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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

_52 古龙(现代)
  曹子英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笑道:“公子过奖了。”
  杨子江也不理他,接着又道:“只不过这人笑里藏刀,满腹子坏水,正是『嘴里叫哥
哥,腰里掏家伙』的伪君子,和他那八十八代祖宗曹操差不多。”
  曹子英居然还在笑,只不过笑得也已有些勉强。
  俞佩玉抱了抱拳,道:“久仰。”
  杨子江道:“你用不着对他们客气,这叁人都是俞放鹤的死党,若是有机会要你的命,
他们也绝不会对你客气。”
  朱泪儿忽然道:“叁位远道而来,莫非就是想要我们的命麽?”
  曹子英咯咯一笑,道:“这就要看杨公子的意思了,在下等也正是杨公子的死党。”
  朱泪儿霍然长身而起,瞪着杨子江。
  杨子江悠然道:“你们谁要谁的命我都不管,只看你们谁有这本事。”
  他忽然向曹子英一笑,道:“我已将菜摆上桌子,难道还要我??到你们的嘴麽?”
  曹子英精神一振,赵强和宋刚眼睛也亮了。
  朱泪儿怒道:“原来你将我们骗来,就为了要将我们当好菜。”
  杨子江嗅了口气,道:“我早就说过我是个小人,谁叫他要以君子之心,来度我这小人
之腹的?他自己要上当,也怨不了别人。”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在下并没有怨别人。”
  曹子英向赵强,宋刚两人打了个眼色,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要……”
  铁花娘忽然大声道:“我不管你们要怎样,但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这桌菜,却不能槽蹋
了,你们就算要拚命,也要等吃完我的菜再说。”
  曹子英冷冷道,『这位姑娘又是何许人也?』
  杨子江道:“这位不是姑娘,是我的老婆。”
  曹子英怔了怔,立刻陪笑道:“难怪这些菜色香味俱佳,原来是夫人的杰作。”
  铁花娘道:“你还没有吃,怎知道这菜味道如何呢?”
  曹子英陪笑道:“在下等办过正事,再慢慢享用夫人的好菜也不迟。”
  铁花娘道:“那时就已迟了,这些菜都要趁热吃的,何况,你们五位中若是死了一两
位,这些菜只怕就吃不光了,糟蹋了岂非可惜。”
  杨子江又叹了口气,道:“女人做好菜若是没有人吃,那简直就好像打她耳光一样,我
看你们还是先吃了再说吧。”
  铁花娘笑道:“是呀,吃饱了才有力气,死了也免得做饿死鬼。”
  她已兴匆匆的拿了叁双筷子来,分给曹子英他们叁个人——手里既然拿起了筷子,还怎
麽能再拔刀呢?
  赵强和宋刚一路奔波,其实早已饿了,吃头一二筷时虽还有些勉强,但越吃越起劲,到
後来简直下筷如风。
  杨子江笑道:“两位的出手若也有挟菜这麽快,俞兄今日只怕就真要遭殃了。”
  铁花娘『啪』的轻轻打了他一个耳括子,笑骂道:“瞧你连一点做主人的样子也没有,
你应该劝客人多吃些才是呀。”
  杨子江也『啪』的轻轻打了她一个耳括子,笑道,『好太太,你放心,他们不吃光你做
的菜,谁也不许出手。』
  当着五六个人的面,这两人居然打情骂俏起来。
  朱泪儿见到他们夫妻之间,居然亲热得像是蜜里调油,心里不禁又是惊奇,又是气恼。
  她本来以为铁花娘定要逼着曹子英等人先吃菜,必定是另有用心,说不定是想在暗中助
她和俞佩玉一臂之力,甚至也许已在酒菜里下了毒,想将曹子英等人毒死,如今一看,竟满
不是这麽回事。
  铁花娘竟真的像是个初次下厨房的新娘子,急着想显显自己的手艺,菜里面也连一点毒
也没有。
  看来杨子江早已打定主意要将俞佩玉卖给俞放鹤了,只不过自己懒得出手而已,她虽然
不怕曹子英这些人,但他们若收拾不了俞佩玉,杨子江迟早还是要动手的,俞佩玉只怕是难
免要遭毒手。
  朱泪儿越想越担心,这顿饭那里还吃得下去,她直想一脚将桌子??翻,能逃就逃,不能
逃就索性先下手为强。
  但俞佩玉却像是吃得津津有味,居然还仔仔细细用辣椒酱和醋去调青豆虾仁,调好了味
再慢慢送进嘴。
  朱泪儿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道:“你难道一辈子没有吃过炒虾仁麽?”
