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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

_40 古龙(现代)
  黑衣少年缓缓道:“但你就算有此心意,此刻你还是要先将我们击退的,是么?”
  俞佩玉还是闭口不语,却已无异默认了。
  黑衣少年道:“如此说来,你无论如何,都要和我决一死战的了。”
  俞佩玉长长吐出口气,道:“正是如此。”
  黑衣少年道:“但你现在总该知道,你至少在目前还不是我的敌手,你若想将我击退,
我说不定就首先杀了你。”
  俞佩玉道:“纵然如此,也是势在必战,别无选择的余它。”
  黑衣少年道:“你将别人的生命看得那么重,为何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
  俞佩玉淡淡道:“我只知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对于生死之事,倒还并不十分在意。”
  黑衣少年忽然仰天大笑道:“好,说得好!这“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八个字,我已有
许久都未听过了,今日骤然得闻,不觉神气一爽。”
  笑声中,他已大步向那马车走了过去。
  俞佩玉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沉声道:“你此刻要去取她性命,还是只有先杀了我。”
  黑衣少年笑道:“我现在只不过去问她,拿解药而已。”
  俞佩玉怔了怔,道:“她怎肯将解药拿出来给你?”
  黑衣少年面上又现出了傲色,笑道:“别人不能令她交出来,我却有法子。”
  俞佩玉忍不住道:“你有什么法子?”
  黑衣少年道:“你不相信?”
  俞佩玉还未说话,他已接著道:“我若不能令她拿出解药来,就将脑袋给你。”
  只见他脚步一滑,已自俞佩玉身旁滑了过去。
  马车中寂无声息,胡佬佬似已吓得连气都不敢喘,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能令胡佬佬如
此惧怕?
  他又是否能令胡佬佬交出解药来?
  只见他一手拉开了车门,道:“你……”
  这“你”字刚出口,他就怔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了。口口口
  目光斜斜照入车厢,将车里的丝垫照得闪闪发光。
  胡佬佬就仰面倒在这发光的丝垫上,七窍中都流出了乌黑的血,使她的面目看来更狰狞
可怕。
  但她的嘴角却还带著一丝恶毒的狞笑,像是在说:“你拿不到解药的,任何人都无法令
我拿出解药来了,我死了,朱泪儿也只有陪著我死。”
  俞佩玉全身的热血已骤然冻结,脸上却有一粒粒冷汗沁出好狠毒的人,临死时竟还要害
人。
  黑衣少年忽然回首,道:“你中的毒,除了她的解药外,就真的别无他法可解么?”
  朱泪儿目光茫然,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俞佩玉满面俱是沉痛之色,黯然道:“纵然还有别的药可解,只怕也来不及了。”
  黑衣少年道:“为什么?”
  俞佩玉道:“曙色一露,她的毒便要发作。”
  黑衣少年嗄声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多少个时辰?”
  俞佩玉没有答话,四旁的黑衣人中却有人道:“此刻子时才过,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
辰。”
  黑衣少年呆了半晌,喃喃道:“三个时辰,三个时辰。”
  俞佩玉霍然转身,嘶声道:“现在各位的仇已报了,各位若还觉得不够,不妨来戮她的
尸,那才显得各位真是有仇必报的大丈夫。”
  他心情激动,不能自制不免要将满腔悲惯发泄出来。
  四面的黑衣人俱都垂下了头,他们本都是善良的人,为了复仇时,虽然会变得很残忍,
很凶恶,但现在心里反而替俞佩玉难受起来,十余人同时向那黑衣少年躬身一礼,然后就悄
然没入黑暗中。
  俞佩玉也不禁垂下头,似有热泪将夺眶而出。
  朱泪儿忽然扑入俞佩玉怀里,放声痛哭著道:“四叔,我对不起你,我……”
  俞佩玉凄然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只有……只有我对不起你。”
  朱泪儿道:“四叔,你不知道我……”
  俞佩玉忽然道:“你不必再叫我四叔了。”
  朱泪儿身子一震,道:“为什么?”
  俞佩玉惨然笑道:“我实在比你大不了许多,你本该叫我兄长的,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做
我的侄女,一直都希望做我的妹妹么?”
