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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队三部曲

_95 有川浩 (日)
歌穗忍不住哭了起来,光隆一直温言安慰,但始终没说他不去了。
歌穗哭着入睡,醒来之后,发现手机传来了分成好几封的长简讯,应该是光隆趁着熄灯之后在床上偷偷打的。
『歌穗: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不过就算你哭了,我还是不会取消志愿。第二批出动名单里已经列上我的名字了,再说我虽然资历不深,毕竟是个士官,睇下也有几个部属;如果身为长官的我说「很危险,我不想去」,这些经验比我还浅的部属一定会动摇的。
或许有些队员心里其实不想去。有些队员有家庭,还有许多队员放心不下的事在身。
不过没有队员吧这些话说出口。我们的觉悟比外界的人所想的还要强上许多。
或许有人会因此阵亡。但假如全体队员都因为不想去而罢工或辞职,又会变得如何?
歌穗,我真的喊感谢你这么关心我。一年前的我,根本没想到除了家人以外,还会有这么棒的女性因为担心我而为我掉眼泪。
不过,与其哭着求我别去,我希望你笑着替我加油,更能给我勇气。
能不能这么想?为了不让你面临危险,所以我们才要前往。
如果你打算和我长久交往,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身为自卫官的立场。身在一个应尽义务时善尽义务的组织,维持接受训练,是我小小的荣耀。
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你有权与我分手。我过一阵子才会出动,请你仔细考虑。
光隆』
明明生了张娃娃脸——个子又矮——还是个宅男。
为什么还能这么帅啊!
仔细一想,如果他是个歌穗一哭着求他「不要去」就会离开自卫队的男人,歌穗一开始根本不会喜欢上他。
歌穗不顾一切地用手机打了回信。
『加油,加油,加油!要是你没有平安回来,我绝对不饶你!』
时候冷静思考,光隆半年之后才会到海外去,现在干嘛这么激动?两人不禁莞尔一笑。
*
光隆出动的日子愈来愈近,偶尔见面时,他常露出凝重的表情。歌穗开口关心,他总说「不,没什么。」但显然有烦恼。
「欸,再过一阵子,我们就有好一段时间不能见面,算我求你,有事不要瞒着我!」
歌穗找机会动之以情,光隆才终于从实招来:
「我想送你一个东西。」
歌穗的心脏猛然一跳。
该不会是——求婚用的戒指吧?
过去遇到节日,由于光隆不知该选什么礼物才好,向来都是歌穗要求。但这么一来,反而担心索取戒指显得她这只老牛想套牢光隆这根嫩草,因此一直避免要求戒指当礼物。
毕竟光隆还年轻,我也还不到急着结婚的年纪啊!
此时,光隆又一脸凝重地继续说道:
「你会不会用3C产品啊?」
「……啊?」
直到最后的最后,歌穗依然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数天后,歌穗的房间里响起了弟弟的爆笑声。
因为某家大型家电量贩店送来了一台液晶电视及硬碟式录放影机。送件人当然是光隆,还附上到府安装服务。
「好厉害喔!姐,超高级礼物耶!」
「吵死了!」
「你不是说过想要一台硬碟式录放影机吗?现在还附上一台电视耶!你的男朋友好大方喔!这样一组应该要二十万吧?他居然免费奉送!所以啦——」
弟弟窃笑着。
「你每个礼拜可要好好帮人家录战队和假面骑士啊!」
「吵死了,滚出去!」
歌穗丢出的枕头未能击中弟弟,撞上了从外关上的房门,滑落地面。
拜托你!光隆对着歌穗双手合十。
我没有其他人可拜托。器材我会送你,请你替我录!