  俞佩玉将嘴里的虾仁全都咽了下去,又喝了口酒,才闭着眼长长吐出了口气,微笑着
道:“这麽好的虾仁,以後只怕很难再吃到了,最後的机会岂能错过。”
  朱泪儿几乎要大叫起来,但想起俞佩玉苦斗至今,还是难免落人俞放鹤手里,心里又不
觉一酸。
  俞佩玉挟了块鸭子在她碗里,道:“这樟茶鸭乃是川中的名菜,虽不如北京烤鸭那麽肥
脆,但却别有一番滋味,你也????吧。”
  朱泪儿瞧了他一眼,默默的将鸭子放进嘴里。
  樟茶鸭果然香得很,但朱泪儿香在嘴里,苦在心里,就算比樟茶鸭再香十倍的菜,在她
此刻吃来也是一样味同嚼蜡。
  杨子江笑道:“能娶到个会烧菜的老婆,那男人就实在是走了运了,朱姑娘,其实你也
该学学如何烧菜才是。”
  朱泪儿恨恨道:“我看你还是娶错了人。”
  杨子江笑道:“我难道应该娶姑娘才是吗?”
  朱泪儿咬牙道:“你这麽好吃,本该娶个厨子的,我只会炒蜈蚣,烧蝎子。”
  杨子江大笑道:“据说剥了壳的蜈蚣乃是天下至脆至香的美味,几时我倒真想????姑娘
的手艺。”
  朱泪儿冷笑道:“你一定有机会的……”
  她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铁花娘没有在菜里下毒,我难道也不能在菜里下毒
麽?”
  但她也知道要在这些老江湖的眼前下毒,并不是件容易事,只有想法子先将他们的注意
力移开。
  桌上的点心有一盘糖醋排骨剩下的最多。
  朱泪儿先看准了目标,忽然笑道:“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请教你们几位。”
  杨子江笑道:“想不到姑娘你居然也有不明白的事,难得难得。”
  朱泪儿道:“俞佩玉和你们的盟主非但远无冤,近无仇,而且远可以说是同宗,你们为
什麽定要苦苦的和他过不去呢?”
  杨子江道:“连这件事姑娘都不明白吗?”
  朱泪儿道:“嗯。”
  杨子江道:“盟主到李渡镇上本是去找件东西的,但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着,而你们也
居然没有被烧死,他怀疑东西一定是落在你们手上了,这样东西事关重要,他老得不到,当
然是寝食难安。”
  俞佩玉心里暗暗奇怪,他再也想不通那本全白的帐簿又有何重要,俞放鹤为什麽如此急
着想要得到它?
  只听曹子英不住咳嗽,当然想打断杨子江的话,要他莫再说下去,但杨子江却相应不
理,还是接着道:“何况,盟主下了很多功夫,也打听不出这位俞兄的师父来历和身世,难
道他也和孙悟空一样,是忽然自石头里迸出来的?而且天生就有一身虽然不太好,但也绝不
算太坏的本事?”
  俞佩玉微笑道:“杨兄的师父和来历,岂非也神秘得很?”
  杨子江笑道:“我的来历你虽不知道,但盟主却是知道的。”
  俞佩玉道:“哦?”