  朱泪儿霍然抬起头来,疑疑地瞧著俞佩玉,也不知是惊是喜?泪眼中虽露出一丝狂喜之
色,但瞬即又变得更悲哀。
  俞佩玉望著她那月光照得比鲜花更灿烂的面靥,望著她梦一般朦胧的眼波,心里也是悲
不自胜。
  他在心里痛毒著自己。
  “我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答应她,现在,她的生命已只剩下三个时
辰,她这短促的一生,可说从来也没有快乐过,我为什么不肯早些答应她,让她也能多开心
些时候。”
  黑衣少年似乎叹了口气,扭转头不去瞧他们,他目光又转入车厢中,这才发现车厢里的
木壁上有几行字。这是胡佬佬用她那鸟爪般的指甲划上去的,字迹自然不会十分清楚,但依
稀仍可分辨出写的是:
  “后有天吃,前是天狼,
  天下茫茫,无处可藏,
  一死解脱,尔莫心慌,
  归我骸骨,赠尔……”口口口
  朱泪儿将这四行字读了两遍,忍不住道:“天狼?谁是天狼?”
  黑衣少年道:“我就是天狼。”
  朱泪儿瞟了他一眼,道:“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起如此凶恶的名字。”
  黑衣少年道:“这名字并不凶恶,只不过是颗大星而已。”
  朱泪儿道:“大星?”
  黑衣少年傲然道:“史记天官书上说,“参东有大星日狼”。这颗星肉眼是看不到的,
因为它总是随著太阳出没。”
  朱泪儿皱眉道:“除此之外,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名字了么?”
  黑衣少年道:“还有个名字,叫海东青。”
  朱泪儿道:“海东青?这岂非是一种鹰的名字,和“天狼”又有什么关系?”
  海东青缓缓道:“鹰,岂非就正是天上的狼。”
  朱泪儿叹道:“这两种东西的确都是又残酷,又凶狠,若说狼是野兽中的强盗,飞禽中
的强盗就是鹰。”
  海东青冷冷道:“动物中最矫健的也是狼,正如飞禽中最矫健的就是鹰一样。”
  朱泪儿上下瞟了他两眼,道:“胡佬佬拿你和天吃星相提并论,你和那怪物莫非是兄弟
不成?但他又白又胖你为什么偏偏又黑又瘦呢?”
  海东青沉著脸不说话。
  朱泪儿道:“你若是天上的狼,你那兄弟只怕就是天上的猪了。”
  海东青皱了皱眉,还是忍著没有开口。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还想再气气他折折他的傲气,突听“嘶”的一声,俞佩玉忽然将车
垫上的缎子撕了下来。
  只听俞佩玉道:“胡佬佬还未将最后一句话写完,毒已发作,那么她还未写出来的两个
字究竟是什么呢?我们若将她骸骨送回家,她便以何物相赠。”
  海东青眼睛一亮,道:“解药?”
  俞佩玉道:“不错,她在那“尔”字下面还写了两笔,似乎是个“秘”字,我想她本要
写的必定是“归我骸骨,赠尔秘方”,这样念起来,不但语气相贯,而且还十分顺嘴押
韵。”
  海东青道:“所以你现在就想将她的尸身送回去。”
  俞佩玉道:“但望兄台能将她的住处示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海东青默然半晌,道:“她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不远,两个时辰内就可赶到,只不过,你
怎知这不是她的圈套?”
  朱泪儿道:“不错,她这一定是想将我们骗到她家里去,再来害我们,你想,她的门人
子弟若认为是我们将她害死的,又怎肯将解药拿出来。”
  俞佩玉叹道:“但这已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放过,就算明知这是
圈套,我也要闯一闯的。”
  朱泪儿垂首道:“可是……可是我宁愿死,也不能让你再去冒这么大的危险。”
  俞佩玉柔声道:“你想,中毒的若是我,你会不会这么样做呢?”