光隆固然可恨,但是最可恨的是痴心妄想的自己。歌穗自暴自弃地踏进约会地点附近的大型家电量贩店。
歌穗询问光隆的预算上限之后,便积极地挑选自己懂得操作的器材。见她这种态度,光隆反而心惊胆跳。
「你、你没生气?」
「完全没有啊!只要每个礼拜录一次游击队还是骑士什么的,就能得到一台电视和硬碟式录放影机,说来是我赚到了呢!正好我的录放影机也快坏了。」
是啊,光隆一开始就坦承他是个重度宅男了啊!弟弟也说过他或许会偶尔显露出狂热倾向,现在就是这种情形,只是不巧发生在这个时候而已。
「歌穗~~~~~~~~~~~~~」
光隆怕歌穗不高兴,扯了扯她的袖子,歌穗问他:「你不想错过出动期间的剧情吧?」光隆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我因为球赛延长而没录到连续剧最后一集的时候,也会到处打电话向朋友求救。你和我一样啊!我的连续剧就等于你的骑士。」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抱歉。光隆垂头丧气地说道,歌穗叉腰矗立在他面前。
「别看我这样,当你对我坦承你是宅男的时候,我开始下定了决心,就是你有卡通抱枕也要和你交往。别小看我!」
是,对不起!光隆之所以敬礼,应该是因为输给了歌手的魄力。
「深夜动画不用录吗?」
「啊,嗯,想看的我会等DVD出再买来看,没关系。」
「有没有希望我替你保留的杂志?周刊杂志是没办法,不过糟糕类月刊我可以替你留个半年份,有些我弟应该有买。我弟也很宅,如果你们见面,应该聊得来。」
「啊,可是我是单行本派的,等我回来再一起看就好了。」
接着光隆又有点无辜地嘟起嘴唇。
「还有,我才没有买抱枕咧!这种虚灵爱情在我的守备范围之外。」
我只要有歌穗就好了。
他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依旧可爱极了。
*
第二批的出航日期为平日,歌穗排开工作,请了特休假,来到光隆出航的码头送行。
到了离别时刻,歌穗反而说不出适合的话语来。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我等你。
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些谁都会说的台词。
此时,光隆突然紧紧地抱住歌穗——并吻了她。
以光隆害羞的性格,这是种难以置信、甚至可说是疯狂的大胆举动。
周围响起了几道调侃的口哨声,但歌穗无视于他们,回应光隆的吻。因为之后他们说不定得到几个月、半年或一年之后才能再度接吻。
漫长的吻别结束后(周围好像也上演着相似的戏码),歌穗才慌慌张张地说道:「啊,该不会被你的家人看见了吧?」光隆尴尬地别开视线。
「我已经回家道别过了,今天家人没有来。」
因为我想和歌穗单独惜别。都到了临别的关头,他又说这么可爱的话!
出航典礼开始了,光隆一面被他的弟兄戳着,一面前去列队。待会儿他铁定会被大大取笑一番。
换作平时,歌穗根本不会专心聆听典礼上的致词,但这次她听得相当专注。因为她要确定这些话能不能激励这些人——激励光隆,送他们出航。
典礼结束,自卫官敬礼过后开始退场。在前来送行的人群之中,光隆可有看见我?
歌穗的担心是多余的。光隆一面规律地行进,一面与歌穗交换视线,用力点头致意。
歌穗也点了好几次头,手挥得快断了——之后光隆愈行愈远,再也看不见彼此了。
走在送行亲友逐渐离去的码头之上,个不禁潸然泪下;不过这件事她不会告诉光隆。
*
每周日早上预录节目的生活过了近半年。
歌穗虽然时常关注报纸及电视新闻,不过来自本人的第一手情报毕竟快多了。
『歌穗:
要和第三批交接了,现在第二批正准备撤离。
下个月我应该就能回到日本了。希望能快点见到你!
光隆』
邮件中的文字只有短短几句,反而可看出光隆的雀跃之情。然而歌穗却高兴不起来。
她坐在电脑前扑簌簌地掉泪,呜咽不止。
「……怎么啦?姐。」
经过走廊的弟弟问道。她没有回头,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回答:
「光隆下个月要回来了。」
她并不是一口气说完整句话,中间还夹着呜咽声。
弟弟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又说道:
「他这个人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嘛!」
「咦?」
「因为他远征海外之后,你从没像现在这样哭过啊!顶多只是骂几句:『又得录游击队和骑士了,真是的,都是那个宅男男友害的。』他在邮件里提的也都是漫画腰斩之类的蠢话题吧?所以你一样马上几句就结了。要不然遇上这种情况,哪有不牵肠挂肚的?他去的地方虽然治安已经安定下来,可是情势仍然满紧张的吧?」
看来我未来的姐夫挺厉害的。弟弟一面喃喃自语,一面离去。
光隆不到三天就会寄来一封邮件,信上写的净是趣闻或糗事。
比如他因为生了一张娃娃脸,在当地被男同志追求;或是大家一起上街挑战当地料理,结果连拉了三天肚子之类的。
正因为信里写的净是蠢事,看到新闻报导当地情势紧张时,歌穗反而觉得不真实。
你有没有替我录骑士啊?听说这一集很精彩耶!