  杨子江道:“你来历如此诡秘,武功也不错,又总是在暗中和盟主作对,所以他就认为
若不先除了你,迟早必成大患。”
  俞佩玉笑了笑,道:“盟主也未免将在下估计得太高了。”
  曹子英等叁人脸色发白,都在瞪着俞佩玉和杨子江,铁花娘只是含情脉脉的瞧着她的丈
夫。
  这种机会朱泪儿怎会错过,她早已在那盘糖醋排骨里下过了毒,莫说五六个人,就算要
毒死五六十匹马,这毒的份量也已足够。
  怎奈这些人却偏偏像是对这盘糖醋排骨一点兴趣也没有,十七块排骨还是十七块,根本
没有人下过筷子。
  朱泪儿越等越着急,终於沉不住气了,自己先挟了一块咀嚼起来,一面嚼,一面喃喃自
语道:“这排骨倒比虾仁好吃多了,不甜不咸,恰到好处。”
  她以为自己这番话也说得恰到好处,谁知那些人却偏偏像是没有听见,筷子还是不伸到
那边去。
  俞佩玉却偏偏挟起了一筷,笑道:“这麽好吃的排骨,我倒要????。”
  该吃的不吃,不该吃的却来吃了。
  朱泪儿简直气破肚子,又急得要命,只有伸出筷子在俞佩玉筷子一敲,将排骨敲了下
来,娇嗔道:“这麽肥的排骨你也敢吃?难道不怕发胖麽,大肚的男人我却最讨厌了。”
  杨子江笑道:“一个男人是否讨厌,和肚子大小并没有关系的,你看这位曹兄,肚子一
点也不大,却讨厌得要命。”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你既然不怕肚子大,为什麽不敢吃呢?”
  杨子江摇着头笑道:“我是回回,不吃猪肉的。”
  朱泪儿眼睛瞟着铁花娘,道:“这麽好吃的排骨居然没有动,各位也未免太不给杨夫人
面子了。”
  铁花娘笑道:“不吃也好,我正好留着??狗。”
  曹子英刚伸出筷子,又缩了回去,乾笑道:“在下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老婆说我胖,
本来想????的,但夫人这麽一说,在下倒不好意思跟狗抢肉吃了。”
  朱泪儿气得牙痒痒的,但是也只有望着他们乾瞪眼,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硬将排骨塞进
别人的嘴里呀。
  曹子英摸了摸肚子,打了两个饱嗝,笑道:“其实在下等早已酒足饭饱,再吃只怕连肚
子都要胀破了。”
  杨子江悠然道:“既已酒足饭饱,就该办正事了。”
  曹子英放下筷子,笑道:“在下还是先替嫂夫人将碗收了吧。”
  铁花娘笑道:“用不着,我从小就喜欢听摔碎碗时的声音,何况这些也并不是什麽好的
瓷器。”
  曹子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要放肆了。”
  他先向赵强和宋刚两人打了个眼色,才瞪着俞佩玉阴恻侧笑道:“依在下良言相劝,俞
公子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下等去走一趟的好,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赵强、宋刚两人一个已堵住了门,一个堵住了窗子,一个紧握着双拳,一个已抄起了钢
刀。
  杨子江拉着铁花娘退到一旁,笑道:“我们还是躲开些的好,你这件衣裳是新做的,莫
要沾上了酱油。”
  俞佩玉缓缓站了起来,向朱泪儿一笑,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走开吧。”
  朱泪儿脸色发白,咬着牙道:“我这件衣服不是新做的,莫说沾上酱油,就算沾上血也
没关系。”
  她嘴里说着话,忽然反手一掌向曹子英拍了过去。
  她年纪虽小,出手却是又狠又快,怎奈曹子英也是个久经大敌的老狐狸,早已提防到这
一着了。
  他身形一转,刀已在手,大笑道:“两位既然不识……”
  『抬举』两字还未说出,他的嘴就像是忽然抽了筋,眼睛、鼻子、嘴,竟忽然间就收缩
到一起,那模样显得又可怕,又滑稽。
  朱泪儿亦不知这人为何忽然扮起鬼脸来了,也不禁怔了怔,第二掌还未拍出,曹子英身
子忽也缩成一团。
  再看宋刚、赵强两人,也早已滚倒在地上,身子已缩成个肉球,还在不停的抽搐着。
  杨子江失笑道:“叁位好生生的,怎地忽然变起把戏来了?”