  朱泪儿流泪著道:“可是我……我实在……”
  海东青忽然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们走一趟,有我陪你们去,纵有危险,也
必可对付得了……”
  朱泪儿揉了揉眼睛,大声道:“用不著,没有你去,我们也可以对付得了的。”
  海东青也不理她,忽然撮口轻哨一声,道旁的林木中,就奔出一匹马来,全身油光水
滑,显然也是匹千里良驹。
  俞佩玉道:“兄台若肯将此马暂借半日,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再劳动兄台的大
驾。”
  海东青淡淡道:“此事因我而起,她若毒发不治,我也于心难安,何况,我既说过要
去,那就是非去不可的了。”
  朱泪儿撇了撇嘴,冷笑道:“好了不起,好神气,但在我眼里看来,你却只不过是
个……”
  俞佩玉不等她说出后面两个字,立刻轻叱道:“泪儿,不可如此说话,海兄对你本是一
番好意。”
  朱泪儿忽又笑了,道:“我也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他说话的那副腔调,却实在
叫人听了要气破肚子。”口口口
  朱泪儿骑在马上,俞佩玉和海东青一旁相随,此时万籁无声,两人施展轻功,也不怕惊
动别人。
  走了段路,朱泪儿忍不住问道:“胡佬佬家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人呀?”
  海东青道:“她有个母亲。”
  朱泪儿讶然道:“这老太婆已老掉了牙,她母亲居然还没有死,这倒实是件怪事。”
  海东青道:“除了她母亲和丈夫之外,她家里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朱泪儿已失声道:“你说什么?她的丈夫?”
  海东青道:“不错。”
  朱泪儿惊笑道:“这老妖怪居然还有个丈夫?”
  海东青道:“大多数女人都有丈夫的,这并没有什么奇怪。”
  朱泪儿道:“但江湖中人为什么都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呢?”
  海东青道:“江湖中本都是些孤陋寡闻之辈。”
  朱泪儿嘟起嘴,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问道:“她丈夫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海东青道:“你见到他时,就会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朱泪儿道:“你说话难道非要这么样气人不可?”
  海东青冷冷道:“我生来就是这么样说话的,你若不愿听,就不必问我。”
  朱泪儿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又走了段路,突听海东青道:“我看你这几天必定劳累过度,这尸身还是让我一个人来
抬吧。”
  原来他们已拆开了车厢,以车厢的木板抬著胡佬佬的尸身,上面还覆著缎子,这份量虽
不重,但俞佩玉纵然勉力支持,脚步也已渐渐赶不及那还未全力而驰的奔马,只好向海东青
歉然一笑,将担子全交给他。
  朱泪儿忍不住又道:“你为什么不将她的尸身绑在马上呢?”
  海东青冷冷道:“她无论是死是活,都不够资格坐我这匹马。”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可是你现在却在抬著她,难道你将自己看得还不如这匹马
么?”
  她以为海东青这次一定要被她问得面红耳赤,答不出话来。
  谁知海东青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匹马已是我的朋友,我自己受些委屈倒没关系,
却不能委屈了朋友。”
  朱泪儿怔了怔,苦笑道:“你真是个怪人。”
  只见海东青平举双手,托著胡佬佬的尸身,非但手伸得笔直,而且肩头纹风不动,脚下
也仍是轻飘飘。
  朱泪儿至今还未见过第二个人有如此精纯的功夫,一心想试探试探他的来历,又忍不住
问道:“你是不是也和胡佬佬有很深的仇恨?”
  海东青道:“嗯。”
  朱泪儿道:“你和她有什么仇恨?”
  海东青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朱泪儿忍住气道:“你难道不能说来听听么?”
  海东青道:“不能。”
  这回答当真是又乾脆,又简单。
  朱泪儿气得怔了半晌,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这人至少有一点好处……”
  她故意顿住了话头,故意不将那是什么好处说出来,谁知海东青非但不问,根本就像是
没听见。
  朱泪儿咬了咬牙,道:“你的好处就是会自鸣不凡,自作聪明,自我陶醉,自以为
是。”
  海东青冷冷道:“我还有样好处……”
  他也故意顿住话头,故意不说下去。
  朱泪儿暗道:“你要我问你,我也偏偏不间,看你说不说下去。”
  谁知海东青偏偏就不说下去,竟生像已忘了自己方才还有句话未说完似的,朱泪儿等了
半天,还是憋不住了,狠狠道:“你还有什么好处?”