我一集都没漏掉,你认真工作啦!
一想到光隆骑士全新执勤,只是未来不让歌穗担心才故意净谈这些事,歌穗的泪水便更是泉涌而出,无法止息了。
*
第二批军队撤离之时,遇上了意料之外的阻碍。
船队在南海碰上了行进缓慢的台风,只能跟在台风后头慢慢航行。
原本预定于七月上旬回国,却延迟了一、两个星期,最后回国的时间与超大型强台风登陆日本的时间撞在一块。
最糟的是,这个台风直接侵袭关西。
纵使是行动派的歌穗也无法赶去参加第二批军队的归国典礼,只能满心悔恨地坐在电视机前观赏于佐世保举行的典礼。
「对不起,没去接你。」
台风过后的隔周末,歌穗才得以和光隆见面,当面道歉。不过之前他们已经讲过不少电话了。
海自为了服务远征部队的亲友,举办了一个活动,提供特制咖喱供大家品尝,朋友及情人也可参加,因此光隆便邀请歌穗前来。
他们这时的情绪已经不像送行时那么激动,没有一见面就互相拥抱。
「时机太差,没办法啦!别说这个了,呃……」
光隆显得坐立不安。
「啊,你拜托我录的节目我全都有录到,别担心。不过太重了,我今天没带来。」
歌穗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光隆赌气说道:「算了,不说了。」歌穗为了讨好他,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我会在博多住一晚再回去。你申请外宿了吧?」
听了这句话,光隆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来。哇!好久没看到他这么可爱的表情了。歌穗现在总算有了光隆已经归来的感觉,也不管他害羞,手臂挽得更紧了。
吃完咖喱后,歌穗前去参观船舰内部。
「欸,光隆,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
「咦?没什么好看的啦!」
听了这推托之词,歌穗反而大感兴趣,便从包包中拿出了终极武器。
「不让我看,这个就不给你了。」
「啊!」
还没说明就知道是什么,不愧是宅男。
「是『爱国者!』腰斩的那一期!」
「我只带了这个来,因为勉强塞得进包包里。」
「啊啊啊~~~~~~~~~~~~~!这招太奸诈了啦!」
光隆抱着头进退两难,不过歌穗很清楚,他马上就会屈服。
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啦!又窄又臭。光隆努力挣扎到最后一刻,但终究不敌《JUMP》的威力,只能乖乖带领歌穗参观居住区。
他们爬过几道外行人感觉起来近乎垂直的梯子,光隆怕歌穗穿裙子不方便,连扶手也没抓便跑上梯子,从上方伸手扶她。他们的身高虽然差不多,但歌穗把手交给光隆之后,光隆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拉上去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塞了好几列床铺的房间。住在这里的人似乎全都出去了。
「哇!真的好窄喔!」
「比起潜水艇还算好的了,至少通道很宽。」
「大家都整理得好干净喔!通道也亮晶晶的。」
听说床铺和铁柜是个人空间,不过每张床铺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
「因为不整理好会刮台风。」
「台风?」
是什么迷信吗?歌穗歪了歪脑袋,光隆揭晓答案。
「长官会把整个房间翻过来。」
听了这种男人堆的习俗,歌穗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被台风刮到的人应该笑不出来吧!
「折棉被也是从刚入队时酒开始进行训练,每个新队员的技巧都可以媲美专业人员。我也很拿手。」
「那你的床是哪一张啊?」
「最边边的最下排。」
「哇!最下排看起来更窄了!欸、欸,我可以躺躺看吗?」
歌穗一面将《JUMP》及随身物品交给光隆,一面讯问;光隆满脑子都是《JUMP》,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随即又回过神来叫道:
「不行!」
看他这么紧张,显然有鬼。歌穗钻进他的床铺,眼睛不经意地瞥向邻床,只见邻床床顶贴满了写真偶像的海报。
顶多就是偶尔会显露出狂热倾向而已。如果你不排斥这些,应该可以和他交往吧?