  铁花娘笑道:“他们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不变场把戏给我看怎麽行?我这酒菜难
道是可以白吃白喝的麽?”
  只见曹子英、宋刚、赵强叁人已一路抽搐,一路滚了出去,叁人嘴里都在伊伊呀呀的乱
喊乱叫,但一滚出门,叫声就忽然停顿,朱泪儿赶到门口一看,叁个人已一动也不能动了。
  杨子江叹了口气道:“服了『牵机药』果然似牵机,古人之言,诚不我欺……”
  朱泪儿耸然回首,失声道:“牵机药?”
  杨子江声道:“不错,牵机药,其药固然灵效如神,其名更是妙不可言,就连姑娘只怕
也配不出这样的药,起不出这样的名字来。”
  这『牵机药』乃是古来帝王要将近臣和妃子赐死时所用的毒药,与『钩吻』、『鹤顶
红』,叁毒并列,可称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叁种毒药。
  俞佩玉纵不使毒,这『牵机药』的名字却也听说过,动容道:“两位在酒中下了牵机
药?”
  铁花娘笑道:“公子请放心,酒里是一点毒药也没有的。”
  杨子江道:“菜里也没有。”
  俞佩玉道:“那麽……他们中的毒是从何而来的呢?”
  杨子江拿起双筷子,铁花娘拿起了酒杯。
  他们还未说话,朱泪儿已拍手笑道:“妙极妙极,看来你们真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
双,夫妻俩一搭一档,竟连我都被骗过了。”
  她笑着向俞佩玉道:“还是你有眼光,早就看出了他不会害你。”
  杨子江道:“那倒也未必。”
  朱泪儿道:“你若害他就不会帮他将那叁人毒死了,我倒一向错怪了你。”
  杨子江淡淡道:“我害死他们,只不过看他们不顺眼而已,等我看你们不顺眼时,照样
也会毒死你们的。”
  朱泪儿笑道:“你这人真奇怪,别人都拚命喜欢人家说自己好,只有你,却偏偏喜欢人
家说你是坏蛋,而且越骂你,你越开心。”
  杨子江道:“我本来就是坏蛋,人人都说我好,我也不会变做好蛋的。”
  铁花娘笑道:“他从小挨骂挨惯了,叁天不挨骂骨头都会发痒的,我嫁给他就是为了这
缘故,因为我就喜欢骂人。”
  朱泪儿笑道:“看来你可真嫁对人了,能够天天骂老公,而且老公绝不还嘴,能嫁到这
种人,实在是你的福气。”
  杨子江笑道:“姑娘若是羡慕,为何不也嫁给我呢?”
  朱泪儿眨着眼,笑道:“可惜你已经有了老婆,否则……”
  杨子江道:“老婆不怕多,多多益善。”
  铁花娘吃吃笑道:“我们两人一齐骂他,他更要乐不可支了。”
  朱泪儿抿嘴道:“只可惜我不喜欢骂人。”
  杨子江道:“原来姑娘也和我一样,是喜欢挨骂的。”
  朱泪儿啐道:“刚说你是君子,你的毛病就来了。”
  杨子江忽然正色道:“我本来就非君子,我如是君子,现在食俞放鹤之禄,便该忠俞放
鹤之事,但我却吃里爬外,这岂是君子的行径。”
  朱泪儿道:“这麽样说来,你杀了我们才能算是君子了。”
  杨子江道:“那倒也不必,只不过至少也该点住你们的穴道,将你们装在箱子里,送到
俞放鹤那里去才是。”
  他说起『箱子』两个字,朱泪儿的目光就不由自主望到那两口箱子上去了,箱子很大,
果然可以装得下一个人。
  朱泪儿忍不住问道,『这两口箱子里是什麽?』
  杨子江道:“这两口箱子是俞放鹤要我去送给百花帮主君夫人的礼物。”
  朱泪儿道:“礼物?什麽礼物?”