  海东青道:“我还有样好处,就是从来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第五部完,请续看第六部“青楼□女”
标题 <<旧雨楼·古龙《名剑风流》——第二十六章 望花楼头>>
古龙《名剑风流》
第二十六章 望花楼头
  朱泪儿简直要气疯了,这人竟在俞佩玉面前说她是小孩子,这实在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事,怎奈她一时间偏偏又找不出话来还击。
  而俞佩玉却希望她再说下去,他只希望她此刻能忘却了自己的不幸,也希望她能忘却了
他。
  他忽然发觉海东青虽然又骄傲,又无礼,说起话来更不饶人,可是对女孩子却有一种尖
锐的魅力。
  他望了望朱泪儿,又望了望海东青,心里忽然有了种秘密的愿望,只要朱泪儿这次能在
死里逃生,他就不相信这两人能不被对方吸引——他自然也认为这眼睛大大的小伙子是非常
可靠的。
  突听海东青道:“你上不上得去?”
  俞佩玉这才回过神来,道:“上得去那里?”
  海东青道:“那城墙。”
  只见前面一道城墙甚是雄伟,显见这城市必定十分繁荣,只不过此刻夜深人静,城门早
已关闭了。
  俞佩玉道:“胡佬佬难道住在这城里?”
  海东青道:“你想不到么?”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看她的行事,她这一生中结下的仇人必定不少,我本以为她的
住处必定十分偏僻隐秘,想不到她却住在如此繁华热闹之处。”
  海东青道:“她住在这里,正是要别人想不到。”
  朱泪儿忍不住道:“你放心,这城墙就算再高一倍,我们也上得去的,只有你这位四条
腿的朋友,恐怕……”
  海东青冷冷道:“你用不着担心地,只要你上得去,地也上得去的。”
  朱泪儿冷笑道:“好,这话是你说的,我们要看看地有什么方法能上得了这城墙,难道
地还会忽然生出一对翅膀来不成?”
  她嘴里说着话,已站到马鞍上,眼珠子一转,又跳了不来,拉着俞佩玉的手,嫣然道:
“我的头有些发晕,你拉我一把好吗?”
  她嘴里虽这么说,其实,她却是生怕俞佩玉气力不济,想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俞佩玉
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人都以为你又刁蛮,又调皮,其实你却是个最懂得体贴别人,
最温柔,最善茛的女孩子。”
  朱泪儿只觉脸上一热,全身都充满了温暖之意,可是她却不知道俞佩玉这话并不是说给
她听的。
  只听衣袂带风声如离弦急箭,海东青已掠上城墙,一双手还是伸得笔直,托着胡佬佬的
体。
  朱泪儿撇了撇嘴,冷笑道:“你瞧他这分狂劲,随时随地,都想将他的功夫卖弄卖弄,
就像是个刚发了横财的乡巴佬,恨不得将全副家当都贴在脸上。”
  俞佩玉微笑道:“年轻人学了一身如此惊人的功夫,就算骄傲些也是应该的,何况,骄
傲的人就一定很靠得住,因为他绝不会做让自己丢人的事。”
  朱泪儿道:“可是你年纪也不大,功夫也不错,你为什么一点也下骄傲呢?”
  俞佩玉道:“因为……因为我实在比下上他。”
  朱泪儿柔声道:“谁说你比下上他?在我眼里看来,十个海东青也比不上你。”
  她不让俞佩玉再说话,拉着俞佩玉跃上城头。
  这时天下太平已久,守城的巡卒早就学会了偷懒,放眼望去,城里亦是灯火寥落,整个
城都已入了睡乡。
  朱泪儿瞟了海东青一眼,道:“你的朋友呢?地怎么还下上来?”
  海东青忽然一笑,道:“你几时见过会轻功的马?”
  朱泪儿怔了怔,道:“但你方才不是说地能上来么?”