弟弟的建议又重新浮现于脑海之中。
「没关系啦!我弟也很宅,现在的我才不会被你狂热的一面吓跑呢!」
我可是录了大半年的游击队和骑士影集,岂会为了区区的动漫美少女三折海报而动摇?歌穗极有自信,也想炫示这份自信。
「不行啦!」
歌穗已经爬进床铺了,光隆仍不死心,抱着歌穗不让她得逞。
「喂,就算现在四下无人,也不该做这种事吧?」
歌穗故意说些暧昧的话牵制光隆,但光隆顾不得那么多,情急之下脱口说道:
「反正你不要看床顶!」
他的声音愈急切,歌穗就愈想看。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歌穗在被光隆从上方压住的状态之下面前扭转身子,往上一看——
正好与自己的笑容面对面。
唉!光隆终于放弃压制歌穗了。
见状,歌穗趁机钻进床里,仰天躺下。
「……我?」
枕头上方的床顶贴满了相片。
全都是过去旅行或约会时拍的照片,贴得整整齐齐。
「你从出国时一直贴到现在啊?」
「从拍下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就开始贴了。」
光隆满脸不悦地说道。
「床顶是特别的地方,大家都会贴家人、女友或是喜欢的照片。」
光隆的床顶不见他的嗜好,全是歌穗——只有一张不是,应该是家人的照片吧!
「……欸!」
歌穗泪水盈眶,连忙将手臂放到眼睛上。
「或许你听了会吓到,之前我弟说你是他『未来的姐夫』。」
光隆「咦」了一声,接着满脸通红略带困惑地喃喃说:「我可以说我觉得很光荣吗?」
接着光隆在床边坐下,牵起歌穗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将无名指挑出来。
「你是从来没说过你想要,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下次我可以送个戒指给这根手指吗?有含义的那一种。」
「戒指要由我来挑。」
歌穗主张,又指着床顶上几张自己的照片说道:
「还有,这几张照片撕下来。我只许你贴照得好看的。」
「全部都很好看啊!」
「不行!这张、这张和这张不合格!下次我寄更漂亮的给你,你要记得换下来!」
光隆似乎察觉歌穗只是害羞而已,牵着她的左手,点了点头。
短篇集2 今昔恋爱物语 公关向前冲!
防卫省海上幕僚监部监理部公关室。
这是海自上尉政屋征夫的名片上所印的所属部门。
一年前,他隶属那霸的第五航空联队,担任P-3C机组人员,从事警戒监视活动;但后来却突然被挖角到公关室去。
挖角的是政屋刚入队时的长官稻崎上校。
「花花公子最适合当公关了!」
这是稻崎的一贯论调,不过要是让人知道政屋是基于这种论调而被挖角到幕僚监部,于名声上可就大大有害了。
政屋承认他确实是和女性谈笑自若的那一型(有许多自卫官就算是在安排好的相亲场合上,也会因为过度紧张而说不出话来),但因此被贴上花花公子的标签,可就教他敬谢不敏了。喂,花花公子!
如今稻崎上校用这四字称呼他已经是家常便饭,客人初次来访时,甚至会如此介绍他:「这位是我们幕僚监部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子。」以博君一笑。
「拜托你绕了我吧,稻崎上校!用这种方法介绍一个认真执勤的部下太过分了!我对女性向来是很真诚的!」
稻崎并不把政屋的抗议当一回事。
「那你手机里的优势怎么回事啊?」
「呃!」
这一下可踩到政屋的痛脚了。政屋能与女性淡笑自若,安排联谊的工作自然全着落到他身上来;而联谊的次数一多,不知何故,手机里的女性电话号码也愈来愈多了。
「这……这不是我主动要来的!」
大多是气氛热络之时,女生主动开口要求:「欸、欸,我们来交换手机号码嘛!」政屋却之不恭,便交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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