  杨子江笑了笑,道:“姑娘为何不猜上一猜?”
  朱泪儿道:“我又不是诸葛亮,怎麽猜得到你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杨子江道:“箱子的东西是姑娘早已见过的……”
  俞佩玉忽然一笑,道:“在下也来猜上一猜如何?”
  杨子江笑道:“请便。”
  俞佩玉道:“箱子是人?”
  杨子江道:“嗯。”
  俞佩玉道:“是一男一女?”
  杨子江道:“嗯。”
  俞佩玉道:“是郭翩仙和锺静?”
  杨子江目光闪动,凝注着俞佩玉,过了半晌,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俞
放鹤定要将你除去才安心,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若是和我作对,只怕我也要寝食难安。”
  朱泪儿动容道:“箱子里真是那姓郭的麽?”
  杨子江道:“一点也不错。”
  朱泪儿道:“他怎会被曹子英他们装在箱子里的?”
  杨子江道:“那日在李渡镇,他已被火烤晕了,就像烤猪般被人装在箱子里……”
  他一面说着话,朱泪儿已赶过去要开箱子,谁知眼前一花,杨子江已坐在箱子上,悠然
道:“这箱子姑娘动不得,除了君海棠外,任何人都动不得。”
  朱泪儿瞪眼道:“谁说动不得?”
  杨子江笑道:“姑娘用不着冲我瞪眼睛,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朱泪儿道:“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
  杨子江道:“当今的武林盟主俞老先生说的。”
  朱泪儿道:“哈你现在忽然又听起他的话来了吗?”
  杨子江道:“嗯。”
  朱泪儿跳了起来,大声道:“杨子江,我问你,你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俞放鹤的走
狗?”
  杨子江悠然道:“做你们的朋友,可有什麽好处?”
  朱泪儿道:“当然有。”
  杨子江道:“姑娘且说一两样来听听。”
  朱泪儿怔了怔,道:“好处多得很,一时间也说不完。”
  杨子江笑道:“姑娘若说不出,不如让我来替你说吧。”
  他扳着手指头道:“第一样好处,你们可以帮我喝酒吃菜,第二样好处,我若闲得没事
做时,可以去救你们,第叁样好处……哈哈,好处实在太多了,一时间倒真说不完,只不过
这种好处我还是宁可一样都没有的好。”
  朱泪儿道:“那麽你承认你是俞放鹤的走狗了?”
  杨子江笑道:“我好好的一个人,为什麽要做走狗?”
  朱泪儿道:“那麽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杨子江道:“我就是我,既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也不是任何人的走狗,我行我素,我高
兴做什麽就做什麽。”
  朱泪儿道:“什麽事对你有好处,你就做什麽,是不是?”
  杨子江抚掌道:“一点也不错,姑娘之言,实是深得我心。”
  朱泪儿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就在这时,突听一阵车轮滚动之声,远远传了过来。
  杨子江笑道:“我虽没有朋友,客人却不少。”
  他嘴里说着话,忽然窜了出去,身形一转,已将院子的叁具??身??出院外,这句话没说
完,他的人又已坐回原来的椅子上了,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朱泪儿冷笑道:“这难道又是来送礼的吗?”她又接道:“只可惜你也是奶妈抱孩子,
到头来还是人家的。”
  她一直站在门口,这时已看到一人推着辆独轮车,人自崎岖的山道走了过来,车上果
然,扎着两只箱子,推车的人已只剩下一条独臂,但却将这辆独轮车推得四平八稳,而且走
得很快。
标题 <<旧雨楼·古龙《名剑风流》——第三十四章 刀光剑影>>
古龙《名剑风流》
第三十四章 刀光剑影
  独臂人推着的独轮车上扎着两只箱子。
  铁花娘忽然『噗哧』一笑。
  朱泪儿瞪眼道:“你这麽开心干什麽?”