  海东青淡淡道:“我那话只是哄小孩子的。”
  朱泪儿简直快被气死了,但还是不能反击,只因她若一反击,就无异承认自己是小孩子
了。
  她总算第一次遇见了对头克星。
  口口口
  在月光下看来,一重重屋脊就像是铺满了白银似的,远处偶而有更鼓声传来,却更衬托
出天地的静寂。
  但转过几条街后,前面竟渐渐有了人声,只听有人在喊车唤马,有人在送客,有人在说
着醉话。
  一个少女的声音银铃般娇笑着道:“邹大少、张三少,明天千万要早些过来呀,我自己
下厨房烧几样拿手小菜,等你们来吃饭。”
  一个男人的声音大笑道:“好好好,只要老邹家里那母夜叉不发威,我们一定来。”
  又有个老太婆的声音笑道:“最好将钱大少也找来,我们文文想他已快想疯了。”
  另一个男人吃吃笑道:“你们文文想的只怕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银子吧。”
  那老太婆就道:“哎哟,邹大少,你可千万莫要冤枉好人,我们家的姑娘对别人虽然是
假情假意,但对你们三位,可真是恨不得将心窝都掏了出来。”
  张三少道:“香香,你对我真是和别人不同么?”
  那香香就撒娇道:“你还要我怎么样,真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么?”
  於是张三少。邹大少又是一阵肉麻当有趣的大笑,马车才总算走了,过了半晌,就听得
那老太婆骂道:“这两个小子每天花不了几文,就一定想连本带利都捞回去,不折腾到深更
半夜,死也不肯走。”
  那香香也啐道:“那小子明天若不送一对金镯子,我要是不给他一点好颜色看才怪。”
  口口口
  朱泪儿听得眼睛都直了,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呀。”
  海东青道:“你不知道么?除了干强盗外,这就是世上最不花本钱的买卖。”
  朱泪儿还想再问,忽然想通了,红着脸啐道:“你……你为什么将我们带到这种鬼地方
来?”
  海东青道:“我不将你们带到这里来,却叫我将你们带到那里去。”
  俞佩玉吃了一惊,道:“难道这里就是胡佬佬的……的家?”
  海东青道:“你想不到么?”
  俞佩玉怔了半晌,苦笑道:“不错,她这样做,就是要别人想不到,无论有多少人要找
她报仇,都绝不会有一人想到她会在这里开妓院的。”
  海东青道:“而且无论谁一进了妓院,骨头就轻了一半,三杯酒下肚后,在相好的姑娘
面前,更没有人能守得住秘密的,是以江湖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瞒不过胡佬佬的耳
目。”
  朱泪儿冷笑道:“你对这种事倒知道得真不少,想必也是经验丰富得很了。”
  海东青淡淡道:“不错,我经验本就丰富得很,单只这『望花楼』,就有我七八个相
好,方才那香香就是其中之一。”
  朱泪儿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俞佩玉又抢着道:“海兄若不时常到这里来,又怎能探
出这就是胡佬佬的老巢。”
  说话间,他们已转过街角,只见前面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悬着两盏灯笼,上面还写着
『望花楼』三个字。
  此刻正有两个青衣短褂的汉子,在门前打扫,还有身穿水绿色缎子长袍的人,负手站在
石阶上,望着灯笼道:“这上面有些地方已被熏黑,明天该换两盏新的了。”
  他似已觉出有人走过来,忽然转过头。
  灯光下,只见这人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看来仍是风采翩翩,不但头发梳得很光亮,
胡子也修剪得整齐,衣服更穿得很合适,看来就像是个养尊处,又喜欢拈花惹草的花花公
子。
  这种人竟会站在妓院门口的石阶上,还像是在以妓院里的龟公自居,倒也真是件怪事。
  海东青刚走过去,那两个青衣汉子已迎了上来。
  两人打躬作揖,陪笑道:“这不是海大少么?你老已有两个多月没来了,今天是什么好
风将你老吹来的,可是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哩。”
  另一人笑道:“幸好香香姑娘还没睡,她好像早已知道海大少会来的,从天还没黑的时
候就坐在屋子等着了,什么客人都不见。”
  海东青也不理他们,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绿衫人。
  那人只有抱拳一揖,也陪着笑道:“小店虽已打烊,但大少既是常客,就……”
  海东青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绿衫人笑道:“不敢。”
  海东青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绿衫人笑道:“在下这样俗人,若是常在客人面前走动,岂非打扰了各位的清兴。”
  海东青冷冷道:“不错,到这里来的人,本都是来找女人的,见到男人的确胃口倒尽,
可是你只怕并不是为了怕扫别人的兴才躲起来吧。”绿衫人本来满脸俱是笑容,越听越觉得
话不对头,脸上的笑容已渐渐僵住了,转身就想一走了之。
  海东青道:“站住。”
  绿衫人乾笑道:“在下这就去叫香香出来,大少你……”
  海东青道:“你用不着叫香香出来,我是来找你的。”
  绿衫人怔了怔,道:“找我?”
