丐帮其他一人,来完成这众所皆知的约斗?或者你昭
告天下武林人士,从此以后不再对我丐帮有失礼冒犯之举。”“残日丐”华开睁着独目颇为
据傲的说。
  弄了半天,人家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
  小呆一听,差些岔了气,伪装咳了好几声。
  他真没想到这些成名多年的老前辈,原本打谱就想来拦事。
  小呆的成名当然有他的条件,因为和他为敌的人全都死了。
  他也知道一个人成为名人后,也就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去维持声名的不坠。
  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否则“快手小呆”恐怕会被人改成了“快脚小
呆”——逃得快的脚。
  于是他轻叹了一声,一张原本精灵的脸庞,也全罩上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说:“前辈,我
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丐帮的声名重要,我也一样不能辱没了‘快手小呆’四个字,你们谁
愿意代替李员外?”
  也没想到小呆会说得如此坦白,一下子四张加起来合计有近三百岁的老脸,突然显得有
些错愕。
  还是“无耳丐”仇忌的脸皮厚些,他有点呐呐的说道:“这样子,小兄弟,我看就由二
名姚堂主中间你任选其一怎么样?”
  “也只好如此喽,我才十几岁,总不成要我和一位九十岁的人去拚命吧!”
  一旦小呆知道避免不了这场架时,他已放开了胸怀。
  他本来就是个嘻笑怒骂惯了的人,为了息事宁人,他已憋了许久,既然豁开了,他那老
毛病当然也就犯了,说出来的话当然已有了调侃的意味存在。
  四个人的岁数全都是一大把了,岂会听不出小呆话中的含意?可是四个人却也偏偏无法
发作,本来嘛!对方再怎么说只是个“孩子”而已。
  虽然他们也全都知道这个“孩子”就算大人也不一定斗得过他。
  所以他们的一腔怒气,只好全都吞下了肚子,不好,更不能发作。
  然而四双眼、七只眼睛,都可让人知道是如何的强按捺住心中的不快。
  随随便便的一站,更是随随便便的抱手入胸。
  小呆的态度虽然有些“不正经”,可是姚伯南面对着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出这个比自己
孩子大不了好多的“孩子”,有什么地方是随便的。
  非但如此,他反而已经有了一种压力,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四方慢慢地向自己聚拢。
  甫一接触,他也才知道“快手小呆”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也才明白了一件事——一
个人绝不可以外表、年龄,来衡量别人。
  他不知道“快手小呆”选上了自己,是幸或者不幸。
  胜了,固然对自己在武林中的声望有所提升;然而败了呢?姚伯南不敢再想下去,望了
望退到沙洲一角的兄弟,以及两位长老,他缓缓的从袍袖里拿出了一面网,一面不知何物做
成的黑网,同时右手亦摸出了一柄前锐后车的“锥子”。
  这一柔一刚的两处武器,并不是种让人一见就心生恐惧的武器。
  可是小呆却知道这两种武器,虽然并不怎么起眼,却一定是种可以要人命的武器。
  “要开打了,啊?!是‘十面埋伏’,哇呀!丐帮派出来的人是姚伯南呀!……”
  岸上有眼兴的人,虽然不知道这边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一见有人拿出了兵器,已不觉喊
了出来。
  立时剩下没走的十几个江湖人士,个个睁大了眼睛,摒息无声,也同时陷入了紧张的气
氛里。
  因为大家也全都知道,这更是一场难得见到的热闹。毕竟“快手小呆”素有“掌刀出
手,无命不回”的称号,然而“丐门伯仲”的“十面埋伏、天罗地网”亦曾挫败过无数的成
名高手。
  到目前为止,小呆还没听到姚伯南兄弟二人说过一句话。
  话少的人本就令人感到“难过”,尤其是话少的敌人,更让人有一种不知要如何对付的
感觉。
  而现在姚伯南非但一句话,就连一个宇也没说过,这可就让小呆高深莫测了。
  看着对方象座山似的崎立,小呆外弛内张,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末梢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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