  杨子江道:“嫁了我这麽样的老公,她不开心谁开心。”
  朱泪儿『哼』了一声,道:“我看她开心得还太早了些。”
  铁花娘道:“我只不过觉得有些好笑。”
  朱泪儿道:“有什麽好笑的?”
  铁花娘抿嘴道:“堂堂的江南大侠王雨楼,如今居然做了推车的,这不可笑麽?”
  杨子江道:“他这只不过是在将功折罪。”
  铁花娘道:“将功折罪?”
  杨子江道:“他嘴里胡吹大气,却连个小唐珏都看不住,我本该将他那只手也砍下来
的。”
  这时独轮车已推入了竹篱笆,王雨楼已看到屋子的朱泪儿和俞佩玉,他脸色变了变,但
立刻展颜笑道:“想不到俞公子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铁花娘嫣然笑道:“你只认得俞公子,就不认得我了麽?”
  王雨楼一脚跨进门,眼睛在铁花娘脸上一转,一脚立刻就缩了回去,脸色也变得铁青,
嗄声道:“琼花叁娘子。”
  铁花娘笑道:“你的记性倒不错。”
  王雨楼望着那只空荡荡的衣袖,狞笑道:“姑娘对我的好处,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的。”
  铁花娘笑道:“我现在已不是姑娘了,是夫人。”
  王雨楼眼睛又在俞佩玉脸上一转,道:“俞夫人?”
  铁花娘摇了摇头,杨子江笑道:“不是俞夫人,是杨夫人。”
  王雨楼眼睛发直,怔了半晌,忽然躬身笑道:“恭喜恭喜,杨公子怎地不请我们喝杯喜
酒呢?”
  杨子江笑道:“喜酒刚喝完,只剩下一碟糖酯排骨了,你若不嫌简慢,就马马虎虎先喝
杯吧。”
  他居然亲自动手去拿了副杯筷放在桌上。
  这副杯筷若被铁花娘沾过,王雨楼只怕再也不敢??试了,但杯筷都是杨子江亲自拿来
的,王雨楼非但毫无怀疑之意,而且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一面连连称谢,一面已坐了下去,
笑道:“糖醋排骨最好,好菜只要一样便已足够,在下就老实不客气了。”
  朱泪儿本来还怕他不会上当,谁知他拿起筷子就吃,全无提防之意,朱泪儿不禁又是欢
喜,又是奇怪。
  王雨楼可算是条老狐狸了,见到这种局面,本来多多少少也该有些提防才是,如今他却
对杨子江如此信任,可见杨子江和俞放鹤的关系必非寻常,俞放鹤必定早已关照过他不妨处
处都听杨子江的吩咐。
  俞放鹤更是老谋深算,顾虑周详,既然肯如此信任杨子江,也必有原因,可是杨子江的
行事,却是忽正忽反,令人难测,现在竟要连王雨楼也一齐毒死,他这麽样做,究竟是为的
什麽呢?
  他和俞放鹤究竟是什麽关系?
  俞放鹤为什麽会如此信任他?朱泪儿实在越想越莫名其妙。
  只听杨子江道:“你带来的箱子,没有错吧。”
  王雨褛笑道:“公子请放心,在下一错岂敢再错了,”他喝了口酒,接着道:“在下按
照公子的吩咐,到那里去见到了海公子,海公子就将这箱子交给在下,在下看也未看,就立
刻赶来。”
  杨子江道:“海公子有没有托你带信给我?”