  海东青道:“你虽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绿衫人的脸上已变了颜色,强笑道:“莫非是这里的姑娘开罪了大少,大少想要在下去
管教管教她们。”
  海东青道:“你们这里倒的确有个人得罪了我。”
  绿衫人道:“谁?是香香?”
  海东青道:“不是。”
  绿衫人道:“是小苏小小?”
  海东青道:“不是『小小』,是『老老』。”
  绿衫人脸色又变了变,咯咯笑道:“大少可真会说笑。”
  朱泪儿也走了过来,皱眉道:“你何必跟这种人罗嗦,还是叫他去将胡佬佬的老公找出
来吧。”
  海东青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朱泪儿吃了一惊,失声道:“难道他就是胡佬佬的老公?”
  口口口
  那已老得掉了牙的老怪物,竟和这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是夫妻,朱泪儿实在连做梦都想
不到。
  只听海东青道:“你可知道他为何总是躲着不敢见人?”
  朱泪儿道:“不知道。”
  海东青道:“只因他昔日在江湖中本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如今却做了开妓院的龟公,
若让江湖朋友知道,岂非连他祖宗八代的人都被他丢光了。”
  朱泪儿眨了眨眼睛,道:“他以前在江湖中也很有名么?”
  海东青道:“倒也可算小有名气。”
  朱泪儿道:“他叫什么名字?”
  海东青道:“他就是黄山『万木山庄』的少主人,江湖中人称『如花剑客』的徐若
羽。”
  朱泪儿失笑道:“如花剑客,这名字倒真不错,只可惜这一朵鲜花却插到牛粪上了,竟
娶了个又老又丑的老怪物做老婆。”
  海东青道:“你难道未见到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嫁给老头子么?”
  朱泪儿道:“但那不同……”
  海东青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不同,小姑娘嫁给老头子,贪图的是老头子的家财,他娶
胡佬佬做老婆,贪图的却是胡佬佬的功夫。”
  只见那徐若羽听得面上阵青阵白,朱泪儿知道他若不反脸动手,也难免要被气得半死。
  谁知过了半晌,他面上竟反而露出了笑容,微笑道:“各位既然是来找在下的,为何不
请进去坐坐呢?”
  海东青冷笑道:“你不请我进去,我也要进去的。”
  那两个扫地的青衣汉子,听得眼睛都发了直,早已想溜之大吉,谁知海东青忽然转过
身,将手里托的东西交给他们,道:“抬进去。”
  这两人不敢伸手去接,又不敢不接,只觉两只手有些发软,刚抬过来,就险些掉在地
上。
  海东青一伸就托住了,厉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青衣汉子道:“不……不知道。”
  海东青还未说话,朱泪儿忽然笑道:“这样东西可真是无价之宝,你们若是摔坏了,就
真的要倒楣了。”
  那青衣汉子眨了眨眼睛,道:“这莫非是大少来送给香香姑娘的缠头?”
  朱泪儿道:“不错,这的确是我们专诚送来的礼,但却并不是送给香香的,而是送给臭
臭的。”
  那青衣汉子怔了怔,陪笑道:“小人倒还未听说过这里有位臭臭姑娘。”
  朱泪儿咯咯笑道:“一朵鲜花已插到牛粪上,那还不够臭么?”
  青衣汉子再也不敢答腔了,抬起木板,就往里走,两人头上的汗珠子已不停的在往下
流。
  徐若羽却还是面带微笑,揖客,只不过眼珠子一直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无论谁的一举一
动,都休想逃得过他这双眼睛。
  口口口
  他们穿过前面两重院落,还不觉得这『望花楼』和别的妓院有什么不同,这两重院子显
然只是招待普通客人的。
  但一走入后面的大花园,他们才知道这地方实在是个销金窟,此刻虽然已是深秋,但园
子里仍是百花如锦。
  醉人的花香中,更夹杂着一阵又甜又腻的脂粉香,小桥流水、山石亭台间,掩映着十几
座精雅的小楼。
  这时小楼上珠已垂,灯火已黯,但仍不时传出一两声令人销魂的巧笑和呻吟巧笑虽销
魂,呻吟却更令人心旌摇荡,不能自主,难怪有些人只求一夕入幕,纵然倾家荡产,也在所
不惜了。
  朱泪儿漂了海东青一眼,道:“这些小楼上住的,只怕就是你那些老朋友吧。”
  海东青道:“哼。”
  朱泪儿道:“现在她们生病了,你为何不去瞧瞧她们?”
  海东青也不禁怔了一怔,道:“生病?”
  朱泪儿道:“若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呻吟呢?”
  海东青再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朱泪儿瞪眼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海东青望了她一眼,也不知怎的,竟再也笑不出了。
  这聪明而美丽的女孩子,虽然已在苦难中成长,但她的心,却仍天真得像孩子,纯洁得
像白纸。
  她懂得的事,有时虽然比一个饱经世故的人还多,但有时却还比不上一个和她差不多年
龄的孩子。
  俞佩玉心里又何尝不在暗暗叹息。
  朱泪儿见到他们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但却不能问出来,只有嘟着嘴,在心里生
闷气。
  她心里只比俞佩玉更难受。
  徐若羽忽然微微一笑,道:“这里的确有几人生了病,在下一定会将姑娘的好意转告她
们。”
  朱泪儿大声道:“我也没什么好意,你也用不着来做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没生病
么?”
  她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觉对徐若羽有些感激,只觉这人就算是为了武功才娶胡佬佬
的,也情有可原了。
  花园的角落上,还有道月牙门。
  穿过这道门,就到了一重更清雅的小园,小园中也有座小楼,楼上却是灯火明亮,显见
正是此间主人的居处。
  到了这里,那两个青衣汉子就想将抬着的东西放不来了,但他们刚弯下腰,海东青就瞪
着眼道:“叫你们抬进去,你们为何不抬进去?”
  青衣汉子吃吃道:“这……这里是太夫人住的地方,小人们不敢妄入。”
  徐若羽含笑拍了拍他们肩头,道:“抬进去吧,没关系。”
  青衣汉子擦了擦汗,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
  俞佩玉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阁下好辣的手。”
  徐若羽脸上笑容僵了僵,勉强笑道:“阁下好厉害的眼力。”
  俞佩玉不再答话,却问那两个青衣汉子道:“你们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青衣汉子刚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一人陪笑道:“于三还是个光棍,小人却娶了个老
婆。”
  俞佩玉叹道:“你快快回家去和她话别吧,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那汉子大吃一惊,失声道:“话别……小……小人还……还不死哩。”
  俞佩玉黯然道:“你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想活么?”
  那人瞧了徐若羽一眼,大骇道:“这是什么意思?”
  俞佩玉叹道:“解开衣服,看看方才被他拍过的地方,你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话未说完,两人已七手八脚撕开了衣裳。
  徐若羽方才轻轻一拍,竟已在他们肩头上,印下了个淡青色的手印,手印的中央,还有
个针孔般的小洞。
  小洞中本来有一丝丝鲜血沁出,此刻血色已变成黑的,远远就可以嗅出有一股死鱼般的
腥臭之气。
  两人只瞧了一眼,脸上已变成死灰色。
  俞佩玉道:“他伸手一拍时,我已看到他手指间夹着根针,针扎在你们身上,你们竟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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