  王雨楼道:“海公子说,他忽然发现了个行踪可疑的人,一定要先去查访个明白,所以
这几天只怕不会来和公子见面了。”
  杨子江皱着眉沉吟了半晌,忽然一笑,道:“你这件事倒还办得差强人意,若有什麽後
事要办,不妨交托给我吧。”
  王雨楼面上笑容骤然僵住,嗄声道:“後事?”
  杨子江淡淡道:“你已吃下了销魂宫的毒药,难道还想活麽?”
  王雨楼身子一惊,手里的杯筷都跌在地上,道:“公……公子莫非在开玩笑?”
  杨子江脸色一沉,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
  王雨楼身子发抖,面上亦无人色,忽然一脚??飞桌子,嘶声道:“盟主对你信任有加,
你……你……”
  他喉咙似已被塞住,忽然反手一掌,向朱泪儿拍出。
  只因他明知自己万万不是杨子江的对手,所以才找上了朱泪儿,正是情急拚命,临死也
要拖个陪绑的。
  他的眼睛一直瞪着杨子江,别人更想不到他会忽然向朱泪儿下手,这一掌之迅急狠毒,
自也不问可知。
  朱泪儿江湖历练毕竟还浅,一惊之下,还未闪避,俞佩玉已一步迈了上来,挥手向王雨
楼的独掌还了过去。
  只听『蓬』的一声,两掌相向,王雨楼身子竟被震得飞起,等他落不来时,毒已发作,
一张脸已变成银色,就像是忽然涂上了一层银粉。
  杨子江瞟了俞佩玉一眼,微笑道:“阁下本已是强弩之末,想不到还有如此沉厚的内
力,看来我们一直将阁下小看了。”
  铁花娘笑道:“你莫看俞公子文质彬彬,其实他一身神力,江湖中只怕还没有人比得
上。”
  朱泪儿这时已缓过气来,抢着道:“他送来的这箱子里究竟是什麽?”
  这句话她已憋了很久,所以一有机会就抢着问出来。
  杨子江笑了笑,道:“这次我若再不打开箱子让你看看,你只怕再也不会放过我
了……”
  他说着话,已将箱子打开。
  朱泪儿看到箱子里的人,惊呼一声,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口口口
  装在箱子里的人赫然竟是姬灵风。
  俞佩玉纵然沉得气,也不免吃了一惊。
  只见姬灵风双目紧闭,脸色发白,被人像棕子般塞在箱子里,到此刻还是人事不知,昏
迷不醒。
  她平日号令群豪,指挥若定,似可将天下都玩於指掌,俞佩玉再也想不到她也会落到这
般地步。
  杨子江目光闪动,道:“俞公子可是认得她?”
  俞佩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认得。”
  朱泪儿叹道:“她本和我们约好在唐家庄碰头的,我正奇怪她为何一直没有露面,谁知
她已变成了如此模样。”
  俞佩玉道:“以她的机智武功,王雨楼万万不是她的敌手,又怎会……”
  杨子江截口道:“俞兄方才难道没有听说麽?这箱子乃是一位海公子交给他的。”
  朱泪儿眼珠字一转,失声道:“海公子,你说的莫非是海东青?”
  杨子江似乎有些惊奇,道:“你也认得海东青?”
  朱泪儿道:“我当然认得,但你又是怎会认得他的?”
  杨子江笑了笑,道:“我一岁时就认得他了。”
  朱泪儿讶然道:“一岁时?你们难道是……”
  杨子江道:“他是我的师兄。”
  朱泪儿怔了半晌,失笑道:“难怪你们两人的脾气有些一样,眼睛都好像是长在头顶上
似的,原来你们本就是一窝里养出来的……”
  她『噗哧』一笑,毕竟没有将『王八』两字说出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海兄的武功我是见过的,这就难怪姬姑娘不是敌手了,但两位
和这位姬姑娘又有什麽过节呢?”
  杨子江道:“什麽过节也没有,只不过俞放鹤要将她送回『杀人庄』去。”
  朱泪儿动容道:“难道海东青那样的人,也会做了俞放鹤的走狗?”
  杨子江笑道:“既是一窝里养出来的,自然一个鼻孔出气。”
  朱泪儿道:“你们既然如此听俞放鹤的话,为何要将王雨楼这些人杀了呢?”
  杨子江笑道:“只因我高兴。”
  这句话刚说完,他脸色忽然变了变,轻叱道:“什麽人?”
  这句话说完,朱泪儿才听到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自远而近,一掠而至,朱泪儿正在惊异
此人轻功之高,来势之快,但听『蓬』的一声,已有一人,撞破了窗子,窜了进来,赫然正
是海东青。
  口口口
  朱泪儿又惊又喜,失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
  她语声忽又顿住,只因她这时才发现海东青的黑衣上,到处都是血迹,脸上却连一丝血
色也没有。
  杨子江也不说话,一把撕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身上更是血迹斑斑,伤痕至少有十七八
处之多。
  海东青武功之高,俞佩玉、朱泪儿都知道的,此刻连他都也身负重伤,朱泪儿简直无法
相信。
  杨子江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沉声道:“是那些人下的手?”
  他不问是『谁』下的手?而问是『那些人』下的手,只因他确信如果单独一个人是万万
伤不了海东青的。
  海东青双拳紧握,紧咬着牙齿,道:“是……”
  他的嘴唇虽然在动,声音却已听不出来。
  杨子江道:“是谁?是谁?”
  海东青嘴唇又动了两动,就仆地跌倒,要知他身受重伤,早已不支,全凭着一股求生之
念,动用了最後一分潜力,才勉强能逃到这里,此刻骤然见到亲人,心情一放松,那里还能
支持得下去。
  铁花娘赶紧将他扶到椅子上,查看他的伤势。
  杨子江却只是木立在那里,呆了半晌,忽然跺脚道:“无论是什麽人伤了他,就算逃到
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们追回来。”
  突听一人道:“我已来了,何必去追。”
  这声音既非十分冷漠,也非十分尖锐,但听来却特别令人不舒服,只因无论是谁说话,
多少总有个高低快慢,但这人说话,每个字都是平平淡淡,不快不慢,就像是铜壶滴水,说
不出的单调沉闷。
  语声中,已有个人出现在门口。
  这人长得既非十分难看,也非十分凶恶,更没有什麽残缺之处,但也不如怎地,叫人一
看就觉得全身发冷。
  他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甚至可以说相当英俊,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骤然看来,这笑
容还相当动人。
  但仔细一看,他全身上下,连一丝笑意都没有,目光更是冰冰冷冷,这笑容就像是别人
用刀刻上去的,所以他愤怒时在笑,悲哀时也在笑,杀人时在笑,吃饭时也在笑,甚至连睡
着了都在笑。
  这笑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丝毫。
  他身上穿着件紧身黑衣,剪裁得极为合身,腰上却缚着条血红的腰带,腰带上斜插着柄
月牙般的弯刀,刀柄上也缚着红绸,刀身却漆黑如墨。
  杨子江虽然吃了一惊,但立刻就镇定下来,瞪着这人道:“就是你下的毒手?”
  这人微笑道:“不错,令师兄就是被灵鬼杀的。”
  杨子江道:“灵鬼?你就是灵鬼?”
  这人微笑道:“是。”
  杨子江道:“很好,叫你的帮手一齐来吧。”
  灵鬼微笑道:“灵鬼杀人,用不着帮手。”
  杨子江动容道:“凭你一人之力,就伤了他?”
  灵鬼微笑道:“就只灵鬼一人。”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吃了一惊,这人竟能伤得了身怀绝技的海东青,武功之高,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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